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凭口头约定就相信他,这样好吗?
文森特点了点头。
只要听了他的话,你就会明白了。塞万提斯大人口中的‘绝对不会做’,那么他就是真的绝对不会做。
越来越引起自己的兴趣了。而且有他在场的时候,就可以不用想文森特的事。海斗这么想着,开口道:
那请他来吧。艾波利大公夫人也说那个人是‘勒班多的残余’,他是参加过勒班多的海战了?
没错!
文森特就好像在说自己似的,得意地挺起了胸膛。看来他很喜欢塞万提斯的样子。
他曾经与陛下的异母弟弟堂·胡安殿下,还有圣克鲁斯侯爵共同战斗,但是不幸地左手受伤,无法再登上战场。但是他将右手的剑换成了笔,再次抓住了不输给众多骑士的光荣应该是
这样吧。
像开玩笑一般做了结束的文森特,海斗不由得苦笑了起来。
你好像被那个人的夸张给传染了呢。
也许吧。那我现在就去接塞万提斯先生了。如果这段时间里雷欧回来了,那么就转告他,说去厨房弄点葡萄酒来。
明白了。
看到那宽阔的背影远去,海斗咬住了嘴唇。什么也不要去想。一旦去想,脑袋一定会混乱的。无法想象文森特在战场上战死的样子。自己到底无法忍受把他逼到死地的举动。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杰夫利那捷尔还有基德都会)
嘴唇是咬破了吧,血的味道在口中扩散开来。为了压抑想要吐在地上的冲动,他咽了下去,这次呕吐感又升了起来。多么残酷的选择啊。选择文森特,杰夫利他们也许就要死掉了。可
是选择杰夫利他们,文森特则毫无疑问地会死去。
呜
自己的手好像沾上了文森特的血的感觉,让海斗的呕吐感越发严重。这样下去,胃真的要穿孔了。
(别再想了必须要装得若无其事才行啊。)
不管对自己说几次,文森特的身影仍在海斗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美丽的翠绿色眼睛,悲伤地望着策划着残酷的背叛的海斗。就算闭上眼睛,就算剧烈地摇头,也无法逃出那个眼神。
很痛苦。心就好像被碾压一样疼痛。海斗恨策划出最恶劣的阴谋的劳尔·德·特雷德。也恨把这些话告诉自己的基德。更无法原谅只靠自己的基准把周围人的生命放在天平上称量的自
己。大家都只有一次珍贵的生命啊。
我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海斗抱着头,呆然的嘟哝着。不像要去想。可是,却不能不去想。做出这个究极选择的日子,多半很快就要到来了吧。
※※※
走廊上发生了骚动。
不悦地坐起上半身的杰夫利打量了一下身边。修道士与修道士见习是不允许奢侈到每人一个房间的。所以这间房间的床铺,是由自己和那捷尔共用的。
我说,兄弟,下面的家伙到底在吵什么?
那捷尔闭着眼睛,懒懒地答:
似乎是因为吉普赛人要进店,不,是因为允不允许吉普赛人进店的事情在吵架。
哦。
不许你去。
杰夫利才刚想下床,那捷尔就这么说。真不愧是好友。对杰夫利的性格掌握得一清二楚。
只是去看看情况而已。
啪,蓝灰色的左眼睁了开来。
你忘记我们重任在前了吗?别做些自找麻烦的事。
那你就跟我一起过去啊。
为什么我要去
你不是说有空光睡觉,脑袋会烂掉的吗?喂!
杰夫利套上脱在地板上的长靴,拽了拽还躺在床上的那捷尔的手臂。
基德那家伙都没联系,只能这样无聊地打发时间都跟他说了要对凯特的情况一一报告的
一边嘟嘟囔囔地发着牢骚,那捷尔一边起了身,伸手向着枕头下摸去。他取出了德雷克交给杰夫利,杰夫利又让给自己的短剑,放在修道衣下,向着快步走到了门边的朋友说:
只是去看看,绝对不准出手。听到了没有?
