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唇边流了下来。
『假如你死了的话,文森特会悲伤吧。啊,还有那个叫什么洛克福特的家伙。』
用匕首压着海斗的脖子,安娜如此嘀咕。
『他们两个人说不定都会发疯。因为他们比任何人都要爱你。』
无法相信的感情,让海斗再度抬起脸看着安娜。
『你』
因为由于痛苦而流出的泪水和唾液,他的脸孔现在一定很丑陋。安娜看着海斗的面孔睁大了眼睛。但是,很快就恢复平静继续说了下去。
『英格兰人也就罢了,你难道没有注意到文森特的感情吗?他那双看着你的眼睛,只能是属于恋爱中的男性。不过话说回来,不光是你,就连文森特自己似乎都没有自觉。』
海斗茫然地看着安娜思索。基德也曾经说过那样的话。也就是说,除了他们自己以外的人,好像都看穿了文森特对海斗的感情。
(没有那个可能毕竟,文森特他)
他原本认为文森特是把自己当成亲生弟弟一样疼爱。但是,也许是他错了。海斗有过前科。因为他曾经从心底相信,那捷尔是好像对待弟弟一样爱着自己。所以,他不敢说自己没有误
解文森特对于自己的感情。
『给我开门!可恶!』
从等待室中,传来似乎忍无可忍的文森特用身体撞击房门的声音。
『嘿如果我切断你的喉咙的话,只怕不用等陛下的命令,那个男人就会杀了我呢。』
安娜笑着如此说道。
『可是,如果死在那种小人物手上的话,可是有损我的名声。』
从海斗的脊背上松开脚的安娜,蹲在海斗的身边。
『所以,我就保持沉默,放你一马吧。让你躲过文森特的视线,甩开劳尔,和那个洛克福特一起返回英格兰。那也会成为我对于侮辱了我的男人们的复仇。』
海斗试图发出声音,但是马上又咳嗽了起来。于是,安娜好像安慰他一般抚摸着他的脊背,然后温柔地抱起了他。
『抱歉对你这么粗鲁。因为我没想到你病得这么厉害。』
『咦?』
她在说什么?看到海斗露出奇怪的视线后,安娜皱起眉头。
『难道说,连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吗?』
她从挂在腰部的小包中取出手帕,轻轻地擦拭海斗的嘴边。然后,把那块布展示给海斗看。
『唔。』
海斗一阵眩晕。他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点缀了布料的深红。那个毫无疑问就是血迹。
(怎么会)
在床上不断咳嗽的圣克鲁斯侯爵的身影从海斗的脑海中掠过。在文森特擦拭他的嘴角的时候,手帕也变成了鲜红色。吐血。那是侯爵所染上的肺病,也就是肺结核的特征之一。
(不是的我只是一直有烦恼,胃部疼痛对了,这个是胃溃疡。)
但是,海斗也曾经听说过,源于胃部的出血,会因为混杂了胃液而变黑。如果是这样的话,果然还是肺部的病吗?海斗也要走上和圣克鲁斯侯爵同样的命运之路吗?
不对!不对!骗人!
海斗推开安娜的手,用自己的拳头擦拭嘴唇。假如是肺结核的话,安娜根本就不用自己下手。因为在这个没有特效药的时代,感染上这个病症,几乎就不可能逃脱死亡。
『不要那么狼狈。』
安娜静静地表示。
『如果被文森特知道你的病情的话,你会受到比现在更加严厉的监视。要是那样的话,明天的计划也会浪费。』
海斗用手背压住颤抖的嘴唇,凝视着安娜。
『现在的你和我相似。就是那种除了坐等死亡以外别无出路的地方。可是,你并不是像我这样无法摆脱牢笼。所以,去吧。在剩余的日子里好好地进行享受。』
安娜如此说着站立起来。然后,走到房门旁。
『露西达,我们的事情办完了。给他们开门吧。』
不久之后,就传来了门锁打开的声音。文森特和劳尔冲进了房间。
凯特!你没事吧!?
『大公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无视逼问安娜的劳尔,文森特笔直地朝着海斗冲过去。
你没事吧?她对你做了什么?
