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都．神殇夜——雨天等放血

他到底是用什么样的表情为自己选择发饰呢？苏芳不禁好奇的想像了一下。

但跃入脑海的影像却都是窘到令人发笑的画面。

「等他下班时再问问他好了，好自在，过来。」

不知不觉，阳光已离开阳台，馀下带有铁锈味的热气，苏芳实在不怎么喜欢那种闷热的空气。

正当他打算抱着黑猫回室内的瞬间，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声音闯入脑海。

『时候到了，我的同伴们！』

「呃！」

犹如山寺洪钟般响亮的声音在脑海引发巨啸，苏芳过去虽未有来自异处的声音闯入脑海的经验，但本能却告诉他，这是唯有妖魔同族才能使用的沟通管道之一。

就像是个讯号一般，空气中某种东西开始蠢动。

「去看一下好了。」

喵呜──！

好自在紧贴着苏芳的腿，不让他独自离开，因此苏芳只得带着黑猫一同潜入影子底，飞快地前往骚动聚集地一探究竟。

＊＊＊

这是「事件」发生的十分钟前。

才刚结束新婚妻子话题的贵霜，被两名无视同袍情谊的冷血同事给五花大绑，紧紧地固定在椅子上。

坐在形同电椅的受审位上，两名曾经一同出生入死的好伙伴此刻竟像是被牛头马面附上身似的，散发出恐怖到无人能接近的肃杀气息。

「我说，咱们去死去死团拥有十分悠久的历史，一代传一代，这个仅次于创神会的崇高组织一直严守着神圣的团规，但是现在！这个固若金汤的组织，竟然出现了叛徒！副团长，你的看法如何？」

双手抱胸，沉声念出平板却充满怨念台词的艾尔将问题扔给拿胶带替贵霜封住嘴巴的亚克。

这名个子稍矮却气势十足的男子与艾尔一样面无表情，且沉声念出充满怨毒之气的「去死团规」。

「团规第一条，凡于去死去死团面前炫耀爱妻便当者……」

艾尔及亚克同时对桌上的便当盒露出狞笑，而贵霜则使劲挣扎并猛摇头。

「当着背叛者的面，把便当吃光光！」

（不要呀！你们这两个恶魔！）

鬼！这两个家伙是鬼！救命呀！警政局第八十六分局这里有鬼呀！

基本上，警政局第八十六分局的执行二课是同局其他部门人员眼中的魔窟。平常要是没事，很少有人敢走近执行二课办公室大门。

想当然尔，来自魔窟的呼救声更是没人敢插手帮忙了。

此时，一旁响起了开门声。

原以为救兵赶到，却在见到进来的人是这个地盘的头头──弗兰课长后，贵霜整个心都冻结住了。

说到梱绑，执行一课的课长会直接联想到人质，但同样的问题给好SM之道的二课课长回答，他的答案绝对是「调教」！

「你们胆子很大嘛，竟然不找我玩？」

扯松领带，弗兰的娃娃脸上漾出超龄的邪恶笑容。

不过弗兰却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也许是看到贵霜已经受够了教训，再加上手头有紧急事件得公布，弗兰竟难得大发好心就此罢手。

「关于上次突击黑市，侦察组最近收到有关尚在逃亡的掮客的消息。」

听见「尚在逃亡」四字时，贵霜心跳差点漏跳一拍。直到弗兰课长说出被察出行踪的是与苏芳一样下落不明的掮客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令他伤神的事却才正要开始……

