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颠倒的时差都来不及倒一倒,就被一堆堆的文件和数据压得喘不过气来。
比起外国的分公司被恶意收购会影响到的公司利益,与此同时,他更担心的还是张福根。所以他不眠不休地赶着处理掉棘手的东西要回国。该死!现在自己这行为简直就如同老婆生孩子时丈夫却还在看世界杯一样可恶!
可是……临走时,他那仿佛决绝的淡漠,却锋利地刺进了自己的印象里。
糟……这次真的是很严重地让他厌恶了吧……
连续两天没有睡眠的肖锦荣疲倦地在飞机客座上梦周公去前,依旧不断地盘算着如何道歉赔罪……
第 69 章
于是,肖锦荣就这样活该倒霉地弄丢了张福根同志。
他当然不需要别人同情和责备,因为诚如事实这就是他自找的。
只是连道歉的桥段都没有,他就象一部根据漫画改变的电视剧男主角一般,孤零零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后给了个特写镜头。
在这个低价房源紧缺的时代,张福根于一两天中就顺利变卖他的小居所,实在不可以说是神话了。
令知情人甲和知情人乙意外的是,肖锦荣并没有兴师动众地发动各种手段关系,掘地三尺把他的老宝贝找出来抓回去关起来一二三四五。
在确定他已经离开了三八市并且不带走一片云彩后。
他只是冷静地坐下来,用从来没有过的严肃表情,机械地处理起公事。
这在穆凌眼中看来,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可是一天又一天,他只是在棱角分明的办公室里,坐在那个位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做着工作。
几乎让人觉得,他真的已经不把那差不多二次要了他命的感情放在心里。
“去喝一杯吧。”
放下手中菁致的钢笔,抬头看着向自己发出邀请的男秘书。
“你还是决定选择当同x恋了?”肖锦荣一脸严肃地反问。
“神经病!”穆凌随手拿了个镇纸丢向他,“你已经连着加班三天了,今天做完了,去放松一下吧。”
接住镇纸放回桌上,肖锦荣把电脑关掉,收起东西:“我还是想回去睡觉了,抱歉扫你兴。”
“我有话和你谈。”于是穆凌只好对他的牛犟开门见山。
对这个酒吧很有印象。
因为在这里也有过和张福根相遇的事件。
他那笨拙的掩饰,唯诺的老实巴交,现在想来,竟然深刻的仿佛昨天才发生过。
“你爸说最近你烟抽得很凶,叫你注意点。”穆凌把喝了一口的琴酒放在黑桃形的杯垫上。
“哦。”嘴里这么说着,肖锦荣却又从烟盒里拿了一支出来。
“为什么不去找他。”
“……”
“你不可能找不到他的吧?”
肖锦荣忽然有点不明白穆凌为什么要来对自己说这些,他放下还没点的烟,回过头来看着他。
“其实……现在的你……很可怕。”
可怕?
“完全没有人情味的感觉,也没有喜怒哀乐的表达,和以前判若两人。你现在更象一部完美的工作机器。”
“谢谢……”他想说这些都是拜张福根所赐吗?
“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会把事业毁在感情里的人,但是……”穆凌摇动酒杯,冰块发出声音,“你是一个会把自己掐死在死胡同里的笨蛋。”
“然后呢?”
“然后,某些时候你真的是个没药救的死笨小孩--我打赌张先生也一定这样认为。”穆凌喝掉酒,“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自己那冠冕堂皇的不去找他的理由,根本不成立。”
没想到自己早就暴露了的肖锦荣握紧了杯子。
穆凌靠近他,冰冷的镜片挡不住后面明耀的眼睛。
“你想要做胆小鬼还是陈世美?”
作者: 龄蓝 2007-11-9 13:22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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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2 回复:三八大道 BY lilian
青山,绿水。
老牛,破犁。
小河,土屋。
鱼篓,阿叔。
其实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离某个不知名县城几十里路的青山绿水为背景的偏僻乡下啦。
而那个提着鱼篓从小河边走回那一片土屋处顺便跟赶着老牛拉破犁的乡亲打招呼的阿叔也只是凑巧是主人公张某啦。
确切点说,这里就是他家乡。
他当然没别的地方提供他人间蒸发的选择--尤其是还带着一位新朋友的情况下。
进了他老家的土坯房,把钓鱼杆竖在门边,带着鱼篓进屋。
“阿咪,我回来了。”
他养成了回家就跟那只从某大都市里一起落魄回家的小猫打招呼的习惯。
这个自从他父母死后就已经空荡荡了许久的屋子,终于又多了点生气。
而他的生活节奏,也跟随回家的火车长途车mao驴拉车的那一点点递减的速度,又变得缓慢而平和了。
因为不是村里的重要人物也没有衣锦还乡荣归故里,带回来的更不是漂亮媳妇而是只流浪猫。
所以他又一次没有成为村里人们的焦点--虽然一直都是这样的。
于是现在的感觉,就仿佛自己从来没有走出过老家……没有遇见过什么人……没有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
小蝌蚪找妈妈,大灰狼找白兔
看着镜子里头发凌乱,眼圈浮肿,胡子拉碴的男人。
其实他很清楚,张福根就象没有计划又盘缠羞涩的小学学历初级资质犯罪分子一样,能落跑到的地方只有一个。
可是……自己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再站在他面前?
