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楚惊惧地看着张公公取出一个小瓶,将瓶中的一颗药丸倒入他的口中。
「死太监……你给我吃什么……」
挣脱桎梏,褚楚连忙想把药店丸吐出。但它已咽下食道,如何也吐不出。
「公公!你给褚楚吃了什么?毒药么?他若做错事,你可以罚他,我也可以代他受罚。求公公不要毒死他!」
东厢的其他少年都如木头般杵在原地,冷眼旁观着。唯有小史赶紧跪在张公公脚下,连连求情。
「也无何物。」张公公抬腿跃过小史,又取出一个一式一样的小瓶。「此乃匈奴所制的绝生丹。服用后,不出半柱
香便会肠穿肚烂而死。可我不慎将它与普通的药丸装在两个一样的药瓶里。想要试试哪瓶才是真的绝生丹。」
语毕,张公公的眼光又扫到墙角一个微微打颤的少年。
「筱云。」魔鬼般的声音在每个人心头徘徊,「前阵子我命你调教一个男孩,你说身体不适没办法做是么?」
小史看向筱云苍白的脸,与他一样有大难临头的感觉。在东厢男孩中,他算是比较沉默的一个,很少与人攀谈。
不等筱云回答,张公公便道:「过来。」
他蹒跚地走去,还未到跟前,就被强行灌入另一个瓶中的药丸。
张公公随即取出一包粉沫扔于地面。
「你二人不知谁吃了真的绝生丹。这里有一包解药。半柱香之内若不服适量的解药就可以真正离开风香殿,去阎王
那儿报到了。」
「死太监,你好狠的心。用人来做试验。」
褚楚捂住胫部,仍想试图把药吐出来。
「我如此做目的有三。其一,是想看看这绝生丹的药效究竟如何。其二,是为分辨哪瓶才是真的绝生丹。这其三嘛
……」张公公阴险的脸庞晃荡于褚楚的眼底。「我到要听听你这只兔崽子临死前还道出什么瞒着我的事。」
这已再明确不过地道明这场游戏的最终结果亦是死亡。游戏的价值只在于死亡的整个过程。
「公公!」小史跪步到张公公面前,「求你再赐一包解药饶了他们吧!分辨不了真假是小,但人命关天,不该就此
荼毒啊!」
「解药是一配一兑好的。我何来这么多。你也想去陪他们么?若再要喋喋不休,他二人中就算有人抢到解药,我也
不准他服。」
见小史面露恐惧,张公公得意地转向褚楚和筱云。
「怎么?都准备等死?」
褚楚和筱云相视一望。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审判又像是在怜悯对方与自己有着相同的遭遇。
突然,二人急起,向地上的解药扑去。
小史看得心惊肉跳,他原以为他们二人会一起向张公公求情。不料还是一头栽进圈套。
明知是圈套又如何?在生与死的边缘还有选择么?
抱定了这个信念,褚楚拼死去抢解药。
他的手已碰到药包,却被筱云狠狠踩住,不断踏碾。
文文弱弱的筱云何时变得如此凶残?
趁褚楚的手被踩于脚底之际,他连忙弯腰捡起药包。刚准备打开服用,脚裸却被褚楚的另一只手紧紧扣住。
生的本能令褚楚使出大乎平常的腕力,一把将筱云绊倒在地。
「你算什么东西?竟敢踩我!」
褚楚的手背被磨出血口子,带着地上的灰尘,分外骇人。绊倒筱云还不够,强烈的痛楚驱使他一脚踹上筱云的脸颊
。
这一脚踹得很重,筱云顿时尝闻到浓烈的铁锈味,几乎昏厥。
褚楚抓住时机劈手去夺解药。筱云的手指扣得紧,就如全部的生命都在这之中。
「卡」的一声,随附一阵低鸣。褚楚扳断了他的手指,从软绵绵的手中拿出解药。
「褚楚,小心啊!」
见已经体力不支的筱云又摇摇晃晃地站起,小史赶紧提醒。
小史的心里很乱,不愿看到他们中任何一个死。心里那场矛盾的斗争无休止地进行。感觉心就快被撕成两半,他这
么做究竟帮得了谁?
