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忍不住紧紧抱住她茕弱的肩头。
“娘……娘……”他的眼泪落到女子柔软的布衫上:“我这次好好地保护着你,不会让你出任何的事……好不好……”
女子大病初愈,还是风一吹就要倒下的姿态,却自苍白的脸上绽放开一丝由衷的笑意。
“好啊。”
话音刚落,少年环绕住她的两条长臂,就猛然间收紧了力度。
哪怕这只是个短暂的梦境,他也愿意沉湎其中,不再醒来。
他不能也不想再失去娘亲一次,过去是因为他太没用,但是现下,现下……
“我现在很厉害……不会让别人再欺负娘了。”他仿佛又回到不成熟的那段时光,信誓旦旦地地在女子耳边道。
依稀听见女子呵呵笑出声来,伸手抚摸他的头顶,和以往任何一次一样,温暖如春。
“傻清儿……”她说:“娘不值得你这样……”
他好像听不见,只是怕丢掉她一样地搂住她,那么紧的力度,竟让她又一次虚弱地咳嗽起来。
他慌慌张张地赶紧松了手:“娘,我弄痛你了?”
“不,没有。”女子低头轻咳,淡淡地笑着:“是娘的身子不争气,只剩了半条命。”
“不会的,娘……”少年摇着头急切道:“詹老先生能治你的病,他医术很高强的,我的肩上曾经受过伤,不出三天就被他治好了……
”
“好了好了。”她微笑着制止自己的儿子。
“或者,等流景出来之后……他也很厉害,一定能想到什么办法的……”
女子脸上的神色,蓦然间凝滞在当场。
“流景……?”她一字一句,缓缓地重复。
“对啊。流景,苏流景。”清歌点点头。
女子还是那样的神态,很久都没有出声。
“这里是……”半晌,她虚弱地开口。
“长生殿啊。”清歌不解地答道。
“……”她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异。
“娘你……怎么了么?”清歌经过这么久,已然不是先前那人事不懂的傻小子:“你认得流景?”
“不。我不认得他……”女子像是在说一件艰涩而吃力的事情:“他也……不认得我……”
可这天下,难道还会有第二个叫苏流景的孩子么?
近十年的血色画卷,浓重惨烈的杀戮,就这样再一次在她眼前缓缓铺开。
她勉强笑了笑,默然躺回床上去。
“清儿,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清歌微微一愣:“我们是被抓来的……娘你忘了吗?”
她恍然地“啊”了一声。
事情像一下子全部丢到她眼前来,猛然间,她竟无话可说。
79
两人的谈话因为女子的虚弱疲惫而中断,她倒下去又沉沉睡着,这一睡……便两日都没有睁眼。
清歌觉得惶恐,也曾私下去问过詹子玄,得到的回答却总是“因夫人虚在气血上,嗜睡方为常事”。
詹子玄又给开了几幅方子,用以滋补身体。待女子醒来,清歌便给她喝下两碗。
她还是整日歪在床头,偶尔精神好了,便在院落里走一走。
“你看,娘也老成了这个样子。”她站在和暖的阳光下,笑笑地冲儿子打趣。
清歌却笑不出:“再按詹老先生的药方补一阵子,你一定能好起来的。”
女子淡淡勾着唇,并不说话。冬季的寒风吹大了些,干燥地打在脸上刀子一般,她不堪一击的身子便仿若纸片,快要跟风一起飘到不知
名的地方。
“娘,你还是先进屋歇着吧。”清歌赶紧上前去扶她:“我找人给你带了几本书,你没事看着解闷,累了就睡睡。”
她总是柔和的,顺婉的,闻言也不拒绝,只微微一笑:“好。”
立即有小婢从他臂弯里接过了女子,他目送着二人进屋,之后方才有些恍然地朝外走去。
自流景开始闭关之日算,今日已是第一百一十五天。
他一直记得流景进去之前的样子。长衫如玉,俊逸绝俗,影子在阳光下拖得很长。
他也记得流景那平淡的浅笑,侧脸的轮廓在流阳中绮丽万分。
他说:“如果百天之后,我没有从这里出来,那么……”
当时就一直不相信,觉得流景怎会出什么事?那是无所不能的流景,一定能在百日后平平安安地站在大殿前,微笑从容,气宇轩昂。
但是这莫名多出来的十五天,却让清歌极端惶惶不安。
虽然他还是没有放弃,但也只是在等待而已。他相信流景不会对自己说谎,但性命祸福,并不是说说就算了的。
风蓦然静止下来,有雪片翩然而落,浅浅的白几近于透明,就这样落到他乌黑的发尾上。
“站在这儿赏雪,可是会受凉的。”有人在他身后轻轻道。那声音有一种带了笑意的柔软质感,也给人一种几近于透明的错觉。
他猛然定住了身影,慢慢抬起头去。
雪在他身前身后飘落,头顶却是一方伞顶,隔挡开细密雪花。
“流……”他忍不住叫出声来,还没叫全那个名字,肩膀便被猛地扳了过去。
“想死我了。”身后那人双眼明亮地笑着:“差点认不出来……你长高了,是不是?”
