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难道我说了什么让你觉得不快的事情吗?
不是的。
海斗勉强挤出僵硬的笑容。
我只是肚子都快要饿死了。我想要早点品尝你的猎物。
是吗?好的!
文森特浮现出安心的表情,招呼了就在附近的仆人。
『把菜拿到这边的席位上来。要两人份。要足足的哦。』
吃着很快就被送来的加入苹果酱的烤猪肉,文森特如此询问。
今天白天你是怎么过的?
海斗避开肉块,用叉子将一片苹果送入了口中。
就是弹弹琴,帮忙进行刺绣,一面吃点心一面聊天。和平时一样哦。
其实是不一样的。他去见了杰夫利。被他的手臂紧紧抱住,交换了接吻。伴随着让人快要昏迷过去的幸福。
你一直都和大公夫人在一起吗?一个人的时间呢?
几乎都没有。所以读书也迟迟都没有进展
你在看什么?
这是个好机会。海斗决定和他谈论自己写了留言的书籍。以免他将来错过这个线索。
就是托马斯·马洛里的《亚瑟王之死》哦。虽然我知道大致的情节,但是细节的地方已经忘记了我在骑士里面最喜欢加文。勇敢忠心。虽然容易发火算是个缺点。
文森特露出微笑。
你这不是记得很清楚吗?
可是,那个从早晨到中午的期间能发出三倍力量的插曲,我就完全不记得了。
那个是我也不知道的故事。好吧,等你看完之后也借给我看看。
好啊。
在自己刚刚逃走的时候,他多半不会有看书的心情。但是,等多少冷静下来后,在整理行李的时候也许就会翻开书页吧?而且,那时候他也许就会醒悟到海斗表示喜欢加文的真意。
比任何人都勇敢,都忠心,唯一的缺点就是容易发火的圆桌骑士,和海斗所认识的某人其实非常相似。所以,他才喜欢这个人物。
说到骑士故事的话,塞万提斯也说过想要撰写呢。
听到文森特的话,活动的嘴角也上挑了起来。这位西班牙引以为傲的拥有世界性声名的作家,在圣克鲁斯侯爵的介绍下,好不容易成为了海军的食粮征集人。
尽管如此,却在前往任地的道路上耗尽旅费,为了获得艾波利大公夫人的夸奖而朗诵诗歌。
然后,自从在文森特的介绍下进入城堡后,就通过巧妙的口才将勒班多的海战讲述得栩栩如生,赢得了城堡中的男性们的欢心。现在他靠着那些男性中最为慷慨大方的阿隆索提供的旅
费,正要前往新的工作场所。
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应该会写得出非常有趣的作品哦。
想起和塞万提斯之间的对话,海斗如此表示。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绝对算不上长。但是,和他在众人面前披露的经验谈一样,那个人带给他人的印象无比鲜明,而且让人充满兴趣。
一定只要因为什么契机就随时都可以回想起来吧?那个在勒班多的海战后,在回国的中途被敌对的摩尔人所捕获,就算在不止一次地试图逃亡而失败后,也绝对不灰心丧气,不放弃对
于自由的憧憬的男人。
丝毫不怀疑自己人的营救,绝对不对敌人让步的塞万提斯的生活方式,对于海斗而言存在着近乎耀眼的色彩。
如果自己也一开始就采取他那样的举动,现在应该也不会如此地痛苦了吧?在即将面对自己最为期盼的解放的时候,应该也不会产生如此沉重苦涩的心情。
虽然你说肚子饿了,但是好像没有吃下多少呢。
看着海斗的盘子,文森特如此表示。
对不起因为全都是很油腻的菜,所以有点吃不下去。
没有反驳精力的海斗,老实地如此承认。
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
文森特抚摸了海斗的头颅
好可怜照这个样子下去,别说是胖起来,反而会越来越瘦了。我还是去拜托厨房,增加鱼肉和蔬菜吧。
海斗闭上眼睛。在内心发出了已经够了!已经太多了!不要对我如此的温柔!的呐喊。
谢谢那个我可以返回房间了吗?
