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锐了解肖瑾,太了解了。
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肖锐离开了公园,走了不到一刻锺,就到了当年他和马青住的302,也是马青後来和肖瑾的家。
开了门进去,房子黑乎乎的,肖锐开了所有的灯,看着这似乎多少年都变不了的家俱发呆。同样的东西迎来送往了多少人,以前是肖锐和马青,後来的肖瑾和马青。肖锐盯着这套早就烂熟於心的房子两眼发直。
肖瑾和马青结婚似乎就没置备什麽东西,沙发电视全是旧的,甚至那张双人床都是旧的,他记得肖瑾当时好像说什麽大家都刚工作,能省还是省点好,以後再慢慢的买。说的真他妈的在理。马青没有钱是不错,肖瑾有没有钱,他妈能不能置得起女儿的嫁妆,肖锐可是一清二楚。
马青真的能在这张和哥哥打过滚的床上再和妹妹继续打滚?
进了卧室开了衣柜翻了半天,又到卫生间翻了半天,再到那天把马青打翻的电视柜的柜子翻了翻,翻到最底下的柜子时一个东西掉出来看得肖锐发了怔。
把那个没有包报纸的滑板拿出来,帆板海滩,鲜艳如新。肖锐只觉得一股腥咸的东西冲上喉管,靠在柜门上闭着眼好半天才把那口东西用力地咽了下去。
------你别以为他还喜欢你,做梦去吧,马青多聪明一人,心里明镜似的,谁值不值得,他看的不比你我清楚。
------马青不管搬哪都抱着他那个宝贝滑板,却从来不滑。
抱着滑板坐在地上,肖锐明白崔霄鹏说的对,马青真的谁也不爱了,也不爱他肖锐了,因为他搬走了所有他和马晨的东西却把这个滑板留下了,因为这块滑板在他心里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因为这块他曾经最爱的滑板把他的肋骨打断了。
在房子坐到了晚上十点,拿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两个家里打来的未接电话,肖锐先进了浴室把脸洗了洗,又找了些药把脸上好歹擦了擦,然後关了门回家了。
等肖锐进了家门,肖母正看着电视,看见肖锐脸上的伤愣了一下,“脸怎麽了?”
肖锐摸了摸脸,“昨晚喝多了点,碰到隔壁桌子有人打架-----”隐约着这个理由多年前也用过,那天,他和马青打了一架,後来有了他们的第一次。
“来我看看。”
肖母进去拿了一个小药箱出来拉着肖锐要抹药,肖锐忙拦着,“没事,药我上过了,豆豆他们走了?”
“走了,你说这孩子待在这里近十个小时,怎麽我就没听他问一句妈妈去哪儿了?”
“可能他跟马青亲吧。”
“再亲能比妈亲。”
肖锐没吭气,倒了杯水端给他妈。“还有吃的吗?酒喝太多了,一天吃不进东西,这会倒饿了。”
“有,马青做的菜还剩了点,我给你热热。”肖母站起来进了厨房,肖锐进去先把崔霄鹏的那身衣服换掉,换了身运动服出来,肖母早把饭给他弄好了,“以後酒能不喝还是别喝太伤身了,快吃吧,马青做的排骨挺地道,你没吃过吧?”
肖锐坐了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排骨塞进嘴里。
一样的焦香油厚。
你丫哪学的,跟那个望月楼的大厨有的一拼。
一拼?三拼他都拼不过我。
自卑吧,内疚吧,就你做的那也叫饭。
肖锐。肖锐。你念经呢。肖锐你的名字真他妈的好听。
晚上肖锐做了青椒肉丝,拍黄瓜,骨头汤
晚上给肖锐做了烧鸡翅,素炒,还有丝瓜汤。
排骨卡住了,像块胶皮怎麽样都嚼不烂咽不下,肖锐把手撑在额头,埋下脸来,擦完了左眼还有右眼,擦完了眼睛还有鼻子。
“小锐,你怎麽了?”
