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餐盘推了进来。尤特认识这名犯人,他姓朴,是住在A区的韩国人。
朴对尤特使了一个眼色,又将视线落到盘子上。尤特微微点着头,接过了餐盘。等餐车和警卫离去后;尤特立刻检查送
来的食物;在干巴巴的面包下找到了一张折的小小的纸片。
「你看完这张纸条后,就立刻把它撕掉冲到马桶里。偶尔像这样一个人清静一下也不错吧?而且也不用看到室友的死鱼
脸,你就把它当成是休假好好享受吧。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D」
尤特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是迪克写的!虽然从字里行间仍可以感到那股特有的冷漠,但却让尤特灰暗的内心开朗
了不少。
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尤特在心中反复咀嚼着这段文字。不可思议的是,这句话强烈地激励了尤特。虽然想将这张
纸留着,但如果不小心被警卫发现的话可就麻烦了。尤特照着迪克的指示,将纸片撕碎后,依依不舍地将它冲进马桶里
。
当尤特吃完东西洗好脸后,突然发现自己没事可做了。他看着连手都碰不到的窗户。那是一扇看不到任何风景,仅供采
光的小窗户。这种无事可做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来得痛苦许多。尤特不禁心想,如果有报纸可以看就好了。
尤特靠着墙发着呆,突然听到隔壁的人敲了墙壁两下。尤特心想也许是住在自己右边的犯人想传递什么讯息,于是便来
到了门口,把脸用力贴近铁门后说道:
「有什么事吗?」
当尤特被关进来时,隔壁间的犯人正盖着毛毯在睡觉,所以尤特并没有看到他的长相。那名犯人用冷静的低沉嗓音说道
:
「喂,新来的,过得还好吧?」
虽然从声音中无法判断说人的年纪,但那一口带着西班牙腔的英文,至少可以了解他是拉丁裔这件事。
「还过得去啦。你呢?」
「还不赖。你是住A区的日裔美国人吧?听说你海扁了贝尔奈鲁一顿?」
尤特心想,如果对方是墨西哥裔的话,对同胞被攻击这件事应该不会觉得开心吧。他警戒地回答道:
「是又怎样?」
「能打到那个大家伙还真是了不起,我真想亲眼见一次你那惊人的飞踢呢!」尤特听到对方不带恶意的笑声后,稍稍安
了心,接着问道:
「你被关在这里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
那名男子吹嘘道:
「因为每天送餐的人都会照三餐把这里最新的消息送给我啊。」
自称尼特的男子是墨西哥裔。令人惊讶的是,他被送进来这里已经一个月了。也许是因为太闲了,尼特开始对尤特说一
些有的没得事。尼特的话题十分有趣,有时也带着一种哲学的气息。虽然在惩戒房里禁止交谈,但那也仅限警卫每小时
两次的巡逻而已。尤特就这样沉醉在尼特那充满磁性的嗓音中。
有个被关进惩戒房已经过了三天。在晚饭过后,为了打发时间,尤特开始做起伏地挺身。此时隔壁隐约传来尼特哼歌的
声音。尤特被这令人怀念的旋律所吸引,便敲了墙壁两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着墙壁敲两下已经变成他们之间的
暗号了。
有个将脸贴近铁门问道:
「尼特,你心情不错嘛。这曲子是墨西哥小调吧?」这曲子在墨西哥十分有名。尤特的继母蕾蒂也时常哼着这首曲子。
尼特回答:「嗯,没错。因为今天是五月五号,所以要特别庆祝一下。」
「嗯?今天已经是五号了啊。是普耶布拉纪念日吧。」
