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屋詹下——藤原りん

“讨厌死了，附近那些欧巴桑都把我当成游民了！”
回家听到夏目义愤填膺的控诉，九十九笑得东倒西歪。
夏目对他晓以大义。
“你呀，郭亲睦邻的工作要做好啦！”
“为什么？”
“就拿路灯来说吧，晚上迟归或是我一大清早出门都得仰仗路灯照料。我们不是女孩子走夜路或许不至于危险，但

毕竟世风日下。你自己想想，这些电费是从哪来的？是从社区规费来的。还有，你知道紧急避难的场所吗？”
“？”
于是，郭亲睦邻的工作也责无旁贷地落在白天待在家里的夏目头上。
从市场带回来苯乙烯箱摆在原本杂草丛生的凉爽庭院里，代替栽培箱种植花木的也是夏目。小正逢紫苏和阳霍的时

节。种了雁来红的幼苗，兴奋地嚷着秋风时节会开花也是他。
夏目的故乡逗子海岸的湖间带有几个地方散布着贝壳。
“九十九先生，我们买些石头铺在庭院里吧！到庭院晾衣服的时候有石头踩方便多了。”
嘴上如此提议，却跑到市场的废材捡回使适用品铺在院子里的也是夏目。
九十九之所以买一楼为的是想养猫，对自己的事漫不经心的他，根本没考虑过郭亲睦邻和整理庭院的事。
“那就明年再种吧！顺便种些会结果实的树也不错。”
话一说完，两人相视无语。他们的同室生活说好只维持到宿舍的改建工程完成。
两人同时惊觉这一点，心头泛起一丝涟漓的夏目匆匆转移话题。
夏目念的高中青叶学园第二十一届同学会在横滨当地的中华街万珍楼举行。
青叶学园高中部是一所校风自由的男校，当时的同学都是些闲不住的好动分子，他自负跟他们相较之下自己算很守

规矩了。毕业几年后重聚，看到外表稍有变化的同伴们本质仍大同小异，相处起来无需拘束，他由衷感到高兴。
不知是否干事神通广大，价廉物美、令人十指大动的丰盛料理一道道送上作来，夏目和损友们谈天说地愉快得连时

间都抛到脑后。唯一可惜的是，没能见到最想见的好朋友。
尽管如此，绝大部分的死党都没有缺席，大家齐聚一堂畅谈往事。一说起各自的职业，包括证券公司的营业员，银

行行员、大货车司机、警官、寺庙继承人和建筑工人一应惧全，市议员和医生从缺，倒是有个未来的明星。
当时的话剧社社长加入剧团从事演艺事业，本人谦逊自己还是个研究生，但能缠能跳的英俊小生想必前途不可限量

。已经结婚生子……不对，是先上车后补票的猛将也不乏其人，令人跌破眼镜的是以前的问题儿童居然当上老师了

。
闭上嘴巴的话，这群青年集团倒也人模人样，可是一开口，年轻有为的社会人士便原形毕露，成了过去那群恶劣的

顽童。
夏目的称呼变回以前的绰号，漱石。
同学会结束后，大伙各自散开举办续滩，夏目隶属的三年B班一行人从万珍楼转移阵地到New Grand Hoel的咖啡馆

，接着又在山下公园前的超市、明治屋买了食物移师山下的公园。走向公园的时候，全部的成员早已喝得醉熏熏，

本来大家都穿西装打领带。此刻领带却已下落不明了。
邻近渔港的公园在日暮时分是情侣的圣地，见到这个冒出来杀风景的流氓集团，一对对手牵手仓皇逃离长椅，感觉

有些好笑。
“会这样放浪形骸，表示大家的工作都累积了不少压力哪！”
有人有感而发的嘀咕。
“景气这么萧条，就算找到一份好工作还得随时担心裁员的危机，升迁无望，现在的女孩子又得了拒婚症候群，而

我们又没傻到去当人家的备胎，也不是所谓的居家男人。”
“还有人一交女朋友就当了小孩的爸。”
“你有意见啊！小孩要趁年轻力壮才养得动啊！”
一名学生时代就结婚的损友成了箭靶，不甘示弱地扯开了嗓门。
“够了吧你，傻瓜！”
“别争了啦！”
这个不痛，能够不痒，全是芝麻绿大的事。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能拿来大作文章，这就叫做损友。
“差不多也该散场了，明天还有人要上班呢！”
吃力不讨好的干事打算收摊了，可是……
“那就用那个收尾吧！”
爱胡闹的个性在绍兴酒、米酒和啤酒的推波住谰下，脑中的螺丝两根、三根、四根、五跟地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丈

着恩重如山的导师参加完第一摊就退场，一群高声合唱青叶的传统校歌，跳着水舞迎向终场。
闹到一半，两三个路过的欧吉桑也“嘿！嘿！嘿！”地混进来凑一脚，这点酒后乱性倒也没人见怪，就像裳花时在