现在的他,的确是胆小鬼了,这样的景况,离陈世美,还远吗?
但他知道张福根,是不会想再看见他了……在看到他搬得空荡荡的房间--不,在自己走出他家门的那一时刻,就应该觉悟到这一点。
又一次用力地把脸浸到冰冷的水中……俯着的山峦一般的肩膀,恰犹如心中的那些高高低低的不确定,微微起伏着。
山村的夜晚,除了偶尔的虫鸣,就是呼啸的山风。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户,早早地一家家的灯火就相继熄灭。
张福根却完全没有睡意。
一,是从城里又回乡下,那“时差”还没倒过来。
二,是晚上正是家里那只新小活宝阿咪(那老小活宝是?)的活动时间,还从没见识过乡下的它,上窜下跳好不快活,闹得自己也没法入睡。
于是,辗转之后,他实在按耐不住地坐起来,打开房间唯一的电器--电视机。
眼睛盯着发光的屏幕,却完全没把因为乡下信号不好而显示模糊的节目看进眼里。
回家的时候,以为自己会寻会安心,找回平静。
可是,越发远离了城嚣,却发觉心中对寂静寂沉默的越发不适……
明明是已经习惯了的生活,那种到哪里都没有人关注,到哪里都没有人在乎的处境……
为什么到现在,形单影只的冷清,却鲜明得刺骨……
原来他自以为自己所习惯的东西……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被改变了吗?
转身看着那只在地上抱着根鞋带自己个儿瞎扑腾的小猫,菁力旺盛得经常让他还以为自己捡回来个某人曾经的翻版……
“事情就是这样,肖总为了保证这批羊mao的质量,决定亲自对产地进行暗访,已于昨日动身。”穆凌简略的汇报完,笔挺地站在老头子面前。
“你觉得这有说服力吗?”肖老头指指桌上,“他连笔记本电脑和行动电话都没带去。”
“……”这个大笨蛋……
“那么,他去哪了?”肖老头沉稳的声音中,透出了不容拒绝的威慑。
穆凌推了推眼镜,然后仰头深吸一口气:“肖总他……”
“恩?”
“猪八戒背媳妇……”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肖锦荣用力地打完喷嚏,然后拼命地擦鼻子--这该死的破驴车!臭死了!
前头赶着驴的老农,回头朝他笑笑:“小兄弟一看就是城里第一次来乡下的吧!”
“恩,是啊……”岂止是城里到乡下……他都感觉赶上两万五千里长征了!
作者: 龄蓝 2007-11-9 13:23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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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3 回复:三八大道 BY lilian
这叫什么破地方啊!没有直达的机场不说,他飞到最近的有机场的城市还得换火车,下了火车还要换长途!结果坐了两个多钟头乌烟瘴气头顶上有鸭笼子脚底下有鸡笼子的破长途,竟然被告知还得再步行!
张福根啊张福根!你真他ma能折腾人啊!你家乡呆哪儿不好呆这鸟不拉屎连地图上都不印的鬼山村!早知道你住这偏僻地儿,老子就租架直升飞机来了!老子这辈子算欠足了你的!
就在他走得满脚底水泡,想干脆跳下悬崖一了百了化身冤魂飘去找张福根来得省力些时,总算路遇一位赶着驴车的老农,一打听是同路,连忙死气白赖地求着搭车。
“小兄弟,看你穿得人模人样的,口音也不象是我们这片儿的呀。”农夫开始和他搭话。
“我……来找人……”肖锦荣忽然开始觉得混身发痒……难不成……这车上有虱子……
“找人?”老大爷再次把他打量一番,“您找哪户啊?我们村就百来口人,我都认识。”
“有没有户姓张的?”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放pi!瞧他这一路费了多大劲儿!
