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淅淅,风萧萧,竹杖芒鞋,一老者牵着毛驴,口唱定风波,慢吞吞的从路上走来。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似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听他语调,真如这词句所言,从容不迫,慢慢前行,到真是为了茫茫秋雨添了番意境。“唉呀,我的小驴儿呀,你爷爷我是不怕淋呢,可你呢,要是病个好歹的,还怎么帮你祖奶奶驮粮食,我看看咱们还食先避避呗……”嘿嘿的笑着,那老头儿丝毫没有着急之色,他四下看了看,嘴角一翘,来到了一座废弃的破庙前。
“唉呀,我说这城里人就是不懂规矩,这观音娘娘也容这般亵渎,罪过罪过……”用手摸上了那沾着蛛丝的木台,老人顺手一抹,拈上一手灰尘,摇了摇头。正待转身离开,他脚下忽的撞到什么东西,一个不平衡,身体竟要前倾。“啊!”惊叫一声,好在老人身体灵活,一手撑住了木台,才幸免摔倒。看他那身手,却不似普通人,就算不是武林高手,那也练过十多年的功夫。“什么呀……真是要害我老头……”意无所指的叹了一声,老人低头一看,竟吓了一跳。
只见脚下踹到的东西竟是一个脏兮兮的孩子。
“啊,孩子,你没事吧,踹疼了么?”老人见少年身上黑忽忽竟没露出一般人见到乞丐后的厌恶之色,反而一把抱起了他,将之搂入怀里,细细的端详。黑漆漆的小脸,削细的下巴,瘦的不像样子的身体,沉睡的双眼……少年丝毫没被老人刚才的打扰而从梦中惊醒。
“呵,只是个孩子……”老人笑了,童心未泯,他摸摸少年的小脸,随手从驴背的竹篓中拿出一块布巾擦擦他脏脏的小脸。“擦了就干净了……”
身体好热,好热……
我在哪,在哪?
为什么会这么热,热,好热%
受不了了……
渴,我渴……
脸上,是什么,什么?好清凉……
水,是水……
我要水,我要喝水……
高热的缘故让少年从梦中惊醒,他睁眼一望,竟是间旧庙,细细想想,自己刚才混混噩噩的走着,不知怎的,就进到这里……后来么……自己睡着了么……想着想着,慕容晓狐才注意身边有人,回头一看,竟是一位老人,细细看看,看他慈眉善目,雪白胡须,不像坏人……定了定神,少年才注意自己身上,因为发烧的缘故,身上出了密密的一层汗,里衣竟也湿透了……
他没有说话,更没有去问额头的凉巾是怎么回事,他怔怔的望着老人,那眼中带着一丝迷惑不解,而后,只见他瞥过头,却又怔怔的看向了天花板……
“孩子,你叫什么?”或许是戒心太强,那老人见少年莫然的态度,不由一怔,而后想他或是怕生,却又笑笑,开口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苦,想和我老头说说么?
“……”仿若没听到一半,慕容晓狐仍是愣愣的看着天花,那么出神,就如其上能看见世间无数的风月一般目不转睛……
“啊,你到是说句话……”老人见少年无论无何都不开口,也是纳闷,但更多的却是忧心,虽然只是陌落,但人非草木,岂能无情,看少年如此小小年纪便何多忧愁,老人更多的是对晚辈的关爱。
“……”
“是不是哑巴……啊”唉的长叹一声,老人似乎平生第一次见到如此固执的少年。
“不想说……”只吐了三个字,慕容晓狐便不在开口,惜字如金;
我都不去想我的过去,你一个外人还要管什么?前尘往昔,一捧黄土,挥之既散,不提也罢,从今以后,世上便多了个乞丐,少了个姓慕容的少年,如此而已……
临近昏迷前,慕容晓狐只听老人一直说念着什么……可是什么,他一句都没有记住……
云雨初晴,天空分外的蓝,几只色彩斑斓的鸟雀鸣叫着钻入空中,娇弱的身体,矫捷的动作,美丽的翅膀,清脆的鸣叫,鸟叫的如此清朗,就如沙漠绿洲清泉般的干洌,又如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欣喜……
好吵,外面是什么,鸟叫么……
慢慢睁开眼睛,慕容晓狐感觉一阵刺眼,向外一看,已是白天……看着,听着,想着,慕容晓狐不由痴住了,不一会儿,回过神来,他好象想起什么似的,向旁边望了望,却发现,老人已经走了……
不过,在他坐过的地方,却留下了一锭银子和一张纸……慕容晓狐好奇的拿过一看,上面竟有几句话……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 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 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
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 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 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 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 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 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
