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过一次,并不代表我可以躲得过每一次。
受伤而虚弱的身体禁不住长时间的格斗,终于,有些体力不支,而抓到机会,武士从身后偷袭,用粗壮的手臂狠狠撞到我腮帮处,生硬
的,我听见仿若颌骨裂开的声音。
当然,这还远远没有结束。
揪着我,似乎是享受让我慢慢死亡的乐趣,那名武士并没有立即用手中的利刃杀我,而是一拳一拳地打在我脸上,鼻梁已经被打断,眼
睛也被揍得红肿,眼皮红肿耷拉下来,以致于完全睁不开眼,看不见前方的我,只能任由他的虐打。
四周群众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每打我一下,武者就会兴奋的大叫一声,而围观群众也跟着大喊大叫,好不热闹。
恍惚中,我暂时沉于黑暗,但耳朵却灵敏了许多,揪着我的武士光顾着打我,却惟独遗忘了他腰间的利刃,我听见,它在叫嚣着。
或许是出于求生本能,我转手抽出他的剑,迅速的,在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抠出他的右眼珠子。
突如其来的疼痛让他倏地放手,随着观众倒抽气的声音,我甩开手中的眼球,顺着肿胀而只微微露出一点儿视线,转手刺向哀嚎着的他
的喉咙,一刀下去,他倒地,在抽搐。
不够。
他没有死,这还不够。
于是我抬手,任由血红的利刃一刀一刀地贯穿他的喉咙,心脏,以及我能看到的地方。
直到他终于停止任何动作,我才缓缓放开手中的匕首。浑身浴满着不知道是谁的血,从我发间慢慢流到颈间的血红被我甩落于泥沙地上
,地上躺着武者的尸体。
我抬头,用唯一的视线寻找着小宇。
入目全部是惊恐的面容,除了我的主人,以及从一开始就用悲哀眼神望着我的小宇。
聚积着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我猛地跳上高墙,周围的人开始惊恐的四散逃窜,缓步站在没有逃跑的小宇面前,我伸出被鲜血染红的手
,虚弱地叫他的名字:“小宇。”
他身后的男子冷冷瞪我,杀意渐起。
小宇则是呆愣住,许久之后,冲我默默地流下一滴眼泪,摇头。
此时他苦痛的表情与身后棕色眸子男人的略微得意颜色形成鲜明对比,而小宇几乎是顺从地跟着那个男子转身离去,决绝的,再也没有
回头。
空空举起的手臂终于随着小宇消失的背影垂了下来,与其同时下落的,还有不知为何变得难受无比的心。
好像很失落。
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聚满了全副武装的卫兵,当他们全数要袭向我的时候,始终带着戏谑表情看着我的主人却出面制止了他们。
望着我,他对我说:“跟我走。”
30.强制
将浑身是血的我丢给专门为他洗浴的侍女,男人冷道:“把他彻底洗干净。”
平常见到我都不屑撇过头的侍女见到我这幅血淋淋的模样,都吓得不敢动弹,迟疑了很久。当她们替我一点点搓掉身上血块之时,更有
甚者嫌恶地在一旁偷偷干呕。但她们不敢违抗主人,纵使不情愿也要去做。
细心清洗着污垢的头发,让它们重新焕发着黑色的光芒,指甲缝中留着泥沙,侍女们一点儿点儿清理干净。眼睁睁望着一池子干净的清
水瞬间被染红,浸泡其中,任由她们摆弄我的身体,粼粼波光引着我的目光,心中仍旧挂念着离我而去的少年。
失落,除了失落还是失落。
于空白大脑的缝隙间偷偷涌出的情愫使我不得不在意这种感觉。
安静地被清理干净,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赤脚跟着侍女们出去。侍女低头出门,而我则是习惯性地走到属于自己的角落,蹲坐下。
今天好累,我很想睡。
埋头,闭眼。
可是,还没等我真的合上眼,主人便狠狠揪起我,将我摔到地毯上,不顾我的疼痛,捏着我的脸冷笑:“怎么,还嫌惩罚得不够?竟然
还敢擅自睡着?”
