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下身上所有的银钱转身离去,连斗笠也忘记去带,径自走入江南绵延的大雨之中。
4 合
他们以为来到大兴城郊,就差不多逃脱了上清真人的追杀,但事实上远非如此。
他们行踪隐秘,向来被人捉不住把柄。所居的客栈也平凡至极,照理说再过上一天,便能平安抵达长生殿。
但这一次,他们却猜错了。
倾盆的雨帘中他被肃杀的剑气包罗住,避无可避,一剑穿心。那样彻骨的疼痛,很尖锐很细长,洞穿他的生命,和他这一生纷纭而过的
错误。
剑拔出来时,他抽噎了一下。
血如井喷间,他看到妻子声嘶力竭地朝自己扑来。
“苏郎——!”
他对她摇着头,作出个“快跑”的口型,但大股大股的鲜血涌上喉头,噎住他要说的字句。
血和着雨水从他重重倒下的身躯下流出来,流成一条看不清形状的河。
“想跑?”他听见上清真人的冷笑,随后同一柄剑贯穿了月蓉的胸口,她随之倒地,却还是不放弃地朝自己爬过来。
恍惚间,觉得很对不起她。
“……景儿……我让他们躲起来了……”她朝他爬过去,满脸的血泪,笑得凄惨:“他们是我的孩子,定会好好地活下去的,连着我们
夫妻的份……”
他说不出话来。
“苏郎,我知道,你娶我是因为我救了你的命。你的心里面一直都有个别人……你怪我这样自私,非要你娶我不可么?”
更多的鲜血涌进心口,喉头,七窍里,他无法言语,只是拼命摇头,拼命摇。
“你是个好人,不忍心叫我伤心。所以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娶了我……我不求你心里面一定有我,但是……”
能死在一起,那也是好的。
她终究没能爬到他的身边去,手腕被上清真人狠狠地踩裂,而后一道惊雷下来,她微笑的脸容,蓦然间无声无息。
流景躲在不远处小树林里的一棵参天大树中,漆黑的树洞把什么都遮掩起来。
流笙抱着解语和他挤在一块儿,三个孩子都冻得瑟瑟发抖。
“二哥,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呢……”解语细声细气地问道。
“娘说……要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
“现在到晚上了没有呢?”
流景朝外看了一看:“还没有,你累了就先睡一会儿。”
悠悠然又不知过了多久,雨声稍刹。
流景心里面怕得都隐隐作痛了,却也还是不敢踏出去看一眼客栈那头的情况。娘交代过,要他们出来之后就从小树林里穿行,而后翻山
过去……但是他毕竟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父母。
“你带着他睡一会,我出去看看先。”他转头小声对流笙道。
“娘都说了没事……”
“娘还说这次我们出来,一路上都没被人发现,这不还是被那老头给看到了么。”
“他身边那个小徒弟真凶。”流笙愤愤地道。
“似乎是叫做慕什么的,我也没听清。”
两人又小声交流几句,流景跳出树洞,猫了腰朝外跑去。
“你小心些。”流笙在他身后嘱咐。
“知道。”他回头比了个手势,便放开步子,一路小跑。
后来那惊心动魄的景象,他现在回忆起来,都痛彻心扉。
他的父亲和母亲倒在血泊中,曾经温软哄过他的手掌里,尽是细密伤痕。他以为自己在做梦,轻轻跪在苏阡陌身边,却碰一碰也不敢。
良久,他才伸出手去,默默搭到父亲冰冷的脉搏上。
那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归于沉寂,他小小的脑袋猛地垂下去,痛至极处,反而哭不出声来。
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小小的呜咽,手脚僵硬,泪如雨下。
他拼命把那只大手放在胸膛,想要把它焐暖一点。但是它却只是冰冷。
这是死亡,是永诀,生命的横截面由此断开。
小小的他无能为力,也不可能逆转。
蓦地远远处有一丝细小的动静,他吓得赶紧扔了父亲的手掌,一溜烟猫到被打散的帐子下。
轻轻把帐子掀开一条细缝,依稀可以看到一个穿了黑色斗篷的女子,在父亲身边安然跪下。
他看不见女子的容貌,只能听见她凄婉的声音。她把父亲的头抱在怀里,从音色深处荡漾开柔和的笑意。
“我说过,再见到你,就算倾尽所有,也要把你留在身边……”
流景浑身一颤,竟觉得她已然疯了。
但女子只是带着柔婉的声音,缓缓说,缓缓说。
“你非要离开,你不肯回头看我,现在,你后悔不后悔?”
