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谦听得每天都有钱拿,精神顿时又是一振,从佟骞身上坐起来,掰着十根手指开始算,每天十文钱,一百天就有一两银子,一万天就是一百两银子,那不就是……三十年?
佟骞看他算得认真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单纯,顿时捧着肚子笑开了,正在得意自己能想出这么绝妙的法子把小钱鬼拴在身边,让小钱鬼这辈子再也舍不得离开他,童谦愤怒的两只拳头已经到了眼前。
砰!佟骞一脑袋磕在了床沿上。
「佟骞,你这个大骗子!」
随着童谦愤怒的声音,佟骞的肚子上又被狠狠踩了两脚,几乎把他踩断了气。等佟骞缓过劲,摸着后脑勺,捂着肚子爬起来,童谦早就跑没了影儿,只有被大力拉开的门,撞到墙上,又弹开,无助地来回荡啊荡啊。
事实证明,小钱鬼不是好唬弄的,尤其是在钱的方面。佟骞苦笑着,心里又在想着要怎么安抚被惹怒露出猫爪的小钱鬼,唉,这才温驯了一会儿功夫,马上就原形毕露了,佟骞揉着痛处,对童谦偶尔的温驯露出回味不已的表情,虽然又被打了,但……值。
要把暴怒中的小钱鬼哄回来,对佟骞来说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跟伺书要来一串铜钱,远远看着小钱鬼站在池塘边的柳树下,把柳叶几乎快要拔光的时候,佟骞故意「哎呀」一声,装做被树根绊了一跤,手里的铜钱全部洒到了地上,四散滚了出去。
什么也不用说,只是铜钱撞在石头上发出的轻响,就足以把童谦的注意力给拉过来。
「钱啊……」
小小的铜钱在童谦眼里,绝对比佟骞这个大活人来得显眼,他压根儿就没看到佟骞,只是反射性地趴到地上捡捡捡,眼睛几乎射出光来,在草地上扫来扫去,一寸地方也不放过,哪里还有刚才怒气冲冲誓把柳叶全拔光的气势。
看童谦把铜钱都捡得差不多,佟骞才酸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看来他这辈子都只能在小钱鬼心里排第二了,呃……第三,小钱鬼还有个姊姊,想也不要想,小钱鬼肯定更重视他姊。
「小钱鬼,今天天气不错,你又在数钱啊。」
看着童谦乐颠颠地数钱,又在哼那首「一个铜钱光呀光闪闪,两个铜钱叮呀叮当响,三个铜钱串呀串一串……」,佟骞肚子里的那点酸味就不翼而飞了。他喜欢的小钱鬼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尤其是数钱时候的小钱鬼,简直可爱到了极点,恨不能让人再捧出大把大把的铜钱,让他数个够才好。
想到这里,佟骞脑中不禁冒出一个想法,他是不是该学点挣钱的本事去了,既然诱拐不到小钱鬼,他就要努力让自己成为扬州最有钱的人,恢复佟家以往的财富,看谁能来跟他挣小钱鬼。
乍然听到佟骞的声音,童谦的反应是迅速把手上的铜钱往怀里一塞,然后笑容可掬对佟骞道:「佟哥哥,哎呀,你的眼睛……疼吗?」
好象已经忘了佟骞脸上两个明显的黑眼圈就是他自己打的,捡到一把铜钱的童谦,心情好得几乎快要飞起来,主动跑过去,伸出一只手摸摸佟骞的眼睛,一副心疼状。
受用,太受用了,佟骞眯着眼睛享受着小钱鬼的温柔抚摸,舒服得几乎要哼出声来。小钱鬼虽然爱发脾气爱动手脚爱耍别扭,可是也容易哄,只要拿两个铜钱在他眼前一晃,那张小脸马上由阴转晴,什么气也都消了。这种见钱眼开的性格,让他是又爱又恨,想来想去,还是爱得多些。
「小钱鬼,过几日我带你去严府看姊姊,可好?」佟骞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赶紧道。上次要去没去得成,这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现在他思来想去,早点把小钱鬼定下来,他才能早些安心。
「好啊,我好久没去看姐姐了。」童谦大喜,抱着佟骞又跳又笑,开心得不得了。
