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天（下部）————帝君

      他想著倒有些怔仲了，西王母接著追问道：“那之後呢？”

      被她这麽一说，倒是把他从思绪里拉了回来，继续说道：“天渊之战後生灵涂炭，大地一片创痍。天尊之後便创立了天界，将余下的神祗尽皆移至此地，并定下天规禁止随意下界，这样经过漫长的恢复，大地才慢慢恢复生机。而此间我因为旧伤难愈，天尊就将我禁制起来疗伤，後来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了。”

      岩庞说的简单，很多地方都一带而过，但西王母心不在此，也就没有深究，只在那儿发愣。

      岩庞对她说的这些都离她异常遥远，从他的口气里就可得知他对父亲的崇拜与尊敬。这样的人，似乎比她以前所想的还有厉害上许多。

      这样的人，是她的父亲……

      她幽幽叹了口气……

      “光儿……”

      岩庞轻轻摸摸她的头，语带怜惜地说：“也许你会认为现在的天尊太陌生，但你要知道身居上位者自身也背负了很多的无奈，他是你的父亲，但同时也是那个伴了你千万年的东华帝君。”

      她看著他，茫然若失。

      另一边，静室内波光异动，柔和的光芒像水波一样漾动，折射出点点光辉。

      站在中央的元始双目微阖，额上暗金的刻印金光流动，室内的光芒变幻著形状，接著元始突然睁开了眼睛双目金芒流转，光芒迅速改变著形状，微小的光粒聚成了一幕幕仿若真实的画面。

      一个身穿蓝衣的男人──

      一只笑得狡猾的白毛狐狸──

      蜒绵不断没有边际的山脉──

      裸露的没有生气的土地──

      还有被人抱在怀中似乎睡著了的黑衣的男子……

      好象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他缓缓睁开了眼──

      元始抚上了心口，静静看著那双会引人沈溺的黑眸……

      天吴……

      空中的虚象离他不过咫尺，似乎只要伸手就能碰到……

      当洁白的指尖要碰到他的那一刻，景象突然就碎裂了，像细砂一样落了下来，消失在他指间……

      那如玉般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接著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刚才的一瞬仿佛是幻觉。

      张开手，手上先前握著的两根青丝已化为了烟尘，消失得一点痕迹也没有。

      用他留下的头发，也只能推断到这种程度了，刚才所看到的景物如果没错，应该就是那里……竖亥把他带到那里去做什麽？

      颜色淡薄的唇微启：“竖亥，我很後悔当初没有杀了你……”

      表情依旧没变，连眼里也没有任何变化，但室内的温度就是比刚才低了许多，冷冷地让人忍不住打寒碜。

      -------我是苦命的分割线---------------

      玄墨突然从启梵怀里台起头，直直看著空中的一处。

      启梵疑惑地叫著他：“玄……？”

      他没有反应，一直盯了很久才回过头来，对他笑了笑又把头埋进去，睡了。

      启梵有时候在想，他到底知不知道笑的含义，还是他知道他们喜欢他的笑才笑的？

      他们……？

      启梵有点不高兴这个想法，但是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也明白到那只看似狡猾的狐狸，其实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同样对玄的痴迷，同样对玄的割舍不下……

      “怎麽了？”

      碇渺看著有些不对走了过来，启梵回道：“没什麽，只是刚才他醒了一下现在又睡下了。”

      碇渺摸了摸他怀里睡著的人的脸颊笑著说：“怎麽一天都在睡？真像小猪。”

      “别把他弄醒了，这几天夜里都睡得不塌实，所以到了白天才这麽爱睡吧。”

      碇渺收回了手，略一扬眉道：“他究竟要带我们到哪里去？都连续赶了几天路了。”

      启梵摇摇头，“他不说，我们又如何得知？”

      竖亥不让他们用法术飞行，说是会被元始发现，弄的他们只好步行，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去哪里，问起竖亥，他也只是说到能治好天吴病的地方，但具体什麽位置就再不肯透漏半句了。”

      44

      竖亥这个人的心思实在让人猜不透，这几日来他很少与他们说话，只是有时候会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他们，偶儿还会笑出两声，把他们都惊得一跳。

      沿路的景色越来越荒凉，到现在双眼所及处黄沙满天，没有一点的绿。

      剥落的岩石，干裂的土地和扬起的细尘就是所有。

      没有花草，没有树木，没有飞鸟走兽，这里……没有一点生命的痕迹。

      仿佛是被世界遗忘的一角……

      竖亥停下了脚步，目光深沈。

      “到了，就是这里。”

      碇渺看了一圈周围，疑惑地问：“这里？”

      “没错，这里就是一千万年前埋葬了无数神祗的天渊之战的战场！”

      启梵拉好斗篷盖住玄墨避免风沙的吹袭，再看向他。

      “我们到这里干什麽？”

      “当年在这里烛阴身受重创，後被天吴禁制，我与天吴也分别被元始封禁起来，当年一战，上古神祗几乎全灭，剩下的也只是苟延残喘，终是抵不过旧伤复发而死，可笑夕日高贵骄傲的神族竟落到如此下场。”

      他挑唇一笑，但眼中却全无笑意。

      “实在不能不佩服他的手段，将所有的人都掌握在股掌之间，我倒是很好奇他到底是什麽开始策划这一切的，又是为了什麽做的这些……”他接著却又是话锋一转，“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麽要带你们到这儿吗？现在被你们当小猫一样抱的人当初就被禁制在这里。”