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 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孩子,珍惜自己
染尘老人上
第 15 章
秋风扫落叶,转眼,北方大地已至初冬,天渐渐的寒了,街上的行人匆匆的走着,或许是还没有适应这初冬的冷……女人夏季的彩衣秀裙换成了厚实的棉布长裙,男人也一改夏日赤膊之态,改穿厚厚的薄棉衣……
街边一角,一小小人儿远离人群,独自站在一个僻静的角落,他身着破衣,脚穿草履,蓬头垢面,一脸的穷酸相。只见他面前摆着个大大铁桶,平望过去,能看见上面稀稀落落散着些红薯。身边不时会有几人路过,有些男人侧目望望,瞧他这股穷酸样后不由撇撇眼,嘴里喃喃骂上几句,更不会从袖中掏出一文钱买他的红薯;但有的妇人心肠善些,会停下脚步,从他手中买上一个红薯给身边的娃子吃。看这少年年纪甚轻,不过十五左右,看他因为寒冷而不断的撮手取暖,跺跺脚来求得手脚不被冻僵,甚是让人心疼,不过如今却是人心不善,大多数自私自利,还哪来助人为乐!不过这少年见生意不旺却也不急,只站在原地,却也不吆喝买卖。
天寒地冻……
今年的秋去的早,冬来的快,才十一月份,北方大地就已是落叶萧萧,鸿雁南飞,因为刚下过一场雨,气温更降了些,少年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如一片在风雨中挣扎的黄叶,只见他把手伸向了炉子上面,靠借着那袅袅上飘的热气温暖自己……
“卖红薯了……可以让人暖和的红薯,大爷,来一块吧……”细如蚊呐的话语,显示出少年已因为寒冷已没多少力气,不过他自己也明白,再怎么吆喝都没用,过往的人想买早就买了,自己说那么多也没用……自己从日头初升呆到阴云密布细雨沥沥,如今已是雨过天晴,黄昏已过,日头已经落下了地平线……
收拾了摊子,少年熄了火,然后把烤熟的红薯单放到一地土盆里,看着那满满一盆的熟番薯,他摇了摇头。暗叹忙活了一天,竟连本钱都没赚到,今天又得哪红薯当饭了,唉,这样的日子真不知还要熬多久……
正想着,少年把东西放回车上,正要推车离开,却听后面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只见几个地痞样的男人向自己走来。周围稀稀拉拉的过路百姓们看到那些横行霸道地痞,便低着头加快步伐,直奔家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这偏远无助的小城镇,如果多管闲事而被他们盯上,倒霉的就是自己。
“小子,这么早就收摊,钱呢,我看是赚多了,快点,给哥几个拿出来!”迎头一男子摇摇
摆摆的走来,只见他口叼草棍,头顶歪帽,面色不善,尤其手中还操着个三尺来长一尺见宽的木棒,来势凶凶。见此,少年不由驻足,小声道:“各位大人,可不可以宽限一天,今天却是没赚到什么……”说这句话时,那少年底气不足,心想这些流氓真是不好惹,要是开罪了他们,这今后的生意还怎么做下去……
慕容晓狐自父亲死后,便心灰意冷,有了轻生之念,颠沛流离,浑浑噩噩度日,纵使千不甘,万不愿,他也不得不接受摆在眼前的现实——父亲已死……不过,阴雨天破庙中老人的一席话让自己明白了一些,人不应只为自己而活,对他来说,至少应该为死了的亲人做些什么,所以他便来到了远离京城的一个偏僻小镇,一是为了躲避上官惜颜和其他的坏人;二是为了攒一些钱养活自己,已报后仇……不过来到后,却不平静,一波不平,波波又起,当地虽然远离京城,远离上官惜颜的爪牙,可谓山高皇帝远,但相应的,官府腐败,地痞猖狂。缺乏世事、孤身一人、无处可依的慕容晓狐,便成了那些人勒索的对象……
“没钱!找死!”那人见少年少年不理自己,竟然神游天外,不由大怒,只见他三步并两的走上前去,抬高右手,上去就往少年的脸上拍去……一个愣神之际,不及闪避,只听“啪”的一声,慕容晓狐生生的挨了这一个耳光……
被打的瞥过头去,慕容晓狐赶紧用手捂住右脸颊,感觉着从指间传来的阵阵微热和脸部弥漫的浓浓火辣,慕容晓狐知道自己被打的不轻。“你凭什么打人!”忿忿的质问道,慕容晓狐怒视着眼前比自己高大许多的男人。
“哼,为什么打你,不给老子钱就要抽!说,钱在那!”危胁着,那男人又逼进了慕容晓狐,慢慢蹲下身去,不等对方反应,只见他猛然抓起慕容晓狐的衣领,硬是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老老实实的把钱给我们,算你没事,否则……”一使眼色,那人故意让身边的其他流氓做出打人的动作,其中还有几个心眼更坏的,竟把慕容晓狐担子中的东西翻了个地朝天,甚至连他的泥盆都不放过……见此,慕容晓狐心生畏惧:“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不仅打我,还扔我东西!钱我真是没有,今天什么都没卖呀!”努力解释着,慕容晓狐反手抓住了那人的手臂,用力的推搡,似要逃开。看着自己赖已生存的唯一家当被随意破坏,慕容晓狐的心如同入油般倍受煎熬,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己经到了如此田地了,老天还不嫌自己可怜吗!好不容易才有了继续活着的勇气,可为什么老天就要自己死了才开心!
