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言——松鼠

“拿著吧！免得待会某个心口不一的人找我算帐……身上什么钱都没有，你是要去哪里，我看你的智商也不是太高……”

闻言小浚在心里直骂自己是大笨蛋，刚刚怎么会觉得方旌这个人有什么不同？！

方旌回到自己公寓时，毫不意外地在大门口见到某个人，嘴角扬起了抹了然的微笑。

“小浚人呢？！”对方的眼神正不经意地四下搜寻著。

“我不知道，小浚自己有脚，他要走去哪我怎么知道？”

“方旌！你耍我啊！”顿了一下，又很小声地说道，“……你…你不会硬把他带回来吗？他被打成那样是能走去哪……”

“咦？我以为这不就是峥你想要的吗？”一副很惊讶的样子。

“方旌！你不要惹我！”

“峥……惹你的人不是我，是你自己，你到底是要跟你自己过不去到什么时候？！”讲到这，方旌突然一僵……以前也曾经有个人常常这么跟他说，而如今………

“峥，你是我兄弟，我们有著相同的容貌，甚至连对待爱人的态度都很像……你的感觉我全都懂，就是这样我才会不忍心，不忍心你跟我一样。”

看著始终不语的方峥，方旌也只能摇头。“……小浚会去哪，你应该比我还清楚吧？”

拖著疼痛不已的身体缓缓走在路上，小浚真的如方旌所讲的没什么地方可去，他长这么大了，除了楚凌之外，一个朋友也没有，一时之间他还真的不知道能去哪，一个人在街上游荡了很长一段时间，最后竟然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楚凌的小公寓。

楚凌曾经翘课带他来过这一次，说是要替他补补，亲自下厨煮了一桌子补品硬逼著他吃完，说是如果不吃完就不放他回去，当时他真的很想就这么一直吃下去。

想到这，小浚的嘴角带著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幸福，原本还有些迟疑的手，当下下定决心，用力朝门铃上按了下去。

过了一会，门打开了，不过却是名神情慵懒的女人，长发随便用只笔盘了起来，身上也只是随便套了件T-shirt，虽然感觉起来有点邋遢，不过小浚还是看得出来她就是那天在餐厅里楚凌身边的那名美女。

一时之间小浚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能就这么盯著她看。

“你是来找阿凌的吗？他还没回来哦。”低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你没事吧？……要不要进来等啊？你的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耶？阿凌应该………欸……我还没说完啊？！你要去哪啊？！你真的不进来等吗？！喂！……真怪……”

小浚几乎是用跑地逃离楚凌的公寓。其实他也不晓得为什么刚刚在那一瞬间会突然有股想逃的冲动……或许是觉得自惭形愧吧……刚刚那个女人真的很漂亮啊……跟楚凌在一起真的很配呢……两个人一定很幸福吧……就是要像刚刚那个美女那么漂亮的人才配的上楚凌那么好的人吧……或许他根本连去找楚凌的念头都不该有的………

呜———呜呜———呜——

突然，思绪被耳边一种类似小动物低鸣的声音打断，脚步不由得受它吸引，沿著声音寻去，结果在看到前方路边的景像时，胸口突然一窒！

“你们在干嘛！”

一只像是迷了路的小白狗被四、五名不良少年围住，那些少年不断用铁棍戳弄著小白狗小小的身体，还用脚把小白狗踢来踢去的，小白狗一开始是拼命地躲著，到了后来像是发现了不管它怎么跑也逃不开他们的攻击后，乾脆将自己踡缩成一团，嘴里还不时发出呜咽的低鸣，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可怜兮兮地四处张望，像是在找什么，眼光和自己对上的那瞬间，小浚很肯定他看到了小白狗在哭！

然而放眼四周，路上的行人虽然不多，却没有一个敢出来阻止这项暴行，或许是畏惧于那群不良少年吧？小浚越看越气，整个喉咙像是被人掐住了无法呼吸，心中有股什么就要爆发出来！

无法克制地朝那群少年吼了一声，小浚很快地推开他们，跑到小白狗身边，小心翼翼地将它抱了起来放在怀中。

“你有没有怎样？是不是找不到妈妈？”小浚朝小白狗轻柔地问道。而小白狗也像是知道眼前的人不会伤害他，一个劲地往小浚怀里钻。

“你们太过份了吧？！欺负一只小狗！”

那群小混混本来以为来的是什么彪形大汉，一回过神才发现不过是名瘦瘦弱弱的小伙子，当下也变的不客气了。

“你这个娘娘腔的小子找死是不是？！敢教训我们！再不滚开，小心我们连你一起打！到时候你就不要鼻涕眼泪地哭爹叫娘！”

