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有春红留醉脸(生子)——薄荷小夏

作者:薄荷小夏  录入:04-21

沐晟的嘴唇哆嗦了一下,像是好不容易才吐出这几个字。他手上还握着明少卿临走时留个他的信,

缘分至此,强求无益,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少卿他……”

简简单单的四句话他就想把两人的关系撇得干净?

握着信笺的手突然一发力,沐晟红着眼睛当着明不戒的面将那信震得粉碎。他转过身,一字一句地对明不戒道,“明家堡

与沐家寨联盟的事情我可以答应你,日后你也可以盟主身份号令北武林的任何一支江湖势力。但交换的条件是,事成之后

,明少卿归我沐晟所有,明家堡不得有任何干涉!”

“你疯了!你拿少卿当什么?!”

没想到在这个关口上沐晟居然提出这样的条件,明不戒心惊胆战地看了他一眼。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睛里,此时已经被肆意

而出的怒气占满。明不戒知道他根本就是在气头上才说出这种话……他……

“一句话,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当初抛下他的人是你!你有什么资格怨他?我告诉你,这种条件我不会答应的!日后你敢碰他一分一毫,我明家堡与你

势不两立!”

一时间被沐晟的态度激起怒火的明不戒也狠狠抓住沐晟的衣领,他虽看上去斯文瘦弱一些,可是气势上却一点也不输给这

个以武力称雄北武林的沐家寨寨主。沐晟望着眼前这从前将沐家寨逼到绝境,又在关键时刻放他一条生路的对手,忽而冷

笑一声,一掌劈开明不戒的手,“好,好,你不答应也没关系。我沐晟要什么,还不需要得到别人的允许。明不戒,你有

本事保他一辈子别让我逮到!”

沐晟最后撂下了这句狠话。他忍得够久了,从两人一开始的见面,到他无声无息地离开。他一直忍着不去靠近他,不去打

扰他,等自己想透了,了悟了,想要好好待他的时候,他为什么要一走了之,

什么缘分至此,什么后会无期?

留下这种该死的鬼话就像让他死心么?明少卿你把沐晟当作什么?当初将他骗得一无所有的人是你,闯进他心里让他再也

放不下的人是你,一次一次受伤让他心痛难当的人也是你。到了现在,留下几个字就像抽身事外?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沐晟,你冷静一点好不好,我之前已经收到密报,白水家的人已经在明家堡别院设下了埋伏,我特地赶来就是要阻止你

们过河,没想到一来就发生了这种事情。当务之急就是先找到少卿,你与他的恩怨能不能先不要计较,难道你真要看他落

入东瀛人手中才肯跟我联手么?”

一时怒极的明不戒渐渐恢复理智。他拼命摇着沐晟的肩膀,对他大声吼道,“你醒醒吧,少卿吃的苦够多了,他还怀着六

个月大的孩子,你连自己孩儿的性命也不顾吗?”

“你说什么?!”

犹如惊雷一般的话在沐晟耳边轰地一声炸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外面的侍卫已经纵马而来,在两人面前跪下,

“前方已经探明,并无少堡主的下落。不过江面上有两只船队在交战,战旗上都挂着白水家的家徽,其他并无异样。”

“白水家?”

明不戒眼前一亮,刚想对沐晟说什么,只见他一双迫人的眼睛逼视自己,明不戒知道事到如今不能再隐瞒什么,只好将真

相一一说出……

(八 下)

在夜色的掩盖下乘小船离开的明少卿等人开始时并未引起两艘大船上人的注意,可是没过多久,被火光照亮的江面上这一

船人的行踪就格外显眼起来。战船上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随后便有不少的黑衣武士如鬼似魅一般从踏着江风向小船袭来

被厚衣裹住全身的明少卿坐在船尾仍是感觉到周身不可抗拒的寒意。他也是在江湖中行走过的人,知道这股杀意是直逼自

己而来。可是他现在不只是内力未复,而且大夫也说了,眼下这个身体已经不能再受损伤,否则这孩子就真的保不住了…

可是当下战局一片混乱,仅靠陆季以寡敌众,结果无异于众人束手就擒。明少卿想到这里,不由将手伸向衣袍内侧暗藏的

匕首,他已做好了殊死一搏的准备。即便是战死在这里也绝不能落入东瀛人手中……

沐晟……

握紧匕首的一刹那,他想到的人唯有沐晟.

也许这一生注定是要辜负他了.还有这个孩子……

迎面而来的刀光晃乱了明少卿的视线,陆季一剑斩落弯刀,抽身转向明少卿,他未等对方出手反击就朝着要害直刺下去,对方

意在明少卿,一时不察竟为他所伤.陆季一击得手,趁机将明少卿带出战圈,护在自己身后,

“你别出手,我能解决.”

以一敌众的陆季其实在挡下方才那一剑的时候就已经露出了疲态,但是他知道现在他一退,明少卿必定是腹背受敌.这种事

他想都不敢想,所以就算是拼死一搏他都要保护明少卿万全.

