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神殇夜——雨天等放血

序章

记得孩提时代曾玩过的抽积木游戏吧？

在积木有限的状况下，从底下不断抽取积木往上叠高。

叠得越高，也就越加摇摇欲坠，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越是理所当然的事，却也越容易被世人遗忘。

＊＊＊

以「西元」为历的「旧时代」末日前。

人类超越神迹的发达文明，曾一度将全世界推往繁荣顶端，甚至连距离地球几千万光年外的行星也遍布人类的脚印。

这个时代的人们，皆沉醉在富足繁华的美梦，竟没人听见从脚底下逐渐动摇龟裂的崩毁声。

生活在和平繁荣时代的他们，大概作梦都没想过自己会碰上「世界末日」吧？

文明过度的发达，使得追求实际利益的人类于不知不觉中，扼杀了应该心存敬畏的「神」。此外，更甚者还以造物者之姿，创造出连自己都无法驾驭的「妖魔」。

于是，失去神只守护的世界，成了妖魔横行的地狱。

末日前如黄金般闪耀着光芒的美梦，被失控的妖魔摧毁殆尽。

旧时代结束了，世界也回归开天之初的浑沌。

给予新时代第一丝光芒的，是一艘搭载人类希望的方舟「创神会」。

已故的旧世界神只无法复生，为了对付智能、体能都超出人类的妖魔，创神会为世界塑造了一位万能的天神，名为「雅弗洛」的──人造神。

天神出现的同时，新时代的大门也同时开启。以「纪元」为历的新时代，就此来临。

＊＊＊

纪元五二○年，八月，编号BL18区（旧时代地名：日本京都）。

大街上荒凉残败，已不见旧时代的繁荣痕迹。两旁木屋窗户仅管透出灯光，里面的人却已非原本住户。只因为在旧时代末日来临时，这个地区的原本住户已搬迁一空，坚持留守家园的固执人们，也早已沦为妖魔腹中物，现在已不知消化到哪里去。

「美好的礼拜三，别人都轻松地待在家里跟爱人翘脚看珍藏的A片。为啥就咱们几个还得出这什么鸟任务呀？」

贵霜·李·帕尔奇斯，警政局第八十六分局，执行二课的发明狂正低垂着头，飘也似地跟随在同伴身后，穿过一条条错纵复杂的古老巷道。

「你去向线民抱怨吧，谁叫他要在礼拜三把这消息传回来。」

走在贵霜前头，同样穿着一身黑色便衣，执行二课的格斗狂──亚克·亚利安德，抓了抓一头鲜红鸟窝，回头为发型与自己差不多杂乱、而且还有着老头兴趣的褐发青年打气道：「再撑着点！到了目的地后说不定有机会看到『现场表演秀』唷！」

「嘘！」

不知道是否为男性的本能还是亚克声音实在太大，刚才那句话竟引来附近几名住户（其实是埋伏在屋内的支援人马）的探头观望。

「你们两个丢脸的家伙给我闭嘴！爱写悔过书是你们家的事，但请不要牵连到我好吗？」

双唇抹了淡红色，这名身材火辣、留着一头及腰金色大波浪长发的美女倒竖一双精心修过的柳眉，瞪了后头两只管不住腿间小虫的下流雄性一眼。

「他」──变性只做一半的执行二课终级骇客──艾尔·罗赛德在骂完两人后，立即回头专注于手边工作。

再三比对过地图后，他没三两下便找到通往地下黑市的大门。以腕上那只手表大小的微电脑打开墙上密道门锁，三人立刻溜也似的闪入门内。

确定底下三名打从一出发就喳呼个没完的同伴成功闯入后，执行二课的「女王」──苏芳从大街对角的木造屋顶楼探出头，试试狙击枪的瞄准镜功能是否正常。

虽然身为男性，但苏芳的美艳却无法用人类的言语及文字贴切形容出来。不过形容不出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因为苏芳并不是人类，而是「妖魔」。

