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情歌(出书版) BY 海风

作者:  录入:07-23

玄虚是在掏心窝子说话。

但,玄虚掏心窝子的话,很快地就变成更痛苦、更无奈的呻吟。

「唔……唔……啊……啊……」

思文的血在身体里乱窜,背像是受着鞭挞般的火烧火燎。他有点忍不住,于是快速地靠近门去。

就在这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抓了一把,吓得他跳了起来。

思文倒退了两大步,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在黑漆漆中,思文看到一双蓝黄不一、充满仇恨的眼睛。这双眼睛死死地盯着他,随时准备再扑上来。

思文又痛又怕,逃也似的往楼下跑。一不小心,竟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思文感到左手指如钻心般的疼,可是他已经顾不得疼痛,因为在他身后,那只名唤「老虎」的波斯猫,依然瞪着那

双满是仇恨的眼睛,低啸着向他逼近。

思文连滚带爬,一口气跑到自己的房门前,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料,气未喘定,肩膀又被重重地一击,令他几

乎吓死过去。

「夜深了!」

思文的耳边,像是刮过一阵寒冬的风。思文不敢回头看。他不能确定,那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究竟是人?还是鬼

「这个时候,还是待在屋里比较好。记住,这幢房子里,常常会闹鬼。闹鬼,知道吗?还吓死过人呢,你可要小心

!那人也像你一样的好奇。好奇,往往不是好事,所以,最后他还是摔死了,希望你不会有这样的厄运,去睡吧、

去睡吧……」

声音飘飘忽忽,渐行渐远。

思文浑身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他僵了五分钟,足足的五分钟,打了一个大大的冷颤后,才头也不敢回地冲进自己的房间,关上门,用身体牢牢地

堵住。

他吓坏了。他并不是胆小怕事的人,但今晚恐怖的经历,却令他有如入噩梦般的感觉。

思文躺在床上,整个身体像打摆子一样的颤抖,浑身发冷,头晕胀得几乎裂开。

他知道,自己病了……

不知过了多久,思文听见房门被推开,有脚步声进来。可是思文怎么也睁不开眼睛,他觉得眼皮像灌了铅般的沉重

来人轻轻地唤他的名字,唤他名字的声音很暖、很亲切。

思文想起来,用这样的语气唤他名字的,应该就是清水湾那个给他做向导的人。哦,对了,最终自己还跟他来这里

自己是费了好长一阵子思想斗争以后,才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原本,自己是下了决心往北走,但自己的脚步就是不

听使唤,

走了半天,还是走回到他的身边……如此看来,自己是不想离开这个人!自己的嘴不肯承认,心,却无法否认。

可是,他刚才用晚餐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口吻,他对自己客客气气,保持着一段距离,完全没有了清水湾吃臭豆

腐时的热情与亲切。为此,自己的心情很有些失落感。

此刻,那热情、那亲切又回来了,朋友似的语气又回来了,这样多好!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没了,他和自己又

再次走近。

走近,这不正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渴望、最响往的吗?

思文真想把这样的心思说给来人听,他想痛痛快快地吐一吐,说说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这想法的涟漪在他心湖

里荡漾已久,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拒绝承认,并刻意抵抗。

但自从搀扶着这个人,离开清水湾的那一刻起,他其实已经意识到,自己再也不可能独自北上,自己此行还要继续

和他为伴。

他和他都需要彼此的一份扶持。这样的想法在他跨进「魔居」后,愈加的强烈、坚定起来。

可是,他怎么也开不了口。他的头像是搁在炭炉上,火一样的烧。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像是要被烧裂开来。

思文感觉到来人正用手试着他的额头。

「思文,你病了?」

来人一下子变得非常紧张,又用手试他的脸、试他的手,思文感觉到他的手在微微发颤。

「思文,你发烧了!还烧得不轻。」

「思文,你是不是想喝水?」

「思文,我知道你难受。你挺一挺,我这就去请医生来。」

思文一阵发热,是心里热!

他想伸出手去握住来人的手,告诉他,他不需要什么医生,只要他就这样一直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用亲亲热热

的语气和他说说话,他的病,就会不医自愈。

但他就像是躺在火山口,巨大的火焰炙烤着他年轻的身体,他实在撑不住,昏沉沉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思文再度睁开眼来的时候,屋内,烛火摇曳,静极。

他发现,有个人趴在书桌上睡着了。

是玄虚,他的身边,还放着一根金属制的拐杖。

冷气开得很大,玄虚却只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衣,露出健美的臂肌。思文担心玄虚会步他的后尘,忙起身关冷气,

找了件自己的衣服给玄虚披上。

不料,玄虚醒了。

「早上你没下楼吃饭,我来看你,才知道你发高烧,」玄虚说道:「你昏睡了整整一天呢。」

思文惊奇自己竟如此能睡。

「思文,快躺回到床上去。」

「思文,快把药吃了。」

「思文,饿坏了吧?想吃点什么,我立刻叫人去厨房给你做。」

玄虚一口一个「思文」的叫着。

思文心头涌起一阵冲动。他猛地抓住玄虚的手,说道:「不要对我这么好。可以吗?不要对我这么好。」

「思文……」玄虚一愣,很明显的一愣,「你不也这么照顾过我吗?这话应该是我说才对。」

「难道,这真的就是缘分?」思文脱口而出。

玄虚的眸子一亮,显然是被思文的话打动。但很快,一抹忧愁又迅速地弥漫了他的眼眶。

他顿了顿,竭力让自己恢复常态,「你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你病了,照顾好你,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本分。」

