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冲他扮鬼脸,有颜大哥在,我才不怕你。
颜箴笑着捏我的脸,说:“回到家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来看看我们,还非得让我们来请你们。真是小没良心,白让我们疼你们了。”
棣不依道:“为什么你们都围着槐啊,在家里是这样,在这里还是这样,你们要是不想见我,那我走好了。”
气得就要上车回去,被李千山一把揪下来,笑道:“小棣吃醋了,来来来,李大哥疼你,我那备好了好酒好菜,就等着你来呢。”
“哼!只怕你们只想请槐,我只是捎带着请了吧。”
棣又在和李千山斗口,我和颜箴笑笑,先拉着手往里去了,那两个人追上来,一手拉一个,又把我们分开。
今天吃的是螃蟹,用莆包裹着蒸得熟了,端上来,四个人坐在王府花园里,挥退了众多侍丛侍女,自已揭了吃。
我和棣开始时还老实,用了工具又砸又挖又顶的,吃一口蟹,饮一口桂花酒。喝了几怀,有点晕乎乎的,不再顾忌什么,滚在一起又是抢又是闹,大快朵颐。
李千山忍不住说我们:“螃蟹叫你们吃,可真是暴殄天物。哪有这样吃蟹子的,哪像个大家公子,难看。”
棣抢我手中的蟹腿钳,“嘎嘣”一口咬开,笑嘻嘻地说:“管那么多呢,吃得高兴就行,干吗那么多规矩?吃个东西还得坐得老老实实的,讲究礼节,多累啊。我们就这样,你要是不爱看,那就别看。是不是槐?”
我连连点头,一边说是,一边看到李千山手里剥开一个满是蟹黄的大蟹,立刻扑过去抢。
李千山站起来,把蟹黄举得高高的,“你自己没手啊,干吗抢我的。”
我理直气壮:“你拿的那个蟹是最大的。”
颜箴在一边笑:“子重,回来这些日子,王爷的架子还没拿够?前几天还嚷嚷着束缚太多不痛快,现在没有外人,索性放开了岂不是好?”
“就是嘛,现在光咱们在一起,你也别当王爷了,还是当我们的李大哥多好。出门的时候娘还在嘱咐我,千万要对你恭敬有礼,别让人笑话我们家教不严,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在家听娘说,到这你也说,烦不烦啊,你想拿架子等我们走了再拿吧,现在啊,还是先把蟹黄给我吧,哈哈,抢过来啦——啊——”我一边说一边踩到凳子上,趁李千山正在考虑要不要继续拿架子,一下子把螃蟹抢过来,一声欢呼,脚下一歪,仰面朝天就往地上躺。
李千山一把把我抱住,死死搂在怀里,然后骂道:“死小槐,就这么嘴馋,为个螃蟹不要命啦?”
我惊魂未定,趴他怀里喘了几口气定定神,咦?我的螃蟹呢?忽然惨叫:“啊——我的衣服——”
螃蟹整个掉我衣服上了,被李千山一挤,两个的身上全沾满了蟹黄。
颜箴笑得直弯腰:“叫你抢,这下人还没吃,衣服倒先吃个饱。”
棣不愿意了,冲过来扒我:“松开啊!槐你想让他抱多久啊?李大哥你抱够了没有?”
满手的油腻全抹在我和李千山的衣服上了。
李千山松开我,低头看看自已的衣服,哈哈大笑,干脆丢了那些工具,放手去抓。
“他奶奶的,还是这样痛快!阿箴,给我倒酒!”又冲我说:“小槐,别噘嘴了,反正衣服也脏了,一会我给你找件衣服穿。现在先吃。”
棣也劝我:“就是就是,反正也脏了,一会李大哥要是不给你找衣服,咱们就把他的衣服给剥下来。”
颜箴笑着把我搂过去,说:“现在我的衣服也脏了,咱们再把小棣的衣服也弄脏,大家都陪你好不好?”