维持着瘫坐在地板上的样子,海斗茫然地仰望文森特。不能让他知道自己的病情。但是,他也无法保持平静。他害怕。害怕死亡。
呜
以滚落下的泪水为契机,海斗开始抽泣。文森特一把抱紧了他。
到底怎么了你光是哭泣我无法明白啊。
结果安娜对他伸出援手。
『因为他说话不知天高地厚,所以我给了他点教训。我至少要让他明白,就算受到陛下的疼爱,说到底也只是卑贱的奴隶而已。』
文森特的声音严厉了起来。
『太过分了对方只是刚刚病好的少年。而且陛下并不是把凯特让给了您。请你不要随心所欲地擅作主张。』
『罗嗦的男人。』
安娜仿佛很厌烦一般地表示。
『我知道了。你带着这孩子离开这里吧。我暂时都不想看到他的面孔了。』
『那句话该由我们来说才对!』
文森特丢下这句话后,抱起了瘫软的海斗。然后大步离开了安娜的房间。
『大公夫人对你做了什么?』
慌忙追出来的劳尔如此询问,他也因为安娜的态度而困惑,产生了若干不安吧?
『她命令我帮她纺线我说因为很累了,最好明天再说结果她突然就火冒三丈。我慌忙试图逃开,可是被关在房间里面她用纺锤』
抱着海斗的文森特的手加重了力量。
『你被她打了吗?打了哪里?』
『脊背什么的中途我还摔倒了,被暖炉的烧火棒弄伤了胳膊。』
文森特迅速把视线落到海斗的手臂上,然后咬紧嘴唇。
『我立刻为你包扎而且也要将这次的事情禀明陛下,请他改变疗养的场所。』
劳尔在听过海斗的说明后,也发出了混杂着安心感的声音。
『是啊。凯特是陛下的宝物。如果被当成迁怒的对象的话我们也很头疼。总而言之,没有大事就最好不过了。明天你就好好地休息吧。』
海斗把还含着泪光的眼睛转向劳尔。身穿修道袍的男人微微一笑地点点头。也就是说,计划没有变更。一想到要在这样的精神状态下进入紧张的逃亡生活,海斗的眼前就一阵灰暗。疲
劳到了极点的海斗,紧紧地闭上了眼帘。
抱歉,我注意到得太迟了。
文森特将嘴唇压在靠在自己胸口的海斗的头颅上。这也是因为恋心而做出的动作吗?海斗维持着闭着眼睛的状态思索。如果知道自己说不定患上了和圣克鲁斯侯爵同样的病症的话,他
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不)
海斗猛地吃惊地睁开眼睛。不可以。如果真的是肺结核的话,就会通过空气感染。像这样将脸孔贴近非常危险。连文森特也会得病的。
放我下来
海斗如此表示后,文森特仿佛很担心一般窥探他的面孔。
你没事吧?我送你到房间
我自己可以走。
虽然双腿发软,海斗还是拒绝了文森特的手臂。如果基德和安娜所说的是真的话,那么光是自己的逃走就足以伤害到文森特了吧?所以,他不想做出会进一步危害到他的事情。虽然看
到被拒绝的文森特露出非常哀伤的表情,但是他只能选择无视。
(我不想进一步考虑他的事情。光是自己的事情已经塞满了脑子。)
如果说真心话的话,他是想要放弃思考本身。但是,散落在安娜手帕上的红色花朵,却无法离开他的脑海。
(怎么办我要对杰夫利说什么才好)
想起白天的他后,海斗注意到一件事。对了。接吻。自己已经无法再度和他接吻。假如是为他着想的话,就绝对不能那么做。因为海斗的嘴唇存在着带来死亡的危险。不光是对英格兰
,也是对杰夫利。
(那个,就是最后的吻了。)
想起那种连手指尖都麻痹的快感,和仿佛要让人昏迷的幸福,海斗咬紧嘴唇。他想要更多的吻,他想要一直吻下去。如果可能的话,他希望是永远。
(和那个时候一样我重复了同样的错误。)
海斗原本以为将来还可以接吻。他觉得有的是那么做的时间。这次在时间上确实没有问题。但是却出现了不能容许这一点发生的情况。