接过母亲手里的面巾纸,肖锐连一句‘没怎麽’都说不出来就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死死地锁着门,任凭母亲追问的声音一连声地砸在门框上。
小马快跑!---40
终於进入和平年代了-------
心虚的分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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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青毕业後一直供职於一家实力挺强的进出口贸易公司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小职员。照说他进公司四年怎麽都算是老员工了,和他一同进来的不是升为部门经理就是已经出去单干了,可马青始终守着他的这份工资不算太低但也决过不上什麽太高端生活的工作本本份份,也并不是没机会,可那种动辙上这里跑那里有时候出国就得一个月的差事他没法做,以前肖瑾在的时候,他没法做,现在肖瑾不在了,他更没法做。
每天早上起来给马晨做饭送他上幼儿园,再骑车去公司能保证不迟到就算不错了,公司里所有的人都知道刚刚27岁的马青就已经有一个三岁多的孩子,除了感叹马青结婚太早,这麽好的胚子早早已为人父,让那些还有点想法的大姑娘们天天抱怨再上哪去找这麽一个长得又好又顾家爱孩子又会做家务还不在外面胡搞的好男人。所以,有时候马青早走一会儿,或中间溜出去一会也没人打小报告,大家都知道那一准又是马青那宝贝儿子有什麽事了,还有那些已经有孩子的大姐大妈大婶们更是把马青当成了宝贝一样痛着,现在哪还有肯和他们交流育儿经验的男人哪。
早早弄完了手里的一份几十页资料,马青把东西传给助理校对打印去了,自己闲的没事,上网搜了一圈,昨晚豆豆说要一种什麽他看的《奥特曼》碟片里面胜利队的基地。听豆豆描述了半天,又被他拉着看了一集奥特曼,马青总算明白了那个东西是什麽。去了他常给豆豆买玩具的那家店看了,竟然没有卖的。回来後豆豆闹了整整一个小时不睡觉,说院子里他新认识的小朋友就买了一个多麽好多麽好的。马青被闹的没办法,说要不然网购一个马晨才同意,後来又缠着他问了半天什麽叫网购,让马青从电话线说到网线,还把电脑打开让他看,後来问题越问越多,把马青都问的没词应对了,给了一巴掌马晨才算消停了。
上淘宝查了几个网店都没有,马青打了电话问他隔壁办公室经常在网上给他女儿买东西的赵大姐,没一分锺,赵大姐传给他一个网址,马青上去一搜,果真有,但要三佰多,一个小孩的破玩具要三佰多,差不多是豆豆半个月的托费了,马青看的直後悔,早知道就不那麽轻易答应马晨了,坐在电脑前无可奈何地看着那个玩具的说明,又阴着脸在肚子里骂了足有一串子的脏话,关了网页又去楼下的张大姐那里取回了大姐帮马晨织的毛衣毛裤。
马晨的毛衣毛裤以前都是买的,後来听那几个妈妈们说买的毛衣小孩穿了不好,不保暖,而且现在东西谁知道里面说是羊毛掺没掺其它东西,据说棉花里面还有掺死人毛发的。马青厚着脸皮求了一次,张大姐倒也爽快,说只要把毛线买来就行,想织什麽就织什麽。马青取了毛衣,把张大姐感谢了好一会儿,还硬给张大姐塞了一张楼下甜品屋的免费券,重新上了楼一看时间快五点了,犹豫了一下,又打开那个淘宝网站咬咬牙把那个破基地买了。
现在的孩子可一点都糊弄不了,要不就狠了心不答应,答应了又不兑现,他可真就记住了,以後非拿这来说事不可。
看看到了点,马青给办公室的助理使使眼色,告诉她他得回去接孩子了,小助理做了个鬼脸,从桌子里摸出一包巧克力扔过来,“可别忘了给豆豆说是他平平阿姨给的啊!”
