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想到多年后她会这样遇到他。还记得那个火锅之约吗……真是好笑,只是想请他吃一次火锅,结果她整个人生都改变。
“闪生病了?”雅人望着搭在顾琳身上熟睡的闪关切地问,江闪之前几次都跟随顾裕来加国看望过他。亲昵扑在他怀里地叫他“叔叔。”,缠住他问他为何和自己的爸爸长得一模一样。
“嗯,有点小发烧……Alex去拿车了。我还以为他在这边……”顾琳声音有些哽咽。结巴地掩饰着重遇故人的紧张,“没……想到是你。”
“我也刚好过来……”雅人的视线停留在顾琳的手指,无名指上一枚硕大的结婚钻戒道出目前她和雅月的关系。“领一些感冒药备在身边。”
顾裕早就告诉他了,雅月成名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去向顾琳求婚,为当年的任性负责。他知道后只是笑了笑,说那很好,我们真是亲上加亲。只是在那一天,他开始食安眠药来求得夜里的短暂睡眠。雅月没有通知他,他以为关于雅月的婚礼自己不做证婚人至少还可以去观礼。
“我先走一步……”雅人拉开车门,准备上车。“闪应该只是小伤风,小孩子抵抗力难免不够强,很快就会康复,如果有任何需要我帮忙的,直接打给我就好。”
“好。”顾琳缓缓地点头。搂紧江闪鼓足了勇气正想问下一句近来还好……吗。
“再见。”江雅人抢在她前面说。接着不带任何依恋地就走上自己的车。
“再……见……”
还来不及问他一句近来还好吗他就急着告辞,这么匆忙是怕见到她还是怕见到雅月。
引擎声响完后车子开走了,顾琳站在原地抱住熟睡的江闪,目送雅人的车离开,浑身泛起冷意。
仿佛每一次和他遇见,都是这样短暂地擦身而过。光阴流转,她抬头看见北方天幕最闪的北极星时,想起的仍然是他的眼睛。需要帮忙就打给他……其实她整个人生都无助得需要他来支撑,只是她明白他对她不会有任何兴趣。
“你怎么跑来这里了,我还在药房那边等你们,医生怎么说……?”几分钟后雅月走到顾琳身边,并未发现先前某个特殊之人的出现。
“还好,小发烧。”
“咦,这么快就睡着了?刚才还哭得那么起劲……”
雅月把手里的药交到顾琳手上,再把闪抱到自己怀里,“先回去吧,回去先替闪洗个澡。看他的脸都哭花成这样了。”雅月自顾自地嘟哝着宠溺的话语,打量江闪的眼睛满怀溺爱。完全没有察觉顾琳的异样。“这么爱哭,打针都怕,以后怎么做勇敢的男子汉。”
顾琳忧心忡忡地看着面前的两父子,担心埋在心底的秘密还可以藏多久。说是秘密,其实就算是她也不知道确切的谜底。雅月,如果不是,不要怪我。我也自私得觉得贪恋那张脸就已足够。因为另外那张脸早就否定了我可以接近它的发生。
雅月把江闪轻放到车上,绕到车前,看到顾琳还傻愣在原地,不知道她在发什么呆。
“回去了……你傻了你?”
