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看来接应和攻击都很完美。”我淡淡笑着,在地图上表示暗礁水域的地方点了一下,说,“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苏三建议季公子安排两艘船伪装成渔船隐藏在这附近。一条装满粮食和水,一条装满武器和炮弹,别去附近港口做补充
,一直等候消息就可以。”
“只需要两条船吗?”他抬起头看来,眼神又亮又锐利,仿佛刺进心里。
“嗯,不需要太多人,最好能选些会武功的,什么也别做,只需要等候着。”我不落痕迹的退开一步,我还是直觉季奉
辰这人太危险,对他若有若无的执念丝毫没有兴趣,也不想陪他搅和一起。
“好。”他笑起来,凤眼狭长微微上挑,带着莫名的意态。
这里是漓州某一家客栈,莫欢有事出去了,小四一早就不见了人影,而季奉辰深夜来访,只带了一张简陋的东盛地图递
过来,也不说话,自顾自地找了个地方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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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回头,莫欢和我达成共识,一起去漓岛探个究竟。
于是,隔了两天,任朴初派人通知我和莫欢,来接行的船已经准备好了。同行的还有朴初那个抱着古筝叫云儿的小童,
当然还有早就烦闷着想要离开的小四,加上慕天府在刑州这里的负责人,一个又高又瘦叫钱叔的人。
对于任朴初,我总觉得他有很多事隐瞒着没有说出来。不管是暗中试探还是明着追问,甚至当着他的面把破绽一一说了
出来,可他还是保持一致的笑容可掬,亲切谑雅的口气,让人无法生气,也让人无法继续追问下去。
他的手段圆滑、高强,就象一个静止的圆球,无论从那边看去,或者施加外力,他还是一成不变,把事情都滴水不漏地
一一办好,也把种种问题不落痕迹的带到另一个方向。
这样一个人,如果在官府里任职,肯定会官运亨通,位极人臣,可惜现在混在募天府内。看钱叔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
就知道朴初在慕天府地位也不是很高。
我心中有几点疑惑的:
一是朴初为什么花了这么大的工夫弄了这幅神仙图?只是为了引我上当,去帮释崇敬夺取门主的位置吗?
二是画里的几人又是根据什么而挑选出来的?除了流言里的李祚和李谡,为什么还会有莫欢在上面?而另外那三个又是
谁?
三是朴初说过在锦州的花船上见过我,可我却没见过他。是我没留意到还是他当时候也易容了?他和释崇敬好象很亲密
,但如果是小敬身边的亲信,怎么钱叔对他的态度会这么淡漠?
带着问题,我经常细细观测他。可朴初依然一身宽袍长袖的白衣,白天笑眯眯地看着小四和莫欢耍剑玩,夜晚就躲回他
那船仓里,只是偶尔听到“峥峥”的乐声,和着江水拍打在船沿的声音,穿透在夜色之中。
想不到的是,船经过溯州的时候,朴初出乎意料的接到一封密函,内容不得而知,只是他的脸色一下变得雪白,愣了好
一会才回过神,往日的微笑不见踪影,紧紧抿着嘴。接着他就带着小童回了船仓,不一会小童拎着行李走了出来,要钱
叔立刻把船靠岸。
朴初的匆匆离去,最不满意的居然是小四。他喃喃地嘀咕着,又少了一个对手等等,长啸着叫来他的马,也跑得不见了
人影。
接下来的路程比较顺利,江面越见宽敞,水流也越来越平缓,迎面而来的江风开始带着淡淡的海腥味道,湛蓝色的天空
飘浮着几缕被风吹开的轻云。
两岸除了搭在水面上的活动鱼塘、撒网或满载的渔船、连绵数里的防洪石栏,还多了一样不知道是风力还是水力的风车
。
到了漓州,钱叔带着我们在一家看起来很大很豪华的客栈住下,安排好细节后又匆匆出去。很快的,钱叔带着一个同样
又高又瘦的人回来,说是慕天府在漓州的负责人,赵叔。
那人恭恭敬敬地说,“苏二公子,苏三公子,原来赵某早就给两位公子准备好出海的船,刚好帮里有急事被抢用了,所
以两位公子得在这里委曲几天,等赵某准备好另一条出海的船。”
我也知道以现在的航海技术,对船只要求很高,不是随随便便任一只船就能出海,而且出海前的准备工作也很复杂,也
就没有为难他们,就说,“赵叔不用介意,既然慕天府有急事,苏三只是等几天哪会委曲?赵叔也别赶时间,必定要把
出海的东西和用具都准备就绪了,才好出航。”
赵叔自然松了一口气,回道,“受到敬少爷邀请的还有一人,昨天已经到漓州,现在正好住在隔壁的院子,到时候刚好
能一起出发了。”他口中的敬少爷就是指释崇敬,看来小敬在慕天府里地位相当的高。
“哦,对方姓方?”我心一动,故意说道。
“不是,估计苏公子不认识。”钱叔在旁边搭话,也没有再说明。
“谁说不认识?”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两个高挑的身影推门而进。前面那个白衣金绣,金环束发,凤眼狭长微微
上挑,似笑非笑地冷冷看来,不是季奉辰还有谁?从不离他左右的辛言站在后面,依旧是玄衣黑靴,双手环抱着面无表
情。
季奉辰视线扫过屋里的各人,微微偏着头和辛言低声说了几句,视线在我和莫欢身上转了一圈,有点揶揄地笑着,“苏
