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夫 豪门夺情 (二)————睿嘉

步子再慢，依恋再深，这条道路终究还是十分的短，不一会，这两个人就已经到了大门口。
倪晓诩低头看着小小的宁宁，宁宁仰着头，看着能把他举起来的倪晓诩，十几秒的时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要走快走，还在那里磨蹭什么？」
只可惜，他们这边依依不舍，那边叫嚣着的李老夫人，可没有容量再给他们多一刻相聚的时间。
咽下了又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倪晓诩尽量使笑容看起来更加自然。
「那，哥哥现在来数一、二、三，数完了三下以后，哥哥就朝外走，宁宁就朝里走，谁要是回头，谁就是小狗，就像我们在躲猫猫一样，好吗？」
好啊，我们躲猫猫，躲上个十一年，然后宁宁就来抓哥哥。」
宁宁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对于倪晓诩的用心，他显然是非常地明白，也很愿意接受。
「一......二......三......」
在深深相望了片刻之后，随着话音的落下，两个人同时向着不同的方向转过身来，然后一步一步地拉开了彼此的距离。
咣当！
就好像是发车时的钟声一般，等倪晓诩走出李家的范围，在两边押送着的保镖们就上来关上铁门。辄就是这象征着分离的声音，一下子打破了这个游戏的美梦。
「哥哥！晓诩哥哥！」
「宁宁！宁宁！你们别拉，轻点，轻点，别拉痛了宁宁！」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倪晓诩和宁宁再一次地扑回到了彼此身边。隔着栅栏深深地拥抱在一起。可是，那个早就憋不住气的李老夫人，哪里还会容得下他们继续纠缠不清，只做了个简短的手势，一边的保镖们就把宁宁小小的身体给架回了屋里。不过片刻，刚才还热闹非凡的正门，已经人去楼空，寂寥异常。
「宁宁！我的宁宁......冠峥！冠峥！」
再一次地呼唤着这两个魂牵梦萦的名字，倪晓诩真是肝肠寸断。
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报应吧。谎言和算计，最终都免不了会有戳穿的命运。
也是真到这个时候，倪晓诩才有心力去回想最近发生的一切。是他低估了李老夫人的能力，低估了因果回圈的反扑。算计者和被算计者，当他一心一意地在计李冠峥欢心的时候，李老夫人也在暗暗地算计着破坏他的努力。偷窃、真相，在他毫无知觉的两个星期里，李老夫人早就稳操胜券地等待着他自投罗网。
其实，在这一年里，倪诩也不是没有想过失败的可能，不是没有想过努力到了最后，李冠峥选择的依旧是他的母亲，但是倪晓诩却万万没有想到，为了不甘心和誓言而去的他，却在这个过程中，陷入了李冠峥的情网，而且最凄惨的是，刚刚意识到了深爱，就马上被狠狠地抛弃。
无人应答，倪晓诩知道再叫也是没用。慢慢收起泪水的他，只能无奈地松开李家大门。
玩火者，必自焚。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早知道不但不能完成自己的誓言，反而要把自己的心赔进去的话，他倒不如不去谋算这些计划，而是静静地等待宁宁的长大。
唉！放手吧，既然得不到，就不要再勉强。可是，真的能够放手的话，他又何必苦苦地支撑到现在呢？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当倪晓诩还在和自己不屈不挠、不甘认输的性格搏斗的时候，他惹毛了的人，可没那么轻易就放过他。
「倪晓诩，我现在正式通知你，你已经被我们天德股份给开除了。还有，你也不要妄想再在本市的哪家企业工作。只要被老夫人知道了，她一样不会放过你的。」
星期一早上，还没在位置上坐热，倪晓诩的部门主任，就土着脸把他叫进经理办公室，并在他身后为他关上房门。
定睛一看，只见偌大房间里，正站着一个掬着笑容的男人──池碟健，那个李老夫人的外甥，李冠峥的表哥，也是天德股份总裁的特别行政助理。
「早就告诉你不要去惹她了，唉，你还是收拾收拾，找个偏远的小地方躲一辈子吧。」
摆出一副惋惜的模样，倪晓诩哪会不知道，这个池碟健其实是乐见其成。而且这种看好戏的心态，还不止是针对他一个人，早在很久以前，倪晓诩就发现，凡是李冠峥的情人、重视过的人，这个池碟健都很「乐意」去处理，他喜欢看他们灰心丧气、悲痛欲绝的模样。
这么一想啊，一种极大的可能性，突然就窜上了倪晓诩的脑海。
「哦，原来你在暗恋李冠峥啊！怪不得那么喜欢帮老夫人做事呢。」
「你说什么呀？这怎么可能？好了，你就别再多话了，快点收拾一下，走人吧，不要闹得大有礼貌都下不了脸。」