佟骞摸摸童谦的头顶,忽然眉头一皱,捂着肚子哼哼唧唧道:「小钱鬼,你别拽着我跳了,肚子……疼……」
童谦一愣,旋即反应过来,两眼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气,低声细气道:「佟哥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打你了……快躺下,我给你揉揉。」
柔软的草地散发着泥土的清香,佟骞也不怕脏,往上面一躺,让小钱鬼的两只手在他腹部轻轻的揉来按去,那滋味,别提有多爽,忍不住就哼出声来,道:「小钱鬼,再往上面一点,对……嗯啊……再上面一点……舒服……左边……右边……再重点……好了好了,这个力道正好……」
天蓝蓝,云飘飘,风儿轻轻吹,鸟儿双双啼。这才是人生啊……佟骞眯上了眼睛,满足得好象此生再无所求。
第十章
隔了半个多月,佟骞脸上的青紫终于完全消退,每日里跟童谦卿卿我我,如胶似膝,两个人好得就差没变成一个人,看得伺书眼睛都绿了,头一回觉得自己形只影单,开始偷偷地盘算自己的嫁妆,被童谦不小心看到了,跑到院子里大喊大叫。
「伺书姊姊想嫁人喽,佟哥哥,你要帮伺书姊姊找婆家了。」
佟骞闻声从书房里出来,满脸都是春风得意。
「伺书想嫁人了?好事好事,我看城南的黄秀才人很不错,跟你又年貌相当,对了,听伺墨说上次你还帮人家黄秀才做了一双鞋让他送过去。伺书,你怎么不说话?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那改日我就上门找那黄秀才商量商量……」
话没有说完,伺书已经羞得捂脸躲进屋里,再怎么精明能干,她始终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好意思当场谈论自己的婚事。难得见到伺书露出这般娇羞女儿态,佟骞不禁乐得哈哈大笑。
兴许是他笑得太过分了,未过多会儿,伺书已经平下羞意,站在窗口瞋声道:「公子,我的事您还是少操心,先把自己的事情摆平吧,我上回见童谣,她可不喜欢您得很,觉得是您拐骗了小铜钱。」
一句话说得佟骞脸上微微变色,他最担心的正是这一点,要是童谣不同意,小钱鬼肯定会听他姐的话,那他可就别想抱得美人归。
童谦看他脸色不好,嘿嘿一笑,拉了拉他的衣袖道:「你慌什么,我姊最疼我了,只要我喜欢,她就不会反对。」
「你喜欢……」
佟骞听得心里大为欢喜,但始终不能宽心,这事情一日不定下来,他就一日不得安宁,忧心忡忡之下,佟骞第二天就带着童谦去了严府,很顺利地见到了严洛水和童谣。
一个是温文尔雅的公子,一个是温柔秀丽的侍女,站在一起,竟然仿佛一对天生璧人,哪里还有公子与侍女之别,倒像是碧莲池中的并蒂双莲,看得人羡慕不已。只是佟骞心里挂念着小钱鬼跟自己的事,哪里还能注意得到严洛水跟童谣之间的亲密气息,正想着怎么开口,童谦已经主动拉着童谣跑到无人处,窃窃私语个不停。
「子然兄,请用茶。」
严洛水虽然不知道佟骞跟童谦是怎么跑到一起的,但只要佟骞不是看上了童谣,他自然不会多管闲事,近来他与童谣之间进展顺利,心情大畅之下,更是神采焕发,相较佟骞的坐立不安,自是稳重得多。
「呃……清舟兄,看你春风满面,想来近日遇上好事了。」佟骞微微定了定神,把注意力放到严洛水身上。
严洛水微微一笑,不掩眼中喜悦之情,道:「我与烟儿……哈,子然兄,我欲向你讨一幅字画,不知子然兄可愿应允?」
佟骞上上下下看了严洛水几眼,哈哈一笑道:「明白了,清舟兄满面红光,想来是红鸾星动,这份贺礼,我定要精心准备。」
「如此便多谢子然兄了。」
「对了,清舟兄,有一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佟骞忽然想严淮水的事情,正准备提醒严洛水多注意一点自己的弟弟,却有个下人走入凉亭。
「大公子,老爷刚从衙门回来,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严洛水愣了一下,起身拱手道:「子然兄,你在此稍待,若有所需,尽可吩咐下人,我去去就回。」