「线民回报，掮客最近在下……」

铃──！

震碎和平空气的刺耳警铃无预警地咆啸起来，与铃声一同响起的广播，打断弗兰尚未交待完的话。

『中央报告，执行一课、执行二课、突击队、武警队所有警员注意，请立即前往妖魔封存所执行异端排除作业。重覆一次，执行一课、执行二课……』

一级警戒的铃声催促着警员们的动作。

「艾尔留在办公室待命，亚克、贵霜，你们两个把传呼机跟终端微电脑护目镜戴上，没时间慢慢组装枪枝了，反正你们用上的机率不高，直接把枪盒带着走。」

冷静下指示的弗兰已迅速穿戴所有配备，并要同样已准备万全的两名下属跟在他后头走。

四处袭击封存所的妖魔们，终于找上门来了吗！

【妖都．神殇夜】《第五章-3》

「快架起电网护罩把他们拦在外面！光子炮进入待命状态！」

「一号电网崩溃、二号电网受损超过百分之九十，三号电网能量不足！局长！请准许启动核能电压护罩！」

核能电压护罩是最终防护措施，非到万不得已，分局长是绝对不可能准许动用这项可能引发其他单位作业中断的手段。

但现在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

「再让妖魔继续坐大，会令警政局挂不住面子。」就是这想法，驱使分局长下令启动最终防线。

「准许！」

「是！」

一声令下，控制室及机房内立即一片大乱。

控制室位置虽不在前线，但此刻的乱象却不输给前线战场。

位于上城中心地带的八十六分局平日甚少接触大规模战役，虽有精良配备及训练有素的武警队，但实际拥有实战经验的警员却只有平日固定巡察管区的执行一课，和成员多半来自是非之地的执行二课。

将两个执行课加起来，人数不满一百，但他们却得面对体、智力甚至数量都远远超过他们的庞大妖魔组织。

「主人，他们似乎打算启动核能网，要阻止吗？」

扬手，自地底唤出冰柱冻住持枪欲对己方进行攻击的警员。拥有人类姿态的银发少年一边护着身侧的高大男子行进，一边密切注意敌方──警政局的动向。

「没有阻止的必要，炎跟奇都肚子饿了不是吗？让他们去吧。」

「是。」

拥有肉食动物般锋利眼神的男子一说完，身形娇小的少年便以眼神指示早就露出狂喜眼神等待命令的妖魔。

炎──一头以核能为食、外表酷似山猪，却比山猪还要大上二十倍的野兽。奇──一抹半透明的烟影，虽没有实体，却能将所触及的能量转化作自己的型体。

一接获指示，烟怪便飞至炎的上空，轻轻飘下，覆盖山猪怪兽全身。

一声长啸，彷佛就连天地也为之动摇。

手持精良武器的武警们一见到比战车还来得巨大的怪兽竟无视防护罩，笔直地冲撞过来并啃噬着保护他们的防护罩时，一个个全都吓坏了。

逃的逃、躲的躲，剩下逃不开的也全被后来跟上的妖魔补上几刀，再也动不了。

血花四溅、哀鸿遍野，这就是战场。

「啧！山猪这种动物呀，可不是长得肥硕肉质就一定好吃呐！」

备妥新开发的弹药，贵霜自躲藏的角落突然冲出，并给予巨大山猪一击几可致命的攻击。

吸收能源并加以封存的弹药，虽然是随手带出来的，却意外地产生作用。

被抽走能源的烟怪无法维持现有形体，飘飘忽忽地，又从山猪的铠甲变回原本的烟雾状。

一见机不可失，藏匿在另一头的亚克也立即以给予山猪一阵流星弹雨。

说也奇怪，贵霜及亚克的枪击测试明明就是警政局里敬陪未座的两名手残生。但是场景一旦由靶场转入战场，他们却又能发挥出如此坚强的实力。这或许也该归功于持续以导航支援前线的艾尔吧？