雅月的长手伸来拉顾琳入怀,“老婆,回家了。”雅月体贴地替她拉开车门,一家三口和和睦睦地坐在豪华轿车上行上回家的路。
先前一直没有离开的雅人把车停在了转角,目不转睛地将一家三口的和谐美满收进眼底,看着雅月为人丈夫,为人父亲,英俊面孔上不再是不羁和放荡,而是一份浓浓的安全感,鼻子渐渐有了酸意。握住方向盘的手也有些乏力。
与人结婚生子,组织和睦的小家庭,温和淡定地与妻儿过完一生,这其实是他在心底一直小心翼翼呵护着的美好梦想,以前无数个夜晚,勉强睡在雅月身边的他都渴望雅月放他自由,不要再强加束缚,这样他便可以实现那个平凡的组织家庭的梦想。
现在待到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以后,没有想到将它实现的人却是雅月。
12
雅月把顾琳母子二人送回家,打点好一切将二人安顿至床上准备离开时候,墙上的挂钟已经指向了十一点。雅月走到床前,站在冷气机前拿遥控器帮熟睡的顾琳和江闪调适室内温度。
身后躺在床上的顾琳忽然开口叫住他“Alex……”
“嗯。”雅月温和地应道。“我把闪的药放在储药柜了,明天你们去医院打针,要用车的话就打给小霍,就说我让你打的。”
顾琳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这个散发出浓厚安全感的男人觉得心安,在山顶道上他带给她的那恐怖一晚已经逝去得很远。现在,她一点也不恨他了……
雅月在英国成名后的第一件事是飞遍全世界地寻找顾琳,只为向她表达发自肺腑的歉意。
自山顶道上的那一晚以后,迫于顾裕和外界给的压力,她无法再面对自己和身边的人,只想找个角落藏好自己。她胆怯懦弱地离开S城四处飘泊,在异国他乡贫困潦倒,整日纠缠于毒品,酒精和偷窃,不停地流离失所,百般努力地闪躲顾裕派来跟踪她的人。
自雅月强暴她以后,她开始渐渐知道:除了顾裕对她的严厉管教,这个世界上残忍的事情数都数不清。
这般艰难的她居然在一个寒冷冬天怀了孕,当地法律不允许女子堕胎,年少的她连照顾自己都不能做到,更不要说去负担另外一个生命。她甚至不知道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在山顶道上无情强奸她的那只禽兽还是她一直深深爱恋的英俊男人。
那一天,雅月在异国小镇上的拘留所里找到她,昔日的富家千金因为在地铁站扒人钱包被警方拘留。雅月走近她,她像只受伤的小动物缩在墙角瑟瑟发抖,一直不敢抬起头来……
她掉下许多眼泪,她知道来的不是自己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多么地难以接受和让人疼痛,她爱恋的那张脸同时也是无情侵犯和强暴她的那张脸。
雅月跪在她跟前,双膝跪地跟她道歉,在狭窄阴森的拘留所牢房里诚恳地恳求她让他照顾她。
顾琳埋头哭了很久很久,直到看不清楚那张脸……雅月对着她跪了很久很久,手里捏着硕大结婚戒指。
两个人在牢房里久久找不到出路……
到狱警来催促探监时间结束之时,顾琳答应了雅月。不知道是因为肚子里四个月大的胎儿还是因为只是想要飞蛾扑火地再靠近那张脸。那张脸江雅人也有……
尽管在她眼中江雅人的那双闪亮双眸是最闪亮,可是江雅人却从未留给她任何机会靠近。江雅人永远都不会上前来抱紧她给她温暖。每一次靠近江雅人都是她在自我伤害。
雅月带她回英国,给她江太太的名分,自然而然地以为江闪是自己的儿子,坚定地认为自己应该肩负起照顾他们母子的责任。
然而实际上,连顾琳也不知道江闪真正的父亲是谁。四处逃避顾裕的她,最后一次匆忙赶回加国的寄宿学校收拾行李,临走前和校友在镇上某家pub告别,冥冥中命运却安排她在pub的角落里意外地遇见醉如烂泥的雅人……
那一晚,她勇敢地在当地的旅馆陪他睡了,即使第二天清醒后的江雅人连她的脸也没兴趣看清就自己从旅馆CHECK OUT了。那一晚,甚是愚蠢的行为,多年后在她看来都是点滴美好回忆。
“今天……我”收拾好紊乱的思绪,顾琳不去接雅月的话反而开启一个长久以来两人都避而不谈的话题。“今天我在医院见到雅人了。”
冷气机阀门啪地跳动了一下,雅月久久都没有说话,仍然拿着遥控板朝着冷气机的方向调适温度。几秒后,觉得温度调试到了最佳,雅月才缓缓转回身来问“他跟你说了什么?”