二,苏三,又见面了。”
赵叔迎了上去,恭恭敬敬地领着季奉辰坐下,“季公子,我们正好说到,到时候可能要几位一起同船出海。”
“奉辰不介意,不过就怕苏公子会介意呢?”季奉辰撇了我一眼,声音平缓,内里明显带着含蓄却又很清晰的讥嘲。
“苏三怎么会介意?”我迷着眼睛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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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叔和赵叔早就告辞各自去准备出海前的事情。
我找了个借口拉着莫欢到漓州城里转了一圈,买了很多有趣的小玩意,再去据说是很出名的黄鹤楼大吃了一顿,等回到
客栈的时候,天色都已经一片昏黑。
客栈门前早就点起两列灯笼,一路照耀进入大堂。这家客栈好象很少人来,见大堂里匆匆而过的几个人都是非富则贵,
看来以现代的眼光,这家应该算是五星级的酒店。
从大堂去到我们住的小院子有一段距离,沿途米白色的小石子铺成的小径,两边种着刚好挡住视线的矮树丛,再过去是
一道道青砖绿瓦的围墙分隔着每个院子,每隔十来步就有一个小小的防风灯笼照明,显得很清幽。
这客栈的设计倒真是别致,利用丛林和围墙间隔起来的院子是各有各的风格,既保持着各个小院子所住客人的隐私,连
这小路的设计都考虑细致,而且现在看来好象每个院子都有一条专用的小道,走了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到别的人出现。
慕天府把我和季奉辰等人都安排在这里,不知道这客栈和慕天府有什么关系?
“哎呀,东西掉了,帮我拿着这些盒子。”我没留意到路边暗处几块小石头,一下子收不住脚步,脚一歪手上高垒着放
东西的盒子掉了几个到地上。
“你啊,怎么不小心点看路?”莫欢嘴里埋怨着,还是把我手上的盒子都接过去。
我弯下腰借着不远处那盏防风灯的光亮细细看着地面,一一把东西捡起来,又钻进旁边的矮树林,不一会拿着最后一个
小盒子出来,笑着对莫欢说,“我们快回去吧,光顾着买东西都饿死了。”
莫欢笑着瞪我一眼,说,“那你还愣着?走啊,这些盒子我拿就行。”
我也没推辞,笑嘻嘻地跟在他后面,左转右转,很快就回到我们住的那个小院子。
一进屋里,莫欢把东西都堆在桌子上,又叫来小二给我们打来热水,准备好一桌饭菜。等酒菜都上齐了,热水也打来了
,莫欢给了赏银让他明天再来收拾。店小二带着暧昧的目光偷看着我和莫欢,出去的时候顺手把房间门也拉上。
莫欢笑眯眯的端着酒杯缓缓喝着,看着我拿着筷子把面前的酒菜拨乱,又给他和自己的碗上夹了些,才低声问道,“发
现什么了?”
“路上小石头带着血迹,看来是从旁边那小院子扔出来的。我钻到树林想靠近点看的时候,见院子围墙暗处有人守着,
我怕对方怀疑,只能和你演了一出戏。”我一边低声说着,一边从怀里拿出一块小石头递过去。
莫欢接过来在油灯下细细检查着,过了一会说,“看血迹早就干透,应该是一天前沾上的。”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眼睛
里闪烁着莫明的光芒,“今晚,我们……”
我嫣然一笑,站起来,走过去,环抱着他,一手伸出,已经顺手弹熄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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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莫欢向我作了个手势,我忙跟在他后面向前走着。
沿途见到两个玄衣人斜斜地倒在角落里,看起来应该被莫欢点了睡穴。莫欢在围墙上向我招手,我也就跟上前去。
越过围墙,发现这院子比我们那间大多了,前后两间院子。前面这间几个房间都亮着灯,窗口有人影闪动。后面那院子
漆黑一团,只有正中一间正房亮着灯,不过门口守着四个彪型大汉,眼睛精光闪烁,印堂鼓鼓地。
莫欢看向我,我用手指了下后面那院子亮着灯的那房间,他点了点头,左右看了下,然后带着我潜到那房间的后面。
幸运的是,那房间的后面有一扇小窗子,旁边一个很大的木柜挡住了大半,应该是用来对流通风用的。而现在初夏的时
令,估计早些时候收拾屋子的小二把窗子打开了一点通风。而我和莫欢就借着这一丝空隙往里看着。
房间中间用一个半圆的小拱门把整个房间分隔成两间,挂着重重的布帘,左边被布帘挡住看不清楚,隐隐看见里边是雕
花大床,上面躺着人。右面中间放着小圆桌和几张椅子,有个女人坐在那里细细哭着,
那女人身穿着雪色绣着暗纹的丝袍,外罩着一袭如梦似幻的轻纱,乌黑油亮的长发梳成简单的云鬓,头上几件金色珠花
却显得雍容华贵到了极点。她低着头,也看不清楚样子,只是那哭声柔柔细细的,轻软婉转,倒是很好听。
不多时,床上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充满不耐烦地说道,“妈,你哭够了没有?”我和莫欢对望一眼,心中无数的疑惑
。这声音好熟,在哪里听过呢?