唔
快要被悲伤压垮的海斗,在楼梯的中途靠在了墙壁上。
凯特
文森特支撑住了就这样滑倒在地的身体。
不要
不行。不能依赖他。海斗试图打开文森特的手。
你不要逞强了。
文森特仿佛对待易碎品一般轻拂海斗的脊背。
我知道你因为受到了不讲理的对待而烦躁。但是,我是站在你这边的。我不会做出对你不好的事情。现在我只是想把你送回房间。如果你不想接受我的治疗的话,我可以让雷欧动手。
啪嗤,心底某个角落的封印之线发出断裂的声音。然后,平时的爱撒娇的小鬼露出了面孔。海斗委身于文森特的怀抱中,小声嘀咕。
对不起我一个人好像还是走不了。
你没有必要道歉。
文森特浮现出微笑,再度抱起海斗。
那我们走吧。
海斗点点头,闭上眼睛。没错,一个人好害怕。他想要早点见到杰夫利。可是,因为他今晚不在这里,所以只能把文森特当作他的替身。把这个明天就要抛弃的人当成替身。
(多么卑鄙)
海斗因为自己的自私而想要呕吐。这样虚弱的自己让他很讨厌。但是,他无法放开文森特的手。因为他知道,就算自己是这个样子,他也会接纳、原谅自己。
※※※
凯特一整晚都紧握着文森特的手没有松开。在大公夫人的房间,他想必是留下了相当恐怖的回忆吧?
可恶
想起了目睹到他倒在地上的身影时的熊熊怒火,文森特下意识地咬紧嘴唇。
(如果她不是陛下的心上人的话,我早就亲手复仇了)
算了,从实际角度来说,要这么做非常困难。但是,要把凯特从这个城堡转移开还是有可能的。今天一早,用快马送到的来自艾斯科利亚宫的召见,对于现在的文森特而言也是恰到好
处。
雷欧。
文森特上马后,对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忠实于自己的少年说道。
我一办完事情就立刻回来,在那之前就拜托你照顾凯特了。
雷欧蓝色的眼睛闪闪发亮,用力地点头。
包在我身上!我会小心的,不会让他有任何的麻烦,也绝对不让大公夫人靠近他!
和文森特并驾齐驱的阿隆索·德·利瓦听到他精神十足的声音后,用手捂着太阳穴喃喃自语。
海上的男人真是怪物啊。就连这样的小孩子,喝起酒来都可以媲美鲸鱼。
雷欧看着这样的阿隆索,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事先有对您提出过忠告哦,利瓦大人。如果您这次吸取了教训的话,就请不要纠缠文森特大人了。
阿隆索点了点头。
我不会了。我们已经成为朋友。所以今天不是像这样陪他过去吗?
文森特冷冷地说道:
我可没有特别拜托你同行吧?
哎呀,不要客气嘛。因为没有什么比一个人的旅程更加寂寞,更加不是滋味的东西了。
无视呵呵大笑的男人,文森特转向雷欧。
因为他好像睡得很熟,所以我就没有叫醒他。等他醒来之后,你替我向他道歉。因为我没打招呼就走了。
雷欧用力点头。
请您一定要早些回来哦。不光是我会寂寞,而且凯特可以依赖的就只有文森特大人了。
啊啊。
可以依赖。这句话温暖了文森特的心房。没错,能够帮助到凯特让他觉得很高兴。如果是为了他的话,他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做。
那我走了。
文森特带着明朗的笑容抖动缰绳,劲头十足地飞奔出城。很有陆军英雄风格,在马术方面不会落后于他人的阿隆索也紧随其后。
就算是新婚的我,在分别时都不会那么恋恋不舍呢。
过了一阵后,因为让马过度疲劳也不是好事,所以文森特降低了一些速度。和他并驾齐驱的阿隆索,嘿嘿嘿地笑着如此表示。
恋恋不舍?
