文案:
三十六剑事件告一段落,白玉堂和展昭约定一年後再相见,不料这一别离竟让二人形同陌路。
两位高丽王子来访,天真的宗轩王爷对展昭一见锺情,心机重的太子慕想利用展昭来满足私欲,而变了心性的白玉
堂则重重伤了展昭的心。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皇帝赵祯下落不明,段心楼奇迹般的出现却又大肆屠杀、血染天
际......
一场争夺大战越演越烈,帝位权势、国家利益、个人欲望......展昭与白玉堂的未来,该何去何从?
第一章
三年时间匆匆过去。
宋都又迎来了一批陌生客人。
宗轩一身深紫色的貂皮袄,慵懒地坐在轿中,一路闲看风景。这位是高丽国最年轻的王子,今年十四,一双迷人的
淡蓝色眼睛,抬眸、闭眸间风情万种。
他生性活泼,时常与自己的哥哥─高丽国太子慕出外游玩。
「宋朝的风景,比我们高丽可不差半分。」宗轩撩开轿子一侧的蓝色珠帘,看着路边的美景。
「哥,要是我死了,你就把我埋在这里吧。」宗轩很认真地对着前面骑马慢行的慕说道。
太子慕听惯了宗轩的疯话,所以也不吃惊,只回头朝宗轩笑了笑,「你要是死了,哥哥一定替你造一座最华丽的坟
墓,让你继续过奢侈糜烂的生活。」
宗轩会心微笑,随手采过一株野菊花,放在自己鼻尖闻了闻,懒洋洋地说:「还是自家哥哥好啊。」
两人正闲聊,突然听前面侍卫大声喊道:「殿下,殿下,前面有一群山鹿。」
慕轻声道:「取我的弓箭。」
「别以为我听不见啊。」宗轩光着脚丫就从轿子里钻了出来,道:「不许你伤害牠们。」
「宗轩,别淘气,自己一边玩去。」太子慕半怒道。他是个细瘦的男子,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还有一些阴晦神情
。
宗轩正在耍性子,就听侍卫脚步声又近,道:「殿下,是一群官兵在狩猎。」
「既然是他人的囊中物,我们就不参与了。」太子慕顺手拍了拍宗轩的肩膀,朝他温和地笑着。
「殿下,那些官兵猎的不是鹿,是个活人。」侍卫道。
「什么!」宗轩叫了起来,说话间就往前面奔跑。
慕急忙取过宗轩的鞋子也随之过去。
从大道转入一条羊肠小路,穿过几排灌木,就能清楚地听到马蹄声。宗轩小心翼翼地扒开草木,朝马蹄声处看去。
那是一处草场,青草碧绿。
宗轩努力睁着眼睛,寻找那活人猎物。
「宗轩,把眼睛闭上。」太子慕似乎已经发现了目标,作为一个尽职的哥哥,他已经将自己的手掩在了宗轩眼睛上
。
「不,我要看。」宗轩挣脱了。
他终于看到了那男子,一身蓝色的衣衫,血迹一团团的,头发凌乱地飘忽在眉宇间。他站在一群山鹿群中,就像是
统驭众生的神灵,即便衣衫不整,神色黯淡。
他身受重伤,但却始终挺直着身子。似有一种力量,不随体力虚耗而衰竭。
「哥哥,救救他。」宗轩恳求自己的哥哥。
太子慕没有做出回答。
他认出了这个男子。
即便这个男子如今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太子慕依旧能认出他。
「他是展昭。」
宗轩一惊,道:「他不是大宋朝的护卫吗?怎么会沦落到此?」
太子慕一笑,冷笑道:「这就是手段。」
宗轩没有及时明白哥哥的意思,正想再打探,却听对面官兵出了声。
「展护卫,不是我们存心为难你。谁让你得罪了陛下跟前的红人白玉堂,自种恶果,谁都救不了你。」
展昭没有开口说话,他似乎连与他们对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即便善良如展昭,受到这样的伤害,也不能露出半点的
笑容。
被自己的好友伤害,这是何等滑稽的事情?展昭至今也不能明白,昔日好友白玉堂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
士兵右手抽出了一枝箭,正欲朝展昭再次射去。宗轩再也忍不住,「哥哥,你不去救他,我去救。」
太子慕一脸冷静,他的眸中闪过一丝疑虑,「宗轩,这个人,咱们不能救。」
「为什么?」宗轩显然无法理解哥哥的心思。
「哥哥自有道理,你不要问了。」太子慕道。
「不,我要救。」宗轩正想跑出去,却不料身子已经被太子慕控制住,死活动弹不得。
草场上的士兵已经发箭,但被展昭巧妙避开。这群人似乎并没有打算要他的命,只是想折磨他,耗损他的力气。
宗轩被太子慕驮在了肩头,他的视线正好落在那草场上。
铁箭横舞......鹿群狂奔......
