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第三部）沙之尘埃×海之岸————苍绯灵

一股不可思议的感觉袭来。

修重楼全身不住地颤抖着，看着那炸开水面的弹头。

——是什么……

海水迅速的升上来，形成奇异的浪花。

修重楼从阳台上翻了下去，抬头继续看着天空中飘过的那些东西。

有大的，也有小的。

弹头之中似乎夹杂着飞船的身影。

“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修重楼向公路的方向跑去，他知道黑月此时一定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继续留在这个地方，太危险了，也不能让黑月过来。

掏出行动电话，修重楼想要拨打黑月的电话。

没有任何反应，行动电话如一块废铁一般安静的躺在修重楼的手掌之中。

手表上安装的通讯仪器也依然没有任何的反应，如此大的干扰。

站在水泥公路上的修重楼茫然的望着那海面上扬起的水花。

——刚刚落下的是核弹吗？

所以自己的身体才会有刚刚那种不适感吗？是自己的身体正在强烈的抵制那外来的不良侵蚀吗？

还会有其他的核弹落下。

修重楼望着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黑影。

迈开脚步，修重楼向小镇跑去。

会在路上碰见黑月的吧，一定会……

加快了脚步，修重楼向小镇的方向跑去。

※※※※※※※※※※※※※

望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黑月呆然的站在门口，不知该如何。

任何通讯设备都起不到任何的作用，而本应该在家的修重楼却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这个地方，果然弥漫着严重的异常气焰。

——是核吗？

修重楼想着，并且推算着还能在这样的地方维持多长的时间，现在不知道是该庆幸修重楼趁早离开，还是该怨恨修重楼为什么不等自己回来。

除了核弹之外，还有其他的导弹落下，四周轰鸣不断，紧接着成为了一片火海，现在去小镇的方向，应该还来得及。

转身跑出房间，黑月听见了机器的轰鸣声，抬起头，看见落在沙滩上的飞行船。

“这里还有一个生还者。”

不远处传来了船员的喊叫声，一群人跑到黑月的身边。

“快跟我们上船，这已经是停在地面最后一艘船了。”

黑月抬头望向天空，以艘艘飞行船以及快的速度向大气层飞去。

——要逃离地球吗？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相信飞船中所有的人都怀着同样的疑问，看着在自己的视野中越变越小的家园。

“快点上船！”

船员不安的眼神看了一眼天空中那咻咻划过的黑影，全身紧张的颤抖着。

“不，还有人……”

“已经没有人了！”

船员坚定的打断了黑月的话，用自信的目光告诉他这个星球上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生还者了。

——修重楼并不在任何的一艘船上，黑月似乎感觉得到，但是似乎又无法感觉到，这周围渐渐弥漫开来的核污染，已经破坏了他野兽的灵敏度。

看着黑月望着小镇的方向，船员有些不耐烦了。

“我们刚刚从那回来，活着的人都在船上。”

船员指了指船舱之中，黑月可以看见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头，修重楼在那个里面吗？黑月无法感应得到。

第一次，黑月如此憎恨两人之间没有了契约。

终于迈动步子，黑月向飞行船走去，身边的船员松了一口气，推动着黑月，彼此加快了速度。

沉重的舱门在身后发出巨响，紧接着是推进器的声音，一个呼啸，飞船猛然的划破了周围的空气。

走过前舱，黑月进入了乘客舱。

视线中，没有修重楼的身影。

——为什么会没有？

修重楼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死去，但是为什么生还者中没有修重楼的身影？

扑到窗前，黑月看着那越变越小的海滩，已经变成了熊熊的火海。

一瞬间，黑月的眼中满是惊异。

他忘记了，小镇到海滩的距离，凭修重楼的瞬移，是没有办法到达的。

“呵、呵呵……”

黑月满是悲哀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那种无奈的，充满了悲伤的笑容，他竟然将修重楼留在了那个即将变成地狱的地方，他竟然将修重楼……

“该死！”

捶击着船舱的墙壁，黑月将头靠了上去，斜着眼，看着那变得满目疮痍的星球，那个自己已经生存了上千年的星球，那个有着自己最爱的人的星球……

Ⅲ

“在想什么？”

看着坐在显示屏对面的修重楼，施彤生停下了原本匆忙的脚步。

“想什么时候能够出去！”

修重楼笑了笑，指了指显示屏上面所显示的地面上的情况，一片尘埃袅绕，看不见任何生命的迹象。

“再过一段时间应该可以了吧！”

伸出手，施彤生想要拍修重楼的头，却被修重楼不着痕迹的躲开。

“你知道我讨厌这样！”

“呵呵！忘记了！”

听着修重楼那微微有些怒气的语言，但是在那张精致的脸上，施彤生却找不到任何生气地表情，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所有一切人类该有的表情，都极少的出现在修重楼的脸上。