「公事要紧,清舟兄你快去吧,我也无事,就在你这花园里走走便是。」
送走了严洛水,佟骞正想去看小钱鬼跟他姐姐谈得怎么样了,结果一转头,那姐弟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在原处了。想起来之前,小钱鬼拍着胸脯跟他打包票,那信誓旦旦的模样让他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佟公子?」这时进来两个丫鬟,送来几碟小菜和一壶酒,其中一个丫鬟说道,「大公子怕您一个人待得闷了,特命我们送来酒菜陪您解闷。」
佟骞看看这两个丫鬟,模样儿十分清秀,不禁一笑道:「清舟兄想得周全,那就给我斟酒吧。」
先前开口说话的那丫鬟脸上微微一红,顺从地倒了一杯酒,递到佟骞手上。佟骞见她手指细白柔润,禁不住轻轻摸了一把,才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佟公子,且再饮一杯。」
美人侍酒,佟骞自不会拒绝,正要接过来再喝,却猛觉脑中一阵眩晕,手一软,酒杯落地,人也跟着眼前一黑昏迷过去。
再醒过来的时候,佟骞头脑里仍然昏昏沉沉,跳动不已的灯光下,晃动着一张柔美的面孔,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是你?」
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人竟然就是严淮水,佟骞大大吃了一惊,正准备橕起身体,却不料手脚都被缚住,他这才大惊失色,怒道:「严二公子,你这是何意?」
严淮水柔媚一笑,伸出手在他脸上轻轻抚过,道:「子然,你问我是何意,我却要先问你,当日将我一人拋在徐园,又是何意?」
佟骞一惊,难道严淮水是来找他算帐的?他厌恶的撇过脸,避开了严淮水的手,道:「严二公子,即便是我当日有失礼之处,你也不必如此待我。还请解开绳索,我自当向你赔罪。」
「赔罪?不,不必了……」严淮水笑得越发地轻浮,他的手没有摸到佟骞的脸,又转向自己的脸,轻轻地万般爱怜地抚了两下,扭过头,对着旁边桌几上的一面铜镜照了照,「子然,你说我长得好看吗?」
「二公子容颜精致,自是好看的。」佟骞见严淮水神色中透着几分诡异,一时间不知道他把自己绑来到底想做什么,自然是顺着严淮水的口气回答。
「那与你的那个小书僮比,谁好看?」
「当然是小钱鬼讨喜。」佟骞脱口而出,话音未落,便见严淮水那张秀美的面庞一瞬间扭曲了,眼神怪异透着说不出的狰狞,惊得佟骞直打了一个寒颤。
「他哪里比我讨喜,你说,他哪里比我美?」严淮水猛然拎起佟骞的衣领大声喊道 。
佟骞手脚被绑住,只能用力后仰试图挣开严淮水的手,那个狰狞的眼神靠近了看,更显得可怕,他有种这个人好象疯了的感觉,哪里还是当初那个一见之下让他心生好感美貌少年。
严淮水模样柔美,但手上的力道却着实不小,佟骞怎么挣也没有挣开严淮水的手,衣领被严淮水越抓越紧,勒得他几乎透不过气来,就快要翻白眼的时候,脖颈间突然一松,一股大力将他损到地上,额头撞在青砖上,擦破一大块皮,有温温的液体从头上流下来,他却没有感觉到,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吸气。
「啊,你受伤了……」严淮水好象没有察觉是自己让佟骞撞到地上而受伤一般,又把佟骞拉回怀里,掏出一方香气扑鼻的白巾,温柔地轻轻擦拭着伤处,「你怎么这样不小心呢?疼不疼?」
佟骞见他变脸如翻书,一时间也不知他为什么一会儿凶狠,一会儿温柔,避过严淮水的手,冷冷道:「二公子,请放开我。严府世代官宦,名声显赫,若是令兄知道你私自绑了他的客人,败了家声,定会责备于你。你现下将我放开,我便当什么也没有发生,守口如瓶。」
严淮水噗噗一笑,眼光在佟骞身上一溜,道:「子然,这里又不是严府,我把你关在这地方,不让你走出半步,你又能向谁说去?」