      启梵与碇渺同时一震，看著这漫漫黄沙，当初天吴的禁制之地。

      “我们的身体与你们的大不相同，你们体内的内丹就是力量的来源，与我们的凝魄有相同之处，你们失去了内丹便也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但我们若是失去了凝魄结果却比你们惨的多，它不仅是我们的力量源泉而且凝聚了我们的神识，记忆，情感，天吴失去了他的凝魄，所以才会是你们现在所见到的样子。”

      启梵握紧了手掌，“那现在凝魄在哪儿？”

      竖亥朝他一笑，“我还以为你应该知道。”

      谁能有这个能力夺他的凝魄……

      这个答案应该已经很清楚了。

      “东、华！”

      他咬牙切齿地说。

      “东华……？是你们对他的称呼？”竖亥皱眉，“是了，上一次见面，他也是说他叫‘东华’的。”

      启梵与碇渺都觉得这话说的有些奇怪，偏这时启梵怀里动了动， 一个头从他怀里伸了出来眨眨有些迷糊的眼睛，看著他们。

      “既然天吴和我都在这里，那人肯定是会来的，至於为什麽要来这里……恐怕当初的天吴在这里还留下了什麽东西……”

      这时他们二人的注意已经全到了天吴身上，他说的什麽他们也没有认真思索，看著那二人对他珍若稀宝的样子，竖亥不禁开口道：“我再问你们一次，你们当真想要他恢复正常？你们可知他以前的性子可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他样貌虽是一等一的好但他的行事作风可是出了名的狠厉无情，乖戾霸道。等他醒来，纵是知道是你们救了他，他也未必就会感激你们，到时候你们的一番心意，似海深情，可就全都付诸流水了。”

      启梵眼神坚定不移，一字一句道：“情之所衷，虽无怨死。”

      碇渺更是表情温柔看著他怀里的人，他说的话像是一个字也没听到。

      竖亥摇摇头，“我实在无法明白。”

      碇渺抬头看著他，“你不明白，是因为你没爱过，也不懂爱，你们虽活了千千万万年，但依旧不懂得爱是什麽，也不懂得自己究竟想要什麽。”

      竖亥听了心中一动，以前……也有人说过同样的话。

      他脸色一变，语气也变得有些阴郁。

      “爱吗？既然你们说自己懂得爱，我倒要看看，你们到底是怎麽爱的！没关系，我们时间还很多，你们马上就有机会表现给我看了，到时候我就可以看你们的‘虽死无怨’是怎麽个无怨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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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尊。”

      静室里，一人负手而立，白衣胜雪。

      那人没转身，只说了句：“起来吧。”

      岩庞站起来，恭敬地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天尊。”

      静室里，一人负手而立，，白衣如雪。

      岩庞一进来便看见那人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连忙下跪行礼。

      “起来吧。”

      见元始点了头，他才站起身来，没有说话，静静站在一旁。

      元始也没有出声仍旧那样站着，一室的寂静。

      “岩庞，这么多年你受累了。”

      半晌，他才开口说话，岩庞仍是低垂着头，沉声说：“这都是末将应该做的。”

      “当年我将你禁制在熄砚阁，随后不久我也陷入长眠之中，这些就像昨日一样历历在目。千万年的时间似乎很长，又好像很短……”

      “主上……”

      岩庞看不到元始的表情，但从他的语气里似乎多了什么以前没有的东西。岩庞皱起梅，目光投向那个人的背影，柔顺的长发无风自动，微侧的脸颊散发出如玉般的光泽。

      这个人有着在黑暗中也散发光芒的特质，虽然那光看起来温和，但只有在接近他后才知道那样的光有着灼伤人心的力量。

      他是世界上最高位的神祗，整个世界因为他才有了规则，才享有了宁静！

      这样的人，理应受到天下人的膜拜！

      “如今竖亥冲破了封禁，天吴由在他身边。虽然竖亥被我重伤之后功力大减，天吴凝魄已失，但竖亥向来诡计多端，我们切不可掉以轻心！”

      “是，主上！”

      “现在他们正在向以前天吴的封禁之地而去，你准备一下，我们待会儿就出发。”

      “末将明白！”

      岩庞行了一礼后大跨步离去。

      元始仍是那个姿势不变，站了片刻后抬起左手，五指舒展。红光闪动间，一把血红的长剑已出现在手中。

      手指在剑身上轻触，一寸寸地抚摸。

      裂天在他手下微吟，像在享受这感觉一样。

      元始看着这剑的模样，如果岩庞在场的话一定会大为惊讶，这样的温柔的目光以前从未有人见过。

      温柔，这个词从来不适用于他身上。

      “天吴……你可能从未想过我们会变成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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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眼，尽是漫漫的黄沙。

      碇渺和启梵站在一座沙丘下面注视着不远处盘腿而坐的竖亥，他维持这个样子，已经有五天了。

      五天前，他们来到这里，传说中上古战场的地方，已经被无数的黄沙掩埋，看不出曾经的一丝一毫。

      竖亥为了找到天吴被封禁的准确位置，用术法大范围地搜索。五天来未动分毫，连眼睛也没睁开过。但即使撒在着黄沙之中他身上仍是纤尘不染，仔细看他周围，风沙在要碰到他的时候似乎被什么弹开了。

      就在别人几乎认为他是不是化成了石头的时候，他突然动了。

      “找到了！”

      “他在干什麽？”碇渺看著前方的竖亥问道。

      启梵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在竖亥终於睁开眼後把他们带到了这里，但怎麽看都跟之前的景象没有什麽区别，仍然是没有边际的沙丘，在风吹过时，卷起冲天的沙尘。

      但就在他们认为没有什麽变化的周围，在他们身边正悄悄地发生著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