普耶布拉纪念日是墨西哥的国定假日。不知为何,在美国的庆祝活动比墨西哥还要来的盛大。
尤特还记得在老家时,一边吃着蕾蒂精心制作的料理,一边和帕克一起参加派对的事。
尤特怀念起回想着蕾蒂的料理,轻轻说道:
「真想吃淋上一大堆白酒的烤鸡呢。」
「你喜欢吃墨西哥料理?」
「嗯。因为我的继母是墨西哥裔,所以对我而言,墨西哥菜就是所谓妈妈的味道。」
尼特难掩惊讶的口气说道:「原来如此啊……你该不会会讲西班牙语吧?」
「当然罗。连西班牙式英语我都熟得很呢。」
「不然我们来讲西班牙语好了。」
尼特笑着说道:
「那有什么问题,AMIGO。」
尼特便立刻用母语开始说。
「尤特,你知道我刚才那首歌有什么意思吗?」
尤特答道:
「当然。那是一首有关燕子的歌吧?我听说燕子是指那些看天吃饭的人。」
尼特唱的那首墨西哥民谣,内容是一个人一边担心燕子不知要飞向何方,一边感叹着自己无法回到祖国的故事。虽然是
一首悲伤的曲子,但那美丽动人的旋律却一点也没有忧愁的感觉在里面。
「嗯,没错。但其实这是革命被捕的男人们,渴望着自由而唱出的曲调。很适合我们这些犯人唱吧。燕子是自由的象征
。不受任何事物拘束,想飞到哪就飞到哪。」的确,如果要这样解释的话也行。
「就算被关在监狱里,我还是用自由自在的心情来庆祝这个日子。在普耶布拉的那场战争里,人数不足的墨西哥军队打
败了有两倍兵力的法国军。让我们一起来为勇敢的墨西哥军队喝彩吧。这小小的惩戒房就算能关住我们的身体,但却关
不住我们自由的心,你说是吧!」
尤特可以从尼特的话里,强烈感受到那股身为墨西哥人的骄傲。在这骄傲的背后,也许也隐藏着一股不屈不挠的坚强意
志力吧。
虽然墨西哥人是美国人数最多的少数民族,但在美国,墨西哥人几乎可以说是非法移民的同义词,歧视墨西哥人的美国
人也不在少数。但其实在美国的西南部有许多土地原本都是墨西哥所拥有的。耶鲁、艾尔帕索、洛杉矶、旧金山……这
些都是西班牙语中的地名。墨西哥人越过边境不停地移民到美国,就某些方面来说,也可以说是他们试图以这种方式,
重新取回在战争中被美国强取豪夺的故乡吧。
「尼特的刑期是几年?」
「我犯了伤害罪,要关三年。」
「是吗……喂,尼特你知道吗?墨西哥人的自杀率是全世界最低的喔。」
尼特听了,微微一笑说道:「那还不错嘛。自杀这种行为对开朗又有着不屈精神的墨西哥人而言,实在是太不适合了。
那日本人呢?」
「高的很。日本的自杀率是美国的两倍呢。不过杀人事件却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
「日本人是心地温柔的悲观主义者吗?」
「还不如说是懦弱比较适合吧。我因为从小就在美国长大,对日本的事情不太清楚啦。」
「虽然我也跟你一样,不过我对墨西哥的事可清楚得很哦。」
听见尼特毫不迟疑地回答,尤特不仅苦笑了起来。虽然两人都是移民第二代,但身边有许多同胞,一边接触墨西哥文化
一边长大的尼特,是没办法了解尤特这种人的心情的。
尤特缺少一种对自己身份的认同感。既不认为自己是日本人,美国人对他而言,也只不过是国籍上的称呼。有着多重身
份,却没办法被归为任何一方。所以尤特的心中一直没有安全感。
「对我而言,日本这个国家实在是太遥远了。不光是距离,就情感上来说也是一样。我从小就一直希望自己和母亲和哥
哥一样,是一个墨西哥人。」
「那你就当墨西哥人不就好了吗?」
尼特若无其事地说道:
「从今天起,你就是黄皮肤的墨西哥人。」
虽然这只不过是玩笑话,但却让尤特有一种被接纳的感觉。尤特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了下来。
「……谢了,尼特。」
面对尤特的道谢,尼特装模作样地说道:
「您就别跟我客气了。」
