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谁————莱因

“哦，没事，确是让人惊喜！”邓子俊呐呐地回应。尽管跟她的闰中密友董玲混得很熟面对她却无法随意：棕红色直线暗纹的直脚白长裤和简单的立领白衬衣，一串稍长的珠链泛着淡淡的亮橙色挂在衣领外，素脸上只有淡粉的唇膏，这是邓见过她最休闲的打扮，但仍是线条感很强，让邓子俊没有轻松的感觉。
“董小姐，你们要好好谈谈吧，那我回去了。”邓子俊就是想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细心的董玲听得邓子俊如此叫她，马上回话说：“小俊，不好意思！越是在英国长大的所以中文说得不好，听多了慢慢会习惯的。待会我们会出去走走，今天你自已安排吧，明天照旧。”旁边的文越戈微微皱眉瞅着董玲收拾东西，可能她并不是很认同她的说法也未知，邓子俊却是吃了很大一惊。原来这个话语常常机械式的女人居然是因为不会说中文才会这样！自己一直以为她是傲慢所致！
邓子俊带着疑惑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听不懂的电视节目，突然觉得累得很，如果自己会英文行动就会自由好多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

第二天早上董玲如常来叫邓子俊开工。
“文小姐呢？”
“她要转飞巴黎，没空来看我们的外景。”
“就为了来监督一下我们？真是够重视啊！”
“越她从小在英国长大，后来NBA毕业了才特地去学中文，其实她人并不是你印象中那么冰冷呢。”董玲只是微微地笑着替她辩护。
邓子俊觉得文颇有些神秘，不过其实董玲他也并不太懂，这个精通中英法三国语言的服装设计高材生时而温婉时而果断，工作起来执着追求完美，闲时却会对着大海念法文或者中文古诗，让邓子俊吃惊的是她还说她那是法译版，邓子俊除了弄明白上次她在电话里后来改口说的是法文而非英文外，实在不敢说她有没有背错，因为中文古诗自己都没记上几首，更何况外文！
文走后邓子俊在董玲与日俱增的工作热情中忙碌，最后还比计划早两天完成了外景拍摄。两人一起回国，邓子俊名为执行设计，实际上工作都是和董玲讨论，经她审核的，剩下的后期制作不需要劳他费心，于是又回思念上班。
从马尔代夫回来后的邓子俊晒黑了，但是反而让他显得成熟些，更有男人味，那些老主顾们纷纷对邓的改变表示出惊讶、欣赏，他却不在意，只隐隐觉得他不能停留在现在这样的状态，审美的眼光要更宽，设计的理念要更新，最重要的是艺术的底蕴要加深，不能还象以前那样只凭个人感觉，只用自己仅知的通则去设计描画形象。于是他开始一有时间就看形象设计方面的书，钻研起理论。
年后的发廊会有一段时间比较清闲，这晚，邓子俊在店里正准备回家读书，电话突然响了。
“喂，韦先生啊……”
“……是啊，我年前出差了，……没有接到！”
“……有可能成为我的客户吗？……谢谢！谢谢！好啊，我现在就过去！”
韦建业打电话来说要请邓出来喝酒，说他的同学想见见“神乎其技”的邓。
邓子俊听到这个男人主动找他已经很高兴，倒并不在乎他介不介绍客户，于是马上收拾好就自己开车去了。
辉煌国际歌剧院居然会是个喝酒的地方！邓子俊把车停进地下车库后站在富丽堂皇的电梯内好好打量了一番！厚得让人如履棉紊的地毯，一尘不染的镜壁，金锃锃的扶手，电梯内的门童穿着笔挺的西服笑容可掬地向客人弯腰，一副比机械人还忠实的模样！怪不得一年前打广告时说是最豪华的娱乐场所，果然不虚！
