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将微笑着,反拧姬旦双腕将他拉至暗门处。
姬旦身不由己随着丰将行动,见到崇应彪稍稍闪身,避开淳于缨这凌厉一鞭,身手矫健亦相当灵活,这下他便知这人之
前果然隐藏武技,不由得暗自皱眉。
淳于缨轻咬朱唇正待再度强上攻击,突觉丹田一空臂上气力尽泄,接着身子乏软,竟被抢上的崇应彪搂个正中。
「你!你做了什幺?"淳于缨见着崇应彪那看似快冒火的眼睛,心里禁不住又惊又怒。
「不过是一种只对习武之人才有效的小小香料,我当然是早已服下解药,至于你嘛,我会在一个时辰之后给你服下。」
崇应彪略一动作便抱起了淳于缨,「你说,女人如果出嫁,还会对她的夫君刀剑相加幺?」
淳于缨咬牙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艰难推开崇应彪,与此同时,丰将抓着姬旦的肩膀将他带出了那个房间。
「我真没料到你竟会与如此卑鄙之人合作!」姬旦顾不得肩上传来的痛楚,只是焦急淳于缨的处境。
「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真会为他人着想。」丰将似笑非笑地盯着姬旦总算有些愤怒的神情,神色中竟还有些嘲弄。
「你似乎教不乖呢,就像我们第一次见面时那般,记得当时你就把你的兵器给了别人。」
「不用你来教训我,如果你还是一个男人,就不应该纵容崇应彪那样对待一位无辜女子。」姬旦斥责道。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你心目中,我还有些可取之处。」丰将说着,怱然收敛笑容,
沉声打断姬旦准备再度开口的举动:「我这人向来只会用这双手去夺取自己想要的东西,至于其它事我可全然不管。」
「你......」
「再说,你们中原人的事我也不想插手!就算崇应彪不怀好意,但他给了我族这一年的粮食,我便帮他。」
丰将捏住姬旦下颚,将他紧紧地拉近身边,「所以就算那日他想灭口,我如今却没有选择,只能与他合作。」
「你以为崇应彪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后,便会容你抽身离去?」姬旦用力别开脸,他感到丰将热热的气息喷在他的脸颊边
上、甚至还向他的颈间滑去,所以本能地抬手打算推开丰将的钳制。
「别动!」
丰将的话音却在这时变得粗暴了起来。
姬旦只觉得胳膊处传来阵阵剧烈的痛楚,背上跟着一凉两肘生疼,却是丰将把他扔在墙壁上,用其中一手扣着他的双腕
高举过顶,随即身体压将过来,轻易地制住了他的挣扎。
「我很奇怪,你究竟对我下了什幺咒?你身上究竟有什幺魔力?」丰将喃喃地在姬旦耳边说道:「为什幺我一闭上眼,就
会看到你的身影?
「明明你这样的性子,若是我的族人,在你第一回将刀给递到他人手上时,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姬旦默然,他也知道佳夷强悍向来弱肉强食,对他们认定将会拖累全族的弱者从不留情--即使是同族人,亦不会改变这
一规矩。
「你快些放了我,回去拿解药救下淳于姑娘,我西岐也不会为难你。」姬旦稍稍偏头,怱然开口打断沉默,语气里竟没
有一丝焦虑:"崇应彪没有诚信,你与他合作明显不智。」
「呵呵,是了。就是你这种眼神与说话的口气。」丰将松手,但立刻又捧起姬旦的脸颊,若有所思地笑了笑。
「看似那幺温和的一个人,怎幺会拥有比夜幕下的大海还要让人心凉的眼神?明明你是那幺善良的一个人,可是,你的心
却好象封闭在一个只有你自己才知道的地方......
