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小家伙,别说我刻薄了你,自己慢慢走回丛林里面去吧,记得以后出来玩时要小心点儿了!」把小鹿放到地面上,太子对它说。
小鹿眨巴眨巴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再看了看小顺,仿佛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似的,转过身就飞快地走了。两人目送它的背影,直至它钻进丛林里。
「喂,」小顺叫唤太子,好像「喂」已经成为了他们彼此称呼的名称了,「你刚刚给它戴上的是什么东西?」
「想知道?偏不告诉你!」有人有问题要请教他,太子的姿态当然趁机摆得老高了,「如果有人虚心向我请教一下:「之悭哥哥,你刚才送给别人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呀?」那我就告诉他。」
这家伙在水里泡久了,连脑袋都进水了?「神经病!不说拉倒!」
唉,嘴巴真不讨喜!太子占不到便宜,只好怏怏地拿出另一只指环,说,「这是某国节度使献给父王的礼物,本来是父王跟母后各一只,但母后死了,父王不想睹物思人,就把这一双都送了给我。」因为它可以开口子、可以自由伸缩,所以不管手指头多大或多小都能戴得进去。
「那你把它戴到小鹿身上,这样好吗?」知道这东西原来这么宝贵,小顺不禁叹息说道。
太子但笑不语,把剩下的一只指环戴到他手上,并调整好了大小,说,「哪,现在我也把它送给你了,别吃醋了。」
什么?小顺连忙把它剥下来,怒吼道:「谁吃醋了?这东西我不要!」说着就把指环狠狠砸还给太子。
脾气真坏!太子无奈,只好讨好地说道,「这不是好心才送给你的,这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
「指环突然不见了一只,日后父王问起来我要怎么交代?但如果把它送给了你,相信父王就不会有什么意见了。」因为父王对孙氏一家是非常敬重的,毕竟他能稳坐江山,全凭小顺他爹帮他驻守边疆、保家护堂。而小顺的爹却在抗击辽军的战役中为国捐躯了。
果然只是想利用自己,早知道他没那么好心了!「哼,既然要人家帮忙,那是不是该虚心点请求一下?」要摆高姿态,小顺也是行家。
太子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红着脸说:「孙……孙……」
「停!」听他在那里「孙」来「孙」去的就不舒服!「叫我小顺,再不就叫若离好了!」
「若离!」太子高兴地叫道,想不到他的名字叫起来还满好听的!
「什么?有话就讲有屁就放!」虽然被叫者的脸也有点红了,但他仍是不肯示弱地抬起头问道。
「我有一样东西想请你帮忙保管,不知行不行……」红着脸扭捏地说道,太子现在的模样像极了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只差没拉着人家的袖子摇晃着哀求而已。
小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为了不使自己的耳朵承受更多凌虐,连忙夺过指环,矢口答应道:「小意思,包在我身上!行了吧?」摸着指环的温度,仿佛连胸口都被传染了它的温度。
「行,当然行!」太子满意地笑着,拉着他的手,两人湿淋淋地往回走。
虽然最后还是要空手而归,但两人的心情都很愉快,好像从来都没有试过那样愉快。
最近镶王跟太子走得特别密切,连带小顺也不得不经常要跟太子碰面。虽然嘴上说着那么那么讨厌人家,但每次要进宫时老是显得那么欢欣雀跃,真让人搞不懂这些小鬼在想什么。
进入皇宫内院,到处都找不到那太子家伙,镶王等得有点不耐烦了,便叫小顺去把他挖出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肯定小顺能找到太子,而小顺也果然没有让他失望,没三两下就在一个亭子旁边的草丛里发现了某人的身影。
「别……别这样!会被人发现的!」
「怕什么,又不是做什么坏事,只是摸一下而已嘛。」
「那你不会摸自己的?」
「自己的摸得太多了,想摸摸你的看看有什么不同。」
……
听着这些下流的对话,任谁都能猜到太子殿下现在正忙着干什么了!
不知为什么,小顺听到了这些淫言艳语后当场就被唬愣住了,好恶心,好刺耳!虽然那根本与他没什么大的关系!