小浚抱著小白狗，躲也不躲地直视著那群小混混，大声道，“有胆子你们就动手啊……不过我看你们也没什么本领，打架打不过人家，只能跑来欺负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狗，真的是好厉害啊——”

那群不良少年的年纪毕竟也轻，被人这么一说，再看到路人全都因那小子的话而频频张望，当场恼羞成怒，其中一名脾气较冲动的少年甚至用力推了小浚一把，将他推倒在大马路上。

一辆超速的轿车就在同时快速驶来，待发现前方有人时已经减速不及，只转眼间——

碰碰两声！肉体撞击硬物的声音！一人一狗当场飞了出去！再重重落下！

“小浚！！”

【第九章】

方峥坐在医院的长廊上，眼睛直直地盯著前方从一个小时前就一直亮著的手术灯，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纷乱恐慌。

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快了！

前一秒他还在为了说不出口的面子问题对小浚被混混包围的事袖手旁观，下一秒他就见到小浚抱著一只小白狗躺在血泊中！

那个笨蛋！干嘛为了一只笨狗去惹那群混混啊？！他没有眼睛不会看的吗？！那群不良少年就是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他竟然还去招惹他们！不会呼救的吗？！

不过………他的错……是他害的！……他到底是在干嘛？！为什么那时候不出面，还眼睁睁地看著小浚被那群少年欺负！

他其实是看著小浚从楚凌的公寓里出来的，一路上他都跟在小浚后面，一直到后来小浚为了一只小狗对上那群小混混，他也只是站在附近看没开口。

他本来只是想要教训一下小浚的……两人相拥的画面是那么该死的契合，他当时简直是嫉妒到发狂，才会把楚凌和带子的事告诉父亲，看著小浚孤立无援也不出手，后来甚至冷眼旁观地任由小浚被小混混欺负………只是……只是他没想到事情会发生的那么突然！

转眼间小浚已经毫无生气地躺在他面前，快到他连隐藏自己的机会都没有，就狠狠地一棒打在他的心口上……很后悔……从来没有一刻这么后悔过……

他想要小浚，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逼死他啊！虽然他也知道以他一直以来对小浚的所作所为确实是足以逼死一个人………可是他是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小浚。

一直以来他为了面子不肯对自己对小浚承认，然而亲眼见到小浚躺在他面前的惩罚来得太突然、太残酷，在那一刻他整颗心毫无预警地被撕裂开来！

直到此刻离死亡如此接近，他才肯真正承认自己有多愚蠢，有多害怕失去小浚……他喜欢小浚！真的很喜欢！

“峥？”

“旌？你怎么会在这？”方峥一转头，非常意外见到自己的双胞兄弟，事情发生的很急，他根本没有通知旌。

“…………”

方旌沉默了很久。

“……我刚好在附近走走，见到你坐在这，所以过来看看……你没事吧？”眼前的方峥双眼充血，神情看起来非常憔悴。

“小浚在里面……很久了……”方峥的语气竟然带著些哽咽。

“…………”抬头看了眼前方亮著灯的手术房，方旌的眼神突然飘的很远。“峥，你知道吗？……我找到小敬了……不过人却已经进了医院了，能不能撑的过今年都还不知道………”很小声地说道。

“小旌……我好怕……怕小浚……”

“……阿峥，答应我，如果小浚没事……不要再继续这样折磨你自己了好吗？”

“小旌………”

“……我要走了，小敬已经可能醒了，我得回去看著他，免得又被他溜出去了……”带著无可奈何的微笑上前，给他一个拥抱。“你自己保重……”

经过了三四个小时的抢救，小浚总算是脱离了危险期，非常幸运地，除了几处中度骨折和轻微的脑淤血，并无任何严重内伤，并在方峥的坚持下被送进了加护病房。

看著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全身插满了管子，整个人除了细微的呼吸声外没有一点生命迹象，方峥心里十分愧疚，更有著深深的怜惜。

小浚……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小濬已经持续昏迷了一个星期，这段期间方峥只要一把公司的事处理完后，就会到医院陪小濬。

“小濬，你今天觉得怎么样？”如同往常，方峥一进病房，第一件事就是给小濬一个吻。

很快在病床旁坐了下来，方峥开始自言自语。“你知道吗？小敬又不见了，一个星期里已经不见了三次，方旌那家伙都快找疯了……………”