除了有时候，会看见独自发呆的他时而皱紧眉头，又时而露出笑容。

那嘴角上扬的优美弧度，让施彤生无法忘怀。

那丰富的表情是为那个叫做黑月的人显现出来的吗？

施彤生甚至不知道，那个叫做黑月的家伙，究竟是不是一个人。

取这样的名字，并不像是一个人的名字，仿佛是某种生物。

但是修重楼却说过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爱的人。

——是男人吗？

施彤生不止一次的想到，这名字并不是女人的名字。

若是没有死，那个男人应该已经在天的那一边，在那银色的月球上了。

“有联系到吗？与月球那边？”

修重楼再次询问，因为与施彤生是朋友，所以他被特别允许可以进入基地的内部，询问了很多次，但是月球那边却没有任何的消息，他们不是应该来救助还存活在地球上面的人吗？

“或许在晚一些吧，那边也一定是一片慌乱吧，联系到了，他们现在也不可能过来，你看……”

施彤生指着显示屏上显现出来的天空，灰暗的，将阳光深藏其中。

“这片漆黑若是不散开的话，没有人敢踏足地面一步的。”

“是吗？散开后，他们就会过来了吧！”

修重楼仔细的看着天空中堆积的尘埃。

看了不知道有多久了，这片尘埃由当初的漆黑一片，已经变成了暗灰色，渐渐的，就会完全散开了吧，到时候，月球上的人就会重新回到地球，就会再次见到黑月了吧。

看着修重楼的脸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了笑容，施彤生有些颓然的转过头将目光从修重楼的脸上移开。

在他看来，修重楼是个还为成年的少年，站在地球的这一边，每天不断的等待着月球那一边自己最爱的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自己……

最爱的人在哪里……

施彤生的胸口一阵绞痛，眼前又出现那茫茫火焰之中那双满是悲哀的眼神。

——司人……

在心中不断的念叨着这个名字，但是这个人已经不会出现了，甚至连尸体也无法找到，没有留下任何的东西，只剩下那深深刻在自己生命之中的记忆。

※※※※※※※※※※※※※

“拒绝回到地球？为什么？”

用近乎咆哮的声音，施彤生狠狠地甩下了手中的资料，看着面前那群工作人员。

“嗯、唔……”

吞吞吐吐，没有任何一个工作人员愿意回答，看着得到的信息，脸上却产生悲哀的神色。

谁也没有想到等了这么多年之后，竟然等到的是如此地结局。

月球上旅居的那些人类并不愿意回来，他们恐惧着，恐惧着这个曾经经受过核子洗礼的星球，恐惧着这些在这星球上慢慢接受着核污染的人类。

没有绝对的安全，他们并不会回来。

“开什么玩笑，我们的人都已经踏上地面了，已经开始重新建设这个星球了，他们还有什么怕的。”

施彤生依旧用那近乎咆哮的声音吼着，谁也没有察觉到，他嘴角闪过的一丝笑意。

他并没有想到计划如此完美，若是那些逃到月球上的人之中，有一个拥有足够的勇气带着其他人回来，那么情况就会有转机了，整个人类，是自己毁在自己的手中，不能怪他。

施彤生心中笑着，剧烈的狂喜着。

“他们……不回来了吗？”

门口，传来一个清丽的声音，所有人转过头，看着扶着门框站着，一脸惊异与悲伤交集着的修重楼。

原来这几日欣喜的看着有些人走出了这个沉闷的地下基地之外，开始做基本的恢复，原本以为马上就可以听见月球上那些人回来的消息。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不回来？

修重楼根本就无法明白，若是他们永远不回来，那么自己是不是永远都无法见到黑月了？

“并不是这样！”

施彤生走到修重楼身边，用手势示意身后的工作人员继续工作。

“那是什么样？究竟是什么样？”

修重楼的声调微微提高，极快的语速询问着施彤生。那紧紧抓住门框的手，指尖已经发白。

“他们还不了解究竟怎么回事，等到那边的专家研究之后，觉得没事了，那么就会马上回来了。”

施彤生笑着向修重楼解释，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保留少年完美的希望。

可惜施彤生并不是圣人，他不能一边做着毁灭的事情，一边给人类希望。

可惜修重楼也并不是纯真的少年，看到施彤生一脸强忍的无奈，瞬间明白了一切。

“哇……”

猛然，修重楼蹲下身子，脸埋在双臂之中，发出了凄惨得让人觉得哀凉的哭声。

没有任何一个人去劝阻他，所有人看着顿在地上抱头痛哭的修重楼，所有人的脸上露出了悲哀的神色。

那遥远的银色星球上，有着太多人的牵挂，太多人的依赖，太多人的爱。

看着修重楼剧烈抽动的双肩，施彤生抬起头望着前方的走廊，金属的墙壁在灯光的反射下觉得有些刺眼，散发出银色的光芒，寒冷得叫人发颤，如今，那天空中的月光，也是如此吧。

※※※※※※※※※※※※※

“修重楼，所属第一小队，普通队员！”

并不嘹亮的声音，但是却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力，每个人转过头惊异的看着脚步迈出一步的那名纤弱少年，与总不同的漆黑长发被束起，白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表情。