如果一直被关在惩戒房里,不和人群接触,很快精神就会出问题了。
但因为把尼特作为聊天对象,使尤特从被监禁这件事上转移了不少注意力。尤特靠在冰冷的墙上,内心感谢着上天,让
他在这种地方能交到好朋友。
尤特被关进惩戒房已经超过一星期了。在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被放出去,以及无法调查柯鲁布斯真面目的双重压力
下,尤特的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糟。
因为太过焦躁,尤特开始用拳头槌着墙壁。这时,从隔壁传来了尼特的暗号。尤特做到了平常聊天的位子上,尼特安慰
地说道:
「冷静一点,尤特。就算你这样做,事情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而且我想你应该快被放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
「大家这种小事,顶多只会被关一个礼拜吧。而且我听说贝尔奈鲁已经离开医务室了。」听到这个消息,让尤特微微地
感到不安。不知道贝尔奈鲁会不会对米奇不利……
「贝尔奈鲁是一个执念很深的人吗?」
「嗯,就像蛇一样……你该不会再担心那个叫米奇的人吧?是他刺贝尔奈鲁一刀的吗?」
由于过度惊讶,明知尼特看不见,尤特还是不自觉地凝视着声音的来源。尤特说道:
「你收集情报的能力还真是惊人呢。该不会这里所有的事都逃不过你的双眼吧?」
「对呀。像你和那个叫迪克的人是室友,还有一入监就被BB给盯上的事。另外你最近被那些姐妹们剃掉胡子的事我也知
道喔。」
「真是服了你了。你怎么会连那种事都知道啊?」
「尤特,不用担心贝尔奈鲁的事。那小子不会对你和你的同伴出手的。」听到尼特肯定的语气,不禁令尤特心生怀疑,
问道:
「为什么你能那么确定?难道你有什么根据吗?」
「那家伙被送到医务室时,我就叫洛可·耶鲁马诺的干部去警告过他了。如果他向警卫密告的话,那洛可·耶鲁马诺的
人马是不会放过他的。那小子还没有胆量敢违反我们的命令。」
就算尤特再迟钝,到这时候也察觉到一件事。那就是这名和自己朝夕相处,无话不谈,心地又好的人的身份。
「……你是洛可·耶鲁马诺的老大利贝拉吧?」
「嗯,我就是耶鲁尼斯特·利贝拉。」
出乎尤特的意料之外,尼特十分干脆地承认自己的身份。想不到尼特就是洛可·耶鲁马诺的老大……
「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瞒着你?我可没有刻意要瞒你喔。是你自己没问我的吧。」
「但……不,你说的没错。」
尼特就是耶鲁尼斯特的昵称。尼特一开始就已经表明了身份,是自己没注意到。而且,尤特又不是黑色军团的人,尼特
也没有刻意隐瞒身份的必要。
「但是,为什么这么做?贝尔奈鲁和你不是同胞吗?」
「我知道那家伙强暴你们同伴的事,你们会想报复也是很正常的。那小子是我们墨西哥裔的耻辱。」
从尼特的语气中可以感受到对贝尔奈鲁的那股厌恶。
「原来如此……对了,你什么时候可以被放出去啊?」
尼特用冷静的语气说道:
「我不知道。一开始是十天,但时间却不断地延长。看来黑色军团的内乱一天不平定,那些警卫就一天不敢放我出去吧
。」
这名男子十分了解自己可能会引起一场大暴动。虽然被迫过着不知何时能结束的独居生活,但仍保持冷静,不会轻易被
焦躁的情绪所支配。由此可见,洛可·耶鲁马诺的领导人,是一名有着超强意志力的顽强男子。
「如果黑色军团那些家伙挑衅的话,你会和他们作战吗?」
「逼不得已的话。当然,我是希望能尽量减少彼此的冲突啦。」尤特的脑袋里,突然浮现了亨利·凯伦的脸。也许尼特