哼,既然太子殿下正忙着,那他也不必打扰人家了,让他在那里下流个够吧,最好被蚊子叮死,让草蛇把他的XX咬掉!想着,小顺便鼓着气掉头就溜!
在草丛里办着「好事」的其实是太子跟他的妹妹,两人要办的「下流事」是虐待小动物,正在「摸」着的东西是他们手上拿着的鹦鹉。那本来是皇帝的玩物,被他们俩偷偷带出来玩了,还百般玩弄,如果这鹦鹉再厉害点的话搞不好会用它们嘶哑的声音向皇帝告状!
听到脚步声,太子和妹妹都吓了一大跳,连忙站起来一看——幸亏,不是父王!
「孙若离?」那背影太子再熟悉不过了,他叫道,「你在干什么?干吗招呼都不打就跑路?」他不是要来找自己玩的吗,干吗又急急脚地走了呢?
听到他脸不红气不喘地叫唤自己,小顺更加火冒三丈!妈的,这家伙连「好事」被人发现了都没有一点羞耻感吗?
看他不太想理睬自己的样子,太子有点急了,连忙把手上的东西扔到妹妹怀里就跟了上去。
「喂,孙若离!」急急忙忙地跟在某人气冲冲的背影后面,太子几乎没被绊倒,「你无端端的又发什么大少爷脾气,这回又是谁惹到你了?」
「没有,我怎么敢对殿下您发脾气?也没有谁招惹我,只是看到一些很龌龊的东西,忍不住想恶心,想快点走开而已!」小顺说话夹枪带棍的。
龌龊的东西?太子歪着脑袋在想,刚才那里有什么龌龊的事情发生过吗?
看他一副故作无知的表情就生气,小顺更加大步地甩掉他往前走去。可是回到书房时才发现原来在这里等候着的镶王早就自己走掉了,于是,安静的读书房里就只剩下他跟追了上来的太子了。
但太子并不知道他的十七叔曾来过,只当是小顺自个儿来找自己玩了,心里虽疑惑但还是不禁一阵窃喜:「原来你是在气等我等了太久了呀?」
「我生气?」小顺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冷笑了一声说,「我怎么敢生你的气?要生你的气的也该是你父王吧,毕竟自己这么宠爱的儿子居然干出了如此下流的勾当,他知道了肯定气得冒烟!」
听了这话,太子既是惊讶又是莫名其妙:「莫……莫非你要向父王告密?可我只不过偷偷拿了他一点点东西来玩而已,有必要给我套上那么沉重的帽子吗?」
偷了皇帝的「东西」来玩?这家伙「玩」的还不是普通人,还是自己父王的姬妾?厉害厉害,他怎么之前都不知道这家伙居然这么厉害?
「……告密?不敢,我只不过是个侍从而已,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小顺这回干脆把头别到一边去,连看都懒得看太子一眼,口气又酸又不屑地说道。「反正这是你们自家人的事情,关我屁事?」
被他这样闷炮轰击,太子心里一沉。被人鄙视了,任谁都高兴不起来,更何况是被孙若离鄙视……「只是拿了只鹦鹉出来玩玩而已,你何必说得那么严重?」好不容易跟孙若离的距离才拉近了点,莫名其妙地就遭受到他这种冷眼了,太子不免有点伤心。
看着他想哭出来的样子,小顺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有胆做还怕别人说?」
「别人说什么我才不怕,我只是怕……」怕被你说而已!
「好了好了,别一副孬种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现在的确是你在欺负人家呀!