“他*的!敢抓老子,不想活了!”那泼皮男人见慕容晓狐竟要挣脱,便破口大骂。只见他一把将他推倒在地,上去便往他肚子上踹了几脚,疼的慕容晓狐一劲在地上打滚。剩下的几人见老大出手,也是兴奋,只见他们走了上来,摩拳擦掌,纷纷抄起手中的家伙打向了慕容晓狐……
“疼,好疼,不要打了……“用劲最后的力气,慕容晓狐低声哀求着,上次被人打出的伤好没有好,这次又被打的这么惨,或许会落下残疾吧!此时的他只觉腿上一股钻心的疼,想来是断掉了……”大哥,我们这样会不会打死他?“一人见慕容晓狐面上都是血,不由害怕道。“死了条狗谁会理,本以为今天还可以赌上两把。唉,钱没得到就算了,至少让我们解解手痒,多少天没打过人了。”看他轻描淡写,视人命如草疥的样子,真是冷血无情到了极点,在他心中,打人杀人竟是一件快乐的事,变态之极。“大哥说的对,我们今天就打死他,把他的尸体搬野山里喂狼算了!”“恩,这主意不错,不久这小子的尸体就只会剩下一堆骨头……”“恩,大哥说的对……”
听他们说着这样的话,慕容晓狐后脊一阵发寒,或许是对死亡的恐惧,生的眷恋,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奋力的挣扎着,大声的吼叫着,也许是困兽之斗,也许是奋力一博,慕容晓狐此时对生的渴望强烈的超乎想象……
“别嚷!听见没有!谁都不会来救你的!”那被称做老大的人见慕容晓狐如鱼般搅动着身体,大喊着救命,讽刺道。几人合力压制住他的身体,不让他乱动……但无论无何,他们也停止不住慕容晓狐用力的扭动……大声的叫喊着,一人赶忙上前捂他的嘴,不料竟被慕容晓狐的贝齿咬出了红红的鲜血。“他奶奶的!不想活了!”只见那人已被慕容晓狐的行为惹红了双眼,愤怒的他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竟用没带伤的手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寒光凛凌,对准慕容晓狐的脖颈,直插下去……
“去死吧!”……
第 16 章
锋利的匕首直向慕容晓狐的颈项插去,就如同一条银色毒蛇的速度般,快速地扑向身下的可怜人,既将吞噬着他十六岁年轻的生命……
“不!”大吼着,慕容晓狐眼见刀光迎向自己,却无能为力,银色的光闪耀在自己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身体好冷,是因为自己就快要死了吧!怎么挣扎都没用呀,或许自己在父亲被奸人害死的那天,就该随他而去吧!上次自己在宰相府自杀未遂,被上官惜颜那个畜生救了过来,或许那时就已经预示着自己阳寿已尽吧!身体被其他的俩人牢牢的桎梏着,不可能逃开,死了就死了吧,一了百了,爹,孩儿下地去看您了,这样,我也可以圆了见娘的梦了吧!只希望那时,您可以只疼爱我和娘,不要在有那么多坏女人从中做耿了。心想开了,慕容晓狐停止了挣扎,或许是活的太累了……只见他把眼睛深深的闭上,不愿意看见自己死的一幕,或许是害怕,或许是紧张,他长如蝶尾的睫毛不停的抖动……
忽儿,手上的桎梏被松开……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脖颈的疼痛,没有感觉自己的意识慢慢消散……于是,慕容晓狐慢慢的睁开双眼,慕容晓狐却看到眼前另自己大骇的一幕——眼前,手持匕首的男子双目圆睁,凸出而又布满血丝的眼球显示出了那不可置信的神态。看着他这副表情,慕容晓狐不由吓傻了,呆住的他任凭那男子的尸体倒在自己的身上……
“啊!”吓的大喊着,慕容晓狐终于清醒过神,赶忙推开尸体爬了起来,他吓坏了,完全没有做好应付突来事件的准备,目光惊恐的看着眼前那个紫衣人,只见他手持一把宝剑,与刚才的一名大汉周旋,然后不出三招,那人就被刺中了心脏,应声倒地,在看地上,横躺着一具尸体,看那脸面,正是另一个流氓。眼睛的光彩慢慢回转过来,慕容晓狐眼见那紫衣人走向自己,脸上害怕的表情,较之将被杀死的时刻,更为夸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