清歌大大睁着眼睛看他,仿佛不认识一般:“你,你真的出来了。”
流景勾起薄唇,微微一笑:“嗯。”
“你的功夫,都不要紧了?”
“嗯……”
“为什么比原先说的……晚了十五天?”他怕眼前这个不是真实的,便怯怯地伸手出去,摸摸流景含笑的眉间,再摸摸他柔软的嘴唇。
“摸够了?”那人的笑意里多出来一种叫促狭的东西。
“嗯……嗯。”温热的体温一点点沿着指尖爬到血液里,清歌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收回手来,只静静地端详他。
流景捉住他的手,又笑了一笑:“你别这么看着我。”
“……什么?”他不太明白似的,把手从流景眉间挪开。
“叫你别这么看着我。”
话音刚落他就被吻了,原先捉住他手掌的手挪到了下巴上,轻轻挑起来,供成一个容易亲吻的角度。嘴唇上先是温热湿软的什么爬过去
,而后用力地一下,顶开了他的齿关。
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落在脚边上,两个人满身都落了纯白的雪花。
偶尔有一两片雪落到鼻尖上、嘴唇上,也顿时被灼热的呼吸融化。舌尖被逮过去挑缠着吸吮,脊背酥酥地麻,连双腿都软了。
口腔里的每一寸都被灵活地舔弄过,渐渐热切激烈起来。
唇与唇之间没有缝隙,密不可分地深深贴合,待到流景恋恋不舍地离去,他已经没有什么力气站的稳了。撑在男子的胸膛前,喘得厉害
。
“你怎么一见面就……”清歌忍不住抱怨,话到一半,被一声“阿嚏”结结实实截断了。
流景笑道:“太久没见你,这可对不住了。”他拉过少年的手,再弯腰把伞拾起来:“先回房去吧。”
80
屋内燃着盆旺火,雪色在窗外层层叠叠地飞舞,更烘托得室内温暖如春。
清歌穿着月白里衫坐在床沿,乌发因为被雪铺满,潮湿地落在胸前细腻的锦缎上。
“原来殿内竟是冷的……”他若有所思地喃喃道。
流景淡淡笑了笑:“没错,全部是冷的。整个房间的地砖都是用寒玉石铺出来的,我在里面呆了一百多天,冻得发间都结了冰花。只是
不能动,也不能说,差点就出不来……”
清歌呆呆地看过去,伸手去摸他微笑的脸。
流景伸手把他的手捉住,继续道:“但是我想不行,我一定要出来见你。一百天那么长,我又私自把它延缓了十四日……最后一日是要
调养沐浴的,故而变成了十五天。”
清歌把手轻轻拿开,什么话也没有说。
流景轻叹了一声开口:“你一定很怪我不守信用……”
清歌心里一紧,赶忙摇头:“不会。你出来就好。”
“有件事,我一直想告诉你。”
清歌立刻坐正了身子:“什么?”
“其实在我进去之前就想说了。但是那时候,我怕自己万一没能出来,空惹你伤心……”
他说着说着,凝视少年眼光便深不见底起来:“我要你一直在我身边,你愿意吗?”
火星在火盆里略略跳起,噼里啪啦地炸开,仿若绚烂烟花。
他的语气一直是散漫的,可眼神骗不了人。那么专注而漂亮的眼睛,扫过胸口,就叫人怦然心动。
“就算你不愿意,也要老老实实地跟我说……”他不安地笑了笑,眼神动也不动,直视着少年:“我总有办法,会让你心甘情愿。”
可是清歌只是淡淡抬起眼,轻而易举地道:“好啊。”
这回轮到流景浑身一震,颇有些不可置信了。
少年的面孔比起之前已然棱角分明了许多,但还是秀美到极致,多少柔和了锐化的轮廓:“你走的这段日子,我一直在等你。”
这世间,竟也有人愿意等他。
流景微微笑了笑,心头依稀有苦涩泛开。
那从父母双亡之后就伴随着他的孤寂,血红色的,铺满了一生一路。
他不走都不可能。哪怕碧落黄泉,这浓重的血腥也会追随他而去,永恒。
可是现在他却也知道了,这天下总归还有一个人,安安静静地站在那里。
一百天也好,两百天也好,他反正都是愿意等着他的。
“你不要忘记……今天所说过的话。”流景平缓的声音蓦地有些颤抖。
“不会。”清歌仰起头,坚定地直视过来,眼神清澈见底:“是我自己想陪着你。”
流景一把将他抱紧怀里,细密亲吻起少年的发间。
在黑夜里摸索了太久,忽然害怕回到一个人的世界……他连亲吻都带着微小的颤意。
少年反手搂住他,仿佛不知要做什么才好。犹豫了很久,抬头在他光洁的下颌上轻轻一吻。
流景笑道:“怎地这回不推开我了?”