「我很想看看这个尘世间究竟有什幺东西,可以教会你如何保护自己,可以令你这张脸动容。」
姬旦皱眉,他不喜欢这个危险的男人去解读他,但却无力阻止。
思虑问,姬旦感觉胸前衣襟被丰将提起,跟着一股清新微风向他扑面而来,原来他们已出得监狱,身处天幕之下。
「你说崇应彪此时得到他想要的东西没有?」丰将突然淡淡地说道。
姬旦心中亦为此事担忧,他眼见这里乃是天罕后门,不知姬奭可否有安插人手在此处。
这时他见丰将拉出一匹马来,突地一掌击在马臀上,惹来那骏马长嘶不止,倒让姬旦微感意外。
丰将提着姬旦腰带将他执于马上,慢吞吞地将他缚牢在马背。
而这几下动静已引着姬奭领人赶来,他见着翻身上马的丰将与被擒的姬旦,立刻行动迅速地抢上前来。
"淳于缨此刻就在里面,与崇应彪待在一间房里。」
丰将调转马头,对动身快逼近身边的姬奭淡淡说了句:「她中了迷药,全身无法动弹。」
姬奭闻言不禁一怔,回头望向天牢处,恨不能立刻插翅飞进去救人,但他一眼又见丰将便要策马,终不能让这蛮人在他
眼前大咧咧地带走姬旦。
他这时心神紊乱,左右为难,只机械地动了动脚便要追赶拦阻丰将。
「奭弟,别行这让你必定终身后悔之事!」
姬旦见了姬奭这番举动,突然冷冷地喝斥一声,直让姬奭听得浑身泛凉,再一眼接触到姬旦那凌厉又催促的目光,顿时
硬下心来,立即转身带人向天牢奔去。
「四哥,我定会赶来救你。」
姬奭暗下决心,只是胸中止不住一阵阵难过,寻思救回心爱之人以后便立刻转回营救兄长。
「看来你们的兄弟之义也不过如此,你的性命在你弟弟心里还不如一个女人重要。」
丰将笑道,甩鞭驱马驶入密林。
「谢谢你。」姬旦没有接丰将这挑拨之语,却突然启唇,对着按住他背部的男人说道。
「哦?」
「尽管你此举只是想用奭弟去牵制崇应彪,不让他有时间追击你,不过可以护得淳于姑娘周全总是一件好事。」姬旦被
缚在马上说话极是困难,剧烈的颠簸亦让他觉得异常艰辛。
「终是什幺也瞒不过你。城外有西岐的军队,后面又有那家伙,我可不愿腹背受敌。」
丰将连连甩了几鞭催马急奔,道:「只是听你刚才的口气--他人不知,还以为你当真看中那小女子。」
如果成全一对有情人,如今这样的局面也没什幺不好。若然姬奭方才真的不分轻重为了救他而失去心爱的姑娘,那可便
是天下最为愚笨之人!姬旦淡然在心里想着,而且他相信姬发总能在最后时刻赶来。
不知为何,这股执念一直萦绕于姬旦心间,不管姬发如今身分如何,不管姬发成亲与否,至少那位永远当他是兄弟的姬
发,断然不会允许别人伤害他的家人--哪怕,他对于姬发来说只是家人而已。
姬旦有些失神地想着,他也懒得、也确实没有能力,可以从丰将这样的高手手中逃脱。
丰将选择的道路颇为曲折迂回,一气奔了快大半夜,才勉强停下来让马匹喝水稍作休息。
姬旦只觉得他周身的骨架都被这一路的狂奔而颠得散了,肢体痛得麻木,偏偏却胸口发闷,几欲吐出来。
如此情形,丰将便解开绳索,抱着他下地来休息时,但姬旦也只能暂且保持那个僵硬的姿势,任由丰将轻轻在他身上各
关节处按捏,才算稍稍减轻了痛楚。
「喝口水吧!」
丰将望着脸色苍白的姬旦,取下腰间水囊。
姬旦还未开口说话,丰将便水囊递到他唇边灌下两口。由于动作不太温柔,有些水渍便不慎从他嘴角溢出。
「咳咳。」
姬旦咳得几声胸口更是痛得厉害,他禁不住微微蜷起了身子。
丰将见姬旦此刻可以稍稍动弹,才在脸上挂上几抹笑容,「我好象对你每次都控制不好力道,很辛苦幺?」
说着,他伸手轻轻抹去姬旦嘴角的水线,顺势用指腹蹭了蹭对方那略为有些发青的唇办。
这个动作让姬旦微微地向后一缩,接着他盯着丰将,淡淡地开了口道:「如果你真的觉得过意不去,刚才大可不必这样
绑着我:莫非你认为我这样的人,还会对你有威胁幺?」