为什么他可以特殊到加入军队却依然保留那头长发？

这是每个人的疑问。

只有施彤生站在长官的席位上，看着修重楼，脸上是微微的笑容。

※※※※※※※※※※※※※

“开始繁忙了！”

对面的修重楼，托着腮，面无表情的望着墙上的显示屏。

听见施彤生的话，修重楼转过头，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

“是军队吗？”

修重楼出奇的冷静让施彤生有些吓到，有时候，他并不觉得修重楼的眼神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应该有的眼神。

“嗯……”

“我们可以上到月球吗？”

修重楼再次问到。

从得到月球那边并不想要回来的消息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了，久到地面上的一些城市已经建成，原本住在基地内的人，已经搬到了外面新建的城市中居住了。

修重楼并不想离开，即使离开，也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

“打败对方的军队之后……”

有些迟疑，施彤生说了这句话。

看着渐渐恢复的地球，看着那些在地球上已经正常生活的人类，月球上的人按捺不住了。

谁也没有想到，一直希望月球上的人类能够回来的大家，竟然一致反对他们再次踏入地球。

让那些逃走的人踏入留下的人所保护的星球，对人类是一种亵渎。

“是吗，那样就可以上去了吗？”

“嗯，只要可以打败！”

看着修重楼轻描淡写的表情，施彤生看不出他在思考着什么。

“那么我会打败他们。”

一瞬间，施彤生似乎在修重楼的目光中看见了嗜血的光芒，是错觉吗？施彤生有些微微的惊讶，看着那转眼之间又变成了淡雅的目光。

“你会让我参加吧？”

修重楼紧紧地盯着施彤生的眼睛，没有放过他眼中的一丝表情。

“我知道你一直想要让我参加。”

从军队开始组建，修重楼就从施彤生的眼中不断的接到这样的讯息，眼前这个男人确实是想让他加入这个队伍。

修重楼知道自己的身体检查一定会出现让人惊讶的数据，因为这些数据，所以眼前的男人需要他。

“你想参加吗？”

“我要去月球。”

“找人？”

“对！”

“真好！”

施彤生笑了，那时候，修重楼并不明白施彤生的那句话，还有那瞬间铺满满脸的悲伤表情是为了什么，直到他之后遇见了那个叫做明煌司人的男人。

※※※※※※※※※※※※※

“会用枪吗？”

身边传来了教导员的声音，诺大的练习场中，不乏有第一次使用枪支的新人，军队很快被组建起来，但是素质却没有想象中那样完美。

修重楼被编排到新人的队伍之中，第一步是学习如何的组装枪支。

没有任何抱怨，也没有说什么，修重楼乖乖的站在新人的队伍中，目光看着前方，却并不是站在面前正在演示枪支组装顺序的教导员，而是而远处的那个标靶。

好久没有触碰武器了，但是依旧有着熟悉的味道，那曾经属于他的，满是杀戮的味道。

“现在大家开始！”

教导员的一声令下，周围所有人开始摆弄着面前这些零散的东西，一脸的茫然。

“不会吗？”

对于修重楼，教导员的声音变得温柔，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年，与这些冰冷的武器根本不协调。

坐在不远处观察训练的施彤生将目光注视在修重楼的身上。

“呼……”

长嘘一口气，修重楼拿起了面前的零件。

一秒、两秒、三秒……

整个场地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将目光聚集在修重楼的身上，一脸的不可思议。

四秒、五秒、六秒……

咔哒一声，六秒钟修重楼组装好了眼前的零件。

就连站在面前的教导员，也需要八秒的时间。

“你用过枪吗？”

教导员再次询问修重楼。

“很久以前！”

回答着，修重楼走到射击处。

“可以动吗？”

“什么？”

“那些靶，可以动吗？”

“啊、可以！”

静止的靶被调成运动的，修重楼闭上眼睛吸了吸气，他想要知道自己退步到什么程度了，那曾经用身体记忆下来的一切。

砰砰砰砰……

连续六声。

靶子停了下来，教导员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显示器上的分数。

“七环……吗……”

看着那唯一一个偏离靶星的地方，修重楼皱了皱眉头，曾经的自己是不会出现这样的错误，果然是好久没有用了，身体的记忆已经渐渐忘记了吗？

如今只能靠从黑月那里袭承下来的东西了。

战场是更危险的地方，偏离了一次靶星，可能就会给自己的生命带来威胁。

修重楼用拇指抚摸着手中的枪柄，熟悉着那个已经渐渐变得陌生的感觉。

施彤生已经惊讶的无法说出一句话，他不知道修重楼的身份究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他曾经过得究竟是如何的生活。

但是一个普通人，为何会对武器如此的熟悉？

修重楼并不是第一次碰这些东西，施彤生有了这样一个结论。

基地的人，几乎没有人认识修重楼，有些人，也不过是看过他而已，在海边的小镇上看见过他，与一个俊帅的黑发男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