樱花树下不分亲疏逢人干杯是一样的道理。
“怎么啦，漱石？你怎么无精打采的？”
“是不是听到好朋友是GAY受到打击了？”
几个损友追着假装疲惫第一个退出圈子的夏目，盯着他的脸庞调侃。
“哪有啊，我精神好的很！看你们要跳踢踏舞还是社交舞，我都奉陪！”
跳啊跳，一时兴起，伦巴和森巴也上场了。顺便还踩了几下踢踏舞的舞步。
——唉，我真是个替人着想的好少年，当了那么久的课外辅导股长可不是干假的。要说我不在意，那是骗人的。那

个笨蛋，无缘无故干嘛缺席呢！GAY吗……GAY……不是唬我的吧？
唔—恩，想不通的事就别想了。
“哟，老兄！你的舞跳得乱有一套的哦！”
问到一旁凉快的同伴们帝笑皆非的叫嚷着。
清醒过来发现自己在唱独脚戏或许会尴尬得无地自容，但喝醉了就等于天下无敌。回到家已经过了十点。
平常这个时间早已呼呼大睡，但这个礼拜还有三天的暑假，而且他也打过电话跟九十九报备可能会十点过后才回家

。
公寓的窗帘透出灯光，对大多数的人来说，十点夜生活才正要起步，但夏目跟一般上班族通勤的时间相差了半天的

时间。在酒精的催化下眼皮沉重不堪，然而至交成了同性恋的消息给心带来不小的打击，令他的脑袋异常清晰。
“我回来了……”
室友刚好洗完澡，在腰际围了一条浴巾走向客厅的九十九和他碰个正着。
“你回来啦。好玩吗？”
“啊，这是礼物。万珍楼的虾饺和肉包，这是玩宾果得到的奖品。还有桂花酿一瓶。饭后甜点是用这个做的凉糕，

很好吃哦！我下次也要做做看。”
独自去享用大餐感到于心有愧的夏目，从纸袋一样接一样地拿出战利品，又口沫横飞地跟他报告适才疯狂的行经。
九十九听得兴味盎然，直到夏目提起在山下公园跳水舞的事，他人不住揉了揉太阳穴说
“你不觉得丢脸吗？”
“别说了。反正我们是一群醉鬼，喝醉了就等于天下无敌。”
清醒的时候谁做的出来啊！如此强调的夏目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看来确实有几分醉意。
“既然高兴就好罗！”
‘我连社交舞都跳了说……真受不了那群伤风败俗的家伙。”夏目念念有词的嘀咕。
“你还不是那群伤风败俗的集团之一？”九十九大义灭亲。
“我去醒醒酒。”
去冲个热水澡，心情会舒畅一点吧！蹒跚地站起来的夏目走向浴室。
“听说那个呆子追着情人飞到洛杉机去了。”
“现在还同居咧！”
“你措辞用错了，是同住吧？”
“你猪头啊！该做的都做了，就算是两个男人也可以说是同居啦—”
“请问一下，你说的做是什么？”
不会吧？不会吧？尽管心里这么想，尽管思考朝着可怕的方向发展，他还是想从询问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你别装清纯了好吗？当然是SEX啊！就是做爱！”
早知道就不问了。夏目被迫面对现实。
青叶的死党们所说的话在他脑海里不停打转。
咚咚咚！浴室的敲门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什么事？”
“你还活着吗？酒鬼！”
“啥？”
“我叫了好几次你都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溺水了。再不出来当心昏倒在里面。，那瓶桂花什么的很好喝，陪我喝

几杯吧！”
后面的话被水声淹没听不见。夏目胡乱地擦好头发，穿上睡衣走到客厅。
“九十九先生，你曾说过你讨厌女人吧？”
“什么？“
“可是，那你不就是……”
坐在老位置全身僵硬的夏目吞吞吐吐地问着，一闻便知的九十九笑道：
‘怎么？你想问我是不是GAY 吗？”
“……没有啦，只是……唉——”夏目难得地长叹一声。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夏目心想自己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回家之后他不知道叹过几次气了，就算九十九再迟钝也猜得到他这一趟出门一定有事发生。
“我有一个高中时代的好朋友今天没来。”
“所以，你很失望？”
“失望是失望，我还听到一件更震惊的事。”
“什么事？”
同学会宴席上有缺席者的近况报告。所谓的近况指的是写在明信片上一角的简讯，夏目好友在信上写的是：
（我目前在亚细亚银行总行服务，是一个精明能干的银行员。去年我去了洛杉机，交了一个很棒的男朋友。）
用爱心当结尾的近况报告引来哄堂大笑。
听到亚细亚银行的夏目为之一愣，那是九十九以前待过的公司。他有好多话想问他，可惜当事人缺席。
把缺席者当成茶余饭后的话题是青叶的惯例，大家越聊越偏，一路扯向他是个同性恋，洛杉机是同性恋天堂之类的