双方正在焦灼之际,只见赵七从后方引弓朝黑衣武士直射而来.他用的弩箭无需臂力的支持,就算是他这样久病不愈的人也

可发挥出惊人的威力.当初川泽就是考虑到他的身体才特地设计了这种弓弩供他防身,没想到第一次用到它居然会是在这里

.

“驾船往回走!先上岸!”

与明少卿遥遥相对的赵七用尽力气大喊,可是他的声音很快被喊杀声淹没,陆季此时只知道奋力划船带明少卿脱离战场。

而这时候另一艘战船上一直不动声色居高临下观战的男人望着火海中举剑杀敌的川泽,将藏于腰间的长剑缓缓抽出,

他的长剑映着山月的寒光,只是刚一出鞘就引起了川泽的注意。他身法极快,周围人根本不能近身,所以他才能在吸引住

大部分的攻击让赵七脱身去助明少卿离开。可是这个男人已出现川泽就知道自己的优势荡然无存了,

他从未在他手中赢过一招半式,一次也没有。

可是他也从来没有向这个所谓的父亲服过输。这是他一生中最想要打败的人。

“川泽,这是第几次了?”

身在高处的男人两手握住剑柄,在满月之下,他的身影映入月晕之中,仿佛将月光集中于刀刃之上,每一剑挥舞下去都带

着无双的美感,然而同样的剑招从甲板上腾空而起,

一上一下的两柄剑碰撞出耀目的光,连带着站船上的火光一并黯然失色。赵七趁着众人惊艳于这惊世罕见的剑法中时,驾

船绕到明少卿的船边,“这里有川泽挡着,你们上岸之后往回走,算时间不戒他们应该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你们……”

他话还未完,高处缠斗的两人中,一人忽而一剑将两人隔开,然后朝着小船上挥剑杀去。川泽被震开数步,身体僵在桅杆

上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赵七,陆季与明少卿成为男人剑下的亡魂……

“住手!──”

撕心裂肺的一声叫喊丝毫不能让男人停下杀戮的动作,川泽只觉得自己的两眼似乎都已经开始充血,他要杀了这个从来都

不把他放在眼里的男人!

赵七明知不敌但还是举起弓弩做最后的抵挡,他在最后一刻将明少卿与陆季推落水中,然后迎上的就是男人势不可挡的一

剑……

(九 上)

男人杀意极重的一剑纵使是全力以赴的川泽都不可能挡得下,更何况是内力尽失全无武功的赵七?

被浮木带着飘远的明少卿始终放心不下赵七,他想回头看一眼,可是身体却怎么也转不过去。他在水中一手拖着沈甸甸的

小腹,感觉到刺骨的江水浸透了身体的每个地方,坠胀的感觉和腹中的胎动像要生生抽干身上的力气一样,如果不是陆季

一直拉住他,可能现在他真的连抱住浮木的劲都没有了……

“少卿,少卿!”

耳边陆季的声音远得有点模糊,他隐约能看到火光里陆季模糊的面孔,但是一时间又觉得很不真实。困顿的感觉瞬间取代

了身上的寒冷,他被握紧的手已经麻木得失去了知觉,只有一些刺痛耳膜的轰鸣声在周身萦绕不去,

“沐晟……”

他神智不清地最后喊出了那个名字。像是再无遗憾地缓缓舒了口气,心无所挂地合上眼睛,

最后还是好想再见他一面……

拼命抱住明少卿的陆季感到手臂里的身体一沈,他在江水里也已经冻得手足无力,嗓眼里喊不出一点声音。他用尽最后一

点力气把明少卿抱上浮木,而面色发青的明少卿早已没了意识,但是全身还在不由自主地发颤。陆季把自己身上已经浸透

的厚衣包住明少卿,然后用自己的手臂死死护住他向岸边游去,

“少卿,你醒醒,听得见我说话么,你醒醒!听见没有,醒醒啊!”

身后渐远的火光让这一片沉静的江域显得更加的死寂,陆季已经快要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了,但他仍然没有放弃地在对明少

卿不停地说话。浮木上的人一直没有反应,好像要就此睡去一样,

不要睡,不要睡……

陆季努力地张开冻僵的双唇,干涩疼痛的喉咙里火辣辣的。无论怎样大口呼吸也驱赶不走胸腔里涌上来的血腥味。他徒劳

地喊着明少卿的名字,整颗心都被呼啸而来的寒风震颤地痛不可挡。

而此时,江边上狂奔赶到的明不戒与沐晟已经命人举起火把沿江寻找。大片的火光霎时间照亮了冷清的江面,陆季看到那

光亮时根本分不清对方是敌是友,他能做的之后张开手臂使劲地朝着岸边的人挥舞,

“有人!那里有人!”

侍从的高呼声立刻引来沐晟的注意,他向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漆黑的江面上只能看见隐隐绰绰的影子,根本不能判断那

里是不是有人,但是现在任何一点机会他都不能放弃。

“放船下河,我去找。”

“沐晟,你先等一下……”明不戒担心地看着阵脚已乱的沐晟,刚要上去拦住他就被沐晟喝止道,“不能等了!少卿就在

江上,多耽搁一会危险就多一分!”