我看看棣,露出不怀好意的笑,“棣啊,反正大家衣服都脏了,你的若是不脏,岂不太孤单,来来来,让我抱一抱。”
棣吓得直往后躲,大叫着:“喂!你可是我哥,可别学他们啊!哇哇哇救命啊——呜——回家娘会骂我啦呜呜——”
被李千山从背后一把圈住,这下好了,每个人的衣服都脏了。
第五十八章
不知道怎么散的席,也不知道谁把我们扶到王府的客房,不知道谁给我们洗的澡,不知道谁能我们换的衣服。反正等我睁开眼,借着帐外蜡烛的光,我看到我的衣服换成丝制的长袍,头也被洗过,散发着淡淡的木樨花香。
头疼,又喝多了。我坐起来扶着头哎哟。冷不防屋里一亮,有人点亮蜡烛,然后纱帐掀开被挂到旁边金钩上,一个侍女端了怀茶过来:“方公子,这有解酒茶。”
我吓了一跳,第一个反应就是往后缩。
侍女抿着嘴乐,重新说了一遍,把茶端到我面前。
我赶紧喝了茶,让她离去,然后重新躺下。
棣就躺在我身边,趴在枕头上,睡得正香。
想不到居然是在李千山的家里我和棣才能单独在一起。
那天棣说第二天来找我,没想到娘第二天说让丫环给我们守夜,就睡在我们的屋里,害得棣不敢来。
今天终于能在一起了。我拍拍他的脸,小声叫:“醒醒,醒醒。”
根本叫不醒。我酒量浅,棣的酒量比我还浅。
叫了几声只好放弃,借着帐外昏黄的烛光趴在他脸前细细地看,再细细地亲吻。
棣含乎地哼了一声,挥手把我推开,翻了个身。
我恨恨地在他肩头咬了一口,然后翻过身闭上眼。
第二天一醒来,我比棣先醒,睁了眼看他,直到他也睁眼。
棣的眼睛半睁半闭,看了我一会,突然揉揉眼,睁大了看,然后再看看四周,突然大叫:“咱俩怎么睡在一起?”
我怒:不想和我睡在一起啊?
棣掀开帐子往外看,看完了躺在床上磨牙。
我气得踢他,下床去嘘嘘。
棣跟着我下床,一脸的不高兴。嘘嘘完了,拉着我回到床上,后悔得直打墙,“气死我了,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放过了,咱们好不容易睡在一起,一晚上的时间怎么就睡过去了呢?哎呀呀,气死我了!”
我说:“还不是你啊,睡得跟个小猪一样,我怎么推也推不醒你。”
“啊?你昨天晚上醒啦?怎么不叫我?”
“谁说我没叫啊?我拍了你半天结果你差点把我推下床。我气得还咬你一口,你看你看,就是这。”扒开他的衣服,露出肩头上的牙印。
棣说:“不管,反正都怪你,你要咬就咬狠点嘛,把我咬醒啊,只留个牙印算什么。不行,我亏死了,我现在就要,你不能躲。”
扑过来扯我的衣服,我尖声叫,这个人怎么这样?大清早地犯什么病啊?被人看到怎么办?我可不想再躺好几天动不了。
一指点去,棣张着嘴趴在我身上动不了。我赶紧推开他下床整衣,再踢他两脚。
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就这么着,被人瞧到了传出去怎么办啊?!
门开了,四名侍女端着铜盆拿着巾帕进来。
我给棣解了穴,棣气得脸红红的。
门又响,李千山走进来,笑道:“昨晚睡得可好?”
棣气咻咻地说:“不好不好,一点也不好。”
我说:“睡得很好,谢王爷挂心。”
李千山笑:“咦?小槐怎么变了一个人似的?咱们之间用不着这样,还是叫我李大哥。昨天怎么不见你这么恭敬。呵呵。”
侍女服侍我们更衣。
我和棣不好意思,转到屏风后自己脱下睡觉所穿的衣服,依次穿上里衣中衣外衣罩衣。
棣恨恨地瞪我,冷不防伸手拧了我一下。我吃疼,不敢出声。
李千山笑道:“怎么样?这两身衣服可比你们昨天穿来的好看吧。这可是花大价钱让外边绣坊连夜赶出来的,为了让你们能在今天穿上,花了多两倍的银子。快快谢我,把我的衣服弄脏了,还得让我为你们弄衣服穿。”
棣没好气,“我的衣服是你弄脏的,我还没找你事呢,谁要谢你。”
李千山问我:“小槐,小棣怎么了?”