一进歌舞厅大门就听到满耳的激情节拍，正中大舞台上正有几个穿着内衣、身材惹火的外国女郎在跳钢管舞，伴随着充满□意味的舞肢，台下不时有狂放的喝彩起哄和刺耳的哨声。邓子俊的眼光在彩灯扫射中逐张桌子地寻找，围着圆形舞台的桌子摆放并不太密，但是舞台对面却不易看真，扫了一圈，原来他们就坐在门口的附近。韦建业正在嘴里吞云吐雾，邓子俊大步走过去。
“老板，小弟真是荣幸啊！”
“嗯，俊仔，坐啊，坐吧……”韦建业一副长辈的样子，顺手把手里的烟一扬，指一下他身旁坐的另两个男人，年纪、风度和他自己都差不多，“这两个是我的同学，大眼源和明少。”
“……两位，初次见面，以后多多联络！”
“俊仔是思念的师傅，技术真是好得没得说呢！”韦建业平日挑剔得很，这下毫不吝啬地称赞反倒叫邓子俊不好意思起来，“哪里，哪里！韦生太夸张了！”
“‘韦生！’我看你叫‘伟哥’他更高兴啊，哈哈！”明少首先开了个玩笑！
邓子俊忍笑望一眼韦，只见他不但不介意还颇有点得意地点头，不禁更喜欢他这点狂浪。“难得今晚大家兴致这么高，既然是国际club，试试洋酒怎么样？让小弟作东！”邓子
俊来了劲，一扬手把侍应叫来要了三支人头马。韦建业虽然有些吃惊邓如此大手笔，三支人头马得三千多，似乎不适宜豪饮用，面上却是无所谓。被叫做大眼源的男人恶作剧地把桌下的酒桶踢到邓脚边，“俊仔，这里还有呢！”原来桌面上虽三支近空的啤酒瓶，桌底下却还有九支在冰桶里！“哈哈！”明少就更是笑得不可开交，他甚至一下子拿起三支，三两下子开了，全放邓子俊面前，“俊仔，你要先替我们喝完这个再好喝你的洋酒啊！”邓子俊先是愕然，继而也大笑，抓起一支咕咕咕就喝了半支，“大家多喝点！今晚咱不醉无归！”
明少、大眼源和邓子俊在劲歌热舞中赌骰子、猜酒令，不亦乐乎，没有发现韦建业这回是置身事外，到最后是众生皆醉他独醒。
邓子俊摇摇晃晃地给明少倒酒，却见对方突然站起来跑向洗手间，他大笑起来：“……放完鸽子再来啊！……”然后醉态可掬地伸手去打趴在桌上打呼的大眼源的脸，接着摇着只剩半支的人头马给韦建业倒酒，“……伟哥……我们一起干掉这些……！”韦建业也笑起来： “你居然把他们俩灌倒了，真是好样的！”他喝了半杯，然后就站起来走向洗手间，“明少可能出不来呢，我们还是不要再喝了。”
邓子俊其实也喝得晕头转向，于是呆坐在桌边等了好一会，竟真见韦把明少扶回来了，明少这下整一个软脚虾般被韦抱着，因着酒意邓又痴痴地咧开嘴，露出似笑非笑的傻样。“俊仔，帮忙拖上那件吧！”韦向正睡得香的源努嘴，邓子俊于是步覆轻浮地走过去扶这个早就醉成烂泥的家伙。
“每次都这样，喝了就睡！”韦骂骂咧咧地拖着比他还大块头的明少，邓子俊则半扛着源跌跌撞撞的跟在后头，到了地下停车场，“俊仔，翻阿源的车匙出来！……应该在外套里”韦建业有点吃力地抱着明少挺了挺腰。
“不如开我的车吧，就是前面那辆！”邓子俊自己本来都站不稳，这下劳动了一下，倒还清醒了些。
韦建业向前看一眼，前面停着一辆鲜红色的奔驰跑车，这一看好象看见漂亮尤物情不自禁吹了一声口哨，人却站在原地不动。
邓子俊扛着源到车门边，好不容易才把源塞进车里，重又钻出来挺了挺腰，走向韦帮忙扶明少。明少其实并不象源沉醉不知归路，只是晕陶陶罢了，这时也醉眼迷糊地挣开韦向邓迈开步子，邓子俊连忙过去接应。
“你的车啊？”袖手旁观邓更加艰辛的韦闲闲地问道。
是啊，不过是朋友的二手车转让来的。你来开车吧，我不认识路。”邓子俊因为比韦要单薄此刻扶持着明少就更显费力，几乎要往后倒退。而明少还自个在碎言碎语，要去摸那台车。
韦这才上前一把拖过明少，照样塞后座上。
两人住的地方竟然是一个南一个北，邓子俊在车上几乎睡着了，韦突然问他：“你开行不行？”
邓子俊摇一摇混沌的脑袋，喃喃着从座位上直起身来，“你住哪啊？”
“桥南兴南工业园”居然是住得最远的，在外郊！
“这么远啊，我就住前一个街口的陶然居！”陶然居位于市中心黄金地段，与兴南工业园有二十公里左右的路。