话虽如此，但池碟健瞬间收敛的笑容，却泄露了他的心事。
又是一个可怜的人，凡是爱上那个男人的人，都是可怜一至极的人，因为他们付出的感情，永远都不要妄想有回报的一天。
想通了这一点，倪晓诩突然觉得这个池碟健也不是那么的可恶了。而被倪晓诩了然的笑容所照耀着，向来心高气傲的池碟健，难得也露出了讪讪的笑容。
走就走吧，在那一天被赶出了李家，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不能在本市立足，也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况且，被打到缝针的额角，和满身的伤痕，正需要休养，妹妹也差不多可以做第二次手术了，等他办完了这些事，就收拾包袱，到南边的城市里讨生活吧。
并没有多做无谓的挣扎，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倪晓诩迅速地办完了所有的手续。休息了一天以后，他又到银行的保险箱里，找出手术的付费证明，然后过去妹妹所在的疗养院。
「晓玲、晓敏，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看来这里我们也不能待了......」
因为昨天就通知了弟妹们，让他们在疗养院集合，所以见面以后，倪晓诩就把整个事态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们。
人在受伤时，往往也是最脆弱的时候。不光是事情的表象，连带着他一直没有对人说过的最初打算，以及事态发展之下的心意变化，也一同告诉了这两个唯一的亲人。
「......都是大哥多事了，都是大哥连累了你们，你们责怪我吧。」
「大哥，你别这么说，没有大哥，我们根本就没有现在的生活，我们怎么会责怪你呢？」
一席话下来，虽然对于倪晓诩的心机是有些吃惊，但是看着大哥脸上、额角上的伤势，听着倪晓诩字里行间对于宁宁的不舍，对于李冠峥的依恋，对于所做的一切的悔恨，性格火暴的倪晓敏马上就忿忿不平地大叫起来。
「大哥这么好的人，看上那个姓李的，是他的福气。大哥没有错！你又没有害人，你只是想待在自己养大的孩子身边，待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大哥哪里有做错什么了？我呸！那个不识好歹的李冠峥，他不要，我们还不希罕呢，我愿意跟着大哥搬迁，这个书我也不念了，我跟大哥走！」
是啊，他是没有做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就好象小弟说的那样，他只是想留在自己养大的孩子身边，想留在自己所爱的人身边，这又算是什么错误了？
经倪晓敏这么一说，这两天来，一直处于自责和悔恨之中的倪晓诩，终于慢慢地挺起胸膛。☆油炸☆冰激凌☆整理☆
只是，不管是对是错，是天经地义也好，是十恶不赦也好，结果都已经不会改变了，他已经不能再在这个城市里立足，也不能再见到他所爱的那些人了。
「晓敏，你的心意大哥知道，这件事情，大哥也已看开了。是我先去招惹人家的，是我雇用了私家侦探去算计他们的，而且我还傻得没把这些罪证消灭掉，这一切都是我自己造成的，我已经不想再和他们计较了。」
抬头再看看眼前的弟弟，宛如要去砍人的倪晓敏，令倪晓诩的心禁不住又是一阵抽痛。这些年来，为了生存，为了不引起李老夫人的怀疑，他一直都保持着两点一线的生活。养育了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孩子，却冷落了自己的嫡亲弟妹，还好现在他还有能力，也有时间补偿他们。那么从现在开始，就让他们兄妹三人好好的过日子吧。
「好了，你也冷静一点。书一定要念，就算是为了大哥，为了向李家争一个面子，你一定要把书念完，做一个有前途的青年。至少，我还有你们两个，有你们在，就已经足够了。」
「大哥......」
话到这里，倪晓诩似乎真的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事到如今，再去怨恨别人，再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在别人头上，也都已经无补于事了。
这些年来，就是因为怨恨太多，怨恨太深，他不甘的心一直都不能放下，才使得他在报复的同时，失去了更多的东西，从而令他心底的伤口一直都无法愈合，唯有越裂越大，越来越深。
再审视一下这一年来所做的一切，有快乐、有喜悦、有苦涩，也有艰难，可是到了最后，留给他的并不是什么幸福的回忆，而是这份深入骨髓的伤痛。
够了，太多了......