是,长官。
杰夫利露齿一笑。
那我先走了。
抢先出了房间的杰夫利,从楼梯上窥探着食堂兼酒场的一楼大厅的样子。
(哈哈简直就是一触即发嘛。)
围满了出口的旅店老板和客人,还有对面头上卷着花哨头巾的浅黑色皮肤男人,正眼光如剑一般激烈地对峙着。
『××××!』
『这里不欢迎你来,你要我说几次啊!』
留的时间长起来,学过拉丁语的杰夫利稍微地能够理解简单的西班牙语了。但是吉普赛人的话带着很重口音,所以根本是一点听不懂。
『××××××!』
果然是完全听不懂。为了收集知道的单词而皱起眉头细听的时候,那捷尔追了上来。
干什么,为什么堵在这里
就算下去,我也说不上话吧?不说这个,那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那捷尔愤愤地叹了口气,侧耳细听楼下的声音。下一个瞬间,他就变了脸色。
在找我们!
杰夫利也睁大了眼睛。
你说什么?
多半是基德的使者。我们走!
那捷尔把修道袍的风帽深深地拉下,遮住了眼睛,好像山上吹下的风一样冲下了楼梯。
『有什么为难的吗?』
旅店的老板回过头来,见到那捷尔,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啊,修道士先生』
『我还只是见习。』
『啊,这样哦。见习修道士先生,这个流浪汉说和人在酒场约好了,硬是要闯进来。』
吉普赛人又说了什么。
『××××!』
『住口,恶魔的私生子!』
老板侧着眼睛憎恨地瞪着吉普赛人,愤愤地说。没有发觉到,那捷尔的肩膀发生了轻微的摇晃。
『我们这里可是正经的旅店,要是让不正经的流浪汉进来,那好不容易才建起来的评判就毁了!』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
那捷尔向杰夫利招了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前因后果,再次看向老板。
『我很明白老板的心思。可是在店里发生这样的争吵,对生意也不好吧?你看,过路人都在吃惊地看着这里了。』
『这倒是』
『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来说服他好了。我来问问他要怎么样他才肯乖乖地回去。』
主人立刻就靠上了那捷尔。
『那真是多亏您了!』
『那么各位,请先退下好吗?为了不刺激他,我想和他两个人谈谈。啊,霍夫雷,你一起来吧。』
面带着平时根本无法想象的微微笑容,那捷尔带着自称为霍夫雷这个西班牙风的名字的杰夫利,重新看向投来怀疑眼光的吉普赛人,小声地低语道:
『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们。这里不方便说话,我们到镇外的圣文森特教会前会合。』
吉普赛人那看来是黑色的深褐色眼睛闪出光来,点了点头。
『知道了。可是我嗓子干了。想喝这里的葡萄酒。修道士说你会给我的。』
这倒是也算在必要经费里的。那捷尔接过他递出的皮袋子。这对他来说算是极其干脆了。
『我过一会儿给你送去。』
男人坏坏地笑了笑,转身走掉了。
『不愧是修道士先生!干得漂亮啊!』
一看到吉普赛人走掉,旅店老板欣喜万分地向着那捷尔跑了过来。
『他知道进不了旅店,说无论如何都想要喝葡萄酒。能放在这个皮袋子里卖给他吗?这样他就不会再来捣乱了。』
『可是他说跟人约在这里的』
『那是他在撒谎。』
『什么人啊!就因为这样才是流浪汉』
『是嗓子渴得厉害了吧。总之,我告诉他不要再过来了。』
主人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好吧。既然是修道士先生拜托的,我卖给他酒好了。』
『愿宽大的您得到天主的赐福。』
那捷尔很熟练地画了个十字架,对杰夫利说:
『霍夫雷,你去拿葡萄酒来。钱在这里,我和刚才那个男人一起在镇外等你。』