玄虚开始「客气」,思文有点受不了,「你这个魔术高手,变来变去的,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你?」

玄虚怔住,并没正面回答,「你是个好男孩!这一点,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有着美好的未来,你不应该受到任何伤

害。」

「那你呢?你的未来呢?难道,你不需要保护吗?」思文想到了昨夜恐怖的经历。

「你和我不一样!」玄虚斩钉截铁地说。

思文急了,「有什么不一样?」

「因为,你是个很好很好的男孩!」玄虚拉高声调,脸涨得通红。

「可是在我眼里,你比任何人都要好上十倍。」

思文同样大声的回答,使玄虚倏然呆住。他没想到,他和他的谈话,已经进入一个极其敏感的地带。

就像是一层窗户纸,再用点力,秘密便不再是秘密。

「不要说了!」玄虚似乎很痛苦,拒绝将这个话题再进行下去,「求你,不要再说了。」

玄虚确似有难言之隐的表现,使思文尴尬地愣了五秒钟,他心急气恼,下意识地推了玄虚一把,「那你走开!」

玄虚冷不防,跌坐在地上。

思文慌忙去拽他,玄虚「哎哟」一声,痛得嘴咧开。

思文疑惑不解。

玄虚拼命掩饰。

思文来了拗劲,不放过玄虚。他强行撩起了玄虚的白色衬衣,不禁大惊失色!

玄虚的后背,布满了一条条横竖不一的血痕,深浅各异,怵目惊心。

思文看得傻了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把你打成这样?」

思文的眼前,浮现出一张比冰还冷、比夜还黑的脸。他的耳边,又响起昨夜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呻吟。

玄虚慌乱地挣脱开思文的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他打的?昨夜,是不是他打你了?他为什么要如此对你?就因为你没有及时回来?」思文穷追不舍。

没想到,玄虚被思文的话吓一跳,赶忙用手堵住他的嘴,「不要乱说。你怎么知道的?没有的事,没有的事,千万

不要乱说话。」

思文正要追问,小铃铛走了进来。

他告诉思文,别墅外有个人指名要找他。

思文诧异,谁会知道他在这儿?

小铃铛悄悄地在思文耳边说道:「小心点,为了这件事,他正在冒火呢。」

思文明白小铃铛指的「他」是谁,心里一阵感激。

思文跨着大步走出了别墅,只见外面的世界,星光满天,微风徐徐。

思文目光正搜索着,肩膀就被人重重的一击。

他实在想不到,阿朗竟站在他的面前。

「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还说呢,跟我玩失踪,连传呼机也不开。」

思文刚想解释,见大毛直在门口转悠,便拉着阿朗闪到一边。

「还真有你的哦,一转眼,真成了『魔居』里的家庭教师?呵呵!感觉不错吧,天天和他在一起……怎么样,老哥

的话应验了没?那个英俊的大明星,是不是也跟你一样是同志啊?」阿朗还是嬉皮笑脸的。

思文岔开话题,「还是先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吧,几乎没有人知道玄虚住在这儿。」

「我有特殊管道。」阿朗神秘一笑,「有个人正在到处找你。」

「谁?」

「潘丁警官。」阿朗取了支烟出来,「他找到我,说有很重要的事必须尽快和你取得联系。我说除非你接受了玄虚

的邀请,就一定还留在这个城市里,他说可以试一试。可是,我根本不知道玄虚住在哪儿,潘丁警官说这不是问题

,动用警方的力量,马上就会有结果,嘿,还真就找到你了。」

「那天夜里发生的怪事,我都跟他说了,还有什么问题呢?」思文心里直犯嘀咕。

阿朗分析,潘丁警官找他,十有八九还是和「情天恨海」的失窃案有关。

思文决定立刻和阿朗去警察局。

大毛见思文要走,想上来阻拦。阿朗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毛无奈,一溜烟的跑着去找龙爷。

思文一路惴惴不安。

当他再次见到潘丁警官后,他所感受到的震惊,比前一次要大得多。

潘丁告诉思文,在博物馆的附近,发现了一只刻有类似梅花图案的银质打火机。这个打火机,和当年「好风好水」

失火现场得到的那个打火机上的图案,完全一样。

同样是类似梅花般的图案,同样是银制的材质,使警方怀疑,两个打火机,可能牵连着同一个幕后黑手。

如此推断,当年「好风好水」别墅那场骇人听闻的大火,绝不是什么火烛使用不当酿成的火灾,而极可能是有人故

意纵火的结果。

思文听得头皮发麻。

十五年前的惨痛往事,彷佛又历历在目。

那场几乎要把天烧穿的大火,毁灭了思文美好的家庭,破碎了思文原本幸福的童年时光。给他的一生,造成了不可

估量的痛苦和阴影。至今,每每午夜梦回,爸爸、妈妈和小妹在熊熊烈火中挣扎、哀号的悲惨模样,就像皮鞭抽身

,让他痛彻心腑。

思文握起的拳,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愤怒的吼声。

潘丁和另外两名警官,再次详细地询问了思文的家庭情况,和那个鬼魅般黑衣女人的外表特征。

在送思文出门的时候,潘丁和思文聊起他接受玄虚邀请去做家庭教师的事。告别前,潘丁要求思文不要再关闭传呼

机,随时和他保持联系。

出了警察局,思文心情特别沉重,潘丁勾起了他心里的痛,这份痛,积淀在他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每每触及,便折

