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吗真遗憾啊。』
安娜叹了口气。
『真想把那个假发店老板叫到这里来。既然有能够让红色变得更鲜艳的药物,那么也应该能把我失去光泽的头发染黑才对。』
果然女性都会在意白发啊。海斗对文森特说道:
用大青和蓝草,还有茜草混合起来,就可以染得很黑了。由于是植物成分,也不会伤到头发。
文森特很吃惊似的看着海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我问假发店老板知道的。虽然我很喜欢,可是还是有很多人不喜欢红发。我就想要知道染成黑发的方法。不过在红色染料上再怎么加蓝色,也不可能变成真正的黑色。而这一点上,大
公夫人原本就是黑色,应该能染得很漂亮吧
文森特苦笑起来,像是在说拿你没办法一样摇了摇头。
看来你这个方法是为未来考虑,可以把白发染黑呢。只要问你,几乎所有的问题都能得到解决了。
也没有拉
在搞不清楚什么事的时候,或者困扰的时候,给予自己帮助的都是和哉。就算是听过就忘的小小疑问,就算在那个时候不能回答,他之后也会进行调查告诉自己。海斗总是依赖着他,
他总是在自己的身边。
为什么你露出那么阴暗的表情来呢你身体又不舒服了吗?
文森特问,海斗摇了摇头。
没什么。先把染发的方法告诉她吧。以后她也要一直被禁闭在塔里,至少应该让她更好地打扮自己。
文森特了解之后,重新面对安娜。话刚说到一半,她的面孔就亮了起来,把感叹的视线投向了海斗。
『真是博学呢。看来英格兰女王喜欢你,把你留在自己身边是非常可信的了。难道说,你也知道保持年轻的化妆法吗?听说处女女王的美丽丝毫不会衰竭啊』
等待翻译后,海斗耸了耸肩。
就我所知,她看来年轻的秘法有三条。
文森特很感兴趣地问道:
三条?
不过说到底,也就是‘看来’而已。第一,在脸上涂上白粉,直到看不到皱纹位置;第二,戴上豪华无比的宝石,用这些宝石放出的眩目光芒遮掩所有的缺点;还有就是精
神,或者说,就是只要有人敢说自己老,就统统送进伦敦塔里去的迫力。
看到文森特爆笑出来,安娜焦躁地说:
『你们在说什么?他不会说西班牙语真是个让人遗憾的事。』
文森特点了点头。
『是的。真可惜我必须要插进其中,让凯特的话都少掉了一半的有趣。』
这么说着,他把海斗的话翻译给安娜。
『不愧是小丑,很善于嘲讽啊。』
安娜的独眼闪耀出光芒,再次望向了海斗。
『正像陛下说的,有这孩子在,我暂时不会觉得无聊了呢。』
无论是自己还是他人都公认海斗第一主义的文森特,立刻就进行了订正:
『我想陛下的信上应该是写着的,不过再度重申一次,我们到这里来的主要理由,是为了凯特的疗养。请您不要忘记。』
『是啊,我明白。我不会勉强他的。』
安娜厌烦似的挥了挥一只手。看到这个,海斗果然还是想起了菲利普二世。没错,这两个人连无意识下的动作都是相似的,他们就是亲密到了这个程度。
(她又为什么会去花心呢?她的情人安东尼奥·佩雷斯,我觉得也不是那么好的男人啊)
毕竟那是个会轻易丢下恋人,自己一个人逃走的利己男人。一切真是靠菲利普的温情才得到了挽救,如果国王彻底追究罪责的话,那么大公夫人肯定难逃一死。在这个时代,背叛国王
是最重的罪之一。
(我可不是完全不会说西班牙语的哟,女士。虽然厅你或者塞万提斯的话也要用尽我的全力就是了。)
海斗考虑着。比较麻烦的是,有时候必须要用自己的话来进行解释,文森特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让雷欧给自己做了特训,现在多少可以说一些西班牙语了。不过到了听到会不方便,或
者不想说话的时候,就继续装做不懂就好了。
(这样不坏啊。)
心想之后要和他谈谈,海斗回头看向文森特。但是见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东西似的,凝视着正微笑地和安娜交谈的劳尔·德·特雷德。
怎么了?他有什么吗?
