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在那动乱的一夜,玄武帝得回了帝位,而那北方的獠面亲王却是失去了踪影。
就在玄武击杀许暮,定下南方江山的同时,北方的江山却已是落入了他人之手。
同时面对杜扬以及戴云的背叛,玄武心灰意冷。蝴蝶山庄正是这一切的主使者,但是他们即使定下了棋局却迟迟无法决
定。
为了山庄,萧子灵与玄武一度决裂,却因为谢卫国的一句话而留了下来。
莫回首
在玄武最需要他的时候,萧子灵选择了留下,却再也回不了头。
番外女儿红
五十六 锁清秋
“来啊来啊!看哪!玄武帝力夺江山,玄华王弑兄不成反为阶下囚!看哪!难得的好戏!”
轿子才刚经过客栈,轿外就传来了吆喝的声音。
只见一人在客栈前敲锣招揽生意,路上就有不少人显然有着兴趣。虽然还没到黄河边,这小镇上也已经是人满为患。其
实,就连轿子也走不太动。
萧子灵正是那轿中人,只见他掀开了轿帘,何尝也不是有着兴趣。毕竟对于那一个动乱的晚上,民间传闻甚嚣,可自从
他从江南城一路北上,听闻所见至少就有十个不同的版本。有的说书人把玄武讲成了金龙转世,虽说一时困顿浅滩,却
还是在那一夜飞身下凡,卷走了玄华麾下百万大军。当夜士兵所见皆为凭证,只见天地动摇、日月无光,他们的玄武帝
重登帝位,就是百凤来仪、天降祥瑞之光。
萧子灵越听越是有趣,本来,在这些百姓的心里,帝王就是至高无上的象征。再加上玄华王机关算尽,却还是俯首玄武
脚下,如此大快人心之事,正是说书人最好的材料。
可对于自己的立功,顶多也只是天兵天将的其中一员罢了。这故事的主角只需要一个,那就是他们至高无上的玄武圣帝
。
“程公子可有兴趣不如今晚就在这儿歇息”其中一个轿夫和气地说着。萧子灵为了方便,借了母姓化名程姓秀才北上探
亲。收起了紫棱剑,藏好了金叶子跟银票,穿着一般文人会穿的粗布衣裳,租着平常人会租的一般轿子。
然而,在他致力于隐身人群之中,他那太过秀雅的样貌还是成为了他人视线的焦点。没有一般百姓脸上常有的晒伤痕迹
,极亮极白的健康肌肤,让他作为一个“读书人”应有的样子外,还让他人在心里加上个“家里有钱的读书人”的评量
。
“还有多久的时候可以到黄河边”萧子灵问着。
“再三天就到张家渡了,公子。”那人和气地说着。“可是大牛也要五天才回,这两天的时间公子可以在这附近赏玩赏
玩。”
“我倒宁愿去张家渡赏玩,路上可不晓得还要出什么事,别耽搁了。”萧子灵低声说着。
“可公子,这几天要过黄河的人可把张家渡挤爆了,那儿只怕也没有客栈空缺。”轿夫说着。
说的也是,光看这小镇上就已经是如许多人,真要到了张家渡,可不晓得是怎么样的热闹场景。
“我就在这儿先待上一晚吧,顺道听听说书。你们也先去休息吧,我看这天就要下雨,这路就明日再赶了。”
“谢公子!”
“这是今天的轿资,辛苦各位了。”萧子灵从怀里拿出了散银。
“谢公子!”