“……”没有人回答她,苏阡陌俊逸的容颜在死亡中静谧无声。
“你死了,总走不掉了。是我告诉蜀山派的人,把他们引来这儿的。谁叫你要告诉我自己的行踪?我抓不住你,就只好借别人之手杀了
你……”
“……”
“不要恨我。我已经,什么都给你了……”
“……”
“我把你葬在这里,好不好?这里离我家很近,我说过,我总住在有水有桥的地方……”
“……”
“这一次,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喃喃地自顾自说着,眼角流下晶莹的泪水。
流景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指尖深深刻入掌心,把纹路间弄得血肉模糊。
恨不得冲出去一刀杀了这女人,可他并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什么来路。
他还是太不够强大。
不能这样冲动,解语和流笙还在树林里,等着他回去。
娘总说他是他们中间最懂事的一个。他如果让娘失望,她一定会很伤心很伤心。
眼睁睁地看着那女子抱起父亲的尸身,眼睁睁看着她费力把他拖走,眼睁睁地……眼睁睁地……一不留神就泪水糊满了脸。
他永远记得这个女人穿着黑色斗篷的模样。他也永远记得,杀害父母的人,有一个白胡子道士,还有一个姓慕的少年。
如果有一天他足够强大,碧落黄泉他都不在乎,只要能替父母报仇。
一生就如此落下了枷锁,他从那一天步入了修罗之道。
纵使两手沾满鲜血,遭致天谴,他也无怨无悔,永不回头。
63
夜已经很深了。
桌上颤抖的烛火被流景一道掌风扑灭。清歌站在黑暗里,又好象不是站着的,虚浮地被人抱在怀中,极尽缠绵地亲吻。
还有十日他就十四岁了,按娘亲的话来说,差不多是到快婚娶的年纪。但对于情事依然懵懂,不知如何应付。
流连肌肤上的手掌渐渐热起来,顺着锁骨一直滑到胸前,他吃了一惊,却发不出声来,唯有伸手去拦。
“别拒绝。”流景微微离开了他的唇边,深色的瞳孔映入夜色里:“我……绝不会让你痛……”
“……”清歌的眼神瞬间一黯,缓慢地用力摇着头。
突然间他就害怕了,退缩了。对于那些将要发生和已经发生的。
这样一个流景,他以前也并不曾看见过。
软软地他被抱起来,扔在床榻上。锦衾透上来的寒凉让肩背的伤口发麻,因为点了穴的缘故,竟不觉得多疼。
终是无声地挣扎起来。满眼都是绮丽的浓重的红,像血。
但流景却总能在他毫无章法的反抗中找到空隙,软软的唇贴过去,便是个轻而细的蝶吻。他挣脱不了,逃避不开,一遍遍被深吻住,直
吻得鼻息都急促灼热,粘腻缠绕成飞升的雾意。
流景低头或轻或重地压住他嘴唇亲吻,手掌缓慢挪下去,到腰间微微用力,便将松松的腰带整根扯掉,扔去一旁。
他双手被轻压在身侧,不至于疼痛,但死活挣脱不开。
恍然间又急又气地咬下去,狠狠地咬下去,口唇里顷刻泛起血的铁锈味道,就算衣不蔽体也还是拼命地挣动,伤口不知觉间裂开,将摊
开的被褥一点点浸湿。
流景忽地撑起身来,嘴唇的血迹映在夜色中,如同妖冶绽放的一品红。
他微微苦笑地看住清歌,绝俗的容光把黑暗都照亮了几分。
“你这样讨厌我碰你……”
那声音也是极尽了温柔,偏偏有些不知名的沉痛渗入其中,震人心魄。
清歌心头一抖,指甲蓦地掐入掌心。
“你恨我?”流景带着不堪一击的笑容,缓缓地问。
仿佛早就已经孤注一掷,破釜沉舟。
“……”清歌说不出话来,微张了口唇,还是默然摇了摇头。
“那……”流景微微垂下眼去,好像自己也觉得这样问不切实际般:“你……喜欢我吗?”