装做生来就不会说话的杰夫利用力地点了点头。为那捷尔这简直入得殿堂的演技在心中挑起了大拇指。
扛着鼓得圆圆的皮袋子,杰夫利来到了圣文森特教会,交替地打量着不悦地站在那里的那捷尔,还有他身边呵呵奸笑的吉普赛人。
怎么了?一副不爽的样子。
他说不拿到酒就不说话。
真是个狡猾的家伙。给。
杰夫利扔出皮袋子,吉普赛男人高兴地接过去。然后,就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开了腔:
『耶稣会的老爷给你们带个话。你们要找的小红毛很有精神。还有,他要我把这个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粗陋的布袋子,递给那捷尔。
『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花了两天才走到这里来。以后我就是你们和老爷之间的联络人。钱是老爷出,葡萄酒就由你们准备喽。』
那捷尔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好。下次中午在这个教会前见吧。』
『我知道了。有什么话要告诉老爷吗?』
那捷尔回过头去看着杰夫利,杰夫利摇了摇头。
『现在没有。对了,你的名字是?』
『路卡。』
『那么谢谢你,路卡。你小心点回去吧。』
恐怕是除了同伴们之外,从来没被人道过谢或者关心过吧。这个叫路卡的男人很惊讶地看着那捷尔,然后露出了没有一点阴影的笑容。
『你们也要小心,外国的老爷们。小红毛给可怕的男人缠上了哟。』
那捷尔睁大了那只独眼。杰夫利也不由自主地探出了身体。
『凯不,找到红发男孩了吗?』
路卡点了点头。
『进城的时候他出来了一下。结果一个有着绿眼睛的帅男人一见他从马车里露出头来,就对他发了脾气。他似乎很喜欢我们的音乐和舞蹈,偷偷地看我们呢。』
杰夫利和那捷尔同时苦笑了起来。既然这么爱看热闹,毫无疑问是凯特了。
他的好奇心还是那么旺盛啊。
是啊。看起来精神不错的样子。
在以渗着喜悦的声音与杰夫利说了两句之后,那捷尔回头看向路卡。
『你说你们的音乐和舞蹈,是在帕斯特拉纳城前演奏了吗?』
路卡自豪地挺起了胸膛。
『塔里的公主喜欢我们啊。我们每年都在这个季节到这里来的。』
『艾波利大公夫人叫你们来的吗?』
『没错。因为她很寂寞啊。托她的照顾,我们在这里不会像其他城里一样被人扔石头,还能赚到钱。过上一个月左右,她看腻我们了,我们就为了学新的曲子到别的城里去。就是这样
了。』
等那捷尔翻译之后,杰夫利问:
他说一个月,现在还剩几天?他们一走,我们的联络路子不就断了吗?
我问问他看看。
那捷尔立刻向路卡提出了这个问题。
『嗯大概还有两星期吧。』
路卡掰着手指算道。
『这些耶稣会的老爷也说了,不过说不定还会更短。公主的儿子最讨厌我们了。我们没偷东西也说我们偷了,说我们的女人卖身,净想着怎么把我们赶出去。不过这总算是比被怀疑成
女巫或者魔法师来得好多了。』
『你们也真是辛苦啊』
那捷尔不由得说出了这句话来,路卡向着他,又露出了那种完全感觉不到一点邪气的笑容。那捷尔作为私生子,也有着被他人疏远讨厌的经历,他很能够理解所到之处都被人冷遇的吉
普赛人的悲哀。就算不用说话,他的心情也能传达给路卡了吧。
『我们早就习惯了。那,三天之后的中午再见。』
目送着口对口牛饮着皮袋子里的葡萄酒的路卡的背影离去后,那捷尔回头对杰夫利说道:
就刚才的话听来,他们和帕斯特拉纳公爵的关系很糟糕。这样的话,他们是不会把我们出卖给公爵的吧。
杰夫利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那捷尔手中的布袋。
我们打开礼物看看吧。
是啊。
那捷尔解开系住袋子的绳子,把袋口大大地张开,然后和杰夫利一起向里面看去。
这是什么?