「倒了吗？」

「不死也半条命了吧？话说，这家伙是吃核能才长这么大的吗？」

「孩子，放弃吧！要你再长高一公分可是比艾尔半天不洗澡还要天方夜谭的事。」

「你们两个要斗嘴跟我无关，麻烦别把我也扯进你们低级的战争好吗？」

通讯另一头的艾尔也不禁出声教训。

真的是……明明已是危急的关鉴时刻，这两名前线搭档却还不忘了要抓着替换弹药的空档耍耍嘴皮子。

正当两人打算敷衍地回答「是」的时候，一旁的核能防护墙竟传来崩毁的危险讯号。

未有完善的储能配备及保养，在山猪怪啃去太多能源、正欲补上缺孔时，临时被启动的核能防护网竟在此刻宣告故障。

几头盘旋在空中寻找防护罩弱点的大型妖鸟，一见防护罩迅速削弱，更大声地呼唤同伴加速攻击。

「亚克、贵霜，外墙已经守不住了，现在立刻撤退到封存所内栋，动作快！」

弗兰的声音突然插入，明白第一战线守不住的两人互换了眼神后，便飞也似的往内撤退。途中，贵霜还很好心的顺手捡起尚有一息的执行一课巡警。

被救起的那名巡警相当年轻，从他手指上戴着婚戒可看出是个有家室的人。

有人在家里等他吧？

「振作点呀！」

我也不能死，家里也有个会对我说「你回来啦？」的人在等着我！

「贵霜！快一点，门要关起来了！」

已在门内的亚克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见大门关闭在即、贵霜又无意丢下伤兵，气急败坏之馀，急性子的亚克只好冲出去帮忙抬运伤患。

「糟糕！来不及了！呜哇！」

重达千斤的合金门合上之际，明白那道缝塞不下三个人同时通过的贵霜竟无预警地将伤者丢给亚克，并用力将两人推入门内。

「我会想办法躲好的，放心吧。」

贵霜从容的笑容及轻松语调自只剩十公分的门缝传入，但是与情势不合的笑脸却无法令亚克放心。

「放心个头啦！喂！贵霜！快进来！」

重重合上的大门，将贵霜隔绝在外。无论亚克如何捶墙怒吼，门却依旧闻风不动，且贵霜也已经听不见同伴的呼唤，但来自后援的怒骂却直接地透过耳机狠狠地鞭打贵霜的听觉神经。

「贵霜你这个大猪头！干嘛为了一课的废物牺牲自己呀！」

一瞬间，贵霜还以为自己将从此失聪也说不定。艾尔拔高的尖叫，可是被列为管束级的违禁品呐！

「那个家伙戴着婚戒……有人会为他伤心，所以我无法不管他。」

「大笨蛋！你不是也有吗？」

「对！我现在还不能当悲剧英雄，所以能帮我指引逃难路线吗？因为二课还有你在，所以我知道自己不会有事。」

贵霜一边往障蔽物较多的地方躲去，一边还没忘了要安抚激动到差点哭出来的艾尔。

「哼，等你这混帐脱险后就有你好看！」

「知道了啦，先把混帐记在墙上，要紧正事先办吧。」

填完弹药，贵霜在胸口画十字祈祷奇迹出现，并默念着苏芳的名字。他不敢往「如果自己遭不测」的方向想，但如果真有万一……

贵霜无论如何都想再对苏芳说一句「我爱你」。

【妖都．神殇夜】《第五章-4》

以盖天浓烟为障避，贵霜以最不引起注意的移动方式往封存所侧边安全门方向逃去。逃命路途险象还生，幸好贵霜实战经验十分充足，再加上有艾尔这个强力后援，没花多少时间就指引贵霜来到安全门口。

「我立刻解开安全锁。」

「不！等等！艾尔别开！」

「贵霜？」

并未因到达安全门而放松，贵霜的直觉告诉他正后方有十分危险的东西已经贴近。

「怎么了？」

艾尔知道贵霜直觉跟野兽一样敏感且准确，但他并未在贵霜的方圆几公尺内探测出其他生命源。

即使是妖魔，只要会呼吸会走动，没有一样逃得过艾尔的追踪！这一点贵霜是清楚的，而且现在四周除了他一人以外，没有其他人类及妖魔，甚至连飞禽走兽都没有。

可是贵霜知道「那里」有东西存在！而且还是相当危险的「东西」！

「出来！我知道你在那里，能隐身到连艾尔都侦测不到，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呵呵，是『你们』才对唷。」

低沉的笑声自贵霜持枪瞄准的方向传来。下一秒，像是透明帷幕被扯掉般，两名人影刷地一声出现在贵霜眼前。

说话的高大黑衣男子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而他身旁的娇小青年则冷着一张脸。这两人都有着近似人类的外貌，但贵霜知道他们是妖魔。而且能力都不差！