我说:“别理他。对了,颜大哥呢?”
“一会带你们去找他。”
也不让我们吃饭,携了手出了王府。府门有三匹高头大马,上马带我们往北走。越走眼前一座高大巍峨的建筑越近。
棣说:“李大哥,你带我们去哪啊?我怎么觉得这好像是往皇宫走的路啊?”
李千山大笑,“小棣去了一次就记得路了,正是带你们去皇宫。我皇兄想见你们,颜箴已经在那等着了。”
我吓得浑身一机灵,这个消息太突然,我没有准备,我不敢去,我我我我要回家。
我使劲抓缰绳,想把马头调转过来,李千山一把将我揪到他身前,笑道:“我皇兄想见你,你还敢不去?”
“人家害怕——”
“哈哈,看看你弟弟,他都不怕,你这当哥哥的怎么还不如弟弟胆大?”
“不要啦,我要回家——”
“晚了,已经到了。”
“李大哥,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能不能不去见皇上?”
“没门!”
昨天只是说出门做客,没想到一夜未归。今天又在皇宫里整整一天,陪着皇上闲嗑牙。我纳闷,皇帝不是很累吗?听父亲说过皇帝要上早朝,中午批各地奏折,有时要批到深夜,怎么看上去皇上很有闲情啊?
陪了中膳,又陪晚膳。我和棣没有了昨天胡闹,老老实实陪吃。席上有螃蟹,李千山时不时朝我们笑,显然是想起昨天我和棣没有形象的大嚼大吃。
等皇帝放我们出宫,天色又已经全黑了。
棣缠着李千山非让他再让我们留宿,跳到他马背上使劲磨。
李千山笑道:“在家里没自由,想到我王府里胡闹,你想得倒美。”
棣扭股糖似的磨。我的脸烧火烫,急忙说:“不要啊,李大哥千万别答应,我要回家。”
颜箴把棣揪回来,说:“好歹给王爷留着面子,大街上这么胡搅蛮缠,像什么样子。”
棣没好气地说:“哼!什么叫给他留着面子,明明是你吃醋不想让我碰李大哥,说得这么好听,其实都酸死了,我都闻到啦。”
颜箴也不生气,只是微笑:“你这样说?本来我一到京城就买了一所宅子,收拾好了,准备开医馆。还想着如果小槐小棣能时不时过来陪陪我,这宅子就送给你俩一半,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啊啊啊颜大哥,刚才是我胡说八道,您大人有大量,君子要言而有信,千万别出尔反尔啊,颜大哥,好颜大哥,知道你疼我哥,嗯也疼疼我吧,你们都喜欢我哥哥,以后我也乖点让你们喜欢啊。呜呜,李大哥,你帮帮我啊。”
李千山板着脸说:“你也能乖?从认识你到现在,你骂过我多少回了?本王从小到大,也就只有你敢在我面前放肆,这个忙本王不帮。”
“李大哥,你怎么记仇记到这时候啊,我还没说你把我哥眼睛弄瞎呢,害我和我哥分别这么久,要记仇我也会记啊,但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已经不追究你了,你怎么还揪着我骂你的事呢,那时候人家还小嘛,现在我哪骂过你啊,巴结还不够呢。颜大哥,你帮帮我啊。”
我笑得差点掉下马,被颜箴扶住了。
李千山用力在棣头上揉了两把,笑骂:“把人都得罪光了再来找被你得罪的人为你求情,亏你能做出来。这个恶劣性格也就放在你身上不讨人厌,换了别人,早就死得连尸骨也找不到了。好了,我替你颜大哥答应了,别再缠我了,弄得我衣服都皱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从哪打了一仗呢。”
星光下,颜箴似笑非笑,说:“子重,你既答应了他,那少不得也答应我一件事,否则…”
李千山斜睨着,脸上也似笑非笑,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我正瞧着他俩眼底暗流涌动有趣,冷不防棣扑到我的马背上,兴奋地从身后搂住我,大叫:“槐,咱们终于可以…”
我一肘捣过去,捣得他住了口。
我说什么也不跟他去颜箴的医馆,打定主意回家去。棣闹了我好半天,最后只好揣着要来的钥匙哭丧着脸回家。
爹爹生气了,气我们夜不归宿,又气我们也不说一声就跟着王爷去皇宫见皇上。
真不明白,皇帝召见我们,爹爹怎么会生这么大的气,要罚我们禁足,还找来管家说我们以后再想出门,一定要派两个家人跟着,有什么事也好随时通报。