“……”清歌被这句话吓了一跳,愣了半晌,露出许久不曾有过的、近似于呆滞的表情来。
流景静静地专注地抬眼看向他。
少年仰面倒在一片锦缎织成的被褥里,又一次摇了摇头。
流景的胸口一空,微皱起眉,却是淡淡地笑了。
“你啊……”他低头在少年光洁的额上轻轻一吻:“怎么连谎也不会说?”
嘴唇柔软的触感瞬间回归,让清歌脊背发麻。额上顿如火烧一般。
“以前……你喜欢过我吧?”流景轻吻他的鼻梁,那绝俊的容貌隐在黑暗里,低低的耳语,清澈温软。
这一次少年倒是没点头也没摇头,只僵硬地看着头顶漆黑,有一点点的茫然和悲哀。
流景微微笑了笑,伸手又点了他几处穴位。他便真正意义上地动弹不得。
除了颈部以上,其余地方皆是麻痹。若有若无相触的感觉更加清晰开去,比还能挣扎时,细腻了几千几万倍。
64
方才褪去的热度带着种奇异的渴求,重新侵袭上来。流景握住少年纤细的双腕,将唇烙上他裸 露的肩胛。
湿润温暖的触觉富含挑 逗,在肩胛处层层开放,如同一簇燃烧的火苗,用力灼烧着。
清歌轻喘一声,拼命朝后仰起头,那湿热的吻却一路延绵向下了,吻过他颤抖的胸口,在茱萸处用舌尖打了个圈儿。
开始还是舔吻,到最后竟近似于吸食。
清歌觉得自己在梦中一般,明明想要推开,偏力不从心,打四肢生出股软弱来。
唇舌在他身上游移过一周,回到耳边去不轻不重地舔弄,那濡湿的光华在夜色中淫 靡,愈发让周身陷入烈火熊熊的境地。
什么也听不到,亦什么也想不出来。
矛盾而苦痛的灼烧里,清歌的眼前渐渐模糊。
忽觉一只手轻柔伸向下 体,几根灵活到极致的指头,摩挲着他脆弱而滚烫的地方,轻重缓急把握得极好……是种叫人压抑不住喘息的
折磨。
自青楼那次之后,他何曾受过这种刺激,当下张大了口唇,无声地呻 吟起来。
呼吸间不自觉带上渴求,他想,也许自己是疯了也说不定。
喘息愈加急促间,流景扬手扯掉自己的单衣。
床帐旋即而落,他俯身覆上去,黑夜里连身体的轮廓都有力而美好。
两人的肌肤都是火热的,刚一贴上,便让少年从喉咙里隐忍地惊喘。那光滑细腻的感触,让人恨不得融化其中。
身下被挑起的欲 望得不到纾解,流景又再不愿伸手给他碰触。脑中大雾弥漫,只剩下火焰烧灼。
他双眼迷茫地抬起,幽黑明亮,求饶般望向流景。
流景却微微笑了,垂头用受伤的唇轻吻他的脸颊。下 身硬邦邦地抵着他,却不再有更多的动作。
他忍不住想放声大叫,发泄胸口难忍的闷火。头脑里的一根清明的弦,也早就断在那隔靴搔痒的亲吻里。
忍无可忍之际,流景才折起他的双腿,缓缓抬到腰际去。
他睁着迷离双眼,无力地看着。流景不知从哪里拿来个长颈玉瓶,长指伸入其中,便带出团清香的药膏来。
只是稍微直起身,清歌都觉得上身一阵寒凉。好在男人又很快覆了过来,亲亲他的鼻尖,把几根手指朝他身后探去。
可那猛然穿刺的疼痛却叫他陡地睁大了双眼。
深重的排斥感自体内蜂拥而至,他前段的欲 望也不禁有些萎靡下去。