海斗问起,文森特在稍稍的犹豫之后,压低声音说道:
没什么大事。只是大公夫人的话让我有些在意。
话?
她说除了我和你以外都是熟面孔。可是特雷德大人常时间都处身神职,并没有在大公夫人活跃的时候在宫廷侍侯。那么这两个人到底哪里有交点呢?
也许是姻亲之类的关系?
就我所知,不是这样。
那是领地接近?
听到海斗的话,文森特猛然惊觉:
艾波利,拿波里这样吗。
搞不清是怎么回事的海斗焦躁起来:
什么啊,别一个人在那里赞同自己好不好。
啊,对不起。
文森特苦笑着说道。
特雷德大人的父亲是担任拿波里副王的家世,而母方是意大利大公,而艾波利大公领地就在西西里。
啊,原来是在意大利有联系。
海斗明白了,而后又有点无奈地说,英格兰也是这样,宫廷里的人都喜欢组成派系。虽然现在好了很多,可是赛西尔和沃尔辛厄姆,还有受到女王宠爱的雷斯达伯爵当时根本就是水火
不相容。
文森特点了点头。
不管什么事情,最终下决定的是国王或女王,但是在能够下决定之前,他们都要听朝臣的意见。而为了能让国王或者女王听从自己的意见,就必须发出比政敌更大的声音才行。这就决
定一切必须从制造同伴开始了。
海斗发问:
哼那,意大利派的敌人是谁?
文森特直勾勾地看了海斗一会儿,然后问:
你听到意大利,首先会想到什么?
spaghetti?
见文森特露出听不懂的表情,海斗重新解释道:
说意大利面比较好吧总之就是意大利人喜欢吃的东西。还有就是葡萄酒之类的吧?
除了食物之外呢?
足球在这个词语快要冲口而出的时候,海斗赶快把它吞了下去。没错,现在是十六世纪。而这个时间的意大利
商人银行家?
文森特点了点头。
那么他们的敌人是?
海斗皱起了眉头。
是那些阻碍他们做生意的人?银行家的话,就是不还贷款的
说到这里,话语忽然中断。海斗望着文森特。如今两个人的心里浮现出同一张面孔。同时拥有着优雅与严峻的菲利普二世的面孔。
可、可是,他们是臣下
嘘。
文森特用轻轻的吐气打断了海斗的话。
接下来的话就藏在你心里吧。
但海斗不能当没有听到。
那、那个人也是是因为陛下而当间谍的?
好像是听到了他的声音似的,结束了与大公夫人对话的劳尔·德·特雷德看向海斗这边,露出一个莞尔的微笑。就好像黑暗中的猫眼一样,他淡褐色的眼瞳中闪烁出黄金色的光芒。
(不对,他才不是像猫那么可爱的存在。那家伙有着恶魔一样的眼睛。)
在来帕斯特拉纳之前,确信他不会再离开自己,文森特对海斗挑明了一个重大的秘密。劳尔不是蛇就是蝎子,是把情报传给英格兰的双重间谍。也就是说,接受沃尔辛厄姆对海斗的暗
杀指令的,把圣克鲁斯侯爵隐瞒病情的信件送给德雷克的,就是他这个人。真是的,都是从这么纤细的身体无法想象的强韧工作啊。
我也想要直接问他这句话的。
等劳尔的视线转开后,文森特轻声道。
特雷德大人说他‘从来没有一次为了英格兰而工作’过。听到这句话,我曾把它解释为他是为西班牙而工作的,可是我也许是搞错了。他不是朝臣,他是彻头彻尾的意大利
派,恐怕也是和平派
听到这个陌生的词,海斗向文森特回过头去。
和平派是?