筱云知道不解决这个难缠的对手,是永远拿不到解药的。便卯足毕生的力气,一把将还未回过神的褚楚按倒在地。
「死吧!死吧!你死了,我才能拿到解药!你快死吧!」
他坐于褚楚身上,眼中露出嗜血的骇人之光,左手手指已被扳断,右手则紧紧掐住褚楚的脖子。
一寸一寸,越收越紧,手臂也因用力过大而爆起青筋。
所有的血好似都要聚集于口中涌出,眼前那张狰狞的脸也变得模糊。褚楚用尽最后一点力量举起手中的药包。
「我……我……本想让予你……」
一瞬间,筱云又好似回到过去,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他回到那沐浴着情感的过去,心底似被暖流滋润过一般。
他的手猛地松开,底下那张被他掐得紫红的脸才方得以喘息。
可下一刻,筱云的梦被击碎了,支离破碎。让他连后悔的机会也没有。
褚楚瞅准他走神的空档,一骨碌反压到他身上。手中的药包掉落在地,药沫洒了一地。
「想要我的命?下辈子吧!莫要怪我,是你想杀我的!」
褚楚用膝盖顶住筱云的胫部。一刹那,又一声骨骼的断裂声,一颗无力的头颅失去了支撑向后仰去。
小史的呼吸几乎逆流,他看见了那双眼睛。充满了心慰、美好、对过去的追忆。带着所有美丽的回忆渐渐暗淡、远
去。
小史忽觉无比惧怕,因为刚才他也以为褚楚是真要把解药让予筱云。不料他竟利用了美丽的感情做了最残忍的事。
如若一起服下绝生丹的并非筱云,而是褚楚和他,褚楚也会这样对他么?
「我杀了他……哈哈……我杀了他……哈哈哈哈……」
整个风香殿上空寂静无比,除了一声声凄厉的大笑。
笑声嘎然而止,褚楚低头看着脚下的粉沫,中邪般地趴在地上舔食起来,舔得干干净净,一丝不漏。
看着那个行尺走肉般趴于地下的熟悉身影,小史觉得无比陌生。
褚楚,这还是你么?还是那个与我奔跑于郊外争一只风筝的你么?
其实筱云死了,褚楚服了解药。还是不知道哪瓶是真的绝生丹。但方才发生的事却让小史分不清哪个是真正的褚楚
了。
厢内没有人敢大声喘气,就连张公公也足足愣了一会才回过神。
「我叫你抢解药,谁许你杀了他?」
褚楚一抬头,他的眼中仍带有杀人后的炽热快感,令张公公也为之一振。
我如何能死?我已遇到命中该遇之人,就算翻江倒海,铲平这风香殿我也要活着。
厢内又无人说话,弥漫着一股诡异恐怖的氛围。直到殿外有人传唤才停止下来。
「梅莹妃娘娘驾到!」
张公公一听是梅莹妃,立刻又慌了手脚。赶紧招呼身边的男孩。
「快!快!梅莹妃来了,还傻站着干嘛?快把人拖到后院去!」
众人火速七手八脚把筱云的尸体拖去后院,唯有小史和褚楚站于原地,注视着对方。
褚楚已经变了,即使相对的人是自己,他也会毫无返顾地下手。
这个可怕的概念侵入小史的脑中,不禁让他后退一步。
褚楚不屑地移开眼光。
没错,这就是我。并非为了你周家报仇而偷生,而是为了我自己,为了他……
整个风香殿瞬间沸腾起来,张公公带领各厢的少年到殿中央迎驾。小史与褚楚也走了出去,跪在当中。
殿外走进几个宫女随从,在两把翠绿的孔雀屏扇下走进一位风韵秀丽的女子。见她眉如点漆、樱红俏唇,粉色的罗
衣下时隐时现一道醉人的倩影。虽已过豆寇之年,但气质却不输花龄少女。
看见她,小史忽然想起那个如娘一般的姐姐。女子的样貌比起周婉儿来,更胜一筹。不知为何,初次相见,小史却
对她有种亲切感。
莫非这就是狗皇帝所说莹妃。
小史见梅莹妃仪表温柔、端庄,果然是个美丽出众嫔妃。可她的年龄看上去又好似比司马炽长些。
「奴才给梅莹妃请安!」
张公公喝令一般带着众少年跪拜行礼。
「起来吧。」梅莹妃微抬玉手,「本宫刚才路经此地,听闻殿内有异样声音。不会是张公公你又在折磨人吧!」