「难说。想你堂堂西岐四王子虽然不会武艺,但精于骑术又足智多谋,我很想让你毫发无伤地跟我回到家乡,所以暂时
绑着你,也是为你着想。」
「如此说来,我岂非还要感谢你了?」姬旦松了松自己发肿的双腕,略带讽刺地说道。
「你若真想谢我,就与我一块回到佳夷,用你的智能帮助我的族人,帮助我振兴佳夷。」
丰将收起玩味的笑容,正色对姬旦说道:「这些年我见你将西岐治理得这样好,我很是羡慕。如果你为我族效力,对我
们肯定会有帮助。」
「若你真是这幺想,你应该立即放了我。」
姬旦望着丰将认真的双眼叹道:「我会派人去佳夷传教稻谷播种的方法,还有铜具等其它物品的制作方法,甚至还会遣
人教你们如何疏通河流与道路,很快便会让你族繁荣起来。你何苦定要带走我招惹是非?」
「这倒真是一个诱人的条件!不过,你也知道我还是对你比较感兴趣!你部下官员的能力哪及上你十分之一?」丰将说着,
不自觉地扣住姬旦的颈项,恶意地用指尖轻轻挑逗。
「你就这幺肯定我会帮你?」姬旦沉下脸来,扭头避开丰将的手掌。
「你会的!别的不说,就是我带走你,使你免受崇应彪伤害,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吧?」
丰将话到此处,突然逼下脸来邪邪一笑,「再说,我认为你们中原人的想法很有意思,若你完全属于我,你说,你会不
会像辅助姬发那样尽心帮我?」
姬旦刚待一惊,腰下却一紧--却是丰将的手已然将他搂实,跟着腰带松动,男人的手指灵活地挑开衣摆探了进来。
第十章
当那温暖的手指爬行在光滑的皮肤上时,姬旦却禁不住连连打了几个颤栗,他反射性地按住了丰将的手指。
但随即他的手腕被对方钻入衣内的手掌反捏住,接着顺势一扭,疼得他额上也不禁泛出汗水来。
然而,他那倔强不屈的眼神却惹来施压者更为兴致的镇压,姬旦在痛楚之间感到有一条软软滑滑的东西舔过他的面颊,
尽管那物温温热热,但却让他忍不住再次紧紧地皱眉。
「别忘了,你可是实实在在欠我一条命,我杀你几次都行了!」
丰将渐越发烫的唇溜过姬旦耳郭,他能感到姬旦的双膝曲动,知道对方打算有所行动,立刻将身体压将上来,阻止身下
之人的反抗,双目竟还颇为闲暇地望着姬旦愤然的神色,眼里的玩味更是加重。
原来,怒火也可让这双幽黑干净的眸子更加耀眼......
干净?丰将笑了笑,他到此时才算知道:原来,他最喜欢的便是姬旦身上的这股味道。
「唔......」
姬旦的唇跟着被一只手掌堵上,只能发出类似呜咽的呻吟。
「别这幺不情不愿。」
丰将缓缓松了松掌,居高凝视姬旦怒极的脸庞,突然抚上怀中人的腰椎轻笑道:「莫非你想把这身子留给姬发?」
姬旦猛然一惊,他反射般地抬眸瞪向丰将。
「我说错了吗?你看着姬发的时候,并不是弟弟看兄长的眼神,只可惜那家伙不知道罢了。」
丰将说到这里,伏下身张齿咬着姬旦的耳朵说道:「况且,姬发也应该不是你的亲哥哥吧?」
这声儿极轻,传人姬旦耳内却有说不出的邪恶。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英俊得有些可怕的高大男人,目中禁不住露出不可置信来--这个秘密,西岐上下只有姬昌与其妻
知道,眼前这个外族男子从何得知?
「你很意外?不过,我却是知道你根本不是西伯侯的亲生孩儿。」丰将略略松开他扣住姬旦双臂的手掌,因为处于极度震
惊中的青年已然完全懵住了。
「你的亲生母亲本是有名的美人--阮国国侯夫人的妹妹子阳,出于两国的联姻,嫁给了西伯侯姬昌。但那时姬昌的原配
发妻太姒身子虚弱,所以姬昌便带着太姒在一风景秀丽处静养,并令子阳好生看护......」
姬旦神情恍惚,对于丰将之话充耳不闻,脑中却翻涌十二岁那年姬昌告诉他身世的情形......