然，「女王」代号却非得自他美丽的外表，而是源自他比狙击枪更擅长的武器──只落青紫不见血的凶狠武器──钛合金长鞭。

「状况如何？」

如钢铁般冷冽的嗓音，随着降临身旁的瞬风翩然而至。这名以护目镜掩住血红双眸的俊美黑发男子，是执行二课的「皇后」——葵·里德。

「一切正常。你那里呢？」

「没问题。」

执行二课的皇后与女王同聚一处，无疑是少有女性成员的第八十六分局最养眼的美景！

虽然其他部门的人员心理上非常嫌弃他们两人的非人身份，但他们却无法用除了「对他们产生情欲」以外的其他理由来解释自己下半身诚实的反应。

呵，无论时代如何变迁，雄性生物的下半身总还是跟不上进化呐！

用细黑夹固定住不断往下垂落的浏海，苏芳现在担心的除了刚闯入虎穴的三名同伴外，就是这位身着黑色长风衣的同伴进度了。

虽说葵是执行二课资历最浅的成员，但他的办事能力却优秀得教人没话说。

「留下一条通往此地的小径，若是不往这里走，就只能待在里头被活逮。」

黑亮军靴轻轻踩过雨后积水的屋瓦，完成份内工作的俊美皇后将手按在爱刀上待命。将地下黑市能疏散客人的道路阻塞到只剩下集团首脑能逃跑的路线之后，葵的工作就剩下保护这位形单影只的狙击手。

「唔，虽然准备万全了，可是我怎么有预感到事情结束后又会写不完的悔过书呢？」

苏芳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一双紫红色的眸子里尽是道不尽的无奈。

仅管执行二课里唯一的「规矩」只有「自己的悔过书自己写」这一条，但心软的女王跟皇后却还是会替他们各别的搭档贵霜及亚克代笔。

「因为这已经是常态了吧？」那群破坏狂的胡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看来皇后也相当无奈。

「呵呵，可是呀，若不是贵霜的乱来话，说不定就没有今天的我了。」

两年前的苏芳，完全想像不到两年后的自己竟能笑得如此幸福。

身为妖魔的苏芳，本该是被人类赶尽杀绝的对象才是！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跟人类并肩而战，而且还是为了人类世界的和平。

「虽然写悔过书是件麻烦事，但我还是没办法对那样的他生气。」

「没人会浪费精神对笨到底的蠢家伙生气。」

「哈哈，我同意。」

因为葵身旁也有个老是令他又气又好笑的好搭档，所以他相当能够体会苏芳的感受。

或许这里面，还要加上他们两个的背景真有那么点相像的因素吧？

一个是被杀手组织圈养的妖魔，一个是仅为了守护遗物而存活的人工生命体。

同样不在被爱的情况下生长，在遇见真爱之前，同样只知道杀人才是存活下去的唯一路径，同样不被主导新时代步调的人类所接受。然而，注定一辈子只能活在黑暗中的苏芳及葵，却也同样幸运地遇见了让他们得到全新生活目标的伴侣。

唯一庆幸的不同点是，他们的另一半并非同一个人。

「两年前呀……」

已经能够以微笑面对过往的苏芳贴上狙击枪，聚精会神地专注在那道又小又黑暗的出口处。

「呵，真的发生过好多事呢。」

【妖都．神殇夜】《第一章-1》

纪元五一八年，冬天，编号BL24区（旧时代地名：台湾）。

如何攻坚那场守备滴水不露的黑市拍卖会，以及逮捕非法买卖货物的商人过程，贵霜早以忘得干净。

但他绝对忘不了在掀开帷幕，视线接触到那名被人类以拘束器禁锢在兽笼里的「妖魔」时，那一阵宛如触上高压电的冲击。

被灌了发情药物、并全身赤裸的妖魔实在是艳丽得不可方物。

紫红色的大眼盈满水气，瓷白色的肌肤上布满令人心疼的鞭痕，黑亮的及地直长发散散地披在身上，将重要部位遮得若隐若现。

这是黑市场人包装商品的一贯做法，给客人一点点意犹未尽的甜头，更容易激发买气！

仅管贵霜只看了一眼便用力将帷幕扯上，但在视觉将画面传达至脑部前，贵霜的第五肢已经有了最原始的反应。

天呐！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他会对另一个同性、而且还是个「妖魔」起了生理反应？