话音一落,外边那女人立刻停住哭,抬起头来连声说,“不哭不哭了,敏儿,你醒了?出来吃点鲜鱼粥,知道你喜欢吃
,我可是熬了半天了。”很美的女人,千娇百媚的她可用人间绝色来形容,只是眼睛黑白分明,一点也看不出来刚才在
哭的样子,嘴角挂着一丝微笑,看起来反而有点狡猾。
里边嗦嗦响着,然后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走了出来。
莫欢往我身边靠近一点,我定了一下心神。里边的不是别人,却是一直不知道来历,孤独而要强的达沙。达沙怎么在这
里?屋里那女人又是谁?一直和达沙不离左右的龙利在哪?
那女人忙吩咐手下拿热水上来,用细布湿了点水递过去,达沙接过来洗了下脸,然后坐在桌子旁边。这时候粥也端来,
热气腾腾的。那女人接过来用嘴吹了几下,就被达沙不耐烦地抢了过去,拿着小勺开始吃着。
“敏儿,你原谅母亲了?”女人带着小心翼翼的表情,有点哀怨地看着达沙。
达沙沉默不语,过了一会才好象大人一样叹了口气,说,“不原谅你又能怎么办?妈,你什么时候把龙儿带来给我看看
?他身体原本就不好,好不容易养好了点,前段时间淋雨又病了。”
那女人一听眉开眼笑的,哪有刚才可怜兮兮的样子,笑着说,“呵呵,我早就派人把他送回岛了,你要见他就回岛吧。
”然后脸色又有些阴沉,唉叹着说,“可怜天下的母亲啊,唯一的女儿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只想着乱七八糟的旁人。”
“妈……”达沙冷冷地看着对面自己的母亲一会就变了几个表情,估计早就习惯了,一点也不为所动,反而淡淡地说道
,“你不就是想让我回岛吗?如果你答应我不伤害其他人,我就跟你回去。不然的话我死也不再踏入漓岛一步!”
“哎,敏儿你可别冤枉母亲啊?我怎么能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呢?怎么说那人也是天培的骨肉呢。”那女人又换了一种可
怜兮兮的样子。
达沙静静撇了她一眼,端起面前的粥喝了几口,冷冷地说,“你记得我的话就好。”然后也不再说话,静静把剩下的粥
吃完,转身走回里间。
灯光下,那女人温柔地看着不远处的床沉思着,不一会美丽的脸上变换了几种表情,最后眼睛渐渐冰冷,站起来走了出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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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莫欢走回小院子的时候,意外地见到院子门口站着两人。
季奉辰似笑非笑地打量着我身上好象夜行衣的黑色衣服,笑着说,“奉辰还以为两位苏公子正在房间里卿卿我我的,还
怕打扰了两位的雅性,原来却是掩人耳目,装个样子啊?”
莫欢上前挡在我面前,沉声说道,“如果不是两位深夜来访,接下来自然不是掩人耳目。”季奉辰一滞,双眉挑起,面
色阴沉地看着莫欢。
我推开房门,笑着说,“进去再说,请。”
桌上还摆着冷掉的菜肴,我让季奉辰先坐着,然后进里屋换好衣服出来,莫欢早就把桌上整理干净,菜肴也用食盒装好
,放到角落里。
“季公子,深夜来访,是有什么要事吗?”我坐下来,开口问道。
季奉辰也不回话,只是从怀里拿出一个小卷,递过来。
我打开一看,却是那张缩小版的神仙图,细看纸色还新,墨色黝黑,看来是临本。“季公子是什么意思?”我故意装着
疑惑地问道,“不就是一张八仙过海图吗?难道还有其他意思?”
“苏三你别装糊涂了,这次慕天府邀请的人都是画中人。奉辰就有点不明白了,两位苏公子怎么也在被邀请之列?苏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