“你买的房子在那吗？”
“是啊，要不上我那过夜吧。”
“你小子看不出这么有货啊！和你去醒醒酒吧！”韦哼了一声，一踩油门，车子在凌晨的静寂中发出跑车特有的哄鸣声，箭一般加速而行。
一会两人就到了高速公路入口，拿了卡后，韦建业在邓子俊呆滞的时候给他扣好了安全带，又一踩油门，车子这回如同要在漆黑中追逐夜风，一路飞驰！
看到车外的灯光稍现即逝，可以感受到离心的入弯，邓子俊冷汗岑岑！看到几近两百的车速显示，又看到韦嘴边狂暴的撅起的唇角，邓子俊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疯了！他想说开这么快会被抄牌，但是却开不了口，他怕开口只会更刺激这个男人！只有本能地紧抓着车门把！
车子一路冲锋到邻市的出口才减速出高速，接着是再上高速驶回本市。一直到车子停在兴南工业园路口，车内都只充斥着音乐的节拍，两人都不发一语！韦建业是由于兴奋，邓子俊却是吃惊多于其它！
“奔驰确实不错，开到两百都很稳，是吧！”
“……”
“怎么，酒还没醒啊？”韦建业笑嘻嘻地看着邓子俊，“你可要自己开回去哦，我不敢替你保管这个贵价货哦！”
“……你……不怕抄牌吗？”
“放心，我明天给你搞定它，这段路上没有我摆不平的小事！”韦说着就下了车，“电话联系。”
“好的，电话联系！”早被惊醒的邓子俊才渐渐回魂。看着韦走进路口旁的一幢宿舍楼，看看车钟，凌晨三点五十一分，自己也该回去了，邓子俊下了车，绕到驾驶座的一边来，在深宵中深呼吸一下。真是个刺激的夜啊，前一刻还火热，下一瞬却冰冷，仍旧寒意逼人的初春之夜！

这么近那么远

“阿明，你去卫检局沟通一下，听说他们想买一台ICP。”韦建业坐在经理室的大班椅上，若有所思地把手头准备的资料交给自己的一个得力助手。
张明宇接过专案文件夹，心里有点不明白，卫检局是他的出身之地，虽然因后来发生丑闻而转到本公司，但对ICP这种大仪器还是经理自己搞定居多，毕竟当中还是需要一点技术性的人际关系。因而他不由得好奇还有什么别的更比这事重要。其实在韦建业的立场上来说也可以这么认为，就是更可能熟识他过往的人会蜚短流长，反而影响他的这笔生意，所以他宁愿躲在背后。
“伊伊，今晚出来吃饭吧？”把一双长腿架在传真机的旁边，在大班椅内摇摆的韦建业打电话给女朋友。
“好啊，几点？”
“五点半我去你单位接你。”
“……等下，要是开你的公司车，还是我去接你的好。”
“嘻嘻，伊伊你真是个聪明女人！”
“嗤！我下班去你公司接你吧！”
“我无所谓哦。”
耳听得对方挂断的声音，韦放下电话从椅上起身走到可见外景的落地窗边，抽着烟观看楼下的车水马龙。伊伊早就把单位的购买意向告诉他，而他也通过伊伊把仪器的资料向她的领导们做了针对性的介绍，在买家的心里应是占了先机，同地区的竞争对手其实只有一家有威胁力，剩下的工作是投标的答辩，这也难不倒曾经搞技术的自己，只要知道对方的价格底线，他就能赢，当然这要费点心。不过工作并不妨碍他和女友的调情，他喜欢的这个女人总带点难驯的个性，但是他喜欢她的精明能干以及――在床事上的野性。
韦建业在窗边观看日落，看着天色由蓝到橙红到绛紫，慢慢暗了下来，全身心沐浴在落日余辉中极度安静舒适，电话骤然响了起来：
“喂，打扮好了吗？”早就下班却迟迟未到，伊伊肯定是先回家打扮一番才来。
“快下来！”
“来了！”走近窗边往下望可见商业大厦门口停了一辆小巧红色的QQ，韦建业转身深吸一口手里的烟，然后把它掐灭在烟灰缸里，走出了办公室。
坐进副驾座后，韦第一时间把座椅往后退到尽头，不禁叹息一句：“还是Benz的空间好啊！”
“嗤！你就低调点吧，我还不想在大家面前坐上你公司的车呢，还想说Benz了！”韦的公务车车身上有公司的标志，颇为抢眼，所以伊伊借机讥讽韦没有私家车不但还妄想要坐进口名车。