好重的血腥味，到这里来之前，他们到底踩过几堆尸山？

仅管对方与自己喜欢的苏芳同属妖魔中层级较高的人形，且相貌及气质都不差，但贵霜却无法对他们抱有好感。

「你的眼神不错，生为人类真是可惜。」

「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管，你是妖魔的首领对吧？」

黑衣男子眯了眯眼微微一笑，伸手对空一挥，贵霜身上所配带的通讯器材瞬间全断了连线。

「我没必要回答你，只是看在你照顾他的份上，我会大发佛心放过你一次。现在，带着好不容易捡回来的生命，滚吧。」

倾刻间，一股无形的风压将贵霜往后推了好几步。

贵霜险些被这压力逼迫至喘不过气。能力差太多了！这妖魔想取他生命是易如反掌。但贵霜不能逃！

身后的安全门是通往封存所中央控管处的捷径，要是让这两个人形妖魔混进去，那封存所马上就会失守了！

「该死！通讯被截断了。至少得先拖住他们，好让艾尔有时间想办法应对。」

自贵霜离开育幼院来到上城后，已历经不少血腥恐怖的战役。但那些可怕的过往，却没有一次比亲眼见到母亲杀害姐姐那幕来得令贵霜胆寒。

这次当然不例外！

「我明白你们想救同族的心情。但是很抱歉，我也有我的立场，你们想通过，就先打倒我吧。」

闻言，黑衣男子面露婉惜之意。好一个不珍惜性命的笨蛋呐！

「原本我还想放你一条生路，既然你不领情，那我也不需客气了。」

黑衣妖魔依然是那付似笑非笑的神情，他弯下身在银发少年耳际放下这个字：「杀。」

少年领命，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凝起冰剑朝贵霜砍去。

饱含杀戾之气的冰刃破风而至，贵霜只要再多楞千分之一秒就会被砍个正着。幸好身体直接作出往旁边闪躲的反应，但这也是最后的幸运。

无力反击的贵霜被少年来势汹汹的攻击逼得根本无暇思考。

「好快！」

妖魔身体构造毕竟与人类完全不同，少年冰剑一刀砍下的破坏力足以媲美小型手榴弹就地引爆。

自己到底还能拖多久的时间？十分钟？三分钟？贵霜对自己没自信了。

但另一方面，自开打以来便坐壁上观的黑衣男子却对贵霜的表现感到相当意外。

「你该感到自豪才对，就连妖魔也少有能躲过冰月三次攻击呢。」

真想立刻轰烂那张嘴！但还不是现在！

贵霜知道反击时机尚未到来，只要让少年的冰剑攻击停一下下、不需要多，只要三秒！只要三秒钟他就能逆转攻守立场了！

不知贵霜脑袋瓜在转什么鬼主意，冰月依旧挥着锋利冰剑朝贵霜砍去。他第一次碰上这么会逃的对手，在他失手第四次后，冰月内心动摇了！区区一个人类，他竟然得浪费这么多力气与之周旋？

若放任这个人类继续活着，会是个障碍！

虽然对下等人类认真有损他的自尊，但为了主人的立国大业，冰月他决定尽快将贵霜解决掉！

抡起冰剑，又降下一阵狂雷暴雨般的猛烈攻击。未料，冰月的反应已在贵霜预料之中。虎牙般强劲的攻击虽在贵霜腿上撕出一道又深又长的血痕，但剑锋却深深地咬入贵霜身后的合金铁墙。

就是现在！

早已填好弹药的枪迫不及待地吐出火线，雷鸣般的咆啸一点也逊于冰月方才的攻击。

只是少了后方支援的导航弹道系统，贵霜的攻击有一大半全都是徒劳。

唯有此时才后悔枪击训练总是翘掉没去上呐！

「到此为止了。」

「啧！」该死！脚受伤，逃不掉！

若方才被伤到的不是脚，贵霜就能利用攻击时带起的尘烟想办法逃走了！眼见面若冰霜的少年手中又凝起一把冰柱，贵霜只得闭上眼迎接自己的末路。

大势已去了吗？

突然间，有人由后头用扯住贵霜并往下拉。在贵霜还搞不懂发生什么事时，耳边已传来几声冰柱砸在铁墙上的刺耳撞击，此时他才想起，刚才自己不是倚在墙上吗？那为什么自己会往后仰？

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处于暗处，耳边传来机械运作时回荡在贴满钢板的隆声与微幅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