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一个最具说服力的理由!
他不爱他。
殷飞苦笑,那他还能说什么?!当然只有收拾好自己的心情,以免再给他带来困扰--可是,如果情感能由理智控
制的话,那一切就好办了......
"以后还是别再说那种话了。"陈枕流的声音中带着些薄薄的苦涩,打断了殷飞的又一轮回忆。
回过神,殷飞见他低着头,接下来的话却让人着恼:"我们都不再是高中生,这么多年你也应该有遇到过真正喜欢
的人吧。那就该好好地过日子......"不要再跟我扯上关系。像殷飞这样的人应该得到幸福。而自己,一开始就注
定不可能拥有正常的生活。
"你说得没错,我的确不是当年那个光是接个吻就兴奋得要死的蠢家伙了。"不想再听这些混账话,殷飞急急地打
断他。尽管心中既难过又懊恼,他的脸上仍旧带笑,状似随意地继续说道:"不过,说出来你也许不相信,除了你
之外,我还没跟任何一个人做完全套呢。"
这十年间他也曾试着跟不少人交往,到达本垒状况的也有那么几个人。但事到临头殷飞总能挑出别人的毛病。
偷眼看见陈枕流的眉头轻轻皱了起来,表情微愠,心头一样有气的殷飞干脆直截了当地一举说了出来:"有个医生
,眼睛长得很像你,但是做爱的时候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一双眼睛闭得像蚌壳一样紧,又不是女人也不是第一次
,真搞不懂他......有个保险公司的上班族,一开始气质跟你有点接近,可是到了床上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猴急得像个万年发情野狼,没几下就满头汗......还有个高尔夫球教练,身材可真是好得没话说,就跟你一模一
样,但是他有口臭,浑身的体毛又长又......"
"够了。"陈枕流终于出声阻止他继续说下去,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一脸自暴自弃似的殷飞,"以前的事--
是我对不起你。"因为父亲的事,他卑鄙地利用殷飞度过自己一生中最最后悔与自责的时光,然后又借田毓灵事件
为借口,不给他任何交代地突然消失,他欠他的实在太多。
殷飞也看着他,为他乌黑眼眸中的那份无奈与隐忍而感到一丝歉意与心疼--自己又在逼他了,叹息一声他放柔了
声音,"我已经说过了,我并不需要你道歉,小流。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我都能轻易接受
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病房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殷飞,你在吗?"正是桑薇的声音,殷飞一看表,原来时间已经超
过九点三十分,他的同事们已经来了。
"我在,马上来。"结果还是跟以前没两样,自己就是见不得他那副欲语还休的样子。暗叹一声,殷飞走过去打开
了门。
门外站着一男两女。男的是殷飞的顶头上司,重案组的刘组长;年轻的女人是他的同事桑薇,而那个一脸肃穆中
年妇人,竟然是舒耀楣。
"妈......你怎么来了?"陈枕流看到母亲,有些诧异--昨天晚上他明明有叫殷飞暂时不要通知家人的啊?他迅速
地朝殷飞看去,只见他的脸上也带着意外的神情,看来对此事并不知情。
"小流,你还好吗?"舒耀楣走到床边拉着儿子的手,憔悴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失眠痕迹,"要不要紧?"
陈枕流立刻对她摇头,"妈你别担心,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已经不要紧了。"
"你昨天晚上没回家,我和你妹妹心焦了一夜。要不是今天早上刘队长关照,给我打了个电话,我还不知道你遇上
危险......你爸爸死得早,要是你也出什么事,你叫我跟你妹妹怎么办?"说到这里,她有些激动地伸手捂住了嘴
。
"对不起,妈。让你们担心了。"陈枕流柔声安慰她,"我真的没事。"
舒耀楣渐渐平静下来,上下审视着他,"没事就好......对了,听说昨天有人救了你,要好好的跟人家道谢才是。
"
"嗯,我知道了。"陈枕流对母亲的话非常顺从,立刻将头转向殷飞。
一句"谢谢"尚未出口,殷飞已经匆忙地阻止了他:"舒阿姨您太客气了,保护市民的安全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工作
......"保护小流更是我的平生志愿。殷飞在心里暗自加了一句,然后又觉得有点好笑。
舒阿姨?!不知道殷飞见面三分熟的个性,舒耀楣因为这个过分亲热的称谓而有些惊讶,不由得朝他多看了几眼
,发觉他有几分面善,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眉头一紧,"殷警官昨天是在哪里救了我们家小流呢?真是老天保佑
......"她突然问了一个跟眼下状况完全无关的问题。
陈枕流听她这样问,倏地抬头看她,眼神复杂。
殷飞发现了这两人突然的异常,一双眼睛也犀利地盯着舒耀楣,"昨天深夜,长宁公墓。"他说话的时候密切地注
意着她的表情,果然发现她脸色微变,再看陈枕流的神情,殷飞知道这个女人一定有问题,看来必须从她下手多
多调查才行。
"公墓?!" 舒耀楣转头看着陈枕流,眼神带着责备,"又去看你爸爸和广袖了?你这孩子......"