当然。
文森特转了转脖子,看了一眼还在和阿隆索斗酒的雷欧。
真是拿他们没办法要让我来说的话,两个人都还是小孩子。
然后,他再度把视线转移到海斗身上,露出微笑。
你先去休息吧。我等救出雷欧后再过去。
嗯。
和他分开后走出去的海斗,想起了安娜·德·门多萨叫他过去的事情。他回头看了看文森特。心想他和雷欧返回房间的时候,如果没有看到海斗的身影会不会担心呢?但是,
(算了,在他们两人回来之前,大公夫人的事情也许就办完了。)
因为要把他叫回来也怪麻烦,所以海斗决定什么也不说就直接过去。因为雷欧也知道海斗的去向,所以有什么万一的话他会来接自己吧?
因为卫兵早已经熟悉了他,所以不会再对他询问你来干什么?
『晚上好,我是凯特。』
当他穿过房间,敲响主房间的房门,还是和平时一样由侍女露西达露面。
『快点进来吧。夫人都等了半天。』
她小声催促海斗。从经验上来说,这里面也包含着现在安娜的心情不太好的意思。
(讨厌啊)
海斗的心情也沉重了不少。希望不要被逼着去做麻烦的事情。
『夫人,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当他向从窗口眺望着夜空的安娜如此招呼后,她头也不回地表示。
『下面好热闹啊。』
海斗竖起了耳朵。这么说起来,好像听到被风送过来的轻微笑声。
『因为文森特捕捉到了第一次的猎物,所以大家都在庆祝。』
『他收拾了什么?』
『是野猪。』
『在这个季节?那还真是稀罕。』
安娜调转裙摆,回头看着海斗。
『今天好像某人那里也有了稀客呢。』
不用她明说,海斗也知道这是指杰夫利的事情。当海斗沉默下来后,安娜微微歪了歪脑袋。
『已经没有必要装出需要翻译的样子了吧?或者说,你是因为不明白我打算说什么,而在进行警戒?』
海斗在犹豫了一番后,点了点头。
『请告诉我您想要做什么。』
安娜离开窗口,缓缓地走到海斗身边。
『不明白对方的语言,真的是很烦人的事情哦。那位美丽的海盗,我记得他的名字是洛克福特吧虽然他回去的时候在我的耳边嘀咕了什么,可是我却掌握不了那个意思哦。』
『杰夫利吗?』
他到底说了什么呢?海斗想起白天的事情。虽然他曾经叮嘱自己就算他对安娜表现亲密也不要生气,但实际上海斗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话说回来,他甚至完全没有注意到杰夫利曾经
对安娜耳语。虽然感觉到了某种不安,海斗还是说道。
『也许是分别时的问候吧?比如说能够见到您是我的荣幸之类的。』
安娜耸耸肩膀。
『最初的部分是英语哦。他提到了你的名字。还有,最后是用拙劣的西班牙语说的哦。』
海斗差点又再度反问是杰夫利吗?可是安娜讨厌回答那种答案很明显的问题。所以他改为了别的问题。
『他到底说了什么?如果知道了那个的话,我也许可以明白英语的部分。』
『是啊。如果是你的话也许能让我知道。』
安娜露出微笑。
『他是这么说的哦。‘多谢了。明天见。’』
海斗睁大了眼睛。不能动摇。但是,他不知道要怎么反应才好。
『你觉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安娜伸出雪白的手掌,碰上海斗僵硬的下颚。
『按照劳尔的说法,是为了让他和你进行永别才把他带来的。而且,他还说如果想要让你老实遵守命令的话,就至少该让你见上一次同伴的面。可是,洛克福特对我的说法却好像完全
不同呢。那个会是什么意思呢?我非常在意哦。』
抚摸着自己下颚的手指非常温柔。可是,海斗的感受就好像是被利刃对准了喉头一样。实际上,看到浮现在那有名的独眼只有一方的眼瞳中的愤怒的火焰后,他就知道事情已经不是能
够随便糊弄过去的了。
(怎么办要如何回答才好?啊啊,真是的!不管要做什么,至少也先和我打声招呼啊!)