清歌的脸有些红,也分不清是不是被火盆薰的:“我……我不知道。我只是很想亲你罢了。”
流景笑意更深了些,轻轻一扑,便将他扑倒在床头:“还想要更多些么。”
少年面对这样的姿势,便磕磕巴巴起来:“你……你说的更多是指上次的……那个?”
流景低头吻吻他细腻的唇:“你说呢?”
清歌还是慌乱,“呃”了半晌道:“可是我……我觉得那样……那样很痛……”
流景的唇又挪到他耳后去,蜻蜓点水地落下几个蝶吻,亲得他心头都麻痒痒地要跳动起来。
“那个时候你还没长大呢。”
“……我现在,也才算得上十五岁……”
流景好笑地撑起一点点身子:“跟着我,你还怕疼么?”
“你上次,就弄得我很疼……”
流景侧头想了一想:“可是这一次,我有个好东西……”
“啊?好东西?”
清歌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翘着唇角吻了鼻尖。
流景的表情很高兴似的,仿佛一件一直想做却没落实的大事尘埃落定。他匆匆翻身坐起来,声音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凝结在冬季的雪
风里。
“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他说着便下榻走出门去。清歌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乌发散落了一枕。
火盆烧得身体里里外外都温热暖和,却不知为什么,自流景离开之后,打胸膛处泛起丝冷意来。
呼吸越来越沉,恨不得让那人快些回来,再覆在自己身上一遍遍地亲吻……
想到这里清歌忍不住一晃脑袋甩脱绮思——这……怎么会突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81
雪依然在下,四下里飘散纷飞,窗棱整个被染成纯白。
火盆氤氲出的灼烈温度似乎柔和开去,化为一室融融的春意,和了淡淡的腊梅香,蒸熏得头脑都微微地晕眩。
清歌躺在床上,本就没有什么气力,忽听门被人吱呀推开,勉强撑起身看去,却怎地也看不清晰。
那身形似在虚幻里,一晃,又从门边消失了。
“流景?”他尝试着叫了一声。
不见人答他,眼前蓦然一花,两片唇压下来,牢牢堵住了他的嘴唇。
如此绵长的亲吻,从齿关里泛起清香。舌尖相触,煽情致极地勾缠,仿似一生的辗转,都在其间掠过。
思维便渐渐浑浊起来。那浑浊先是一点,而后藤蔓般疯长,爬到身体不知名的角落,引燃了不留余地的火焰。
唇瓣稍微地离开时,清歌已然喘息得停不下来,双手勾着流景的脖子,眼底却有困惑的神色……又难受,又不安。
流景还是那样浅浅地笑着,低下头来重新开始吻他。自唇角一直蜿蜒到颈后,而后略略游移下来,力道轻腻地舔过少年精致的锁骨。
清歌满头都是细细的汗水,目光迷离地摇摇头:“能把火盆子熄了么?”
流景略抬起头,深黑的瞳孔细致多情:“干什么?”
“我热……”说这话时,少年白嫩的喉结竟也动了一下。
流景笑着一口咬上那蠢蠢欲动的喉结:“脱了衣裳,就不热了。”
他半跪起身,轻解开清歌早已凌乱的衣衫,稍一施力,便把布料从少年身下抽了出来。
皮肤顿时赤 裸地曝露在干燥空气里,哔剥哔剥的火盆子烧得不似初始那么旺,还真的有丝寒意沿袭而上。
眼神一瞥,只看到依然半跪原处的流景,眉眼深秀含笑,正不紧不慢地解开盘扣,将线条漂亮的肩膀露出来。
清歌挪不开眼,一时竟觉得身上更冷。
“是不是觉得冷?”那人却还可以优雅地把衣裳摔去一边,戏谑吊起眼梢。
“有一点……”他向来不会说谎,顷刻老老实实招了。
“已经学会勾引我了?”流景笑着覆上他,肌肤无遮无拦地光滑相触,“轰”地就让体内炽热万分。
明明烫得汗水涔涔,却偏偏让清歌一个寒颤。
唇再次侵袭上来,比方才稍许急切了一些。更接近于某种轻微的啃噬,贴着他裸 露在外的肌体,一寸寸温柔地轻吮,来回摩挲。
暖洋洋的麻痒感很微妙,就这样自体内升起。好像怎样亲吻都是不够的……下 体的坚硬无从纾解,让清歌无助地仰起脸来,拼命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