文森特一瞬间露出了糟糕了的表情。可是稍稍思考过后,他似乎重新下定了决心。既然已经挑明了劳尔的真实身份,到现在也不该有什么隐瞒了吧。
这是个深刻的问题。
文森特微笑起来,抚摸了海斗的头。
到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再和你说。我想要听听你的意见。
嗯,我知道了。
也许是和在王宫中庭中的话有关系的吧。海斗想起了面色严峻地走在小路上的菲利普二世和文森特。不管是什么内容,那肯定是很麻烦的话。
(虽然你是个充满了各种谜团的人)
向着和阿隆索·德·利瓦说话的劳尔那端正的侧脸,海斗说道。
(只有这一点,我可以清楚地断言。再没有什么比相信你更危险的了。)
德雷克或者沃尔辛厄姆都不知道自己雇佣的间谍是个什么样的男人。海斗对这一点感到很恐惧。恐怕这之前劳尔给予的情报都有着很高的可信性。但是今后可不知如何。在关键的时候
一条假情报就够毁灭性的了。
(只有这一点也好,我必须要通知英国才行。)
可是海斗找不到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方法。他想了又想,最后也只得叹了口气。当海斗垂下头去的时候,他感觉到从房间角落传来的强烈视线,他立刻看了过去。然后他大吃一惊。那里
站着一个同劳尔一样身穿耶稣会黑色修道袍的男人。那幅长相是海斗所熟悉的。
(基德!)
那个用冷静的表情望着海斗的,正是《帖木儿》的作者,为沃尔辛厄姆做间谍的克里斯托佛·马洛。
(他、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说,是来杀我的?)
由于过度的动摇,海斗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文森特立刻抚摸着他痉挛的后背。
你没事吧?
嗯,嗯咳口水又跑进气管
从你下咽有问题来看,你的嗓子还没有好,何况又经过了这么长的旅行。让特雷德大人再给你看看吧?
不
不用了,正当海斗要拒绝文森特的提议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走了过来。
『可以的话,让我来诊察如何?』
是怀念的基德的声音,海斗哑然地抬起头来。
『你是?』
文森特看向新来者的目光自然又是加倍的尖锐。
『初次见面,我是担任特雷德大人助手的克里斯托瓦神父。我在罗马的耶稣会附属学校学习神学,并且在蒙佩里大学里学过医学。』
听到他的话,文森特稍稍解除了紧张。
『原来你的法国口音是因为这个缘故啊,对不起,我失礼了。』
『没关系。』
克里斯托瓦神父,也就是基德,露出不输给之前的劳尔的灿烂笑容。
『比起在西班牙的年月来,我住在外国的时间反而更长。不过这对于目标是向全世界传道的我会修道士来,这并不是少见的情况。』
『传道是万分辛苦的。诸位的信仰深笃令人敬仰。』
文森特这么说着,把海斗拉到前面。
『那么我就不客气地拜托您检查了。』
基德面带着微笑点了点头。
『那么我们之后在房间里见吧。』
他向文森特用眼色行了个礼,向海斗也点了点头,又走回了房间的角落。
(怎么会他怎么到这里来的?)