方峥向来不善于表达自己，也没有和人分享心事的习惯，不过他是真的很希望能跟小濬从头来过，所以他开始学习著沟通，虽然对话的另一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还有你知道吗，那只小笨狗今天又……”方峥和小濬讲话讲到一半，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混乱，心里觉得奇怪，起身打开门打算查看，一只小白狗突然就从门缝中钻了进来。

“你这只笨狗，我不是叫你好好呆在笼子里了吗？！”方峥小声地朝病床上吼道———因为那只小白狗根本不顾方峥的瞪视已经一溜烟地跳上床钻进小濬的棉被里。

他之前就曾经偷偷带小白狗上来过一次，结果那只笨狗一进来就净往小濬棉被里钻，怎么拉都拉不出来，从那次以后他是怎么样也不肯再带那只笨狗来了，这次要不是被它偷偷溜上车，他是根本不可能让它跟来的！………他根本就不喜欢这只笨狗，要不是因为它是小濬拣回来的小狗，他真想把它丢到大马路上！

“对、对不起……方先生……我马…马上把小狗…带出去……”跟著进门的年轻护士紧张地道歉著———这名漂亮的方先生每天都会来探病，不过除了在和床上的少年聊天时，从来都不笑，也很少和他们交谈，整个人感觉冷冷的很可怕，她记得第一天有个护士把他错认成女人，他那冷峻的眼神差点要把那名护士吓的哭出来…… 尤其护士长还特别交代过要他们好好照顾这间病房的病人，结果她居然还让小狗跑到病人的床上，她真的是死定了！

然而方峥根本没理会那名护士，径自对著被窝里的小白狗叫嚣。“笨狗，你给我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让我抓到了看我怎么…………”

方峥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整个人僵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却微微颤抖著———

“小、小濬？！”

他、他看到了！他刚刚……看、看到小濬的手动了一下！

方峥难掩激动地看著眼前像是就要醒来的少年，心脏像是刚跑完马拉松般大力跳动著，每一下都是来自体内深处的共鸣，剧烈地仿佛下一刻就要从喉咙里跳了出来，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

小濬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了，虽然医生说小濬随时有可能醒来，不过随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也开始害怕小濬会就这样一睡不醒………现在小濬终于愿意醒过来了，他心里不用说是非常激动的，他真的很希望小濬能够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会学著好好对待他！

然而……然而在兴奋之外，他却也有些紧张———等会他该说些什么？小濬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是愤怒，是憎恨，还是无动于衷？他又该如何面对小濬？

他发现他竟然紧张到连手都不由得发抖起来。

小濬在方峥的叫唤声中缓缓醒来，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似无焦距地看向前方，像是看著方峥，又像是看向远处，苍白的脸蛋上平静地看不出一点情绪。

“小濬？！你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地方不舒服？………还不快点去把医生叫来？！”方峥紧张地不停询问著，一边又转头朝一直杵在一旁的护士命令道。

然而眼前的小濬像是没听到般一点反应都没有，只是眼珠子四处转动，方峥见此，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心里更急了。

“小濬？！小濬？！我是方峥！你是不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把灯打开。”小濬突然淡淡的开了口，然而那一句低语却让方峥像是被雷打到了似的动弹不得…………

小濬看不到？！

窗外刺眼的阳光像是在嘲笑他的愚蠢，嚣张地透了进来洒在两人身上，更将整个房间照的光亮。

方峥颤抖著伸出右手在小濬眼前一晃，心中只觉一凉，差点站不稳………小濬真的看、看不到？！

然而方峥还来不及对小濬看不到的事实做出反应，小濬已经挣扎著要从床上起来。

“开灯！……把灯打开！”声音有些颤抖。

“小濬，你不要激动，先躺好，等会………”

“开灯！我说开灯！为什么不开灯？！开灯！！”黑暗的恐惧让小濬根本听不进任何东西，只是不停的哭叫嘶吼著，用力拉扯著身上的管线就要起来，方峥试著要按住小濬，然而此刻情绪激动的小濬根本制不住，拼了命地挣扎著，就连手臂上的针筒被扯歪了，划破皮下血管，留下一大片乌青，还是毫无所觉，只是挣扎著。

碰！

一阵纠缠中，小濬从床上摔了下来，连带著连点滴瓶也被扯了下来，随著咯琅一声，立刻成了碎片散了满地，小濬就倒在中间，身上被散落的玻璃碎片划出一条条血红。

“小濬，不要乱动……”

方峥小心翼翼地朝小濬伸出手想把他扶起来，不过手才碰到他，马上被小濬挥开。

“不要碰我！！”

“小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