见陈枕流并不否认,舒耀楣接着微微一笑,气度雍容,"我还以为光是小流想爸爸和老婆,想不到殷警官也会深夜
去公墓呢,实在是太巧了。"
殷飞一愣,暗骂这个女人未免太刻薄,自己再怎么说也算是他儿子的救命恩人吧。但是他又不能和她辩驳,只好
默不做声。
但是一旁的桑薇却不高兴看到师兄吃瘪,她不服气地问道:"殷飞,你昨天不是说去把停在那边的车开回家的吗?
小吴今天还等着借你的车呢。"
殷飞一听,差点满头大汗。他偷偷地望了一眼陈枕流,只见他也正瞪着自己,但在看到殷飞的目光后,他立刻转
头移开了视线。
糟糕,骗搭他便车的事穿帮了......但愿他不要太生气才好。
正文 第六章
第六章
正在气氛变得有些尴尬的时候,刘组长对着陈枕流发话了:"陈先生,可以就在这里给我们做个笔录吗?何焕超跟
你太太的死有很大的关联,我们必须调查清楚。"
舒家是名门望族,舒耀楣又特别关照过要尽快办案,因此刘组长也希望能早日拿到有价值的线索。
陈枕流抬起头来,看了看殷飞,又看了看母亲。最后他静静地说:"我一定好好协助你们。不过,我希望能等我的
身体恢复一点之后,再到警察局里去谈。"
"这......"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刘组长不由得一愕,事情虽然急,但此时此刻显然又不能强逼他,只好点点头,"
那好吧。你就先休息一下,我们过两天再请你过去--或者等你好些之后再打电话给我们也可以。"说完他留下了自
己跟桑薇的电话号码。
"谢谢您,我会尽快联系你们的。"陈枕流朝刘组长跟桑薇礼貌地道谢,"麻烦你们了,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们会等你。"他朝陈枕流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后,转头朝两个部下说道:"咱们先回去好了,免得打扰
陈先生休息。"
殷飞不知道陈枕流为什么要谎称身体不好。事实上他的恢复力惊人,虽然尚不能活动自如,却也远没有严重到不
能说话的地步。不过上司既然这么说,殷飞知道必然有他的道理,所以也并不点破,只看了陈枕流一眼,跟着刘
组长出去了。
病房里只剩下陈枕流跟母亲,两人立刻陷入沉默。
"那个阿超......不只是语盈的亲生父亲,也是我的父亲吧。"过了好半晌陈枕流才出声,语气十分平静,让人听
不出他内心的任何情绪波动。
舒耀楣看着他,神色间带着探究,"怎么?有什么问题吗?"她的声音突然转高,充满着挑衅与自我保护的意味:"
我不能生孩子的事,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对不对?"
陈枕流深呼吸了一口,"对,我很早就知道了......"那是他十二岁的时候,有一天无意间听到母父的龃龉--确切
地说是母亲在朝父亲发脾气才对,她在抱怨父亲的冷落,并且把这归咎于自己无法生育。
原本从一开始,对往事残留着些许记忆的陈枕流就隐隐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不单纯,但在父亲的极力保证下他才没
有继续探究下去--后来他懂事之后一琢磨就知道很奇怪,回想起来妈妈从没有怀过孕,而在他六岁的那年,家里
却突然多了个妹妹。
"什么也瞒不过你,不是吗?"舒耀楣站在床头,神情冷冷的,"没错。他就是你跟你妹妹的生父,一个流氓兼无赖
!你的亲妈是个大笨蛋,被那个混账男人抛弃之后,做了妓女--而你......"凝视着陈枕流清秀雅致的脸,她带着
恶意的嘲讽,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倒是像极了你那个不知羞耻的生母。"
虽然她说话的时候脸上仍旧保持着高贵的微笑,但谁都能听得出她的语气中混合着一股浓得化不开的怨毒。
陈枕流闭了闭眼,心脏掠过一阵撕裂搬的疼痛--母亲的这些话比昨天晚上生身父亲的那一刀,还要残酷。但最终
他却笑了起来,黑幽幽的眼睛望着母亲,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是吗?"原来她竟是如此地痛恨自己,痛恨到要用
各种匪夷所思的残忍方法来折磨他、报复他......
"我要回去了。需要什么打电话回家叫人给你送过来。"舒耀楣转开头,不带感情地丢下一句,"要怎么跟刘组长说
,你自己斟酌。还有那个姓殷的小子,我看他相当不顺眼。"说完她打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儿子的病房。
"爸爸......"双手抱着头,陈枕流低低叫了一声,"是我欠了她的,对吗?"他轻轻地问着无人能回答的问题,之
后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在病床上呆坐着,一动也不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枕流终于伸手拿起刘组长放在床头的那组号码,拨响了对方的手机。
"喂,刘组长吗?我是陈枕流。刚才不好意思,有些事不方便在殷警官跟我母亲面前说,所以我才......事情是这
样的......"
