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别少年时代——木原音濑

作者:木原音濑  录入:03-19

“对了,你不演电视剧了吗?”
原本明明在说优的工作,却突然扯到自己,田头一阵迷惑。
“我一直都在看那部电视剧哦。你演得很不错啊。我常想,‘啊,原来这家伙还有这方面的才能啊。’”
当时,现场的导演也这么说过。当时他说:“你很有天分嘛。在镜头前也不会紧张,很不错。”对田头来说,其实是因为没有紧张的理由。对摄像机另一边的世界,自己既不憧憬,也不期待。只是站在镜头前面,根本不会产生一丁点儿紧张感。说得再深一点,就连丝毫的努力和责任都没有……
“我不喜欢那种工作。”
优“哦~”了一声,比起当演员,还是做音乐比较好。唱歌……即使只有很少的人也好,田头想传达自己的思想。他不求能像以前那样卖出几十万张CD,不求……所以……可是如果说他不期待那就是谎话了。他知道凭自己的嗓子是不可能的,所以作为一个成员也好,他想在能把自己的歌推向顶峰的歌手身上,在简单得笑死人的流行歌中,探寻自己的可能性。
但扪心自问,自己不是已经吃过这种苦头了吗?这样的形式只能维持一时而已。自己想要的,不是更有高度、更加纯粹的东西吗?比如说……。
“对了,前天,力到我们家来了。我跟他说我见到你,你猜他说什么?”
凭力的性格嘛……实在想不出来。
“你猜猜看嘛。”
优似乎无论如何想让田头说点什么。田头选择了“好怀念之类的?”这句比较保险的话之后,优似乎是等了很久的样子,“噗”地笑了出来。
“他说‘那是谁?’耶。”
这很像力的报复方式,田头在笑的同时也感到一阵悲哀。
“以前有一段时间,他那么黏你,就连我看着都觉得恶心,像个八爪鱼一样,可现在竟然说‘那是谁?’真是吓我一跳。”
“我觉得,力并不是忘记了。”
田头轻轻说道,优收起了笑容。
“他一定还在生气。”
短暂的沉默之后,优叹了一口气:“或许是吧……”
田头突然产生了一个已经很久没有过的念头——好想大醉一场。他一口气喝干了微甜的冷酒,把杯子放在柜台上,说道:“可以再给我一杯吗?”
△ △ △
那是中午休息时,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之后。田头正准备回教室,便悠闲地在走廊上走着,可是很不凑巧……他碰到了力。一看到他高高瘦瘦的独特身影,田头便调转了方向。他原本想绕个远路,避开和力碰面,但后面却传来了追赶的脚步声。
“你去哪儿?”
他带着口音的关西腔,一听就让人生厌。根本是一种条件反射。
“俺在跟你说话啊!为啥不理俺?”
此时,能帮助自己的优并不在身边。还是先回教室吧,田头正准备开跑,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
回过头,发现是衬衫的一角被抓住了。
“你为啥要逃?”
事情会变麻烦的预感涌了出来,田头感到一阵烦躁。
“我只是想回教室而已。”
“你说谎。你明明一看到俺就转过背去了。你讨厌俺是吧?是讨厌俺才想要逃走的吧?你明白告诉俺不就好了吗?”
一被力逮到,就总是这样。一逃走就会被追赶,一抓住就会问为什么要逃。就算不逃走,直接面对他,他还是会对自己不情愿的样子出口抱怨。要是把他“不要的话说清楚不就好了?”这句话当真而真的说“不要”的话,他又会追问理由,为了不伤害他,选了比较婉转的说法,他又会顶嘴:“这种理由俺不接受。”……田头已经没辙了。
力这种可以理解为执拗的怪异行为已经持续了大约两周。只是一句“想和你说话”,每逢休息时间、午休时间他便会跑到二年级的教室来,丝毫不顾及田头的意愿。力已经好几次被优赶回去,却还是没放弃的迹象。
“弟弟是那种怪人,真是丢脸。”
放学后,教室里正好只剩下优和田头两个人时,优缓缓说道。
“那家伙头脑很奇怪,抱歉……”
优说着,一副要哭出来的表情,田头什么都说不出来。这并不是优的错,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他以前就一直这样。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不正常……那家伙很挑人,他根本不在乎对方怎么看自己,只会和自己喜欢的人做朋友。他这样很奇怪吧?一般人都是先适当来往,合拍的话才会深交的吧?他脑子里根本就没有这种顺序。以前……是他小学的时候,他很喜欢班主任老师,一步都离不开人家。最后竟然说要当那位老师家的孩子,我母亲哭得很伤心,父亲气得说不出话来,引起不小的骚动呢。”
优使劲儿挠了挠自己的光头。夕阳在那张脸上留下了深深的阴影。
“那家伙是个早产儿。为了让他长得更强壮些,母亲才给他取名叫‘力’。上小学之前,他在同龄的孩子当中都是最瘦小的,经常感冒弄坏身体,全家人的心都系在他身上了。大概就是这一点宠惯了他吧,那家伙的自我意识可不是一般的强。就连对我,他也只会不停反抗。关西腔也是,不管怎么要他改,他都不听。就算我因为他的方言被人欺负,他也不在乎。他真的只会考虑自己的事呢。”
田头现在似乎有点理解了,为什么弟弟来念同一所高中会让优这么不高兴?