「为什么这么小的事情你会看得那么严重?为什么每次见到我都没好脸色给我看?」太子不甘心地问道,「我什么地方得罪过你?难道那次吃了你饺子的事你还在记着?」还是说上次差点儿就把「圣水」涂到他脚上让他生气?但那「圣水」好像都被二皇兄喝光了吧,结果一滴也没沾到在他脚上。
「呸!谁记着了?」小顺气得发抖,「你竟然以为我是这么小心眼的人?」
「不用以为,你自己就已经表现得够小心眼的了!」太子毫不示弱地回击。
「……好,你无耻,我小心眼,咱们真是相看两讨厌,以后最好再也别见面!」抖颤着声音说着,小顺就扭过头,飞快地走出门去了。
愣在原地看着他怒气冲天的背影,太子真的怎么想也想不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自己真的曾做了罪大恶极的事情让他鄙视了?好不容易才拉近了一点距离,马上又产生了这么大的隔膜,太子不禁有点垂头丧气,觉得失落无比。
很难过很难过很难过,难过的人可不止太子一个,骂人的小顺其实也半斤八两,千般情绪憋在心里难受极了,不是一般的难过。
回到镶王府以后,小顺就没说过一句话了,蹲在书房里一声也不吭,手握着那个指环直发呆。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么难过呢?太子曾经有过什么让他觉得他是个好人吗?他好像一开始就是个讨厌的家伙吧?只不过是送了只破烂指环给自己而已,而且那还是为了逃避皇帝的责骂。因此基本上自己跟他还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么,看见他跟别人钩三搭四又何必犯得那么伤心呢?
「还是一点关系都没有……」也许他难过的不是别的事情,正好是这一点。他只是太子的皇叔的侍从,太子要做什么要玩什么他一点也管不着,在太子身边,他什么也不是。
之后几天,他们俩就正式进入冷战状态。即使是在习武场也不打一声招呼,被安排到对练时就偷偷跟别的皇子换掉。
他们的不对劲,连太傅都感觉到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这两个孩子就不套对盘,但叫他们对打练习时他们还是很乐意的,平时也大多在拌嘴,吵闹得不亦乐乎。现在虽然耳根清净了,但看着他们互不搭理的样子却觉得很不自然,就像看到整天唧唧喳喳的鹦鹉突然不叫了一样。
「小顺,你打得太狠了,我几乎真的要被你擦伤了!」作为小顺新的习武对手,四皇子揉着自己被擦痛了的爪子抱怨道。
「……对不起。」不是我打得狠,是你太窝囊。小顺心里这样想,但他当然不会说出来。对比起某人,老四这个对手是若了点儿。
而这时候,某人正好也是不小心把自己的对手打倒在地上,连忙把他拉起来。「嘿,老六,没事吧?」
「三皇兄你欺负人!你明明说不会用力地摔人家的!」六皇子蹦起来指着太子的鼻子直嚷嚷道。
不用力摔还叫什么摔跤?太子心里说,但表面还是笑嘻嘻的,对弟弟说道:「六弟啊,这不能怪皇兄,你的技术进步太快了,连皇兄都差点儿被你打倒,只好先下手为强了。」
「真的吗?」小鬼就是小鬼,随便一逗便信以为真。
「当然是真的,有你作对手皇兄习武时才能起劲,不像之前的对手那样,自以为了不起,其实武功烂得一塌糊涂,哼!」太子这是明显的指桑骂槐。
被骂的人当然也听进耳里,记在心里了,他对自己的对手说道:「四皇子这么勤奋习武,将来必成大器,不像某些人,只会说不会做,中看不中用!」
噼里啪啦——
空气中仿佛闪过了一道电光,两股杀气在摩拳擦掌对峙着。
两人用充满怨愤的目光死盯着对方,恨不得在他身上烧开两个大洞!两股电流快要把周围的人烤焦了!
「哼!」
几乎是同时,两人用鼻子发出声音,把头扭到一旁再也不理睬对方。
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啊。太傅非常苦恼,因为一直以来太子跟小顺都是对手,不管是习文还是练武,除了他们,其他人根本连个边都沾不上,根本就不能成为他们的对手啊。现在他们闹别扭了,以后还叫他怎么样教下去?
不行,他得搬救兵帮忙解决。照现在的情况,能同时说服他们俩的就只有……
「小顺,快出来看看,这是之悭侄儿送来的乐谱,是他自己作的,本王来弹给你听听看如何?」话是在征求别人的意见,但镶王早就已经自己弹了起来了。太子的乐谱是不错,错就错在他不该把它交给王爷,这下好了,本来该是天籁之音的曲子变成摄魂魔音了!