但是,他也知道当时没有那个时间。海斗拼命地运转脑细胞。没错,不可能只是单纯的道别。既然会那么说,就证明杰夫利是看穿了安娜会采取某种行动。然后,如同杰夫利所预计的
那样,安娜叫来了海斗。
(大公夫人不知道我要离开这座城堡。觉得奇怪的我,将这一点告诉了杰夫利。)
既然如此,为什么杰夫利产生了把秘密泄露给安娜的心情呢?凝视着虽然没有提高声音,但是全身都飘荡着无法掩饰的危险氛围的大公夫人,海斗进一步思考。
(劳尔之所以对逃亡国外的事情保密,应该是有什么理由。如果我擅自说出来的话,要是害得计划失败该怎么办?自暴自弃的夫人,绝对会闹着不让我们离开这个城堡)
想到这里,海斗猛地惊醒过来。
(原来如此,是为了内讧)
没有人知道劳尔所制订的逃亡计划的全貌。喜欢阴谋的他,没有让其他任何人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布下了什么样的圈套。所以,杰夫利为了以防万一,就决定让自己以外的人去进行打
草惊蛇的举动吧?
(如果是夫人的话无疑正合适。因为就算是现在,她对于和平派的影响力还是很巨大。所以劳尔无法像对杰夫利或是文森特那样简单地进行背叛。毕竟如果那么做的话,劳尔本身的立
场都会变得很危险。)
多半,这个想法应该没有错。凝视着安娜,海斗如此想着。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在这种场合应该如何表现呢?答案就是:
『我不知道。』
装傻充愣。只要海斗什么都不说,在安娜的心中萌芽的对于劳尔的怀疑就会进一步增大。情报的不足会让她错误判断现状,孕育出不安。想要了解真相的安娜,多半会把劳尔叫来,向
他逼问事情的始末吧?而仔细倾听他们两人的对话就是海斗的任务。
『不知道?』
安娜柳眉倒竖。
『对,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下一个瞬间,海斗倒吸了一口气。因为他注意到了顶上了自己下颚的冰冷东西。代替手指的那个是仿佛剃刀一样轻薄的匕首。
(她到底是从什么地方)
因为安娜是有名的能够舞刀弄剑的女子,所以她的房间中理所当然没有放置任何锋利的东西。就连在就餐时使用的刀叉,每次在收走餐具时都要一一清点数字。
『这就和假领一样哦,小鬼。』
正确地读取到海斗的疑问,安娜如此表示。
『是思念母亲的女儿送来的。藏在胸褡的内部。你看』
安娜用另一只手滑进衣摆内部,略微拽出另一把匕首后又让它缩了回去。
『这个的意思就是让我在遭遇无法忍耐的侮辱时使用吧?可以用这个自杀,也可以用这个向敌人报仇。当然了,从我的性格来说,是不可能出现前者就是了。』
轻微动弹一下,锐利的刀刃就陷入脖子的皮肤中。汹涌喷出的冷汗打湿了海斗的脊背。
『自从洛克福特走后,我也想了很多哦。不过,我能寻找到的答案只有一个。你要从这里逃走吧?』
海斗勉强活动因为恐惧而紧绷的嘴唇。
『我我不知道』
『你在庇护劳尔吗?』
『不是的我什么都没有听说』
安娜的嘴唇放松了下来。看到那个表情后,海斗醒悟了一点。她和劳尔一样。也是那种会笑着殴打他人的人类。
『既然如此,暂时就算是这样好了。不过,只有一点我要说清楚。你是属于我的。我不会让区区的劳尔夺走陛下赐予我的东西。』
海斗强挤出勇气开口。
『我、我不是任何人的东西。』
安娜斩钉截铁地反驳。
『不,你是可以视主人的心情而定进行贩卖的东西哦。你是奴隶。』
那个只是伪造的身份。可是现在不是详细进行说明的场合。海斗激励着因为恐惧而狂跳的心脏,拼命地摸索能够从这里逃开的方法。但是,因为紧身衣的下摆被抓住,在这种就连后退
也无法办到的状态下,他实在是无计可施。