之前几次“闯荡江湖”的经验已经得到了教训,财不露白,而且不可太过张扬。太过张扬的旅人易引起注意,而太过醒
目的旅人也是盗匪的最爱。
萧子灵并不怕盗匪,然而这麻烦是可免就免。尤其是江南大会过后,多少成名前辈剑客只怕还滞留在这附近,没准遇上
了个默默无名的高手,徒惹杀机。
尽管轿夫卖力,他也顶多额外赏个一成的轿银。
从轿子下来,萧子灵前脚才刚要踏进客栈,耳边就已然听到了说书人响亮而生动的开场白。而在他寻着位置要坐下时,
已经有了机灵的店小二把他引到了上座去了。
萧子灵本连上座都要避开的,可见到实在已经没有其它的位置,也只好点了点头,坐上了。
明日可得换些散银使使,手头上的银两已经不多了。
萧子灵一边想着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招呼着小二要点菜。可就在举手招呼的时候,却是在其它的一般座位看见了
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人。
只见那人身上穿着素雅的绸缎衣裳,桌上放着把长剑。其实是一般(有钱的)武林世家子弟的装扮,可萧子灵的眼光还
是不自觉地停留在了上头。
也许是因为那把剑,那把剑只怕比一般的长剑长上两寸、细上两分,而那人……也许是因为火伤,只见那脸上结了很厚
的疤痕,五官的形状也已经失去。如此丑陋的人,也许会用纱帽还是面巾、面具遮遮,可他却还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这
种场合看戏。
旁人的窃窃私语以及偷瞥,在他的眼里仿佛已经是习以为常,他津津有味地听着戏,面前桌上是再普通不过的汤面。可
在萧子灵的眼里,这人一点也不普通。他要不就是有很强的力量,至少也是会有很强的自信。
而且,萧子灵甚至对他还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也许,是因为自己师父当日显现的容貌,是与他不相上下的一般丑吧。
“……话说武定关事变,玄华逆王图谋帝位,意欲弑君自立,然而玄武帝真乃金龙转世,如何能败。只见玄武帝在黄河
岸边一跃而下,那滚滚土流之中竟然就是一条金龙沉沉而去,不久便化作一股金烟,离江而起,直往天际……”
看来这人说的与上一个是同样的故事。萧子灵一边点着牛肉与白饭,一边暗自想着。
今晚不晓得有没有可以练剑的地方,坐轿的这些时辰,让他手脚都有些发痒了。
一边继续想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吃着送上的热腾腾饭菜,萧子灵只想着过河的事情。
轿夫说他有个亲戚住在河对面,叫做大牛。与守河的将士是自小长大的。从黄河这边出发是没有问题,可到了黄河那边
呢难不成他真要学“玄武”一样化作一条金龙
他该拿那涛急的河流如何是好
此时,说书人说毕,来宾就是满座的掌声。
萧子灵意思意思地拍了手,继续他的思绪。可就在此时,却有一人点了另外的戏曲。
“唱首撩面亲王来听听吧!”
那人掷上了一锭银子,恰好让说书人接个正着。份量不轻的银两让那说书人笑了开怀。
掷银两的正是那丑陋的青年。
“是是是,马上办马上办……”那说书人回头交代了几声后,就是清了喉咙继续唱着。
“话说那撩面亲王乃红狮转世,见着了天下大乱,便是……”
丑陋的青年下只是有兴趣地听着,甚至,还拿起了纸笔。
从那烧伤的脸无法了解他的心思,可萧子灵总觉得他点这戏曲,为的可不是一般的饭后消遣。
可说书人一直唱到了獠面亲王攻下了京城,就一副即将进入尾声的样子。想见这一般的说书人,也不晓得如今北方的局
势变化吧。
萧子灵总觉得有些失望,可回头一看,那人却是更加的失望。只见他摆在桌上的白纸早有了一半的字,可刚才就连一个
字也没有填上。
轻叹一声,那人收起了纸,可眼光却是恰巧与萧子灵对上了。
那人先是愣了一下,才微微“笑”了一笑跟萧子灵致意。
那诡异而有些可怕的笑容,意外地却是充满了温暖的春意。想起了过去的师父,萧子灵心里一暖,就是走向了他的桌子
。
“……更因此天下大乱,红莲辗转,欲听之后发展,请客倌们下次再来啊……”
说书人已经吊起了声音与众人道别,而在场的人莫不也报以热烈的掌声。
此时,萧子灵也已经走到了男子那桌,站定抱了拳。
“在下程某人,阁下这桌酒就让在下请了。”萧子灵客气地说着。
“……为何”那人有些诧异地问着。
“只因阁下神似恩师,师恩浩荡却是无以为报,故聊以解怀。”
那人听了之后,只是微微一愣。
“我……与我生得像的,大概也只有鬼面一人吧。”
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萧子灵也是一愣。
鬼面……鬼面……是了,很久很久之前,师父是曾经提起过,他早年在江湖里行走用的化名,岂不就是……
“你真是鬼面的后人!?”那人提高了声音喊着,真是诧异至极。
可见到整个客栈的人都把目光集中了过来,那人只是呐呐地自己降低了音量。“算了,都什么时候了,已经没人管这事
了。”
“没人管什么事”
见到这人甚至还晓得自己师父的过去,萧子灵就不请自坐了。
“……当年鬼面血洗武林,家父是六扇门里的大捕头,日夜追查,却是毕生无功。”玉郎君替萧子灵倒了茶,低声笑着
。
“没想到这么有缘。”萧子灵真心地说着。
“是啊,没想到天下这么大却可以相逢在这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客栈里。”玉郎君感叹着。
就这样,两人从天亮聊到了天黑。从玄武帝“丰功伟业”的各种版本讲到如今对于北方世界的诸多传说。
两人从楼下继续聊到了客房,玉郎君还点了油灯,砌了茶请萧子灵共饮。
“真是有缘千里来相见。”玉郎君说着。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萧子灵问着。
“……小时候被火烧伤。”玉郎君摸着自己的脸,说完了之后却是忍不住笑了。“说实在的,您还是第一个当面问我的
人。”
“太冒犯了吗”萧子灵愣了一下。
“不,一点都不会。”玉郎君认真地说着。“比起那些暗地里好奇窥探,或是私下揣测是否我前辈子做了什么天大坏事
的人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
闻言,萧子灵真是忍不住笑了。“你这人真是有趣。”
“您也是个会让人想交个朋友的人,我敬您。”玉郎君举起了茶盏。
“多谢。”萧子灵也回敬着。
“不晓得程公子欲往何处”玉郎君问着。
“寻亲。”萧子灵马上就是如此说着。“只是家叔如今尚在黄河之北,当真有些难处。”
“……如今北方局势不明,程公子这一路可要注意。”玉郎君恳切地说着。
◇◇◇
原来他也是个大捕头啊。萧子灵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轻声叹气。
只是如今朝代变换的时候,这些衙门的人想必更加难为。除了向北方的亲王低头之外,也只能南下找玄华帝那个奸诈的
狐狸吧
啪。
一个极小极轻的声响,让萧子灵就连寒毛都竖了起。那是撬开房门的声音,自己的房门。
我应该已经低调到了一种极致吧。萧子灵此时却是有些忿忿不平了。自己这么努力地伪装成一般的百姓,还是失败了吗
!