基德是战友呢,还是敌人呢。海斗的心发生了动摇。他是作为沃尔辛厄姆的手下来的话,这次也许就会趁着检查治疗的机会下毒杀人了。
(可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
首先,基德根本就不可能冒单枪匹马地冲进敌阵这个危险。肯定是有谁把他送到这里,或者是与他共同前来的。
(难道说难道说)
海斗按住了剧烈鼓动的胸口。好想早点回到房间里。好想和基德说话啊。
马上就能退出了。
见海斗丧失了冷静,文森特温柔地对他说。他把海斗激动的态度当成了疲劳的结果。
嗯对不起。
海斗不由得道了歉,文森特微笑了起来。
别在意。我对大公夫人也说过了,我们到这里来的首要理由就是让你恢复健康不是吗。
海斗点了点头。在心里又道了一次歉。文森特对自己这么的亲切,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远离自己,不管怎么考虑,都不能不为这样的自己产生罪恶感啊。
※※※
为了要整理自己的行李而伸出手去,可是却被啪的一声打开。海斗发出了不满的声音:
『什么啊,这点事我自己也做得来。』
迅速地把衣服箱放在床边的雷欧哼了一声。
『我来更快。而且你不是要去给克里斯托瓦修道士检查吗?』
『虽然是这样,可是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过来嘛。』
『那也就是说他可能马上就来吧?与其做到一半丢下不管,还不如让我一个人做完。好了,别吵我。到那边看文森特大人给你的书好了。』
『那是我的!只是暂时放在文森特那里而已!』
『不管哪边都无所谓。比起这个,是文森特大人,才对。』
被比自己小的雷欧轻蔑,对海斗来说是对自尊心的极大伤害,他鼓着腮帮子向着窗边走去。
西班牙贵族,特别是有名的宫廷人士,在出行的时候都带着相当多的侍从。从雷欧那里听到的时候,海斗大吃一惊。原来阿隆索·德·利瓦竟然带了二十几个人那么多,真是好大的一
群人。
(每天的食物,还有分房间做这些事的人真辛苦啊。)
所幸帕斯特拉纳公爵有个很能干的管家,在结束了和艾波利大公夫人的会谈之后,客人们就顺利地被引导到了分到的房间里去。最好的客房是给阿隆索的。文森特分到了次好的客间。
而身为奴隶的海斗,则因为客房不足的缘故得和随从雷欧一起住了。
(雷欧是个眼睛很尖的人。我必须要小心别让他发现这个。)
海斗隔着布料,摸了摸藏在裤子隐兜里的帆船模型。虽然在雷欧收拾文森特行李的时候成功地隐藏了它是很好,可是不管是站还是坐,都要担心可别弄坏了部件,让人很不舒服。
『凯特。』
的确是迅速又有效率地收拾好了行李的雷欧,回头叫海斗道。
『什么事?』
『我接下来要去问铺床的稻草,还有井在什么地方。这段时间里你要一个人老老实实呆着。可别觉得无聊了到城堡里去乱逛。』
『我知道啦!真是的,你这人真罗嗦』
海斗不由得皱起了眉头,雷欧露出了夸耀胜利的笑容。
『你有前科,所以我必须要嘱咐你。哼,如果你真的不想被我当成小孩,那你就乖乖地听我的话。好,回答呢?』
『好好好不对,是。』
『很好。那我走了。』
等待后背伸得直直的少年消失在门的那边后,海斗再次看向窗外。这个时候,本来已经关上的们再次发出声音打开了。
『怎么,雷欧吗?忘记东西了吗』
话说到一半,却因为惊讶而中断了,就这样溶进了空气之中。进了房间的竟然不是文森特的随从,而是基德。
看来你和西班牙混球处得很好呢。
基德大步向着海斗走来,在他的耳边低声道。
就像沃尔辛厄姆阁下害怕的那样,你已经彻底忘了英格兰,搭上了他们吗?
海斗迅速地向后退去,瞪着基德。
怎么可能呢!
嘘。
基德把手指放在了嘴唇上。
被下了毒还这么有精神,要是声音传到房间外面去就糟了。那绿色眼睛的恶魔会立刻扑进来的吧。
你都听到了什么?
海斗一点点地拉开着间距,一边问。
你是说沃尔辛厄姆让你调查我对西班牙说了多少东西吗?一旦查出来,你就要杀了我?
基德苦笑起来。
的确我是为阁下工作的,那是为了钱。可是如今我在这里的理由可不是这样。
基德把手伸进修道服底下,摸出了一对发光的东西。那是金锁和钥匙。
海斗连被他暗杀的恐惧都忘记了,他向着基多冲过去,强也似的拿过了那把锁。
是杰夫利的
海斗的手颤抖起来,为了不把东西掉下去,他紧紧地抓住了钥匙,望着基德。
这、这个是开比斯湾上
基德点了点头。
是挂在漂浮在海上的桅杆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