我和棣被训得抬不起头,实在想不通爹爹怎么会这样。
挨完训从书房出来,又要去娘那里再领一顿训斥。
我和棣低着头,被家人押着去内院,进了内院门换成服侍娘的丫环和管家大娘押,后面跟着服侍我和棣的丫环。
棣扯我的袖子,小声埋怨道:“都是你不听我的话,要是去了颜大哥那,怎么会一晚上要挨两次训呢。”
我小声说:“爹爹今天都已经这么生气了,要是咱们明天才回来,怕不要打得咱们脱成皮啊。”
棣噘着嘴:“只是出趟门,时间长了点,什么也没做成,领这两顿训真是亏死了,哎呀都怪李大哥,不该让咱们喝酒,真是喝酒误事。”
这人天天肚子里都在想什么啊?我气得用力掐他的胳膊,他也不敢做声,只是对我咬牙切齿。
娘也没怎么训我们,只是骂了几声不听话,这事便过去了。我和棣正觉得庆幸的时候,娘话峰一转,提出让我和棣纳服侍我们的丫头为妾。
我当时就蒙了,怎么会这样呢?棣的反应比我强烈,当即大声叫着不要。
娘苦口婆心劝我们,说什么别的府里的公子少爷十四五岁便有了妾室,让我们十六再纳妾已经算是晚的了。还说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又说什么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现在我已订婚,若要纳妾得先写信通知江南蓝府再做道理。
而棣没有婚约,可以随时纳妾,现在正求各官宦人家千金的画像,选准了合八字等满十八岁便可娶妻了。
我和棣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来娘是下定决心了。
棣恶狠狠地盯着服侍他的两个丫环,怒气冲冲地说:“我不纳妾,我也不娶妻,你们休想我答应。”又瞪着服侍我的两个,“你们也休想,我哥才不会纳你们!”
娘也生气了,说:“这由不得你。”
我扑到娘的怀里,说:“娘,我才刚刚回来,您怎么就这样对我?我不想纳妾,也不想娶亲啊,我想就这样一直陪着娘和爹爹。”
棣也依过来,摇着娘的肩膀说:“娘,我和哥哥一直这样陪着您不好吗?您不喜欢我和哥哥了吗?就这么想把我们推给别人啊?娘——”
娘放缓口气说:“娘当然想让你们一直陪着,可是你们现在也大了,到了懂事的时候了,也该娶妻生子了,让咱们方家开枝散叶,人丁兴旺,这是你们的责任啊。”
我心里浮起一个念头,是不是娘发现我和棣的事情了?想想回家后的行止,除了那夜去找棣和他有点亲热的举动,再无其他出格的动作和言语。娘怎么会突然要让我们纳妾呢?
想了又想,棣的袖子在我眼前晃动,不由得仔细看了看。
浅碧色的轻纱罩着雪白的绸衣,领襟袖口处都绣着精美图案,样式新奇好看,绣工一丝不乱。
突然想起去李千山王府前娘发现棣的衣服在我衣柜里时的脸色,心中便如被重锤猛地击中一样,心里一阵冰凉。
耳边好像听到娘的声音急切地问:“槐儿,你怎么了,脸色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白,槐儿?”
还有棣的声音:“槐,你怎么了?哎呀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娘,槐他怎么了?”
我慌乱地瞅着娘,想从娘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让娘起了疑心?
娘的脸上带着急切和关爱,手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地用手帕拭我头上汩汩而出的冷汗。
棣生气地说:“娘,你看你,非让我和槐纳妾,气得槐都生病了吧。”
我顺势装出头晕的样子,靠在棣身上。
娘见我这般样子,也不能再说什么,只好让我们再考虑考虑,然后让棣扶着我回东院,又让丫环去请大夫。
我死活不让,心里已经够烦的了,不想再让别人来烦我。如果明天身体还不适,就自己开副药方,反正我在神医谷呆了两年,也算是半个大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