眼皮很重,重得我连身上的疼痛都忘记了,虽然我摇头否认,其实哪里还听得见别人的话。
可能是这个新铺上的鹅黄软地毯太舒服,相对于平常端坐的冷墙舒适万倍,而耗光力气的我,现在唯一想做的事,就是闭上眼睛。
顺从着自己的心思,在主人威胁的语气中睡了过去。
出乎意料的,主人并没有强行将我唤醒,尽管我意识到他好像在做什么,但我完全没有精力睁开双眼。
睡得很深,便不会做梦。
所以这次,我没有做梦。
醒来,发现自己依然躺在舒适的地毯上,身上的伤口都已经被人悉心做了处理,特别是断掉有些歪斜的鼻梁,已经摆好位置。
摸着自己的鼻梁,环视一周,发现主人居然一直坐在我身边,他端坐着,宽松而略微敞开的衣领微微将他凝脂般的皮肤裸露出来。
见我转头向他,抬起修长的手将手指插进我头发中,那双绿眸带着没有恶意的光,顺着我披散的发滑下来,他兀自说道:“你好像很喜
欢在我面前睡着。”
语气中却没有生气的意味。
“这次是,上次是,就连第一次见面也是。”望着我的头发,他认真地又轻轻抚了一遍,但是语气开始略显不满,“虽然你对我无足轻
重,但我讨厌被人忽视,特别是一次次无视我,在我面前独自睡去,让我觉得在你眼中我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存在感。
陌生的字眼,我不解的望着那双碧绿瞳。
突然使劲揪着我的头发,让我以这种方式慢慢靠近他,只听男人冷声道:“变成这样的你,第一时间想到的根本不是你的主人我,而是
走向另一个人,当众给我难堪……留你一条命,你就这么满不在乎?”
对于我的主人,我当然是在乎的,只不过,我会更在意对我好的人。
不期然又想起小宇那双悲伤的眸子,以及那抹远去的背影,失落的情感再次袭来,稍许抬头望着就算扯到我头皮发麻也没打算放手的主
人,担心的问着:“小宇。”
听见我叫小宇的声音,主人更加生气,他发狠地硬扯着我的发,发着不明火:“看来你真的想惹我生气!”扳过我的脸,“看着我,我
才是你的主人,不准想别人!我不准你再这样无视我!”
可是,看着你,我还是会想到小宇。
稍稍低头,我不敢看他。
似乎是被我气着了,男人甩开我,喘着粗气离去,不知道主人为何生这么大的气,我只好缓缓起身,发现自昨天回来后,主人竟没有再
给我戴上铁链。
是忘了么。
缓步起来,光着脚在地毯上行走是很舒服的事情,但是我很清楚的知道自己只是男人养的狗,然而狗不能弄脏主人的珍贵地毯,弄脏了
,就要被打骂。
墙角冰冷而坚硬的空地才是我应该去的地方。
蹲坐在墙角,我呆坐着的角度恰好能够看见澄明湛蓝的天空,不知过了多久,门被悄悄的打开,一个人蹑手蹑脚地偷偷跑了进来。
墨蓝眸子,竟是小宇。
激动得要站起来,但是小宇急忙冲我做了个小声的手势,他小心四周望望之后,终于一个箭步冲到我身边,想抬手碰我脸上的伤口,却
我便顺势将其轻轻抓住。
看着包扎得严实的双手,我不由的问:“疼么。”
摇了摇头,小宇的声音带着喜悦的颤抖,他触碰着我受伤的脸庞,然后又忧心不已地抱着我:“自己变成这样,还要问我疼不疼……笨
蛋……”
红润着眼,伏在我身上的少年声音却落寞,他在我耳边悄声说:“我没有多少时间来看你,这次也是趁着小王子不注意偷偷溜出来的,
待会儿就要走了……”然后,轻轻在我唇上点了一点,微微脸红的小宇抚摸着我的脸庞,“见到你没事,我就安心了。”
闻言,我点点头,坚定地说:“我没事,小宇安心。”
听我说话,小宇笑了笑:“真是越来越会说话,本来还以为你变成傻瓜从此不会言语了呢。”
因为对方是小宇,所以我才会想说话。
没有恶意的笑完之后,小宇倏地将什么东西塞进我手中,在我耳边细细地说:“这是上次那种给你用的好像烈火灼身的伤药,大王子个
性冷暴,虽然我期盼你绝对不要再发生昨天那种事,可……万一的话,受伤时一定要用……”