说着,他弯下腰,薄薄的嘴唇欲在佟骞脸上亲吻,被佟骞嫌恶的避过,他眼神一狠,一只手捏着佟骞的下巴,用力在佟骞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直咬得佟骞唇上鲜血直流,他才轻呵呵地笑了,用手挽了挽有些散乱的发丝。
「从来没有人嫌弃过我,子然,你知道吗,在京城的时候,多少世家子弟、达官贵胄,把我当成他们手心里的宝贝,无论我要什么,他们都争着抢着送到我面前,目的,无非就是想和我春风一渡,那还得看我高兴不高兴。」
「那你和娼妓有什么区别?」佟骞强忍住恶心的感觉,冷冷的讽刺,他万万想不到,严淮水居然会堕落到这种地步。
「你懂什么,娼妓?哼,那些卖笑卖身的下贱货怎么能跟我比,我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他们不过是任人践踏的脚下尘泥,我喜欢被人追着捧着,所有人的视线都应该围着我转,只有我不想搭理的人,没有人可以拒绝我。子然,只有你,你明明很喜欢我,不是吗?没有那个小贱人在的时候,你的目光明明就围着我转,可是……我那天都主动对你投怀送抱了,你这什么要泡,为什么……为什么跑?」
严淮水突然又激动起来,抓住佟骞使劲地摇晃。
佟骞被他摇得晕头转向,脑中一片昏沈,一时也想不起来自己的目光究竟有没有表达出令严淮水误解的意思,只得勉强开口道:「你……误会了,我看你只是……咳……只是出于礼数,不是喜欢……你,我心里只有小钱鬼……」
「你叫他小钱鬼?哈哈哈……」严淮水猛然间大声笑起来,把佟骞往地上一扔,「好,那么我们就打个赌,我赢了,你就要在这里陪我三个月,直到我玩腻了,你赢了,我就放你走。」
佟骞咳了两声,唇被严淮水咬破了,一张口就疼,但他还是勉强问道:「赌什么?」
严淮水对着他妩媚一笑,有若桃李般艳丽。
「赌钱。我给你的小钱鬼准备了一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我倒想看看,他选你……还是选银子?」
佟骞骇然色变,严淮水这一招,准准地击中了他的要害,不是他自卑,而是在小钱鬼眼中,别说是一万两银子,就是一千两,他也不值这个价。
严淮水看出了他的心思,笑得更加大声了。
此时严府已经乱成了一团。
佟骞好端端的坐在园子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严洛水回来没有见到佟骞,心里虽然奇怪他不告而别,可是也没有太在意,毕竟佟骞有时候确实太过随心所欲。
童谦从童谣那里回来,清秀的脸蛋上笑逐颜开,一蹦一跳地跑过来,要找佟骞报告好消息,还要好好讨论一下彩礼,当然,重点自然是彩礼的数额,童谦自然清楚佟骞有多少身家,一下子要太多显然不可能,他在心里不停盘算着,是不是一下子向佟骞要二十幅字画比较容易,大笔的银子佟笨蛋是拿不出,可是字画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裱上收藏好,隔些日子拿出去卖一幅,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等到了凉亭,发出佟骞不在,他一下子就变了脸,偏偏严淮水又说了一句:「子然兴许是先回去了吧……」
童谦一下子大怒,跺跺脚骂道:「佟混蛋,大混蛋,竟然不等我……」
一边骂,一边拔腿就走,也不理童谣的呼唤,他就冲回了佟府,准备再来一记双龙压珠,黑虎掏心,谁料到,伺书一见他,颇为惊讶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公子呢?」她见童谦神色不对,只当是童谣没有答应婚事,心中暗暗奇怪,她这段日子去找童谣好几回,把童谦和佟骞之间的相处情形说给童谣听,还为公子说了大堆的好话,说他有多么宠童谦,明明看得出童谣有些动摇的神色。
「没回来?」童谦愣住了,满腔的怒气不翼而飞,一时间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