马青接了巧克力应了一声,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骑上他的自行车就窜了。
幼儿园五点半开园,每次站在门口等老师叫小孩名字时,马青都能看到马晨背着手坐在小板凳上目不斜视乖乖地等着老师叫‘马晨,爸爸来接你了。’马晨就会装做才看到他的样子笑迷迷的一晃一晃的跑过来跳到他怀里,有一次公司实在走不脱,等他到幼儿园时小班就剩马晨一个孩子了,马晨伸着脖子盯在门口,看到他来赶紧坐好再装做没看到他的样子,马青自己从小没少吃苦,可马晨就那麽一个举动他就受不了,所以再忙,哪怕顶着扣工资的风险他也会按点来接马晨。
接到马晨果真还没问他今天在幼儿园表现怎麽样,马晨就扯着马青的衣服问,“爸爸,那个-----”马晨估计是把那个词忘了,急得瞪着眼睛鼓着小嘴憋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麽。看的马青直乐,“什麽呀?”
“就是昨天晚上说的,那个基地,你------你网了没?”
马青笑的眼睛都没了,把马晨一抱放在自行车後座上,“当然网了,今天和小朋友生气了没有?”
“生气了。”马晨撅着嘴,“童童说他有酒窝,我没有,我难看。”
“谁敢鄙视我们家小帅哥,明天你去给童童说你有双眼皮,他怎麽没有,他也难看。”
“好,那我明天就去说他,童童眼睛最小了。”
马青蹬上车子正要走,马晨突然拉了拉马青的衣服小声说了句,“爸爸,坏蛋。”
马青转过头来,果真看到肖锐手里拿了一个很大的玩具盒子就站在幼儿园门口。
他来干什麽?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其实马青有好久没见过肖锐了,这两个星期回去看肖母,肖锐都不在,一次说是去喝酒了,一次说是单位加班,碰不到肖锐让马青着实轻松了好大一截子,也能踏踏实实的好好陪陪肖母说一阵子话。
他现在跑到这里想干什麽?
马青回过头来把车子一蹬,“豆豆坐好,爸爸要出发了。”跟本不管肖锐的笑脸赔得有多难看自顾着骑上车子走了。
听到马晨在身後扭来扭去,嘴里不知道在小声叨叨什麽。马青拍了马晨一下,“坐好,乱扭什麽,当心摔下去。”
“爸爸,你说坏蛋手里的东西是不是给我的。”
“不是。”马青没有好气说了一句。
马晨心里难受地嘀咕了一句,“我看到了,那里面是个红色的汽车,可大了。”
“豆豆,你给我听好了,以後他给你什麽都不能要,听到没有。”
“可是,上次在王奶奶家,他给我吃东西了还给我买了一个和丁丁一模一样的枪。”
“回去就给我扔掉。”
“呜----呜-----呜,枪又没坏,为什麽要扔,你不是说不能浪费吗?”听到身後马晨哭了起来,马青不由的心软了,伸了手拍了拍後面的马晨,“行了,乖儿子,不扔行了吧。枪就拿着,下次可不能再乱要东西了。”
到了楼下锁了车,马青把钥匙给马晨,“豆豆,爸爸上次教你开门还记得不。”
“记得。”
“自己先开了门进去,爸爸到门口买袋米,一分锺就回来了,记住可不能把大灰狼放进家了。”
“好,没问题。”看着马晨雄纠纠气昂昂背着小书包上了楼,马青快速地冲到院门口的便利店里拎了袋米,付了钱,又快速地跑上了楼,敲了敲门,等门一开,马青做了个鬼脸一下子跳了出来,“铛,铛,铛,铛。”铛还没铛完,脸一下了僵掉了,“谁他妈的让你进来的。”
肖锐被马青那一脸吓唬马晨的表情怔的想笑不敢笑,要憋又憋不住,只能尴尬地赔了个笑脸,“我比你们早到,我打车。”瞅到马青手里的米,赶紧去接,“给我吧,我来拿。”
看到肖锐这幅理所当然的样子,马青一下了暴发了,把米往地上一扔,“你他妈谁啊你,说人话你听不懂是吧,这是我家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想进就进想来就来,你当这里是什麽地方呀,真够不要脸的你。”
肖锐脸青了,想伸手拉马青,手刚伸出去,马青的视线也恶狠狠地跟着扫了过来,肖锐赶紧又把手缩了回来,估计他要真敢碰到马青手上,马青真能一刀子把他的手砍下来,“马青,你听我说?”