“虽然可能会很烦,但你别管他就好了。只要他明白自己没被放在眼里,过一段日子热情就会消退了。”
“……我知道了。”
田头听优的话,一直对力不理不睬,可他的热情却没有丝毫消退的迹象。如果优在身边,就会马上帮自己把他赶走,但救命稻草此时并不在身边。田头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摆脱眼下的状况。只知道,如果自己反抗的话,情况会比现在更糟糕。
力抓着衬衫用力拽了一下。田头抬起低着的头,发现那双犀利的双眼一直盯着自己。
“你的脸好漂亮。”
面对面听人用这么朴素的语言赞美自己,田头突然害羞起来。
“鼻子好高,眼睛的形状不错,脸也很小。不认真看俺还一直都没发现呢。”
田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才好。自己的长相还算出色,这点他也有自觉,但此时无论是要他肯定还是否定似乎都很不爽。
“脸长得漂亮是啥感觉?”
田头的目光和那快要把人看穿的视线交汇了。他不明白力究竟在想什么,才会问出这种问题。
“这话什么意思?”
“俺只是觉得你很漂亮,把俺的想法直接说出来而已嘛。漂亮的脸就是有好处,光是看着心情就很好。”
“我的脸不是观赏物。”
他说得理所当然。
“俺只是在看外包装而已。”
他在说什么,田头实在想不明白。
“喜欢内在,就会在意外包装吧?喜欢一本书,也会在意封面吧?这都是一样的道理啊。因为俺喜欢你,所以才在意你的外包装嘛。”
田头这还是第一次听人把外表说成外包装的。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被他这种不寻常的思路吓了一跳。
“你说点什么呀。”
被抓着的衬衫下摆不停晃动着。
“跟俺聊音乐也没关系。虽然俺其实不喜欢音乐,但只要是你说的,俺会耐着性子听的。”
耐着性子听……人家都这么说了,田头还怎么和他聊音乐?他的每句话总是脱离正常轨道,无法形成普通的对话。说着说着就会累死人。
“呐,快说嘛。俺还不太了解你。多听你说些话,或许俺就能多了解你一点了。你的想法、还有你的性格……”
他时不时也会说一点正经的话。田头突然想捉弄一下这个男人。
“就算说了,如果我跟你说的全是谎话怎么办?”
力瞪大了双眼。
“谎话里面也一定会有真实的。没有人可以只说谎话。在某个地方,一定会有真话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自信。
“俺以前曾经说过谎。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遇到很多不愉快的事,俺就老是说谎。喜欢的偏说不喜欢,讨厌的就偏说喜欢。刚开始看到那些被骗的人,俺觉得很有意思,觉得他们都是白痴。可老是说谎也很累人,一定会说出真话的。人就是这样的。明白这一点之后,俺就不再说谎了。遇到漂亮的人就说漂亮,丑的人就说丑。俺说的都是真话。”
光是听着他的话,田头就莫名地火冒三丈。他拍掉抓着自己衬衫的手指,不发一语地迈开了步子。
“你去哪儿?”
田头粗鲁地甩开了抓住自己肩膀的手。
“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他连自己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面对一个连这点心思都看不透的男人,田头无奈了。
“只说真话不见得是件好事!如果我长着你说的一张丑脸,你是不是就会说我‘粗制滥造’?那是我自己努力就能改变的吗?”
力似乎被田头的气势压倒了,迷惑地歪了歪头。
“如果我一直在意长相的事,本来就有自卑感,再被根本不怎么认识的你说‘丑’,我受伤了怎么办?如果我想不开寻死怎么办?就算我从哪个屋顶跳楼自杀了,你还能笑着说‘我说的是事实’吗?”