诡异方向。
青叶是所男校，自然不乏这方面的话题，可是刻意写着“我交了男朋友”，其中的涵义便值得玩味了。
“……哦，你朋友变成同性恋啦？所以你大受打击？”
“受到打击还在其次，我心想把它当成玩笑……”
“你无法把它嗤之以鼻？”
“恩……”
——因为我们学校可疑分子很多嘛！
“……”
“有什么关系？这个时代同性恋已经不稀奇了。”
“话是没错啦……”
望着闷不吭声的夏目，九十九头上的尖角和屁股尖锐的黑尾巴露了出来。
“夏目，如果你朋友真的是同性恋的，你打算怎么办？”
“咦？”
“你会跟他断绝往来吗？”
“怎、怎么会呢？”夏目急得满头大汗。
“那不是歧视吗！”
“既然如此，你还介意些什么？”
这交他如何回答呢？焦急万分的夏目嘴巴一开一合，活像只缺氧的金鱼，九十九展现成人的余裕和莫测高深的奸笑

说道：
“这就类似文化冲击吧？还是说，好友撇下你独自进入你所不知道的世界，所以你觉得寂寞
“才不是咧！”
朋友渡海去了对岸。这里是正常的。对面却不正常。大海的名字叫做“SodOm”。不可以歧视他人。人类血脉相连

，生而平等。尽管这么想，却掩盖不了一粒粒冒出来的鸡皮疙瘩。
就在这时候。
“要不要试试看？”
“试什么？”
“接吻啊！”
一枚飞弹打中了火药库。
“我在问你要不要跟我接吻。这样一来，或许你就能明白朋友的心情了。”
“九十九先生，你是不是醉到神智不清了？”
一个没留神，眼前的桂花酿开了封……
——咦？居然空了一半以上……可惜为时已晚了。
“啊？你说我不够格吗？”九十九扑上来抱住他。
“夏目，别说我没提醒你哦！在日本同性恋并不犯法，恶意污辱他们的人大要小心吃上毁谤官司！”
不行了。——是谁啊！谁给他喝酒的啊！好象是我那！我这个大白痴！
桂花酿是口感香醇带点淡淡甜味的丹桂酒。附带一提的是，它的酒精浓度高达十五%以上。
丝毫没发觉夏目内心正暗暗叫苦的九十九醉得直嚷着好热，掀起睡衣的下摆扇了几下，又把扣子全部解开脱掉上半

身躺在沙发上。
纤细美丽的身躯。薄薄的肌肉均匀地分布全身、感觉的纤合度，不至于骨瘦如柴，可是那毫不设防的姿态却是凶恶

的利器。
“你会感冒的。”
不知怎的，夏目有些不敢直视他的身体，他仓皇地跑到九十九的房间拿了毛巾被给他盖上。九十九却把它拨开了。

要是感冒可就糟了。夏目把冷气的温度调高，却被他一把抢去调回原来的温度。
“这样会感冒的啦！”
别开头置之不理。
“这样很难看的，九十九先生。”
“你骗人。”
——咦？他、他说什么？夏目目瞪口呆。
“我多有魅力啊！我是大帅哥！”
完了。两眼都发直了。九十九说过他一喝醉就会丧失记忆，没想到他还漏了不可理喻这一点。
——真是够了，明天要是吐个一塌糊涂，我不就成了标准的傻瓜吗？这就叫对牛弹琴吧？咦？好象不太对。
“你不是说过我很帅吗？我就算脱光了也很有看头哦！”
这是好胜女子的口头禅，前阵子广告还很流行。
同样的一句话换成男人说，就成了寓意非常、非常深远的台词了。
很有看头。什么很有看头？
啊—唔—走投无路的夏目发出小猫低吼的声音。继续把他扔在这里，九十九百分之百会感冒。都超过义务教育的国

中生年纪了，谁还能容忍他这样任性妄为啊！
可是、可是，要是九十九真的感冒的话……脑中开始上演模拟剧。
“老兄—粥煮好罗！”
“噢，麻烦你了。”
“我早习惯了！”
“是啊 ！”
蹲在脚边的两只黑猫。嘴上唠哩唠叨到头来负责照顾的仍是自己。这一点他敢打包票。
既然如此，只有祭出最后的王牌了。夏目弯下身子在他的耳边吹气。
“九．十．九．先．生。”
“干嘛？”
“……我要偷袭你哦？”
干脆我也跟着当同性恋吧？这样就可以理解朋友的心情了。那只是随口说说的话，根本没经过深思熟虑。
可是，啊啊，夏目淳司你这个大笨蛋！对方是个醉鬼啊！更何况九十九哲也这个人不能等闲视之，而自己的酒也还

没醒。
“你肯负责就无所谓。”
“就当作一夜情吧！”礼尚往来的夏目勇往直前地应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