那蓝衫男子挣扎着......逃亡着......
形虽狼狈,神却仍在。
宗轩生平第一次看到这样勇敢的人。
一个逃亡者的特殊形象,就这样烙在了宗轩的脑海中。
生存在陌生的国度,光阴生翼,一眨眼三天已经过去。
这天,夏雨刚过,高高的天空中挂起一道七色彩虹。宗轩光着脚丫子站在「静鹿庭」的走廊下,看了会天空的彩虹
。
静鹿庭是枢密院官员单宇霖的外宅,位于开封南街。庭院不大,却十分精美。
地上铺着温润的雨花石,一枚枚七彩凝脂,惹人喜爱。庭院的房梁窗檐乃是褐色的桃木所制,看上去特别庄重典雅
。院子的左侧有一株菩提树,树干粗壮伟岸,树冠亭亭如盖,将整个院子遮去了一半。
宗轩将桃木摇椅挪进树荫下,坐稳,很舒服地享受那一摇一摆间的快乐。天色依旧显得有些黯淡,宗轩却满足于这
点色调,看着这精致的庭院溶于墨色的天地间,就似名家画中楼阁。
菩提树叶上挂着晶莹的雨珠,时不时坠落在宗轩的面颊,手臂上。冰冰地,凉凉地,宗轩似乎能感受到菩提树携带
的仙气。
「大宋的雨水真凉爽啊。」宗轩一边摇着椅子,一边闭目沉醉着,细细品味着夏天雷雨过后的美好感觉,不由得心
生臆境。
宗轩猛然睁开了眼睛,摸摸自己的手背。这是他的习惯动作,每当害怕或焦虑的时候,他就会下意识地摸自己的手
背。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宗轩自言自语道。他想起了那蓝衣青年,也不知为什么,宗轩对他就有一种好感。
仅仅一面而已,怎会有这样的感觉?宗轩无法解释。
他正入神,就听有人敲门。
「难道是哥哥回来了?」
宗轩站起身子,飞快地跑到门口。
「你谁呀?」宗轩撅着屁股朝门缝里一阵观望。
「在下展昭,求见高丽太子。」
一道轻爽的声音飘进宗轩的耳朵。他一惊,背靠着门,瞪着大眼呆呆看着院子里的菩提树。
「在下展昭......」
「你等等!」宗轩缓缓地转过身子,心里有些激动,朝门缝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住这?」
「是单大人告知展某的。」展昭回答。
宗轩道:「这大人真多嘴。」他嘴上虽这样说,心里却是开心的。很快,他就打开了门。
展昭,一身深蓝色的衣服,手携湛卢宝剑。
「见过小轩王爷。」展昭躬身道。
宗轩很仔细地看着展昭,见他脸上尚有瘀青,确认此人就是三天前的那个人。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宗轩问。
展昭低头,微微叹了口气,却没有出声回答宗轩。
「你进来吧。」宗轩并不介意展昭保持沉默。
宗轩引着展昭到了廊下,两人席地而坐。宗轩给展昭倒了杯茶,又说起三天前的事。「那天我与哥哥正好路过,见
你被一群士兵追猎。」
展昭脸颊一红,他虽七尺男儿,但亲耳听到有人目睹了自己的狼狈相,脸上还是有点挂不住。
「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你?是皇帝的意思吗?」宗轩实在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又开口问道。
「这事与天子无关。」展昭说着:「是我......是我得罪了一个人......他......他现在是陛下的亲信。」
宗轩发觉展昭的脸色有些异样,眼眸中甚至有些泪光。
「这人是谁啊?」宗轩问。
展昭抬头看了眼宗轩,又低头摸了摸手中的宝剑,「我们曾经是朋友......一起闯荡江湖......」
展昭的眼神是那么地悲哀,看得让人心头一阵抽动。
宗轩感觉得出来,展昭十分在意这个朋友。
「他现在与你为敌了吗?」宗轩问。
「风波哪里起,又该在哪里平,展某毫无头绪。说起来我与他已有数年未见,没想到这次相见,竟会是这样的情景
。」展
昭叹息着,心痛之感很明显地挂在脸上。
「他跟原来不一样了吗?」宗轩道。
展昭点了点头,抬头看向天边的彩虹,「他似乎忘记了什么......可又没全忘记......」