“俺、俺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在对这个老实说“不明白”的男人无奈之前,田头感到一阵悲哀。
“我不是说你说真话不好。可是,你不懂得为对方着想。我不想和你这种人在一起。”
田头又一次迈开步子。这一次他没有听到追过来的脚步声。力简直就是个孩子。他用孩子特有的残酷,伤害着周围的一切。他不知道孩子和大人的定义在哪里,虽然说到底自己也不见得能被归入大人的行列,但比起力,自己看到的周围还是要全面一些。
回到教室的同时,第五节课的上课铃打响了。听到坐在前面的优说“老师的话还真够长的”,田头只是暧昧地笑了笑。他没说自己是被力逮住了。从那之后的休息时间,一直到放学后,力都没再出现在自己面前。
那天夜里,刚过十点时家里来了个电话。听母亲说“小日向君的电话”,田头想也没想就以为是优,便接了过来。
“那个……”
吞吞吐吐的声音,让田头觉得有些别扭。
“这样下去俺肯定会睡不着的!”
带着口音的关西腔让田头立刻明白了是谁,老实说……他想把电话挂了。
“你怎么知道我家电话?”
田头冷淡地说。而力回答道:“俺看了优的电话簿……”优知道自己不喜欢力,就算被问到也不可能这么容易就告诉他的。
“你是偷看的吧?”
“……这和你没关系。”
从他的声音里,田头感觉不到平日里逼人的气势。
“俺这个人很爱苦想。自从中午听你说过以后,俺就一直在想。你说把心里想的事情直接说出来的做法不温柔,可是这很奇怪呀!沉默着不说就真的好吗?这样对方要到啥时候才能了解自己?”
“我说的没有那么极端,并不是非黑即白。我只是想说,你得考虑现场的气氛,至少不要让对方感到不愉快。”
短暂的沉默过后,力嘀咕道:“可是,好奇怪……”田头开始觉得,他们的对话永远都是两条平行线,似乎不会有交叉点。
“我要挂了。”
刚说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一阵快哭出来的声音:“不要,别挂嘛。”
“我爸妈教育我,不要煲电话粥。”
如果这不是小日向力的话,如果话说得投机的话,田头一定不会把“爸妈”搬出来的。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对自己不利的事,他还是决定视而不见。
“拜托你,再等一下下就好。”
田头知道,就算不征得力的同意挂断电话,他也一定会再打来的。就算自己不接,母亲也会拿起听筒的吧?要对母亲解释自己为什么不想和打电话来的人说话也很麻烦。
“喂,俺很奇怪吗?”
田头屈膝坐在起居室地板上,望着墙上装饰着的画,便听到了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
“什么方面?”
实在嫌麻烦,他应付式地反问道。
“被人家说了几遍‘奇怪’、‘不正常’之后,渐渐地连俺自己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是这样。优也说俺异常,可俺自己觉得很普通呀!会对某个东西这么热衷,也不是俺想的啊!”
田头开始犯困,轻轻打了个哈欠。
“……俺觉得……好冷。”
电话的另一端的人低声说道。
“你根本没在认真听俺的话,让俺觉得好冷。”
田头觉得自己打哈欠的样子似乎被对方发现了,尴尬起来。
“人家这么认真,不睡觉也要跟你说……对你来说,俺真的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吗?”
“也不是……”
“你不用顾虑什么,直说就好。直说你讨厌俺、不喜欢俺就好。像班里的同学、优,还有班主任一样说俺思想奇怪就好了。”
田头想起了自己初中时的事。有个女孩告白说喜欢自己,他刚说不能和她交往,女孩子便哭了出来,让田头手足无措。那是一个根本没见过的女孩子。单方面压过来的消极的感情让田头觉得很烦。
“烦人。”
田头低声说完后,随之而来的是一段沉默。自己的话说到一半,也不能以“我开玩笑的”来结尾。就算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就这样磨蹭着,电话突然被挂断了。
就算对方挑拨,有些话还是不能说的。……田头感到,自己似乎伤害了力。走出客厅,他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跳上床闭上眼,还是无法入眠。郁闷了三十分钟之后,他再次爬起来回到了起居室。拿起听筒,田头又开始犹豫,自己真的非道歉不可吗?他始终没有勇气按下最后一个数字。连续三次在电话铃声响起前挂断后,第四次,他终于下定了决心。现在已经过了十一点,再晚的话,就会给别人添麻烦了。
原本想,要是力来接就好了,但接电话的人却是他家的母亲。他才刚迟疑地说出“我是田头……”,那边便毫不犹豫地说道:“优,田头君的电话。”优似乎就在旁边,很快接起了电话,田头也就不好再说让他把电话转给力了。一边没完没了地聊着乐队下次的练习日和喜欢的新曲,田头一边思考着该如何让他把电话给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他仍然没有抓住时机,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下定决心问道:“力在吗?”
“不在,刚刚出去了。”
田头看了一眼表,差五分就十二点了。如果要去哪里的话,这个时间也太晚了。
“找他有事吗?如果有什么要说的,我会帮你好好说他一顿的。”
“啊,不用。他不在就算了。”
推书 20234-03-20 :重生之翔想的明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