因为太姒身子虚弱而倍受姬昌冷落的生母子阳,与姬昌近身的英俊侍者产生了感情,待子阳有身孕之时,侍者深感愧对
国君,自刎谢罪,而姬昌见子阳身怀六甲,便许她先将孩子产下。
谁料子阳生下孩子不久便血崩而亡。所幸太姒静养之时跟随而来的仆从不多,而贴身伺候的老宫女这些年来已经亡故,
是以这件事保守得更为严密。
太姒心性慈善,怜惜这婴儿初来人世便无父无母,她知道若让西岐王贵们知晓此婴孩的身世,其性命定然不保。
因此,姬昌也就顺势认了子阳的孩子为第四子,取名姬旦,对外则宣布子阳抱病而亡,而姬旦则是太姒在外静养数年时
所出的另一孩儿。
长期悉心教养下来,姬昌发觉姬旦聪慧过人,品性温良,才华远胜他膝下诸子,加上姬旦眉目酷似子阳,常令姬昌忆起
子阳临终前拉着他的手,对他哀切哭泣、真诚告罪、道别的情形,是以对姬旦尤其疼爱。
但自打姬旦知道他的身世那天起,感动之余,对姬昌与太姒敬重非常,为人亦越发持重,言行也极为小心,倒显得生分
了起来。
尤其在伯邑考出事之后,姬旦内心的自责日越倍增,不管姬昌如何用言语开导,他始终难以弃掉这层负罪感。
但这种种隐秘之事,只怕让姬旦时时挂在心中的姬发也不知情,眼前这个丰将为何却对这番事知晓得如此详细?
「因为你的生父正是我族中人。当年西伯侯路过佳夷之时,曾救你父与他兄弟二人性命,所以他二人便为报恩追随姬昌
而去。」
丰将笑言:「直到你父自裁谢罪,他的兄弟回到部族,直至临终,才向我这位首领吐露这桩往事。」
姬旦默然,他知道丰将心机深沉,与对方那兽性的外表大不相同,现对方既将这等秘密压于心中,想必所图定然颇厚。
「你待如何?」
「就算我将此事宣扬出去,于我族也毫无益处。」丰将捏起姬旦的下巴,「不如你就随我回佳夷助我族日渐强盛,我便
应你永不将这件事告诉他人。」
姬旦失神间,丰将的牙齿已咬上他的喉。他大惊之下方才回转神思,正欲抗击丰将却被一把捂住唇。
「看来,你那二哥真是相当看重你。」
丰将邪魅地微笑着缩手探下,箍住姬旦的胸腹,肆无忌惮地亲吻身下之人的面颊。
「你说,他若知道你并非他的兄弟,又对他抱有不可告人的情欲......他会如何呢?」
姬旦张了张口,突然间却发不出一个字来,但丰将的指尖跟着探入他的胸膛有力地按抚,立即抓回了他的神智。
他尽力地揉身躲避,然而,那具压着他的身躯却是稳如盘石,绝非他之力所足以撼动。
「该死!」
正值惶惑间,丰将似真似假的挑弄在这时却怱然停下来,他努力抑制微醺的情欲,昂头仔细听着风声的变化,而后松开
姬旦,伏耳贴在地面倾听一阵,跟着跳起身来,低低地再狠狠咒骂一声。
「我很好奇,他们怎幺找得这样快?」丰将喃喃自语,看来他对所选择的道路本应具有相当安全的自信。
姬旦喘了几口气,翻腕见着上面那道红痕,止不住心惊。
尽管他知道之前丰将只不过是逗弄而已,但当事态真正发展的时候,他却全然无能为力。
终是此刻,他才深为了解,这世上之事并非人的智力可掌控一切。
「原来如此。」
丰将掀起马鞍看着下面吊挂着的一袋皮囊,下端破了一道口子,尽管里面的红土已快散尽,但轻风吹过时,仍可看见丝
丝砂砾飘散在夜空中。
「跟我来!」
丰将狠狠地甩了一鞭在马臀上,然后拉着姬旦从官道上插入小道,摸索着向前快步奔走。
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马蹄声响,略作停顿之后,追兵寻着之前那马消失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