发烧似的热度无影无踪,头脑骤然清明,清歌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抬起一点脸容,惊惶地看着流景。
感觉到手指被拼命地夹紧,流景微微皱了皱眉:“放松……”
他还想扩入第二根手指,但少年的身体紧涩单薄,无论如何也受不了那样的疼痛。
不要……清歌想要说,嗓音却像被谁牢牢掐住,愣是丁点发不出来。
又绝望,又不堪……仿佛下一秒泪水就要因那手指的律 动夺眶而出。虽然这样的哭泣,来得太令人无措。
恍然间,他听到流景在耳边叹息了一声。
“还是没可能么。”
“……”清歌说不出话,眼中湿润而恐惧,只那样看着对方。
“别怕。”流景声音温和地道。
无奈少年一点也不信他。绷直了颈项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不敢稍有懈怠。
“我说过,我不会让你痛的。”流景撑起身来,似是很为难地微笑:“用嘴也让你舒服罢。”
清歌心头猛地被吊起来,尚未想通这话的意味,身后的手指便缓缓抽了出来。
指尖刮过穴 口,情不自禁带来一阵紧缩之感。他正自难受得皱眉,身上贴合覆着的流景忽地将脸容挪下去,就带着那样静止般的微笑
,张口把他稍有萎靡的欲 望,整个含了进去。
他齿关一下子便咬紧了,脚趾亦抽搐似的蜷缩起来,那温暖湿润的包容感,霎时击溃所有神智,竟把什么都毁灭。
只是稍微拿舌尖一刺激,清歌的双瞳就骤然紧缩,等流景低着头专心致志地用口唇抚弄他时,他已然虚脱在床铺里,若不是有双手抬高
他的腰,只怕不点穴他也动弹不得。
从上到下的缓慢摩擦让他眼前都金星乱冒,一声声的喘息,好像立时会溺水而死的人。
恍然间他抬起头来,不解地注视那个执意吞咽的男人。
流景察觉到清歌在看自己,微微扬起眼来,游刃有余地瞥了他一下。
黑夜深入那眸子,一眼望去如同剧毒的罂粟花。泛起迷人香气,妖异奇绝。
清歌的心头软软跳动了一下,随后感到自己青涩的欲 望被人深深吞入喉咙里去。
流景再将口唇挪到顶端去一吸,他就再也忍不住地迸射出来。爆裂的感觉自周身疯狂地蔓延,冲上头顶,洗净了一切思绪。
呼吸急促得不似自己发出,他胸膛起伏,让紧绷的身体重重跌回原地去。
为什么?他用眼神无声地望向早已坐直身体的青年。
流景松松披上一件外衫,将目光挪开。翕动的长睫毛下,带着无言以对的微笑。
“你喜欢我吗。”他依旧这样问。
月光从竹帘缝隙中穿透,斜打在他侧脸上,漾起苦涩的流丽光影。
清歌定定看着他,双颊晕红,还遗留着情 欲后的余韵。这一次他虽没有点头,却也不再摇头。
清歌不会回答的,他早就猜到。这是他应得的报应。
“你是我的人,所以必须要喜欢我……”他修长美丽的手指轻抚过清歌的脸容:“你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