既然已经走到了各分东西的路上，就趁这个机会，彻底了结吧。
「晓敏、晓玲，你们赶紧收拾一下，我先去结帐，等会就先把晓敏的东西都搬到宿舍去，然后再到医院预约，如果能约到近期手术，晓玲就直接住到医院里，如果不行的话，就先搬到我那里去......」
既然已经取得了谅解和共识，这兄妹三人随即便动手整理起行李。没有了李家的经济支持，这么昂贵的疗养院，明显成了奢侈品。已经发育成熟的倪晓玲，差不多也到了可以动手术的阶段。
帮晓敏把东西全都搬到了学生宿舍，第二天，倪晓诩又拿着手术收据，跑去医院预约手术。
「什么?退款?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你手里的这张收据已经作废了，有人在前天办了退款手续，这个手术被取消了。」
「有人......退款......怎么回事？」
然而，当他兴匆匆地跑到骨科门诊室外，等待着他的，却是如此可怕的晴天霹雳。
「你再查查，小姐，不会的，我们没人来办过退款，应该是弄错了吧！」
尽管在口中一再要求对方查证，但倪晓诩拉着护士小姐的手，却在不断地颤抖。
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事情不会就这样的简单，那个睚眦必报的女人，一定不会这么轻松的放他过关。可是，要怎样报复，冲他一个人来就好，为什么还要牵连他无辜的妹妹。
再一次核实的结果，还是如同第一次那样。不死心地，倪晓诩接着又跑到了主任办公室，然后是院长办公室。
「倪先生，垫付的费用已经撤销，如果你要继续手术，就要再把钱汇进来。」
「非常抱歉，倪先生，李老夫人已经收回成命，你只能选择放弃手术，或者另外垫钱。」
「为什么？为什么收据在我手里，你们会退款给她？你们医院到底是怎样搞的，为什么？我要投诉，我要上告法院！」
而在院长那里，倪晓诩得到的则是更加惊人的消息。原来，李家是化工业的巨子，而李老夫人的娘家却是医药界的龙头。虽然老夫人的本家已经破产，但是作为嫁妆，李老夫人却拥有这家医院的股权，她是这家医院的股东之一。
「......你手上的收据，只是其中的一联，还有一联在老夫人的手里，她办的退款手续是完全合法的，你要告的话，也一定是没有结果......」
再对照一下院长让人影印出来的单据副本，发票、收据一应俱全，可以说医院方面完全没有违法的地方，只是看着这一张张由李老夫人亲自签下的单据，倪晓詡知道，妹妹晓玲的人生，也被一寸寸地扼杀掉了。

第三章

「老夫人，请您高抬贵手。晓玲是无辜的，请您至少让她把手术做完吧，我发誓，只要让她把手术做完，我们兄妹就从此远走高飞，再也不会回来了。」
万般无奈地从医院出来，倪晓诩只能厚着脸皮，又跑到李家。解铃还须系铃人，这昂贵得不像话的手术费，除了李家，他们还能找谁垫付呢？
不过，既然都已经做到了撤资这一步，李老夫人的恨意可不是一句简单的道歉或者是发誓就能够解决的了的。料到了倪晓詡一定会来求她，今天的李家可谓是边门大开地等待着他的到来。
「呵呵，我还以为是哪位下人呢？跑得那么急，一点规矩都没有，原来是贵客啊。我记得上次你好象说过，你要进来就得从正门进来，这里是边门，贵客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在小门厅前摆了一套桌椅，李老夫人正面有得色的喝着茶。
「老夫人，您对我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就好，晓玲她是无辜的，您别为难无辜的人。」
「无辜？对啊，她是无辜的，既然是无辜的人，那么和我们李家也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不同于倪晓詡的火急火燎，李老夫人根本就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一边在茶里倒入奶精，一边悠闲自在地调弄着。