“我们村叫张家村,祖辈都是姓张的。”
“啊……”这怎么找啊……总不能让他象当年鬼子进村似的,把村里人聚集到谷场上一个个点人头吧……
“他叫张福根。”
“啊?我就是张富根呀!”老农闻言,惊呼一回眸--肖锦荣当下就从驴车上跌了下去。
狡兔三斜
前赴后继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扑朔迷离。
话说张福根回到村里后,一没亲二没戚三没靠山四没后台五不会巴结六不懂逢迎七窍不通八面不玲珑,于是混口安定饭吃又成了他的老难题。
原本属于自家里的田地,在当年出去做工前已经变卖给了村长的媳妇的婆家的表叔的小舅子的表姑妈。
所以他现在只能找些帮农忙跑跑腿的零工做。
好在这里的开销不象城市里那么繁复夸张,所以日子的节奏还是稳当又缓慢地进行着。
当然,他从来都不会有任何现状被打破的预感。
一辆驴车,给张家村拉来了一个西装革履但跌得满身土灰的高个子男人。
因为他要找人,于是那位张“富”根直接把他拉到村长家。
于是村民们好奇地围着村长屋里屋外看热闹。
村长抽着烟,上下打量肖锦荣。
“你找什么人?”
“我找张福根。”他看看边上那个老头,连忙补充道,“福气的福,树根的根。”
“我们村有这号人么?”村长歪过头,问一旁的村民们。
村民们唧唧喳喳了半天,终于村长的媳妇的婆家的表叔的小舅子的表姑妈发言:“可不就是那个卖田给我的没爹没妈的老小子么!”
“哦~是他呀,年轻人,你找他做什么?你看起来……”村长又一次打量他,看看他身上的西装,再看看自己的,哼,这小子真土,把袖子上的牌子都剪了,这样怎么能显出身价嘛!果然张福根那穷小子认识的还是穷小子。
“我和他……呃……其实……我是他……”肖锦荣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债主!”情债也是债嘛。
“啊?你是来追债的啊!”
“是啊,不追回去我誓不罢休。”
“哎哟……难怪我看张福根也不象发了家回村的样子,反倒是落魄的很,原来是回来躲债的……真是……”村长和众村民悉悉索索地交头接耳起来。
最后,村长随便喊了个什么人,让他给肖锦荣带路去找张福根。
作者: 龄蓝 2007-11-9 13:23 回复此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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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4 回复:三八大道 BY lilian
“就是这儿了。”带路的人一指那坐落在村子外围的一处简陋院门后,就走了。
肖锦荣谢过他,望了望那低矮的屋院,抬起脚步。
乡下烧的是老式灶头,要柴火。于是张福根现在正在自家院子里挥汗劈着木柴,他家的小猫则在柴堆旁守护着,怕有人偷了主人的劳动果实。
劈了一大半,站起来,忍不住揉揉酸痛的腰。
这时候,就有点想念当时那煤气灶了……尤其是和某个混球同住时那个,平得象面镜子,按一下就出火的那个……
呸呸呸,怎么这样没骨气!
如果那个混小子再敢站在自己面前,一定要用那边的柴木打折他的腿!
张福根家的院子外只是一道简单的竹编篱笆,所以当肖锦荣走在近处,就已经能依稀看见里头的身影。
他走得缓慢,看着在篱笆的缝隙中婆娑的光影和那个人。
他还是那一身的质朴简单,没有造型可言却干净利索的头发,不上不下尴尬年纪却透着好骗的老实人味道的面容,因劳作而紧实健瘦的身材坚硬的肩膀。
糟了……刚才自己想了那一堆什么说话来着!在这几秒钟的工夫,全忘记了!
小猫事先发现了院子外的动静,站起来,瞪着门。
“阿咪别怕,大概是隔壁张大宝找我帮忙割猪草去。”张福根把最后一片柴爿扔到柴堆上,拿过墙角的镰刀,走向门口。
好,不管怎么样……先敲门吧……一定要摆出男人的肚量……就算落下个几级伤残也认了。
肖锦荣僵硬地举起右手拳头,投向薄薄的木门。
“你来了啊--”左手拉开门,小猫调皮地跟过来想扑他的裤角,张福根怕镰刀不小心伤了它,连忙高高举起握着镰刀的右手。
还没敲门,门却开了……肖锦荣看着那叫他想得快丢了魂的可爱老男人,正高举着一把磨得贼锋利,跟镜子似反着光的镰刀对着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谋杀亲夫啊!!!!!”
超粘口香糖
又是村长抽着旱烟,坐在桌边,又是身旁围满了乡里乡亲。
跟前头站着两个人--不,一个是被扶着。
敲敲烟杆,村长终于发话了:“我说张福根啊……你和这外乡人有嘛事儿啊……”
“我……我和他……”
“有嘛事儿也不能把他打成这样嘛!”村长皱死了眉头用烟杆“邦邦邦”地敲桌面,“你把个外乡人打成这样传出去了对我们村的形象不好嘛……”
“我没--”张福根才要辩解什么,张望周围的乡亲--话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