没错,不管让谁看来都是如此。就是不想离开凯特身边,可是又没有办法的样子。
文森特在心中发出叹息。
是啊,我不想离开他。毕竟昨天晚上才刚刚发生过那种事。
阿隆索也皱起了眉头。
那确实不像是大公夫人一贯的为人呢。虽然她经常会和大人物们较量,但是却绝对不会欺负弱者至少在我所知道的范围内没有过这种情况。多半是心情恶劣到了极点吧?毕竟直到昨天
为止还对凯特疼爱到了让城堡的人都觉得吃惊的程度。
没错,只有昨天不一样这一点就好像刺入喉咙的鱼刺一样,让文森特不由得产生警觉。
(也许如同特雷德大人所说的那样只是偶然。但是)
文森特所担心的是万一并非如何的场合。如果,那是有意识的行为的话,她引发那种骚动的目的是什么呢?
文森特。
当他沉浸在思索之中后,听到了阿隆索的招呼。
我也可以效仿陛下,如此称呼你吗?
请便。
那么,你也叫我阿隆索好了。明明是朋友,还是用什么‘门多萨’‘利瓦’之类的古板称呼就太见外了。
文森特向阿隆索投下了哭笑不得的目光。虽然有人很喜欢这样自来熟的男人,但是文森特却不是很能接受这种类型。也许是因为文森特想要和他亲近的感情很微弱吧?
如果和我相处良好的话,难道不会招惹你的亲戚的不快吗?
听到文森特的指摘,阿隆索歪了歪脑袋。
你的亲戚是?
就是安东尼奥大公阁下。
啊啊。
察觉到文森特想说的意思后,阿隆索露出微笑。
放心吧。我和安东尼奥从以前起就彼此看对方不顺眼了。他会怎么想才不关我的事。
这倒是第一次听说。
你们明明是一族的吧?
就算是你那边,本家一脉和分家一脉经常发生冲突也是家常便饭吧?一样的啦。安东尼奥从小时候开始,就依仗着自己的称号在上,而把欺负我当成兴趣哦。在得知这样的我获得了陛
下的青睐,而成为陛下的亲近之后,那家伙可是差点没有气疯呢。感觉上算是出了口长年的怨气。
这是个好机会。文森特提出了一直压在心底的疑问。
陛下特别宠爱你的理由,或者说是契机是什么啊?
阿隆索浮现出苦笑。
这个嘛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多半
多半?
是这头金发和脸孔的关系吧?
文森特认真地凝视阿隆索的容貌。确实很端正,但是,
我可没听说过陛下特别喜欢金发,而且还是男人的金发。
阿隆索耸了耸肩膀。
如果不是男人的话,也许他根本不会在意。
啊?
就如同刚才说过的那样,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我忘了是什么时候,陛下曾经无意中说过。看到你的头发,就能想起弟弟。
文森特一惊。菲利普二世的弟弟也就是一直被谣传和他感情不睦的异母弟弟胡安王子。虽然他在荷兰的战场上死于热病,但是就连这样都有人认为有可能是出于国王的毒杀。对此文森
特也记忆犹新。
虽然别人经常说这说那,但陛下是位很深情的人。
仿佛是看穿了文森特的心思后,阿隆索如此表示。
特别是对于先走一步的家人,他的悲伤非常深沉。在了解到这些之后,我就越发地热爱陛下。虽然在那之前也相当敬爱。
文森特也能感觉到,那个是阿隆索的真心话。虽然这个人不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但好像也并不是讨厌的人物。
听到你刚才的话,我也安心了。
安心?
对。我原本担心作为争夺陛下宠爱的对象,你是否存在不足。
阿隆坏坏地一笑。
竞争吗?嗯,我也不讨厌竞争。
只要看过昨天的斗酒,不用你说我也很清楚。因为你就算面对那种小孩子对手,都会认真起来。
胜负就是胜负。如果不认真的话,对于雷欧也很失礼吧?
果然两个都是孩子。隐藏住这种感想,文森特改变了话题。
对了,陛下的急事是什么呢?
没有写在书信上吗?
对,因为是秘书瓦斯凯斯大人的代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