「老夫人！」
「给我跪下认错！哼，你还真当你是贵客啊，男宠而已！」
「老夫人......」
跪下认错，这是多么屈辱的事啊，如果真的跪下的话，不光是自己的尊严，连同他和甯宁所坚持的一切，全都会被颠覆踏碎。
可是......事到如今，他能不跪吗？没有援助他们的亲戚，几百万的手术费，如果等他赚到的话，晓玲的双腿就会失去治疗的良机。
满含着屈辱，满含着不甘，望着眼前这个毫无人性的恶魔，倪晓詡的膝盖只能慢慢地弯了下来。
「我错了，老夫人，对不起。」
「认错就可以了吗？还要磕头！磕头懂吗？来啊，记得把这一幕给我拍下来，好好的拍，有些人就是健忘，不留下点什么，他是记不住的！」
原来，跪在光天化日之下，跪在众人的面前，都还不足以抵过他之前的反抗，她居然还要他磕头赔罪。张大了充血的眼睛，望四周，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佣人们，拿摄像机的拿摄像机，拿照相机的拿照相机，正都在等着他磕头认错的那一刹那。
「要么出去，要么磕头，你磨蹭什么？我可没那么多时间来陪你。」
还有正中央那个恶毒的老太婆，正一声声地催促着他，一点都不给他喘息的机会。
要么出去，要么磕头......
到了现在这个境地，倪晓詡知道，他根本就没有回头的余地。
不就是尊严吗？不就是誓约吗？在他作为男宠被买进李家的时候，他的尊严早就被撕碎殆尽，而那一句誓约，以后是不是有兑现的可能，也是未有可知。这些东西，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一边对自己无数次地说着不重要，倪晓詡一边慢慢地磕下头去，随着他的前额一点一点地抵到了地上，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了一片快门的声音。
「老夫人，我错了，对不起。」
在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倪晓诩的舌尖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滋味，但是应该随之而出的疼痛感觉，却一直都没有传出来。
痛到麻木，原来也有那么大的好处。为什么不干脆扼杀掉他的呼吸，如果能够那样的话，那他就不用再面对起身时的地狱景象了。
磕了一会，当闪光灯逐渐平息下去以后，强忍着屈辱的倪晓詡慢慢地抬起头来。
「老夫人，错我已经认了，罪我已经陪了，头我也磕了，请你给医院一个电话吧，等晓玲做完手术，我们马上就离开这里。」
应该可以了吧，应该可以挽救妹妹的双腿了吧，反正这些年来，为了这个目标，他已经失去了好多好多，再失去这么一点点，应该也没什么差别吧。
然而，就算做到了这种程度，那个恨他入骨的老夫人，却依然没有要放过他的打算。只见他的话音才落，坐在那里的李老夫人突然狰狞地大笑起来，而且还一边笑，一边站了起来。
「哈哈，原来你也有今天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想你在李家的时候，我待你也不薄，其他人有的你都有，其他人没有的你也有！你们的兄妹学费、医疗费，我付哪一样的时候不爽快了，就是零花钱，我给起你来也从没有小气过！没想到养了你那么多年，却是养了一条狼，算计我的儿子，算计我的孙子，我呸！把钱给你妹妹动手术，我还不如拿来喂狗！」
说着，总算出了一口恶气的李老夫人，转身就往里走，急得仍然跪在那里的倪晓詡，三挪两挪地扑了上来，紧紧地抓住了老夫人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