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中盘战斗力,的确很了不起……”
他低声的说着,眼神略略疲惫,脸色却始终平静如水。
不吝于肯定对手,不妄自菲薄自己,不动如山,心静如水。
他安静的坐在那里,自然就成了一个宇宙。
谁也无法靠近,谁也无法惊扰。
这,就是第一人的气势吗?!
李诚熏感到了突如其来的钦羡和不服!
他直起身子,定定的望向李秀哉:“因为不会去参加定段赛的缘故,所以我必须通过在国际大赛上打倒前辈来达到升段!在此,我先行
致歉了……”
对于这种挑衅,李秀哉习惯性的忽视了,他只是有些好奇的问:“那么,为什么不参加升段赛呢?你的实力……”
李诚熏盯着他看,眼神锐利如狼:“升段赛的费用,太过高昂,我的家庭承担不起。而且,我还没有发现升段赛对棋力的提高,有什么
用处!”
他冷笑的坐在那里等待,等着李秀哉对于他的家境廉价的同情,或者对于他的桀骜不驯的义愤填膺。
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他已经见得太多太多。只是,如果由棋界第一人嘴里说出,又是什么样子呢?他冷冷的想。
然而,没有。
全部都没有。
李秀哉只是点点头:“这样啊!”
然后,再不做一句评价。
就好像扎好了马步严阵以待,等着对方暴风骤雨的攻击,结果却只等来了一下轻轻的抚摸。这个结果,让李诚熏错愕的近乎不满了。
李秀哉只是看着棋盘。
在李诚熏等的几乎不耐烦的时候,秀哉抬起头来,用手指指点着棋盘:“你的攻击,这些地方,不是有些过分了吗?”
李诚熏惊愕的看着李秀哉一一指出的地方。然后他领悟到,刚才的对话,对于对方来说,也只是一种常规的客气,根本不会在脑海里多
停留一秒钟。
对于前去这个人,唯一重要的,就是棋。
他有着莫名的不甘,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一阵铃声响起。
是李秀哉的手机。他冲李诚熏点头致歉:“恐怕今天是没有办法复盘了。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妨常来棋院。我总在那里打谱的。”
弯腰向朴立恒老师鞠躬后,李秀哉拿着手机站了起来,朝院子里走去。
不知道为什么,李诚熏觉得他的步伐好像有点慌慌张张的样子。
韩国棋坛新旧两位统治者的第一次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这时离李诚熏真正能在正式比赛上打败李秀哉,还有一年的时间。
而这时的他们,并不知道。
第四章 琐事
背靠着院子角落里那棵粗壮的柳树,垂眸。明明是皱着眉头,嘴角却抿出了淡淡的笑意。
李诚熏告辞出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个李秀哉。
温柔的近乎温暖,和刚才对局时的感觉,完全不同。
垂柳的枝条轻轻的拥着他,缠绵而暧昧。
柔软的绿色薄烟里的清秀青年人,一手持着手机,一手下意识的撕扯着树叶,有一下没一下。这让他看起来有些低于实际年龄的稚气。
从小投身于棋的李诚熏并不可能知道遥远的中国有人曾经有人笑着形容李秀哉“眉目如画”。他也并不知道那阙著名的《少年游》。
然而,这些都不妨碍他在这一刻,怦然心动……
李秀哉并不知道有人在看他,他在专心致志的时候,一般对外界的感知能力是零。
现在的他,正在专心致志的听着夏子常跨海的抱怨。= =
“……左想右想都觉得自己做了很过分的事情啊,秀哉。怎么办呢怎么办呢?你说我是不是很过分啊?虽然是对方先……”
“就这个问题,你已经重复抱怨了五分钟而还没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你这个月对局费挣得很多吗?”
李秀哉觉得自己有欲望顺着电波爬过去,掐死对面那个罗嗦的家伙。当初认识的时候,真没觉得是这样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啊!可见第一
印象往往作不得准!
“诶,总之就是,我欺负了刚来棋院的一个新人啊!下了足足五天的棋,把人家辛辛苦苦爬上七段来的小孩子又打回六段去了……”
“……听起来的确没品!”
“喂!”不出所料,电话那边的夏子常蹦蹦跳起来。
李秀哉想象着那个情景,微微的笑:“欺负后辈,本来就是很没品的行为啊!哪像我,刚才还输了一盘指导棋给一个很厉害的后辈呢!
”
那端的夏子常叫得更厉害了:“喂!你不是吧??????!我还没打败你呢!你别太过分啊!”
李秀哉默默望天:你自己不争气,我有什么办法?!
不过,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还是意思意思的安慰了一下电话那边炸毛的人:“指导棋而已啦!”
“那也不行!对方很强吗?”
“这个嘛!”秀哉沉吟了一下:“他的棋下得还可以,但耐力和韧性不够!”
“怎么这么像?”夏子常在电话这边咕哝着。
“什么?”