「他性情大变?」宗轩好奇地问。
「是的。以前的他,善良,天真,虽然有些傲气,却黑白分明。可如今,他竟然颠倒是非,不惜与昔日之友反目,
甚至......甚至......」展昭没有说下去,他的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骤然,额头汗珠涔涔。
「你怎么了?」宗轩急忙扶住了展昭,「他打伤了你?」
「没事。」展昭坐稳了身子,继续道:「他在高丽待了三年,回来后,就变成了这样......」
展昭本是述说事情的原委,没有注意句法。可宗轩听到这里,脸上就有不悦之色,道:「难道你怨怪我们高丽国?
打算将这责任推给我们吗?你今天来的目的,难道是来兴师问罪?」
「不,不是。」展昭解释道:「我是特意拜访太子,求一解救之法。」
「我们可不是江湖郎中。」宗轩道。
展昭没有出声。宗轩觉出气氛有些沉闷,不由得思量起自己刚才的言语,也觉得有些霸道,于是岔开话头,问道:
「你那位朋友叫什么?」
展昭身子微微一颤,道:「白玉堂。」他站起了身子,将孤单的目光埋进了深深的树荫下。
院子里寂静无声,宗轩呆呆看着展昭的背影,不忍再问下去。他虽年轻,却十分机灵,眼见展昭神情黯然,他自然
知道「白玉堂」必是展昭心中的非常人物。
宗轩起身,在一旁调了一杯红参茶。看着淡红色茶波沿着陶瓷茶盏流动,宗轩有些神游。
他从小有哥哥呵护,更有无数下人供他使唤,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朋友」之情。看着展昭如此为友伤神,宗轩竟
羡慕起这个叫「白玉堂」的人。
美妙的思绪飘荡到了天边,良久才回到了现实,宗轩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
展昭的神经被他的这句话刺了一下,他慢慢回头,却见宗轩的脸上写着某种专注神情。展昭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语多
,有些不妥,不由得低头道:「让你见笑了。」
「不,我不笑你,有你这样的朋友,真是白玉堂的福气。」宗轩光着脚丫跑到了展昭身边,他静静看着展昭,诚恳
道:「我
也很想交你这样的朋友。」
展昭一愣,他并不真懂宗轩的意思,不由得温柔一笑,道:「小轩王爷人这么好,一定有很多朋友。」
「真的吗?我真的很好吗?」宗轩很认真地凝望着展昭。他开始渴望得到展昭的肯定。
展昭点点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突然觉得自己老了。宗轩身上有种活力,一种源于儿童身上的朝气。
「那比起白玉堂呢?」宗轩略带天真的眼神,很真诚。
展昭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可一时又不知如何回答。
院子的一厢,墨色荫林,透着几分凉意。
展昭慢慢走到过去。
「很难回答吗?」宗轩问。
展昭轻轻叹了一口气,自嘲地摇着头。
「白玉堂......」展昭呆呆伸出了手掌,出神地看着,「如今的他,我已不认得。」
宗轩听展昭语音如丝,心下有几分担心,急忙走近展昭,光影交错间,宗轩发现展昭的手掌上有一道剑伤。
「是白玉堂所伤?」宗轩伸手轻轻握住了展昭的手背,「被自己的好友所伤,铭心刻骨的疼痛吧。」宗轩感觉展昭
手掌一片冰凉,「你受了很重的内伤......他可真狠。」
展昭摇头,道:「我并不怪他......不是他的错。」
宗轩明白展昭的意思,正想开口安慰展昭,就听耳边一片马蹄声,随即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开门。」一道冰冷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