磨得他生不如死。

「爸、妈、小妹,若是你们在天有灵,请快快保佑警方早日破解悬案,让那个十恶不赦的魔鬼原形毕露。到那一天

,我倒要看看这个恶魔,究竟是何等的青面獠牙、嗜血狰狞?」思文在心里吶喊着。

阿朗送思文回到「魔居」。

思文问起阿朗的近况,阿朗笑嘻嘻地说:「混得不错!」思文明白,凭阿朗的本事,不知道又是哪个女孩为他坠入

情网,难以自拔了。

「你们怎么样?」阿朗问。

「什么怎么样?」思文反问。

「你和他呀!那个英俊的大明星。」阿朗指指「魔居」,「多好的机会,别人求都求不到,你可不要错过哦。」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还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同志呢?」其实是不是,思文早已心知肚明。

「你又怎么知道他不是呢?」阿朗够狡猾,「如今,你们天天见面,机会一闪而过。能不能擦出火花,就看你的本

事了。」

「去你的!愈说愈不象话。我答应他来做家庭教师,只是因为同情他罢了。」思文争辩。

「难道你没听人说过,同情是可以升华为爱情的吗?」

阿朗把手搭在思文的肩上,一本正经的,「你敢说,你对他永远只有同情?加油吧,思文,有时候,爱情说来就来

,你想掩饰都不行。」

「去去去!你又看到什么了?」思文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暗暗感激着好朋友的支持。

「快回去的应该是你。也许,他正在里面等着你呢!」

阿朗使个鬼脸,吹个口哨,转身要走,像是想起什么,又回过头来大声对思文喊道:「思文,你记住,爱,就是你

的心!只要心中有真爱,就放胆的去追、去争、去抢吧!」

一阵夜风吹来,风中夹裹着新鲜的青草味。竹林在风中摇摆,发出了「沙沙」的低吟。

思文的眼眶酸酸的,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模糊。

阿朗的话,让他的心在夜风中像是脱缰的野马,奔腾长啸,一跃千里。

爱,就是心?自己的心,是否再也不能回复到往日的平静?而这份不平静,难道是因为自己的心窝里有了一个人,

才如此的翻江倒海,牵肠挂肚?

思文向「魔居」里走,走着走着,猛地站住,就像是一扇紧紧关闭着的窗被突然推开,他的眼前,豁然开朗:原来

,许久以来,自己对那个大明星的种种疑惑、种种拒绝、种种逃避,恰恰是自己身不由己地因他心动、向他靠近、

对他关切,而作出的一种最无力的抵抗!

面对光环四射的大明星,自己的潜意识里,渴望被距离压抑,爱慕被害怕、失败所雪藏。此刻,抛去所有虚假的理

由,问问自己心里,究竟有没有那个人?

思文被自己大声的问,问住了,问醒了!

在这个月朗风清的夜晚,他,第一次最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心里,已放不下那个人、离不开那个人了。

这份心意有明月可鉴,夜风可证。要他灭绝这份心意,除非那个人将「情天恨海」刺入他的心脏。

思文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他要放胆的去告诉他,爱就是一颗心!而自己的心,渴望能伴着他的心一起跳动。

如此,爱,真的来了!

思文再度跨进「魔居」的大门,脚步坚定。

午夜时分,「魔居」里万籁俱寂。

没有灯,找不到蜡烛,思文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楼上摸。

他好不容易摸上二楼、摸进房;点上烛火,让亮色驱赶走黑暗。

屋里一片光明。

他的心,也愈发地透亮。

思文洗了个澡,洗澡时,他和着水声,哼起自己创作的《恶魔情歌》组曲。

他有了新的灵感,他要修改这部作品,他要在第一时间,把自己加入了新元素的《恶魔情歌》弹给玄虚听。

思文心潮澎湃。夜,彷佛白昼。

躺在床上的思文,辗转反侧。他狂数羊达上千次,仍然眼清目明。他知道,是心不让他睡。他就像个有重大心事尚

未一吐的人,不吐出来,这夜怎么熬啊?

思文索性坐了起来,翻身下床,点上烛火,从房里出来。

他按捺住自己狂跳不已的心,坚定地要求自己迈开脚步,一直向楼层的最东头进军。那里住的那个人,正牵引着他

的心。

思文一步都不停,像一名勇敢非凡的男子汉。

走到玄虚的房门前,思文定了定神,迅速地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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