小顺捂住耳朵,双眼紧闭。不仅仅因为听着难受,更因为心里难受。
每当提及太子的事时,他心里就非常的不自在。明明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自己,那种烂人不要再管他了,他早就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可心里就是不依,还是在反复不断地在意起他来。
明明每天都相见却不能说话,那种难受简直比半个月没上茅房都要甚!
「唉……唉!……」大门里头,王爷的毛病又发作了,没当拨起琴弦来总会伴随着他让人胆寒的叹息声,只是这次的声音好像特别动情,不知是不是太子的曲子真的有那么好。
「唉……妙啊妙啊,之悭侄儿的乐谱实在妙……当然更妙的是本王美不胜收的琴音!」一轮自我陶醉过后,王爷开始自个儿感慨,「为什么呢?自古红颜多薄命,连之悭侄儿都逃不过这命运……」
红……红颜薄命?小顺听了差点儿没呕吐出来。虽然赵之悭那痞子跟红颜薄命好像没太大关系,但王爷的话还是让小顺非常在意:「什么红颜薄命?王爷你在胡说些什么?」
「你不知道?」王爷用袖子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儿,哀愁地对他娓娓道来,「之悭侄儿快要死了,呜呜……」
什么什么?小顺掏了掏耳朵,问:「王爷,你没毛病吧?今早还看见他好好的,怎么现在就要死了呢?」
「呜呜……现在还没要死,不过也快的了!」王爷哭哭啼啼地说,「北方的蛮夷又来侵犯咱们的疆土了,皇上为了一口气击退他们,安排了几十万精兵驻守在那里准备随时围剿。在这个时候,军中如有皇族的人在指挥压阵,士兵定必士气大增,同样大宋皇朝的民望也会大增。但是派谁去好呢?……
「大臣一致推举的人,就是之悭侄儿!」说到这里,王爷的声音慷慨激昂到几乎要把墙壁都震裂了!
「那好啊,为国效力,上阵杀敌,那是他的光荣。」小顺满不在乎地说道。
「可是,他才带过几次兵?马上就要真刀真抢地与敌人硬碰,他会不会一去就不再回来了呢!呜……」
听到这里,小顺心情非常复杂。
在小顺眼里,统率大军上阵杀敌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啊!就像他爹一样,做一个威风八面、保家卫国的大将军,那是一件何等光荣的事情啊!只恨他现在还不能做到!
可是,太子才十三岁,现在就让他带兵作战似乎是早了点儿。万一他指挥失误,万一敌人过于凶猛,万一……他真的有可能少年丧命,为国捐躯的!
那该怎么办?
一想到这里,小顺的心就好像被挖空了一样,凉风直往里头灌!
「王爷……你别乱说话,打一场半场仗哪有那么容易死……」他爹大半辈子都在沙场打滚,还不是……还不是……到了四十多岁才……
想到爹,小顺的心就像被击碎的石块般一块一块地散落下来……
想他爹也是一生英雄,勇猛果敢,用兵如神,但还是没躲过敌人的一支暗箭!
太子,跟爹比起来他算个屁,他那样子上战场,能不成为牺牲品吗?
答案不敢想象……
越想越觉得手脚冰凉,没多想什么就冲出大门,往皇宫奔去,哪怕现在时值天黑!
跑到城楼边上,小顺突然发现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在直挺挺地向自己走来,定眼一看,比自己稍微高一点点的精壮少年傲气的身影,不是太子还会是谁?
原来,知道了一切情况以后,趁着天黑就立刻走出来见见某人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你……」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四目相对,大眼瞪大眼,没有冷战,没有斗气,却更加不知该如何去表达自己所想的。毕竟两个都还是小毛孩子。两个都还稚嫩。
其实冷战这段期间,他们俩一刻都不好过,却还是甘愿做那种蠢事!
好像很久很久没这样正面相对了,很久没这样近距离地看过对方的眼睛、对方的表情,这一刻好像解禁了一样趁机看个够,把这段时间里没看的全都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