“刚刚被我打到降段然后哭鼻子的那个啦!也是一个中盘力大无穷的然后收官惨不忍睹的家伙!”
秀哉笑了:“我们这位,收官虽然不好,却也没到惨不忍睹的地步,而且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能被你这样夸奖的,两年内只怕会成为厉害人物啊!他叫什么名字?”
“诚熏,李诚熏。”
“哦……”夏子常沉吟了一下,然后打起了精神:“那个,对了,半天还没说到正经事呢?!”
= =
“……”所以你也知道你说的都是废话吗?
“今年的那个亚洲电视杯的快棋赛,嗯嗯,”夏子常在那边,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半天才开口:“嗯,我大概可能去不了了呀!所以
,那个,秀哉,不好意思,提前和你说生日快乐吧!”
“……我记得你是得了CCTV杯冠军的吧?”
亚洲电视杯快棋赛的参赛选手,由韩国KBS杯冠亚军,中国CCTV杯冠亚军以及日本日本NHK杯冠亚军,以及上届的冠军组成,共七人。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哈哈……”电话那头的人有点语焉不详。
“但是什么?”
“但是,呃”电话那头,夏子常挠头望天了好半天,只好哼哼唧唧的开口:“但是因为违反棋院的规定,私下斗棋,嗯,被取消了资格
……”
因为觉得太过丢脸,他这句话吭哧吭哧说了好久。
电话这头,李秀哉沉默良久,最后终于爆发:“你是猪啊啊啊啊啊!作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在棋院里进行啊!”
“啪”的挂了电话,余怒未消,顺手又折断了一根柳条!(= =可怜的柳树)
半分钟后,电话铃又响起。
李秀哉拿在手里,看着那个电话号码冷笑,足足两分半钟。
电话铃声不屈不挠的坚持着。
到第三分钟即将过去的时候,他很精确的按了接听键。
“喂喂,秀哉,别生气啊!”夏子常叽哩哇啦的话音透过电波很快传了过来。
“……我没生气。”
“真的?”
“假的!”
夏子常在电话那头叹气,终于开口:“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别忘了礼物!”李秀哉不动声色的提醒。
“……我知道了。”
= =真是过分的家伙——by 内心流泪的夏子常。
“不过,难道今年中国亚洲电视杯弃权?”李秀哉突然想起一个大问题来。
如果真这样,快棋赛的可看度只怕下降不少。
赞助商,不会乐意的吧?
不出所料,夏子常马上笑着反驳:“怎么可能?第三第四顺位的选手依次替补啊!”
李秀哉疑惑:“第三第四?”
第二次,夏子常同学因为觉得丢脸说话变得吞吞吐吐:“呃,我家小猪同学向棋院领导声称,他在我下十番棋的时候在棋院里开了外围
赌局……”
= =||||||||
“真是了不起的师兄弟!”
“……”你少损我一句会死吗?——by内心继续流泪的夏子常。
“对了,多问一句,第三第四位的选手里,有那位刚刚降下来的六段吗?”李秀哉好像漫不经心的问。
夏子常挠头,轻轻一笑:“问那么多干嘛,下你的棋吧!”
李秀哉也就不多问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个人开始讨论彼此最近棋局的内容,直到夏子常的手机被打爆。= =
第五章 热血
罗卿郁一边“吧唧吧唧”的吃着花生米,一边兴致勃勃的看着面前的某人。
食堂里,方圆五里之内不见人烟。
下棋,本来就是个费脑子的活,实在没人愿意在吃晚饭这等休闲时间还忍受魔音穿耳。
除了一众不看热闹会死星人。= =
楚衡把勺子伸进面前清可照人的冬瓜汤里,左摇右晃,终于困难的捞起一粒虾仁,浇到饭上。然后微笑着低声问姚景程:“四个小时了
吧?”
姚景程边在丝瓜炒蛋里翻翻捡捡,回答:“至少五个小时了,中饭的时候四下里就没人了,要不咱们怎可能抢到红烧肉?”
“那要不,明天你再去砍他一盘?打猪肉涨价起,这菜盘子里肉都得脱了鞋跳下去找的……”楚衡怂恿。
姚景程歪着头思索了一下:“等等看吧!也许他还能持续到明天呢?”
“那小猪,今晚怎么睡觉呀?”楚衡意思意思的替小猪担心一下。
姚景程耸肩:“这个么,我对小猪的人品有信心,实在不行打晕了再睡!”
嚼着花生米的小猪慢慢抬头,微笑:“姚老师,我其实比较喜欢用不暴力的方式。刚才就买好了宽的透明胶带来着……”
上述无良对话的背景,是长长的啜泣声夹杂着哽咽,不时还有几声尖锐的变调。让一众不良人等听得津津有味,连带沙子的大米饭都多
吃了两碗。
哭的人,自然是王立浚。
这天上午十一点,夏子常屠龙成功,不计点速胜王立浚。
至此,五天地狱式的十番棋结束。
夏子常六比二,最后两盘,因此也就没有必要再进行下去了。
王立浚,降格为六段。
尘埃落定那一刻,王立浚把手里的云子一丢,突然放声大哭!