『呐,如果想要让你只属于我一个人,你觉得应该怎么办才好?』
面对沉默的海斗,安娜发出了撒娇般的声音。
『很简单哦,只要在这里杀了你就好了。』
海斗大吃一惊地进一步瞪大眼睛。
『虽然劳尔说你的预言对和平派有好处,但是对我来说那些都无所谓。』
安娜浮现出忧郁的笑容。
『我的世界就只有这个房间。昨天也好,今天也好,明天也不会有任何改变。不管在外部发生什么样的事件,对我的生活也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因为我是这样的存在,所以想用预言的
精彩来说服我根本就是白费力气。劳尔好像直到最后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呢。我以前也说过,我只是觉得利用你的预言来让陛下头疼很有趣而已。因为我觉得你的话很有趣,瓦西纳尔
的音色也让我很中意,所以如果你不在了的话我大概会寂寞吧?可是,也不到无法忍耐的程度。至少要比眼看着你被劳尔彻底抢走要好得多。』
安娜用一只手提起裙摆,坐在了椅子上面。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存在那种出生之后就一次也没有沾染过罪恶的人类。所以不要摆出那种只有自己很无辜的面孔。那只会让我觉得想吐』
海斗拼命地思考。那么,想要活下去,不想被随便地杀死也是一种罪恶吗?不应该是这样的。但是,如果自己为此而对安娜下手的话,那个是否应该被称为正义?他不明白。
唔啊啊!
突然,好像火烧一般的疼痛掠过手臂,海斗爆发出悲鸣。看穿了他的注意力分散的安娜,将手中的匕首丢了过来。幸好,由于角度的关系而没有刺入太深。
『居然还有心思胡思乱想吗?』
安娜从胸前拔出另外的匕首,再度朝海斗扑来。
唔
海斗勉强闪到她的右侧,避开了攻击。那捷尔也是如此。独眼的人好像难以捕捉和对方的距离感。所以,只要避免被他们直接冲到怀中,被刺杀的可能性就会降低。可是,
『呼呼』
在体力上落了下风的海斗已经开始呼呼只喘粗气。连动作也明显慢了下来。虽然因为安娜也不年轻,身手算不上特别敏捷,可是单论杀气的话还是远在海斗之上。海斗十分害怕。因为
自己好像会被那个势头压倒。就在这个时候。
『夫人!夫人!』
从门外传来了露西达的惨叫般的声音。
『门多萨大人来了!特雷德大人也在一起!』
安心感让海斗双腿发软。来了。文森特来救他了。他多半是对于海斗的迟迟不归觉得奇怪,所以来接人的吧?
哈!
但是,安娜没有错过他的那个破绽。伴随着嘲笑般的声音从大幅凌乱的下摆中踢出的腿正中海斗的腹部。
啊
海斗就这样栽倒在地,涌上来的疼痛和呕吐感让他的脊背剧烈颤抖。不行。必须立刻站起来才可以。虽然心里这么想,但是身体却不停使唤。
『请您不要乱来!』
『让开!』
在房门外,露西达和文森特他们好像在进行争执。
『凯特!你没事吧?』
紧接在文森特的声音后面的,是劳尔拼命的诉说。
『大公夫人!如果他有什么万一的话,就算是您也不能平安了事!』
安娜哼了一声,走到趴在地上的海斗身边,踩住了他颤抖的脊背。
唔
空气被强行挤出去的肺部爆发出无声的悲鸣。面对因为无法顺利呼吸,就此开始激烈咳嗽的海斗,安娜开口询问。
『你怎么看?陛下这次会不再放过我吗?会不会放弃什么监禁之类的温吞水举动,就这样夺走我的生命?有时候没错,有的时候,就算是我也会感觉到疲劳的。对于在这里持续憎恨陛
下的事。』
海斗呼呼喘着粗起抬起面孔。就在那个瞬间,呕吐感再度涌上,海斗立刻将脸转向地板。但是,胃部的东西没有逆流。也许是摔倒的时候嘴巴里面破了吧?只有些许带着铁锈味的唾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