「喂，二课的菜鸟，你呆在那边干嘛？还不快去查货？」

执行一课的前辈在后头叫唤，口中还不断抱怨黑市商人净是进一些会惹麻烦的货品。

踩了踩其中一名被带上妖力制御器、无法反抗的女妖，面露嫌恶之色的男子拧皱了眉间道：「真是吃饱没事找事做，竟然把妖魔也当作性爱玩具来拍卖！我才不信会有人对这种东西有『性趣』。」

有！这里就有一个！

但这句话贵霜哪里有胆子明说？

他对身后兽笼里的美丽妖魔不但有了性欲，而且还延伸出保护欲。他不想把他交出去！

「被当作货品查扣的话，不管是被送交到哪个单位都是死路一条。」

贵霜视线来回在忙于手边工作的几位执行一课的前辈身上，然后……

＊＊＊

两抹人影偷偷摸摸地闪入公寓。

「呼，累死了。」

发色宛如烈火般鲜红的青年背手带上门锁，并用不知几天没洗的衣袖往额上抹。

「辛苦你啦。」

先将扛在肩上的「货物」轻摆在房间内唯一没被杂乱零件侵占的床铺，贵霜从冰箱里拎了罐咖啡给冒着生命险前来帮忙的好友──同为执行二课菜鸟新生的亚克·亚利安德。

「哦？还真是薄礼耶。」

「不要跟一个薪水微薄的巡警计较这么多。」

「你也知道你薪水微薄呀？」

亚克下巴朝贵霜的床上──那个让两人冒死从查案现场带出来的「货物」指了指。

「同样身为薪水微薄的巡警，别怪我没事先警告你，要是被发现你私藏妖魔，而且还是『赃物』的话，别说扣薪水了，搞不好连饭碗都不保。」

「这么说的你也是帮凶呀。」

「以咱们的友情，相信你是不会把我的名字供出来的对吧？」

亚克朝贵霜丢出一记相当真切的笑容，涵意是「你有胆子把我拖下水就试试看」。

「你真以为我会笨到露出马脚？」

「如果是窝藏个不知打哪来的妓女，我相信你会处理得很好。但这次的对象，你不觉得比毒贩还麻烦几百倍吗？」

亚克换了交叠的双脚，认真的询问好友为何愿意冒此风险的原因。

「妖魔跟那些付了笔小钱就能用不同姿势玩上七天七夜的女人不同，一个弄不好，你可是会死的唷！」

「这个我知道，但我还是没办法将他弃之不顾。」

「为什么？我得承认他是很漂亮没错啦。」

「唔，问我为什么……」

扯上窗帘，调高室内温度，接着又拿出许久未用过的被子给床上的美丽妖魔盖上。

这个还不知道名字的妖魔睡得相当沉，动也不动的，就像尊雕塑精美的石像。

「亚克，刚才的现场不是还有很多被当商品的妖魔吗？」

正在饮用咖啡的红发男子挑了挑右眉：「那又如何？」

「那些妖魔虽然都很美，但我只对他有反应。」

唔咕！

硬是吞下哽在喉间的咖啡，又苦又痛的感觉就像吞了把水果刀。

「你、你、你是说，你对他一见发情了？」

「就不能说是一见钟情吗？过去从来没遇过这状况，因为短时间弄不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才想把他带出来。」