“没那么可怕吧，就是看到是我们公司的车又怎么样？”
“没准别人会说我吃了你们回扣！”
“哼，这种是是非非哪是你小心得了，领导看你顺眼就是，不顺眼就非，紧张不来！”
“你尽多歪理！我这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好了好了，你作主，开车吧！”闻着熟悉的香水味，看着对方裸露的颈项，韦建业已经嗅到□诱惑，有点蠢蠢欲动，还是先填饱肚皮再说！
邓子俊最近很忙。和韦喝完酒后多了两个顾客，就是明少和大眼源，两人先后约邓子俊修剪头发。邓子俊在形象设计和手艺这两方面确定是有一手，针对两人的具体情况作了些发型上的改变，然后两人都是满意非常，于是又介绍了家属、朋友来。邓子俊的客户很多是非富则贵，或者有政治背景的商务客户，所以排期是必然的事，再加上他向来不会安排得很紧张，只能晚上多多地驻店，偏偏韦建业找他时他却走不开。半月前韦建业找他，他正在上海参加一个发艺造型比赛，这竟然已经是喝酒后第二次与韦错身而过，却无可奈何。
这两天终于闲下来，邓子俊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要好好放纵一下来减压。
“骆峰，晚上有安排吗？”
“……小俊！真难得你会打电话过来！你有什么事吗？”
“……”邓子俊有点难为情地沉默了一阵才开口，“去菲顿酒店找个房间方便吗？”
邓子俊后面的话说得很轻很委婉，骆峰听了却如雷震耳！骆峰认识邓子俊有三年了，但是从未在圈中见过他主动找对象，哪怕只是□，今天却如此直接，让他倍感受宠若惊！他哪里想到邓子俊只是因为他离得近罢了。
“好啊！我现在就过去，几号房？”
“我还没定呢，等下我再打给你吧。”
“不！我去订房好了，我定下来再告诉你过来好不好？”
“好啊，那麻烦你了，我要十点半才能出门。”邓子俊总是那种相敬如宾的客气样子，实际上是疏离，骆峰却完全不介意，放下电话就马上出门。身为政府采购部门的主任，平日里很多商务应酬电话他总是推避，这一次才真正如他老婆所说的一接电话就跑出门。

三个人，两张床，一间房

邓子俊和骆峰在酒店的房间居然厮混了一晚，第二天早上骆峰因为要上班只好依依不舍地先行离开，留下邓子俊自个沉睡，走前还体贴地在服务台留下房费，当然不这样的话，邓子俊绝对是抢着付账的。这真是个昂贵的游戏，光在五星级酒店的蜜月套房住一晚己所花不菲，如果真是感情追逐起来，那还不知道要投资多少呢！但是骆峰痛苦在即使他想投资，对方也不给他机会，如果单按薪水来计，自己还追不上邓子俊的消费水平，从这一点来说，倒是值得庆幸对方没有意思深入，骆峰认为只有想后者才不会那么痛苦吧。然而每次和邓子俊一起后，都会有抛弃现有的一切重新开始的冲动。就这样，骆峰在默默的独自抑郁中见到韦建业。
两人因为工作的关系一直互相认识，不过并不能算私交，充其量是互相有利益关系的联系罢了。
“骆主任，最近忙吧？”邓子俊在骆峰对面坐下，大声地说着。
“怎么，最近那台ICP的钱已经到账了吧！”本来就无心报表资料的骆峰干脆全身放松往后靠在椅背上。
去年年中韦建业所在公司中标出了一台ICP，由于政府统一采购政策，钱款也统一划账，并且不是一次性付清，首期只给付四成，待客户验收试用满意才付余额，所以韦建业一直等到今年过年前才收齐货款，为此中间就往骆峰负责的政府采购中心跑了不下三次。
“还得感谢骆主任的帮忙啊，不如今晚出来吃个饭就当我的答谢吧？”
本就不想回家的骆峰虽想答应，但转念又想昨晚已经没回家，今天好歹要回去吃饭，免得让老婆生疑，万一惊动长袖善舞的岳父可不得了呢，于是淡漠地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