“说什麽,你想说的早说了,我早就听的很明白了,能不见就少见不是你说吗?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我说了一个字没有,我挥了你一拳头没有,都没有,我就求你离我远远的,说话算点数,别尽当放屁听响声,我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吗?回你家没办法,该尽我的孝我尽,该尽的义务我尽,比你尽得还好,我就求你离我远远的,这都不行吗?”
肖锐一肚子话被马青堵住了说不出来,看着门边上吓得只露了一个头的马晨,肖锐小声说了一句,“我总还是马晨的舅舅,看他总可以吧。”
要是有把刀子,真想一刀子把这畜生一劈两半。马青狠狠地瞪着肖锐,瞪着瞪着,整个肩也耷拉了下来,头也慢慢低了下来,把米从地上拾起来,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厨房。
肖锐跟在马青身後也要进厨房,厨房的门‘怦’的关死了,差点没拍他鼻子上。
肖锐回来头来,见马晨还躲在卧室的门口探了个头,肖锐拿起一进门就放在门边柜子上的那个大摇控汽车,把盒子拆了,把电池装上,一拉手柄,红色的大吉普轰轰轰一溜烟绕到了马晨的脚边,再转了个圈又跑了出来,把马晨看的眼睛滴溜溜地跟着小车转,脚底下也不自觉地跟着小车跑起来。肖锐见状坐到客厅的沙发上,把摇控递给马晨,“豆豆,你来试试,看它听不听你的话?”
马晨看了看摇控再看了看关得紧紧的厨房的门,向前走了一走,一想到爸爸不让再要他的东西的交待,赶紧又退後了一步。
肖锐赔了半天的笑脸僵住了,又按了按摇控上的另一个按扭,车上的门慢慢打开了,马晨看得眼睛都瞪圆了,踮着脚伸着脖子努力看却也不肯再往前迈一步。
肖锐一见没治了,突然拿着遥控乱按,“哎,这门为什麽不灵了,是不是哪里坏了,豆豆你会修吗?”
马晨到底是孩子哪经得起这种引诱,三步两步跑过来,抓起摇控按了起来,“我会修的,我的玩具坏了就是我自己修的。”按照肖锐刚刚按的那个位置按下去,门果真又打开了,马晨高兴极了,“看到了没有,是不是我修好了。”得意的拿着遥控指给肖锐看。
肖锐乐了,见马晨敌意小了点,又把车上的其它功能挨个给马晨演示了一遍,把马晨看得又惊又叹,眼见着马晨快被俘获了六、七成,肖锐赶紧趁热打铁,“豆豆你们班里有没有小朋友做错事啊?”
“有啊?昨天中午睡觉我旁边的眯眯尿床了。”
“那她是不是坏蛋呀?”
“不是,老师说,每个小朋友都会尿床的,你是不是也尿床了。”
肖锐哭笑不得,“那你们老师有没有说做了错事改了就是好孩子。”
“有啊。”马晨一下来精神了,“你可别给爸爸说,今天童童说我难看我抓了童童的脸,老师让我站在教室後面了,可是是童童先说我的呀,老师就不让童童站後面,老师说我道歉就还能变成好孩子,不道歉警察叔叔就要把我抓走关到黑房子里去,後来我就给童童道歉了,老师说我还是好孩子。”
肖锐一听直抽凉气,怎麽能有这种老师,这麽小的孩子哪能这麽吓,想了想,教育的事还是以後再说,先拉拢关系再说。
“那豆豆,上次舅舅打了爸爸,舅舅给爸爸道歉,舅舅还是不是坏蛋了?”
马晨眼睛眨巴眨巴,看了看地上的遥控车,那可比爸爸给他买的所有的玩具都要好都要大,门还能开,灯还能亮,停车了还会唱歌,特别是里面的方向盘还会动。可爸爸不让要他给的东西。马晨左思右想又看了看关得紧紧的厨房门,捂着嘴小声地说,“不是。”
肖锐乐了,“那你叫声舅舅,舅舅以後就变成好人了好不好,你看,舅舅能变好全是你帮助了我,你就跟那个------”肖锐在马晨的活动区里滩了一地的玩具里看了半天,从里面捡起一个小东西,“就跟奥特曼一样,拯救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