展昭浑身一寒,眼睛中却露出一丝喜悦。宗轩注意到了展昭的神情,心中已有答案。
「那人就是白玉堂吧,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人物。」
宗轩光脚就跑到了门边,故意大声道:「来人是谁,不报名姓,休想进门。」
门外沉静了一会,方听那人道:「白玉堂,白玉之白,玉堂之玉,玉堂之堂。」
宗轩暗笑,心道:此人还挺有趣。于是就将门打开。
进门来的正是白玉堂,一身白色的锦袍,手持银面扇。宗轩看得出神,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不由得惊叹
道:「长得真好看。」
「谢谢夸奖。」白玉堂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宗轩。
宗轩半笑,道:「一个是瓷器,一个是璞玉,瓷器虽美,却易碎,璞玉虽素,却别有滋味。」
白玉堂的眼神已经落到了展昭身上,「这块璞玉有点呆。」
展昭看着眼前的白玉堂,百感交集,旧时的影子瞬间在他脑海中碎成一片片,良久才开口:「白......白......白
大侠......今日又有何赐教?」
白玉堂冷笑地看着展昭,「那日是你自找没趣,莫怨怪白某人手毒。」
展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心口,身子一阵发虚,可嗓音却还是很清脆:「皇上一月未上朝,展昭自然要一探究竟,一
次不成,还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在这里,我劝白大侠千万不要做不义之事,别辜负了一世好名声。」
白玉堂认真地看着展昭的眼睛,故意道:「谢谢你替我着想,也不枉你我认识一场。」
展昭苦笑,「枉费你还记得你我是旧识!」
白玉堂仰天看了看,道:「说实话,我记不清楚了......你应该是我的对头吧......」
展昭没有出声,眼中尽是失落神色。人的记忆一旦出现了断层,再美好的回忆都成了白纸一张。展昭明白,以前的
白玉堂已经彻底没了影子。
宗轩见展昭失神,插语对白玉堂道:「你们曾经是好朋友。」
「是吗?我怎么想不起来了。」白玉堂故意摆出一副很吃惊的样子,朝展昭看去。
那双眼睛是多么地熟悉......眼中的神色却是如此地陌生,展昭不忍再看下去,转过了头,道:「白大侠为何来这
里?」
白玉堂道:「我是来传圣旨的。」
展昭道:「你一路跟踪我......就是为了传圣旨?」
白玉堂阴阴一笑,道:「我为什么要跟踪你?你一没钱,二没权,我干嘛要跟踪你......我就是偶尔路过这里,一
时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单大人,于是就敲门了......
「很巧啊,遇见了你......很巧啊,我怀里正好揣着一份圣旨......很巧啊,这圣旨就是给你展护卫的。」
天底下最直白的谎言就只有他白玉堂说得出来,还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展护卫,跪下接旨吧。」白玉堂伸手指朝地上指了指。他虽失去了记忆,欺负展昭的本事可一点没有忘记。
展昭平静地看了眼白玉堂,跪了下去。
「奉天承运,天子亲谕,召御前四品护卫展昭,明日午时御书房面君。」
展昭双手接了圣旨,正要起身,突然觉得体虚无力,眼前事物不明。
白玉堂也是一惊,冷冷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展昭心头一阵酸涩,道:「多谢白大侠关心,展某无恙。」
天边彩虹依旧,风景依旧美丽。风儿吹过菩堤,掠下清新一片。展昭的眼神呆呆地停留在白玉堂的身上,似没有任
何意义,又似有千言万语,欲诉却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