"什么?!何焕超是陈枕流的亲生父亲?"在警察局里,殷飞的眼睛瞪得老大,惊讶地看着同事小吴,"这--到底是
怎么回事?"虽然大概能猜到能顺利跟名义上的表姐结婚的陈枕流身世不会简单,可是殷飞根本想不到他跟何焕超
竟然有如此密切的关系。
小吴搔搔头也有些困惑,"这是我们在调查涉案人员身份的时候无意间查出来的......那个何焕超当年是个黑道小
人物,偏偏又嗜赌成性,有一天突然卷走家里仅有的一点钱抛下老婆孩子出走,他老婆的身体又不好,没办法一
个人养小孩,只好把儿子暂时送进孤儿院,自己后来却因为生活所迫做了......做了妓女。没多久陈维森夫妇领
养了陈枕流,那时候他只有三岁多一点......"
听到这里,殷飞有一刹那的失神--这么说来,小流他应该很早就知道自己身世了。童年的生活一定给他带来过阴
影,难怪十六岁的他已经早熟得让人心疼。也许正是因为经历过这些,他才会那么安静,那么懂得忍耐与包容。
而且,殷飞这才明白他为什么会对养母那么听话,那么孝顺,那两个人之间,客气得简直不像是亲人......
这难道就是小流故意放走何焕超的原因吗?
不,不会这样!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无论如何,姓何的充其量只能算是他血缘上的父亲而已。这么多年不见,
很难谈得上什么感情。小流放走他,一定还有其他的理由才对......
"两年多后何焕超身无分文地回家,还和老婆住在一起。但是他死性不改,有一次在赌桌上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跟
别人起了争执,一失手把对方杀成重伤,被判入狱服刑十五年。"
"十五年......"殷飞喃喃地重复,这种烂人为什么不让他终身监禁?害惨了老婆还想害死儿子。
"最不可原谅的是,那时候他老婆才刚生下一个女儿不到两个月。听到老公要坐这么久的牢,还要赔偿伤者的巨额
医药费,她气急攻心又病倒了。大概知道自己撑不久,眼看女儿要变成为孤儿,她不得已只好向当初寄养陈枕流
的那家孤儿院求救,希望收养儿子的那家有钱人也可以把女儿一起接过去。总算是陈维森喜欢小孩,很高兴地接
纳了小女婴......没多久那个可怜的女人就死了,但一双儿女总算有个完整的家,不不,简直是掉进福窝里去啦
。"小吴一边说一边摇头,不胜唏嘘。
福窝--吗?殷飞想起了陈枕流那清瘦的身躯,寂寞的眼神,和时而流露的淡淡忧郁。只怕未必全是福吧,这个冷
暖自知的社会,又有谁知道并且在乎别人究竟是苦是乐呢?
"那何焕超为什么会去杀自己的亲生儿子?"殷飞皱着眉头自问,这无论如何也让人想不透,虎毒不食子啊!
"这......我们暂时也没想明白,所以还要问陈枕流自己嘛!或许何焕超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自己的儿子也有可能,
毕竟他们一家失散已经超过二十年了。姓何的大约五年前出狱,之后就一直在道上混,都那么一大把年纪
了......"小吴鄙夷地说道。
"对,他极有可能不知道陈枕流是自己的孩子......"印证一下昨天晚上那两个人的口气,似乎还有其他人知道他
们父子之间的会面。何焕超还提到过舒耀楣,言语间显然跟她有过往来,而且对她相当忌惮--还是那句话,那个
女人,不简单。
殷飞正在出神凝思,突然手边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他顺手抄起听筒放在耳边,"喂?重案组殷飞......"
"你给我过来!"耳边响起刘组长的声音,语气中竟然带着一丝明显的怒气。
怎么了吗?殷飞不解地挂上电话走向上司的办公室。
刚进门,刘组长就丢给他一颗炸弹:"你最好休假半个月,或者自己申请退出调查舒广袖的案子。还有,去赌场调
查何焕超的任务你也可以不管了,我重新安排人去。"这下他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话讲得十分平静,但态度却很
坚决。
殷飞的眉头一皱,"组长,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做错什么了吗?"
刘组长凝视着面前的年轻人,突然叹了一口气。殷飞是个好孩子,正直善良又热情,工作也很努力,这他是知道
的,可是那种丑闻一旦传出去,对这孩子而言真的是致命伤啊......
"陈枕流刚才打电话来向我申诉,要你退出这桩案件的调查。他说你借口办案--骚扰他。"刘组长尽量有所保留地
说道,一边观察殷飞的脸色变化。
"我骚扰他......这是什么意思?!"殷飞的眼睛眯了起来,表情危险。难道--小流对刘组长说了什么吗?这怎么
可以?!虽然自己并不害怕性向暴光,可是小流的身份不行......
"什么意思?你还敢问我什么意思!"刘组长没好气,努力地压制着怒气说着,"你们以前认识,对不对?你的私生
活我管不着,不过这种时候你还是少掺和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