“随便聊了聊。”顾琳转开视线,避开雅月的脸庞,看着一旁熟睡的江闪若有所思。
“都住在一个城市,遇见也很正常。”雅月故作镇静地说,“他最近在办个人摄影展,有空你可以带闪去看。”
“……”顾琳欲言又止,煞是迟疑。
长久以来,尽管二人的夫妻名分,雅月和顾琳最多能算是好友,有空聚在一起吃火锅,打电动,照顾江闪小朋友。仅此而已,他从不碰她,她也不要求他。如果没有山顶道上那戏剧化的一场,他们不会有任何关系。
因为那一晚雅月对她做了许多弥补,光是江雅月的老婆这个头衔就可替顾琳洗去过去的那段耻辱。更不必说这么多年里雅月对于她和江闪的照顾。
可是二人还是对彼此心存芥蒂。他们都明白,从严格意义上说来,他们是情敌,他们都深爱着那个叫做江雅人的男人。
“他好像过得很不好……”顾琳的声音有些犹豫,迟疑地思考着要不要提醒雅月不要再逃避了。这等同于她在帮助自己的敌人来打击自己。
“我看见……”顿了顿,顾琳还是心直口快地说了出来。“我看见他手里拿着安眠药。”她还是做不到视若无睹,她不想看到自己深爱的人不开心。“脸色苍白,整个人很没精神。”
“我想Alex离开他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是时候回他身边了……”
“琳是不是管太多了?”雅月意外地迅即打断她的话。“我和他的事不值得你来费心。”雅月走上床头替顾琳掖好被角,轻轻落下一个晚安吻。
“Good night。”
“Alex会去找他吗?”顾琳又再问起。雅月,他爱你,你也从未停止爱他,不要再彼此折磨了。
“快睡……不要去担心我跟他的事。”雅月无声地关掉了床上的灯,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睡房,轻轻合上房门离开。
深夜,一直小声唱响的音响被人关掉,江雅月的深情歌声不再漫溢在房间而是沈淀进了聆听者的心间。
淋浴结束走出卫生间的雅人坐到床沿,倒出半粒安眠药在掌心上,就着一旁的玻璃杯里的温开水服下。倦怠地躺倒了床上,白昼里遇见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的景象浮现在眼前。
他翻了个身,往里侧睡了一点。整个身子蜷缩作一团。就这样睡下吧,他疲倦得伸不出手去关灯。
快要入睡时屋外响起汽车引擎停下的响声,在安静的黑夜里显得十分寂寞。
雅人蹙起双眉,以为又是霍正希,哪来这么贪吃的年轻人,昨晚还不够满足你的胃口,再陪你玩几把,哥哥我的腰就全散了。
他微愠地起身走到窗边眺望,诧异地发现来人不是昨晚冒冒失失的莽撞少年……
雅月背靠在黑色Benz车门前,在黑夜里仰头仔细观望他的房间。昏黄色的路灯下,雅月面色凝重,眼神凛冽。人影在寂寥马路上打出纤长存在,棱角分明的俊脸上流淌出不甘心神情。
雅人迅速朝旁边的墙角退去,害怕楼下的人透过窗户看见自己的人影。
为何还来这里,不是已经为人丈夫,为人父亲了么……不要再蛮横地走入我的人生作肆意安排,我不属于你。
房间的灯一直亮着,雅月站在楼下,抬起头仰望二楼亮灯的房间……心底翻滚起波涛汹涌的怜惜。
他对你不好吗。睡得不好吗。为何要吃安眠药……夜里有像我想你那样想我吗。
雅人,你知道我爱你吗。
几分钟后,房间的灯熄灭,夏蝉响亮地叫了一阵。
雅月长叹了一口气,“Good night。”汽车引擎又再响起。
雅人站在窗边看着黑色车子开动走远,长叹了一口气,“Good night。”然后失望地躺回床上。
13