梅莹妃不卑不亢,却又一针见血。张公公立刻觉得兴背发凉,立刻否认。
「天子脚下,我哪敢折磨皇上的人,只是寻常地调教调教。」
梅莹妃叹道:「你也不必瞒本宫,但今日皇上回宫,他身子已一日不如一日。愿你手下留情,也算是为皇上,为整
个晋朝江山积德。」
「是是是!娘娘教训的是!」
被扣上如此一顶大帽子,张公公赶紧连连称是。
梅莹妃看了看面前这一张张腊黄的小脸,又一阵心酸。暗道:此地真属人间地炼狱,若能带走一个便是一个吧。
「你这孩子也多,可否让本宫带走一个,到本宫殿中侍侯?「
「奴才调教他们就是为服侍皇上、娘娘的。娘娘看中哪个,带回宫便是。」
寻常嫔妃除太监外不与其他男子住于同一殿中。但梅莹妃是皇上最为重视的人。就算向皇上开口,也是会顺了她的
意思。
张公公熟悉宫中事物,便立即点头答应。
梅莹妃在男孩中张望着,却又定不了主意该带谁走。
而每个少年们的胸口则都憋了口气,尽可能地挺直腰杆,渴望得到那双美目的多多眷顾。
美目总算停留在一张绝丽的脸庞上。
梅莹妃看到了小史,他眼中的迷惘、不安令她忆起小时候的邺儿。一股母爱之情涌上心头,远远唤道:「你叫何名
?」
小史看着梅莹妃向他走来,犹如逝去的姐姐向他展开双臂,顿时喜悦无比。
梅莹妃要带我走么?我可以离开风香殿,再也不用受凌辱了么?
梦想快要成真前,一个人影突然挡在他的前面跪下。
「回娘娘的话,我叫褚楚。斗胆柬言,娘娘眉宇深锁定有心事。我略懂琴棋书画外加诗辞歌赋。定会为娘娘排忧解
闷。」
梅莹妃停下脚步,观望跪于地面的少年,心中又生测隐之心。
她是有太多烦闷的心事,可天下间却已无人能为她解。
「好吧!就是你吧!等会就随本宫去接应皇上。」
「是!娘娘!」褚楚站起身。
抱歉,少爷。若有浮木,我定要牢牢把握。你天生丽质,既便失去比次机会,也有更多机遇候着。
昨日你问我是否有喜欢之人。今日我可回答于你,有。
为了他,我不能继续沉沦,只有站起来拥有力量才能与他相配。
你若要恨我,就恨吧!
张公公见梅莹妃已选好,又上前奉承。
「娘娘可在皇上面前的红人,可要在皇上、邺殿下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梅莹妃无心与他废话,挥一挥衣袖,示意起驾。
到是褚楚走至他面前,似笑非笑道:「公公,后会有期!」
张公公心中一寒,深知这话中的意思,只能看着褚楚闲庭信步地阔别风香殿。
小史愣在原处,无法动弹。谁都看得出梅莹妃刚刚问的人是他,何况是聪明伶俐的褚楚?
他为何如此这般?那些话好似都是冲着小史的弱点说的。
小史不会琴棋书画,更谈不上诗辞歌赋。
望着褚楚渐远的背影,小史感觉像被人抛弃出卖一般。他多希望褚楚再回看看他,告诉他这是误会。
带走谁无关紧要。只是小史无法接受褚楚在知道的情况下这么做。
但他没有回头,依然远去,直至完全消失在视线。
第十一章
张公公见梅莹妃一干人已走远,暗骂谁不挑非挑那反骨的褚楚。就连自己主子的墙角也挖,这等居心有召一日必要
回来报复。
将其余少年打发回厢,正考虑着日后是否要多防着点又接到传报。说是大皇子今日要迎皇上,命风香殿晚间将一名
收到过玉雪莲的少年送入寝宫。
张公公不知何人收到玉雪莲,但殿内少年中,气质样貌能匹配雪莲的唯有周小史。
小史被传来,听说要离开风香殿,脸上并无高兴之色。
先前梅莹妃要带他走,心中是高兴喜悦,因为在她身上,小史感觉到熟悉与亲切。那种温文、娴良就如姐姐一般。
可褚楚这般待他,他的心有些凉了。
想起那年幼无知的大皇子,到他那儿又能做何?