点了点头。
不舍地从我怀中起身,小宇重重的在我脸颊边亲了一口,然后犹豫地望望我,快速地闪身出门,消失不见,仿佛根本就没出现过一样。
只不过,手中的药瓶以及脸上依然残留的他唇角的余温,都证明了小宇来过。
摸着被他亲着的地方,原本失落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甚至可以说,变成了高兴,或者兴奋。
爱惜地捧着药瓶,我靠在墙角处默默望着对面墙上那盏从未熄灭过的琉璃灯,大白天看到它,其实并不觉得突兀,心想若是所有光芒都
能带来温暖,那么什么时候出现都是可以的。
总而言之,我的心情很好。
但是,相反的,主人的脸色却很差,自他踏进房间,发现我停留在墙角处暗自发呆后开始,便一直变着法子整我。
先让我独自一人替他倒好洗澡水,然后又要我在一旁守着在水里与美女嬉戏,甚至行男女欢爱之事的他。
我当然得守着,听着那些女人极力的喊叫,倒没什么感觉就是了。没有多余的想法,数了数还有三个女人在里面,我大概还得等很久很
久,因为主人要我为他洗完澡后更衣。
待了几个时辰,等到那些女人都累趴下了,男人却像终于泄愤似的,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让我为他套好衣物。
当然,我的工作就是这个。
主人倒是不喜欢有人在他屋子内过夜,所以那些女人统统离开,整个房间只有我和他。至于我,因为我只是主人的狗,所以无所谓吧。
回到自己的位置,我低头想睡,却被男人揪起,扔在离他床榻不远的柔软的地毯上:“你以后就躺在这里。”
相对于冰冷坚硬的角落,我当然更喜欢这里,所以会高兴那是自然的。
见我高兴,男人倒是没说什么,绿色的眸子瞥了我一眼便不再望我,而我也识趣地翻身睡了过去。
温暖又柔软的地毯让我真的感觉很舒服,这里夜晚能透过窗户看见月亮,感觉很奇妙,尽管,我看着月亮的时候,脑子里什么东西都没
有,一般都只是在发呆。
今天小宇来看我,主人也特许我躺在他的漂亮地毯上,真值得高兴。
心情恢复平静,我再次熟睡过去。
但是,隐隐约约中总觉得有人在摸着我的脸,以为是梦,所以也没太在意。
几天后清晨,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男人居然叫我陪着他一起出门,破天荒的要求。作为我,没有理由拒绝他,便顺从的答应,小心翼翼
地跟在他身后。
路上很多人,他们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我。
相比起来,在这里我的确是个比较奇怪的存在,不仅皮肤眼睛头发,就连语言都不一样,我好像不是这边的人,但我却又身处这边,费
解的问题。
跟在主人身后,那些人统统恭敬无比向主人鞠躬,又是用我不曾听懂过的语言交谈,亦或打招呼。
不清楚他们这么多人聚集到一起是要做什么,主人也没有跟我解释。等走到位于瀑布湍流旁边的中间祭坛处,主人命我原地守候他,便
径自上去了。
当然,他上去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懂,但是下面人却都是驻足,听得聚精会神。
不经意间我注意到,那个棕眼青年也在离主人不远的地方,在他身后不远处,正是小宇。小宇此时也看见我,明显看到的,他白皙的脸
上居然有一处红肿的印子,似乎是被人打了一样。
身体不自主的想向他靠近,但是小宇仿佛看出我的想法,立即摇摇头,示意我不要乱动。
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的时候,我却只望着小宇,他也没有听主人说什么,而是轻轻地弯了弯嘴角,远远看去,笑靥如花。