杰夫利拿起了细长的木棒。
木片这个木质,是山毛榉吧。
等一下,里面放了一封信。
那捷尔把手伸到袋子底部,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羊皮纸。
嗯‘被囚禁之人致杰夫利。把里斯本遇到的男子交托的东西转交给你。是西班牙舰队的最新型帆船的模型。’什么!
那捷尔吸了一口气的时候,杰夫利已经把袋子倒了个底朝天。
刚才那是桅杆这个是龙骨可恶,路卡那家伙,一定是乱扔袋子了!帆桁全折断了!啊啊,凯特!所谓跌倒了都能捡到钱的人,就是在说你这样的人了!
向着全副精力都用来俯视着地面上的木片的杰夫利,那捷尔用耳语一般的声音说道:
杰夫利
怎么?
信还没有完。‘附带一提,里斯本的男人名叫杨·格里菲斯。’
猛地抬头的那捷尔那端正的表情上,写着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的字样。
恐怕杰夫利也露出了同样的表情。杨·格里菲斯。用他国家的语言发音是杨·格里弗斯。可是杰夫利和那捷尔都叫他米尼亚。那在荷兰语里是先生的意思。不知道这些的那捷尔误以为
那是他的名字或者爱称,一直这样称呼他。
难道说他还活着
听到杰夫利的低语,那捷尔也点了点头。
啊,还以为,他在那时候死了呢
米尼亚,也就是杨·格里菲斯,是收养了快要饿死的杰夫利的万兹船长的凯瑟琳号上的上级水手。他的父亲是著名的船木匠,本人也在这方面相当出名,但是却被赶出了故乡安特卫普
。他因此而憎恨着西班牙,便开始做起了海盗。在他想要夺回父亲最后建造的船只奇斯特号的战斗中,不幸地丧失了生命应该是这样才对。
(这么说起来,我们的确并没有看到任何人砍中他。因为他再也没有回到凯瑟琳号,我们才以为他是死了的)
在那个时候,与他认识不久的那捷尔很难过,而与杨关系很好的杰夫利知道他的消失后,更是陷入了极度的消沉中。
凯特问过他是怎么活下来的了吧?
是啊。以他的性格,多半会吧。
没错。不管怎么说,他在哪里活着就是万万岁了。他之所以把这么重要的情报给了我们,就是因为心还留在英国吧?其他还写了什么没有?
杰夫利从那捷尔手中夺过羊皮纸,用蓝色的眼睛飞快地过目着,然后说道:
怎么,这下面的是签名吗?
那捷尔耸了耸肩。
我不知道。
请用灼热的心来读信,克里斯托瓦灼热的心
突然间,过去的记忆在杰夫利的脑海里复苏了。那是把要前去进行间谍活动的基德送到法国时发生的事情。
如果不想被人知道信件内容的时候,我们就用暗号。
一边喝着酒,基德一边开始说起自己工作的各种情况来。
方法是用数字来代替字母,而且还不是1就是A那种简单的代替。要想什么数字代替什么文字,需要把预定表交给对方。
杰夫利问他:
原来如此啊。那么没有那个表就不知道内容了。可是如果这个表交不到对方手上呢?
啊,那也是常有的啦。
基德耸了耸肩。
到那个时候,我就用更原始的手段。
原始的?
橘子,柠檬,莱姆。什么都行,只要用柑橘类的水果的果汁写下文字就好。等干了之后,表面上看来纸上什么也没写,可是只要小心着不让纸烧起来,用火去烘烤,哎呀,那就会发生
不可思议的事,文字会很清晰地浮现出来哦。
恐怕基德是记住自己对杰夫利说过这番话了吧。杰夫利挥了挥信,微笑了起来。
我们回旅店去吧。那捷尔。为了用灼热的心来读接下来的部分哟。
那捷尔眨着眼睛。
接下来的部分?
基德这家伙不只是喜欢写戏剧,也是最喜欢演戏的。信上这么不自然地留了一大块白,还是认为这里存在着什么的好。他是考虑到路卡可能会偷看这一点,玩了点小手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