皇宫原本就是个囚笼,远离风香殿到了其他殿中,只不过是从此囚室转到彼囚室罢了。
张公公命人端来茶具等物要借这最后时光教小史礼仪。
「腰杆挺直,走路勿必不能大声。双手托杯,跪下奉茶。」
从清晨到晌午,小史学遍了宫中全部的叩拜之礼。此刻他正照着张公公的意思将茶水递于茶几上。
陪练了半日,张公公也有些疲倦,坐在靠椅上歇息。分明想好要趁此机会再整整他。偏偏小史聪颖过人,旁人要学
十天半月的繁复礼仪,他竟在半日内学得。
张公公拿起茶杯掩盖喝了一口,总算找到到疏漏。
「茶怎是凉的?」
说完就将茶杯连托带盖一并扔向小史,并命他捡起碎片。
茶水是清晨沏好的,搁到晌午当然已凉。小史默不作声,隐忍身上疼痛与被水泼溅的冰冷,蹲下身捡着碎片。
张公公思及大皇子虽为皇子,但毕竟年少无实力。小史离殿后也奈何不了他,便打起那碇玉雪莲的主意,上前踩住
小史的手。
「你到野心不小,大皇子送予的宝物竟敢私藏?」
碎片割破小史的手,疼痛不已,他抬头道:「公公明查,我从不曾收到过什么宝物。」
「还敢犟嘴?定是你藏了不肯上缴。」
一把将小史推倒在地,推扯间小史襟前的衣扣脱开线圈露出底下的一片洁白。
张公公眼前一亮。梦幻般的胴体就连无能的他也心升歹念。一只淫邪的手已探入衣襟,小史浑身一颤,方欲挣扎却
被牢牢地压制于地面。
「公公。」小史唤道,「我已是大皇子之人,你可要三思。我若出去定不会放过你。」
「这等美色,给个小孩岂不浪费。偷尝几口也好。」
张公公不再理会小史的说辞,紧扣住他的上身,啃噬上那白皙的胸膛。
身体被一阵湿热的痛楚所袭,小史几近挣扎却又无法挣脱,所有屈辱的记忆又浮于眼前。
一旦我出去,绝不会放过你,绝不会!
张公公贪念溢起,方准备解开小史的衣带,突然又闻传唤:「施大人到!」
听是施笙驾到,张公公立刻连滚带爬地站起,整理衣裳,并叫小史也快点起来。
小史的胸前已被啄吻得疼痛不堪,勉强地坐起来,却因手指仍在流血而无法扣衣扣。
张公公还未来得及走出自己的厢房,就听一阵脚步声混着身上饰物的「叮当」作响。
一拉开厢门,一股浓烈的水粉香泽,张公公立马叩倒在地。暗量今日怎会来如此多的大人物。
「施大人大驾,奴才有失远迎。望大人恕罪。」
「不就是风香殿嘛,还有什么迎不迎的。我回这儿还不像回娘家。公公,你说是不是?」
施笙轻笑,跨过张公公,直接走入厢内。
张公公跪着琢磨施笙的语气,不知该答「是」好还是「不是」好。
小史看着施笙走到他身边,半月不见他仍是妖艳非常。见他柳眉一皱,小史想起自己模样,连忙用两只手的手腕夹
拢襟前的衣物。
不料小手却被执起,施笙将小史弄伤的手指含入口中轻轻吮吸。旁边的侍从立刻取来布料,他又将它们一一包扎好
。
小史奇怪地看着施笙为他做的一切,可一对上那双杏目又得来一记白眼。
「公公啊!」施笙包扎妥当又招来张公公,「我道是风香殿走了我和若林,再不出尤物。我带来的这个少年与我相
比,如何?」
张公公猫着腰又跪到施笙面前,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