过去，无论床伴是什么类型的美女，贵霜都未曾在见到对方裸身时立即立竿升旗。总是得先温存过一番才会慢慢引出情欲的贵霜，像这样受到即时冲击的经验还是第一次！

像现在也是，即使别开脸不去看床上那名妖魔少年的睡脸，贵霜的胸口还是燃着温温的火焰。

贵霜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奇怪，不过他并不觉得嫌恶。

视线在同期好友与床上那名美少年之间来回，亚克纵使再盲目，也绝对看得见空气中的变化。

算了，既然是好友的初恋，亚克也不便再多加阻止。仅管贵霜初恋对象是个天地不容、法理不赦的「妖魔」……

「算啦，只要你还知道要小心就好。我先回家了，别忘了你明天值早班，可别迟到啦。」

或者，他该说「小心别被杀掉」才对？

捏皱手上咖啡罐，亚克离去前没忘了要将它顺手投入门边那台自动垃圾分类机里头。

「接下来……」

在同期好友，执行二课的破坏狂一号──红发的亚克离开后，无心继续前夜进行到一半的改造枪枝工作，贵霜索兴坐到床边，思考现在该做些什么才好。

「对了，他身上好像有伤的样子。」

从成山的机械零件堆里挖出尘封多年的急救箱，却在看到黑发妖魔白晰肌肤上除了伤痕外的污血时，打消优先处理伤口的念头。

「还是先帮他洗个澡比较好，万一细菌感染反而更麻烦。」

虽然贵霜平均一个月动不到浴室三次，但基本上浴室的功能都还能正常运作才是。

将遍体麟伤的躯体慎重放入蓄满温水的浴缸中。

贵霜扶着妖魔纤细的颈子，小心翼翼地清洗他的身体。

褪去脏污的肌肤，露出比白雪还洁净的色泽。

毫无血色是一定的，因为身体构造不同于人类的妖魔，血管里流动的血液也是比牛奶还要洁净的纯白。

「真是不可思议，明明就是从黑暗中诞生的生物……为什么会是如此洁白呢？呃！这啥鬼？」

手指在对方双腿间碰到不该碰的东西。不，应该是说，贵霜的手碰到了「不应该出现在那里」的东西。

那是好几枚戒指大小的铁圈，上头都系着绳子。而绳子的另一头，全没入妖魔少年的后庭。

「啧！那些变态！」

贵霜一边诅咒做出这种事的黑市场人，一边在心中默念「对不起x100」，同时动作轻柔地扯出埋在里头的物品。

先是一条由姆指大的塑胶珠串成的珠链，先是一条由姆指大的塑胶珠串成的珠链，紧接着是1：10比例的仿阳具，接下来的东西贵霜虽然知道个别的名称，但那名字实在肮脏到他不愿说出口或多作联想。

在心中狠狠咒骂那些把菊洞当无底洞的禽兽，若不是自己与那些禽兽同样身为人类，贵霜差点就要搞不懂到底哪边才是人神共愤的「妖魔」。

妖魔之所以袭击人类，纯粹是为了填饱肚子，那是天性。但是以这种方式虐待妖魔的人类呢？又是为了什么？

「唔。」

每扯动一次，少年的呼吸就急促一些、眉间皱折也越发牵人心疼。

「乖，马上就好，再忍耐些唷。」

轻声哄着，并拔出最后一样道具，白色血丝亦随着收缩动作一点一点流出。

贵霜看也不看便将那些不堪入目的道具一股脑儿全丢进自动垃圾分类箱里。

「里面也受伤了，糟糕，急救箱里有医治那里出血的药吗？」

抱着一丝希望，贵霜打开了自从买回来后就从未开启过的医药箱。仅管因工作之故常常受伤，但贵霜却因为怕麻烦，而老是用口水代替药水！

由于翻找时是背对着浴缸，所以贵霜压根就没注意到后头的动静。尽管察觉到杀气时已立即做出反应，但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妖都．神殇夜】《第一章-2》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单手掐住贵霜颈子按在墙上，表情狼狈的妖魔气势宛如负伤困兽，身心已受足了苦头，若再稍加刺激，贵霜真怕他会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更进而做出惊天动地的事来。

贵霜完全忘了要替那个生命被掐在对方手里的自己担心。

「这里是我家、我的名字很长，请你放手，让我留口气自我介绍。」

用上双手也无法扯开掐住颈部的纤细五爪，这力量悬殊的差距，即为妖魔和人类之间的鸿沟。

「我不会伤害你，所以、请你放开……呜哦！咳、咳！」

妖魔不喜被人指使，这名黑发少年当然也一样。然而他却松手还贵霜自由──因为身体已使不上力。

身体往一旁倒去的少年，连靠自己的力量撑起也办不到。趴在地潮湿的地上，像条缺水的鱼儿般不住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