回过神的时候,主人已经冷眉站在我面前,脸色十分不好。
他似乎想说什么,可是却被人叫住,随后他便跟着那些人离去,脸色肃穆。而我转头时,却发现失去小宇的踪影,于是,根本没有思考
的,我开始寻找他。
人员走动,但我还是能找到他。
因为其他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像,我总能找到那抹墨蓝的光彩,就像望着远川大地的时候,周围喧闹的人早已成为了背景。
在离瀑布很近略显偏僻的地方,我看见被人包围在中间的小宇,受伤的手垂在身边,他冷冷地望着那些人,不知道说些什么,表情可怕
,怒意泛起。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走进,或者就在原地等待。
未及我思考,其中一人开始对小宇挥拳相向,小宇低吼几声,将其踢倒在地,然后其他人开始上前围攻,小宇挣脱不了,被生生揍了几
拳。
出乎意料的,小宇居然趁着那些人松手的瞬间,走到栅栏处,好像要跳下去的模样。
事实上,小宇也打算这么做。
瀑布几十丈高,如果就这么跳下去,水面定当如同岩石一般坚硬,而他必死无疑。
看见有人要跳瀑布而下,有人开始尖叫,引来了更多围观的人,一瞬间,好像所有人都往那边看了过去。有人叫嚣着欢呼,虽然听不懂
,但我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的语言。
棕眼青年见状,异常焦急的跑过来,而未等他过来,小宇已经毫不迟疑地迈开脚步,甚至连头也不回。
不想让他死。
自然而然的反应,立即跟着小宇的步伐跳下去,冲上去抓住不停下落的小宇,身形在半空中出奇的平稳,我迅速抱住下落的人,将消瘦
的少年贴紧身体,踮脚依附在瀑布边上被水流冲得极度湿滑的岩石上。
浑身湿透了,觉得冷。
无情的瀑布水流重重冲刷着我的全身,它想将我压倒冲刷而下,我不想认输,单手依附在岩石上死命地坚持着。
我搂得极紧,害怕小宇会掉下去。
可他却哭了,如雷鸣般的水流声中,我清楚地听见他的哭喊:“母亲死了,我又变成这种样子,一无是处,你还来救我做什么!”
依然搂着他,我没松手。
他在哭。
虽然水流冲刷着他的脸庞,但我知道他在哭。
然后,他竟昏了过去。
手指已经渐渐支撑不住了,慢慢收紧了手臂,我抬手攀着岩石,双脚用力向后蹬开,在空中翻了几个滚之后,终于找回平衡,聚集内息
于半空中跳回了平台。
浑身湿答答的,抱着小宇一回到地面,棕眼男子便立即推开围观人群将小宇抢了过去,未来得及反应,便听见那个人焦急冲小宇说了什
么,他疼惜地摸着昏厥的小宇,死死圈在怀里。而我只能乖乖站在一边。
一切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结束,我呆愣着站在原地,直到所有人远离,阑珊,空寂。
猛然抬头,发现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主人。
一路上,主人一语不发,脸色极度难看,他的绿色眸子一直闪着冰冷的波粼。站在房门外的白色大理石回廊,浑身湿透的我不敢踏进主
人的房间,受过教训的我很清楚的知道不能弄脏主人的地方。
停留在门口,我等了很久很久。
突然,早已进去的主人突然大力拉开厚实的黑色木质大门,生冷地抓住我,将我拖进去推倒在我喜欢的鹅黄色地毯上,再用力关上大门
。
他的眼神很可怕。
钳制着我,主人用大手扼住我的脖子,冷声怒道:“你以为你是谁,居然敢那样无视我,一而再再而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