身为洛可·耶鲁马诺的首领,会十分了解敌对黑帮老大的底细也说不定。
「ABL的情况还好吗?」
「那些家伙可狡猾得很。他们打算坐收渔翁之利呢。」
「凯伦是哪一型的老大?」
「是一个相当聪明,又很难猜测他想法的人。他也是一个秘密主义者,连组织干部都不知道他真正的心意。连之前和他
交往过一段时间的多妮也说过对凯伦一点也不了解这种话。」突然听到多妮的名字,尤特才想起这个男人和多妮是一对
。
「对了,虽然有点慢,我还是要跟你道声谢。谢谢你帮了多妮。」尤特一下子对这句话反应不过来。转念一想,才想起
尼特指的是之前多妮差一点被奇布里攻击的事情。尤特觉得十分惊讶,想不到尼特连这件事也知道。
「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那家伙本来就很胆小,我只不过威胁他说警卫在看就吓得要死了。」
「但是,要安抚一个手持凶器的人还是需要相当大的勇气的。如果你没阻止他,多妮搞不好就因此而受伤了也说不一定
。我真的很感谢你。」
「好了拉,你再谢下去的话我会无地自容的……对了,你想见多妮吧?」
「当然罗。那小子是我唯一的亲弟弟呢。」
尤特大吃一惊,连忙将耳朵考到铁栏杆旁说道:
「你说什么?他是你的亲弟弟?我听说他是你的情人耶!」
「因为多妮自己要求,我才故意让旁人误解的。在我十七岁的时候父母离婚,也让我们兄弟因而失散。像我们现在这样
,虽然名字换了,却在这间监狱里再次相遇又一起生活,说起来实在有点奇怪……但是那小子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是
兄弟……真是个笨家伙。」尼特的声音里充满着既同情又爱护的感情。
一方面因为拥有受到大家所崇拜的大哥而感到骄傲,但是另一方面却又害怕自己成为大哥的污点。尤特十分了解多妮那
矛盾的心态。
「跟我说这么重要的秘密好吗?」
尼特用坚定的语气说道:
「我只不过是觉得你可以信赖才说的。多妮十分欣赏你,我也一样。你已经是我的朋友了。」尼特在这种性命受到威胁
的危险世界里,靠着自己的直觉顽强地活了下来。他之所以如此信赖一个没见过面的人,绝不是因为他不拘小节,而是
对自己的嗅觉和判断有着绝对的自信。
尤特想要回应尼特对自己的信赖。他下定决心后,说道:
「尼特,凯伦的背后有火烧伤的痕迹吗?」
「火烧伤?为什么这样问?」
「……我在找一名身份不明的男子,理由我现在没办法告诉你,但是我非把他给找出来不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我
都一定要做到。因为能不能找出这个家伙,关系到我的人生。我想,也许凯伦就是我正在找的人也说不定。如果他的背
上有烫伤的话,那几乎就可以确定是他没错了。」尼特闷哼了一声,喃喃说道:
「原来如此……」
「我想你一定有自己的理由吧。虽然我不知道凯伦的背后有没有烫伤,但是我听说他的腰上有枪伤的痕迹。」
枪伤!受到枪击时,有时也会造成皮肤烧烫伤。而且如果是口径大的枪支,挨子弹的地方也可能会遭受严重的裂伤。如
果解释的牵强一点,把枪伤看成是烧伤也是有可能的。
「等你出去的时候问多妮就知道了。你就跟他说,我叫他帮你忙就行了。」
「多谢了,尼特。真的……」
「嘘!」
尼特发出警告,尤特这才发觉远处传来的警卫脚步声。他离开了铁栏杆,快速退回到房间里面。
警卫来到尤特的房门口,用着自大的口气命令道:
「尤特·雷尼克斯,给我出来!从今天开始你就回去普通牢房。」
第七章
尤特出来的第一件事便是到淋浴间洗个舒服的澡,之后便回去A区。当尤特回到自己的舍房时,第一个出来迎接他的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