说罢,他直接跳上小船,亲自撑起船桨向江心划去。明不戒明白现在阻止也是于事无补便立即下令道,“你们跟在沐寨主

后面保护他,一旦发现异样即刻回程!”

另一边,已经驾船向江心而去的沐晟在听明不戒说明了明少卿的身体状况之后就一直心神不定。前前后后一些琐屑的线索

被一起串联起来,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日明少卿受伤之后下体流血不止,为什么陆季会在他面前突然提起孩子的事,

还有一直言辞闪烁不肯直言相告的大夫,

除了他所有人都知道明少卿已经怀有六个月的身孕,只有他一直浑浑噩噩糊里糊涂。

他终于明白那一夜明少卿是抱着怎样绝望的心情与他欢爱。那样疯狂那样不顾一切。为的就是留下这个孩子,

他那么不愿放手却还是笑着对自己说从此两不相欠……

那时候,心该有多痛?而自己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明白,就那么任由他带着伤从自己身边离开,

之后的半年中他忙着打自己的天下,忙着夺回曾经属于他的一切,全然不知道那个人就在他所不知道的地方一个人承受着

作为一个男人根本无法承受的痛苦。他对他和那个孩子的一切一无所知,

甚至连自己险些失去那个孩子都全不知晓。

干冷的风像刀一样割在沐晟的脸上,他站直了身体走到船头。原先看到人影的地方除了一堆烧焦的浮木什么都没有,

他找不到他,哪里都没有……

“少卿!!”

濒临绝望的一声呼喊漫过充斥着杀意和血腥味的江面,被江风吹起的火星散落下来,坠入江中一瞬熄灭。

他莫名地想起了明少卿留给他的那四句话,颓然地跌坐在船头,

缘分至此,强求无益,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后会无期……

喉间忽而涌上一阵腥甜,沐晟眼前骤然一黑。侍从们慌忙扶住了他,而他的掌心里,赫然可见一片腥红,

(九 下)

“咳咳……咳……”

断断续续的喘息声和压抑的咳嗽声从紧闭的房间里传出,端着药汤的随从都候在房外不敢走进,甲板上杂乱的人声还未平

息却和船舱里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大夫,他的病怎么样了?”

立在床头焦急等待诊断结果的川泽一看到大夫号完脉便急忙问道,“他的身体可有大碍?为什么一直不醒过来?”

大夫抚须摇了摇头,将扎入赵七手腕上的金针悉数取回,然后不绝叹气,“既然已是重病之躯,怎么还让他染上风寒?皮

外伤好医,可是这内里就……”

“就如何?你但说无妨。”

“川泽,你不必为难大夫,我这病……”

靠在床头的赵七还未从方才的恶斗中恢复过来,本来就带着病的他现在看上去更加虚弱不堪。自从半年前带病落海之后他

就一直体虚畏寒,现在又在白水兼人的剑下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被川泽带回来的时候高烧不退,折腾了大夫大半夜才慢

慢转醒。

“你给我住口!什么话都不许说。”

面色不善地望着这个拿自己的性命根本不当回事的友人,川泽真恨不能把人就此带回东瀛去。早知道他一回中原就血光不

断,当初自己肯定不会同意带他回来,

最可恶的是他居然还瞒着病情不说,难道真以为自己是九命怪猫,每次都能死里逃生么?

赵七知道这次川泽是真的动了怒,自己若要强辩占不了多少好处。他索性避开话题,转而问他,“找到明少卿了么?你这

次刺伤了白水兼人,那边恐怕不会善了吧,”

“怕什么,他来找我自然最好。我与他之间迟早一战。我不会因为他今天收手就对他心软的。”

川泽绝口不提明少卿多半是还没有他的下落。赵七最担心的当然不是白水家的内斗,以他对川泽的了解,就算白水兼人真

的不顾父子之情,川泽还是可以全身而退地返回东瀛的。他这次带来的船队都停在出海口的地方,只要白水兼人一有动作

,白水家的这支精锐船队就会率先行动阻断内河入海的航道,届时白水兼人两面受敌,讨不了多少好处,就会撤兵。

所以他现在担心的就只有明少卿。当时白水兼人向他们出剑时他慌不择路才将人匆忙推入江中,事后川泽也没有寻到他们

踪迹,若不是已经被人带走,那过了这么久多半也是凶多吉少了……

“你也别太伤神,明家堡的人也在沿岸寻找,要是真被那边捉住了,想必很快就有消息传来。我已经给明家堡的人送了信

,再过一会儿明不戒他们就会登船与我会合,到时候再商议如何寻人,你看怎样?”

“你说,不戒他,他要登船?”

赵七手中的药碗不禁一颤,滚热的药汤泼洒在被褥上,川泽大叫了一声拉开他被药汤烫得泛红的手背,“你看你,只是听

到个名字就失魂落魄,待会要是让你见着他你不得当场晕过去。”

说完他就立刻唤来下人清理床被,赵七怔怔地望着手里的空碗出神。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川泽,不要告诉他我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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