哭声骤然而起,奔腾咆哮,颇有点哭倒长城的架势。
正在收子的夏子常一窘,心中罪恶感大升!冷笑和准备好的教训的话一起被憋死在了肚子里,他赶紧脚底抹油溜了。
林振玄叹了口气,也默默离开了。
留下看热闹的,自然是不良三人组。
只是连这心性不良的三人也没有想到,这位,肺活量竟如此惊人!活脱脱从午饭前哭到了晚饭后!
一边哭,一边吃,倒是两样都不耽误。这项绝技,让罗卿郁颇为赞叹!。
终于,旁边有人看不下去了。(当然也可能是对魔音灌耳忍不下去了= =)
走过来拍拍王立浚不断耸动的肩膀:“输给小常没什么了不起啦!现在棋院里对他的胜负占上风的只有姚老师和林老师啦,那还是当年
赢得太多的缘故……”
“……那他为什么,噎,从来就没拿过冠军?!”王立浚抬头,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活像一只皮毛花哨的兔子。
来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王立浚已经愤恨的举拳朝天大喊:“啊啊啊啊,输给千年老二,我岂不是成了万年老三?!!!!!!我不要
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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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同桌三人的表情,来人一阵发寒,默默撤走了。王立浚同学,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别人了……
姚景程不紧不慢的吃完最后一口饭,擦擦嘴,然后优雅的起身:“小猪,交给你了!别太过分……”
楚衡笑意盈盈:“别太过分的意思就是,留口气就好。”
罗卿郁埋头和红烧肉搏斗,头都没有抬一下。
和夏子常相比,小猪打击报复欺负新同学的手法可谓干净利落很多。
他吃完红烧肉,直接拍拍手。
然后面无表情的揪着那个依旧细水长流的啜泣着的家伙,一直拖到棋院某角落去。
放手,然后直接上脚!
一通天昏地暗的低级斗殴后,王立浚同学除了脸上,估计浑身没一块儿完整的地方。和在旁边站着甩着手的小猪同学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过,很意外,那连绵不绝的啜泣倒也因此停了。
倒在地上的家伙,先是两眼闪闪发亮,接着突然“嗷”的叫了一声,蹦了起来,一把抱住小猪。
小猪满脸发绿,正准备再补两拳,却见眼前这家伙,满脸崇拜:“猪哥猪哥,请恕小弟先前有眼不识泰山,原来猪哥才是强者中的最强
者收在下作小弟吧小弟乃黑带四段有空请多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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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小M么?”小猪脸色已经发黑了,咬着牙从牙缝里吐出字来。
“哇蝴!不要随便污染热血少年对强者最单纯的崇拜之情啊!”王立浚大怒,把破破烂烂的衣服袖子一扯,露出了纹在胳膊上的龙飞凤
舞的“勇”字!
他拍着胸脯,作泰山状豪迈无比的说:“想当年,老子可是爬过山下过谷,莫干山上曾伏虎的角色!纵横四川棋院打遍天下无敌手!诶
,猪哥你去哪儿……”
小猪快速默默的溜走。
常哥,我错了,我终于你明白那句不‘明白对方底细前不要轻易动手’是什么意思了。万一招惹一脑子秀逗的,你跑都来不及啊……—
—by内心第一次如此挫败的罗卿郁。
接下来的三天是罗卿郁的噩梦。
原本,为了方便打击报复,他已经通过比较不上档次的行为把王立浚换到了自己的宿舍。
现在情势已经完全倒了过来。
王立浚对这一安排根本是喜不自胜。而罗卿郁基本上是从早上起床开始就连连遭受惊吓。
罗卿郁起床,刚睁开眼睛,就被爬在床头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吓得跳起来。
就见王立浚一脸殷勤的笑着:“猪哥醒啦!来来来,洗脸水打好了,请用请用……”
看着洁白的白瓷脸盆里泛着蒸汽的洗脸水和搭在脸盆沿上洁白的毛巾,罗卿郁面无表情,不知作何想法。
王立浚见状点头:“了解,猪哥,让小弟来……”
眼见着他冲下去把毛巾打湿要拿上来,小猪面无表情的逃之夭夭,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
对局,下练习棋
王立浚硬是把已经坐到罗卿郁对面的人挤开,眼神闪闪发光的看着小猪。那神情,怎么看怎么像只大型犬类,就差一条尾巴了……
罗卿郁打了个哆嗦,赶紧落子,就指望赶紧打发了他换个人。
没想到,这小子虽然为人欠扁,算路居然着实不慢。虽然还是远比不上罗卿郁,比起一般的棋手来,却快了六倍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