气得捶了一下床板,萧子灵便是趁势凌空跃起,抽起了左腕上缠着的软剑,空中一个翻身之后就是这样地一剑划开房门
!
潇洒利落的身手!可是,打从那半片房门落地之后,萧子灵就一直发着呆。
因为,门外那想必本要撬开自己房门的猥琐小贼,已经让玉郎君用他那细长的剑顶住了咽喉。
于是,见到了萧子灵的“英勇行径”,玉郎君呆了,萧子灵也呆了。
而那小贼,却是趁着两人发呆的空档,一溜烟地闪了去。
仔细看去,竟然也是绝顶的身手。
“可恶!”玉郎君尽管唰唰唰三招快剑使去,那人却像是全身长满了眼睛似的,左扭右扭地硬是从剑招的空隙中毫发无
伤地逃了走。
其中的几个瞬间,那身体的角度却是不自然到了一个境界。仿佛是个用水跟黏土搓成的假人,全身每个关节都可以折迭
起来似的。
“他是泥鳅投胎的吗”始知江湖卧虎藏龙,萧子灵呆呆地问着。
“我去追,兄台请继续休息。”玉郎君抱了抱拳,就也是飞身而去。
然而,萧子灵怎么可能让他一人涉险。
只见灿烂的星月在后,萧子灵自认自己的轻功在武林中也有一定的排名,可这玉郎君却不比他差上多少。
奔了一柱香的时候,萧子灵一声轻喝,已然跃了上前,反手一剑挡下了来人。
那形迹猥琐的人,只是谨慎地退后了一步。
“你是谁”萧子灵只是如此问了一句。然而那人才要开口,追了上来的玉郎君就替他说了。
“九公主的人。”
“什么九公主”萧子灵疑惑了。
“我等会儿再与您解释。”玉郎君如是说着,接着就走到了那人身后。
“兄台,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别再苦苦纠缠。若不能情投意合,尽管……”
“玉郎君,想不想知道撩面亲王的消息”那人回过了头,带着贼笑。
“想,不过我不想听你说。”那王郎君只是苦笑。“代价太大,我付不起。”
“有什么样的代价比得上自己的亲生兄弟”那人依旧猥琐地笑着。
玉郎君沉默了。
“想找我,喊一声就行了。”
“原来是件风流韵事。”
陪玉郎君走回客栈的路上,萧子灵收起了剑,叹了口气。
然而,玉郎君只是苦笑。“连累兄台了。”
“还好,只是得赔客栈银子。”萧子灵也是苦笑。
“这点兄台请别与小弟争,此事皆因小弟而起,理应由小弟负全责。”玉郎君连忙说着。
这点小钱其实萧子灵还没有放在眼里,然而既然要当一个“平凡人”,萧子灵也就连忙接着说了。
“自然自然,这点可要麻烦兄台了。”
“请干万别这么说。”玉郎君也是客套了一句。
原来,他想晓得撩面亲王的消息。
萧子灵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后,在心里打量着。
江南会的秘密,只有山庄人晓得。那一夜的结果,也许也只有山庄人晓得。
也许只有七师伯晓得。
他唯一晓得的,只有十三师叔死了,而师父则要把他的遗体运回故乡埋葬。
也因此,北方的中原才会失了主。也因此,才会让那个假玄武帝冒名顶替。
可这一切,在如今纷纷扰扰的中原,理当是秘密。
“……舍弟追着獠面亲王南下,迄今行踪渺然。”察觉到萧子灵的眼神,玉郎君只是如此苦笑着。“而我……却只晓得
赴那江南会……”
在这时候的中原,一旦走了散,天涯海角,如何再寻踪影
可以晓得玉郎君心里的苦,萧子灵陷入了沉默。
即使是玄武,即使是丐帮,即使是古家人。寻不着的人就是寻不着,仿佛他们就这么地从世上消失一样。
“……小弟识得几个丐帮的人,如果需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