霍正希好几天都没有睡好觉了……夜里躺在床上总是心神不宁地翻来覆去到天明。连续起来三四次去吞致幻剂也无济于事。再出去寻欢作乐,也找不到合适对象。黑夜里总是一个人在空荡的游泳池里游裸泳,游得累了就躺在池边看着黑色的天空发呆……寂寞的滋味像黑色小蚂蚁,爬满他整颗心房,又麻又痒。
也曾去夜店找人发泄,可是每次做到关键时刻,脑子里总是会闪现出一个片断:江雅人玉脂质地的双腿泛满红潮,颤抖着夹紧他的贪婪欲望,舒服得他全身都在抽筋。
于是,再完美的交欢对象也相形见绌……不值一提。
昨夜,结束内地拍摄工作的杂志社特意安排了一只性感尤物给他,拥有西班牙血统的男生风情万种,为了尽快在时尚圈内搏得头筹、迅速窜红,竭尽全力火辣地挑逗霍少爷的全身神经,可是霍正希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送他去某家咖啡店喝了杯咖啡就先离场了。
炎炎夏日里,霍正希好像被吸血鬼吸走了精魂,身心俱疲,十分无力。
和顾裕连线谈生意时也没有了底气,不多加考虑就直接答应了顾裕的苛刻条件。霍正希天真地幻想,如果一直和顾裕保持生意往来,那再见到江雅人的机会也会多起来……
下午两点,烈日暴晒整个城市。霍正希戴着太阳眼镜从Spa房里萎靡不振地走出来,站在门口看着夏日的白花花街道,茫然不知天日……今天是星期几,什么天气……他的时间好像还仍然停在和江雅人交欢的那一晚。
在Spa房的露天泳池游了好几小时泳,体育运动并无带来满足,心里的抑郁空虚还是停驻在心房。Shit。江雅人果然会勾引男人,连顾裕那种老谋深算的冷血动物度都败下阵来,更不用说他这样情窦初开、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轻男子。
唉……江雅人,应该把你比作这夏日吗?把每个人都照射得这般苍白虚弱。
霍正希在路边摊买了一杯冰咖啡,咬着吸管百无聊赖地喝起来,边喝边沿着街道低头行走。
“吱……”路边有车喇叭刺耳地鸣叫。霍正希没有抬头。“吱……吱……”司机继续按响喇叭,声音越来越聒噪,扰得本来就烦躁的霍正希怒摔外卖咖啡,“你他妈按什么按……没看见我走的是人行道。还一直按,有车了不起啊。”
“你找死。”汽车司机一张冷脸迅速击退霍正希。“敢跟我大小声。你死哪里了。找你很久了……”
“Alex,不要玩我了。需要保姆去家政中心找吧。”霍正希无力地答。你们俩兄弟总有一天会把人玩死的。顾家兄妹就不说了,顾家一直以来的高姿态被你们俩破坏得面目全非。现在连我都被拖下水。唉……
雅月开了一辆法拉利最新款的银色公路版跑车,坐在驾驶座上,脸上戴了他最喜欢的GUCCI茶色太阳镜,难得地在裂开嘴笑。皓白牙齿露出来,一副天生的明星相,刺得霍正希张不开眼。
雅月看着毫无精神的他问“小霍最近纵欲过度……?都在跟哪些人一起玩,搞成这样?”雅月隔着墨镜上下打量霍正希。意外地发现霍正希少了几分往日的不正经和自信。
霍正希连忙摇头,表示不是因为和男人玩搞成这样的。如果说出那个男人来,雅月绝对不会这样笑脸迎人,一定恨不得用这辆新车撞得他横尸街头。
“上车,我带你去看摄影展。”
“不去了,好累,我想回去睡觉。”
雅月看了看手上的腕表,吃起惊来,“现在才下午两点你就要回去睡觉……而且小霍,我在约你耶。”今天雅月的心情出奇地好,因为昨夜他做出了一个决定,一个将该变一切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