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第三部）沙之尘埃×海之岸————苍绯灵

明煌司人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获救，但是却在医院接受治疗的期间迎来了地球毁灭的那一刻。

醒来时，人已经在月球了。

望着天空那变得满目疮痍的地球，明煌司人知道施彤生就在那星球上的某一处，计划着统治全人类。

“要我帮你救那个叫施彤生的人吗？”

身边突然传出了黑月的声音，转过头，看见黑月，虽然是在同自己说话，但是目光却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手术室上方那亮着的灯。

“不用了。”

他并不是要救施彤生。

“是吗？我是看你帮我救回了楼，所以愿意帮你一次。”

“不，我想不用了……”

笑了笑，明煌司人转过头继续看着那花瓶。

“若是不用，就不要露出这种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他，是在安慰人吗？

明煌司人笑了笑，又看了一眼黑月，心中由衷的羡慕修重楼，若不是自己的原因，恐怕自己与施彤生也会幸福的吧。

自己铸成的错，就要自己来偿还。

“你真的要将那个装到自己的脑中？”

“嗯，原本就是这么决定的。”

“这种东西也真亏得你制造的出来。”

“呵呵！你驾驶的phoenix也是我制造的哦！”

“完全看不出来，你竟然是会制造这种东西的人。”

“并不是什么事情都是看外表看出来的。”

明煌司人的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抬起头，看向那门上的灯，突然，熄灭了。

黑月唰的站起了身，看见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明煌先生，下一场手术可以开始了。”

“嗯！”

站起身，明煌司人向手术室走去。

“司人！”

这是第一次，黑月叫他的名字。

“我以后和楼会住在海边。”

“嗯！我也喜欢海！”

笑着，明煌司人走进了门内，上方手术中的灯光再次亮起。

※※※※※※※※※※※※※

坐在修重楼的床边，看着他安详的睡脸，黑月紧紧地握住他那冰冷的手。

再次触碰到这熟悉的身体，黑月的心情却出奇的平静，看着那安详的睡脸，就如黑月第一次见到修重楼那时候一般，纯真的脸上，没有一丝污染。

如今，那黑眸里，只剩下洗礼之后的空洞。

总是木然的望着某个方向，然后会露出悲伤的笑容。

“还没醒吗？”

门突然被打开，传来了明煌司人的声音，转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明煌司人，头上还包裹着绷带。

“那个……”

“嗯，不做什么改动的话，我的记忆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头，明煌司人做到了床边，看着修重楼的睡脸。

“果然是漂亮的人，让人移不开目光。”

带着一丝羡慕，明煌司人注视着修重楼。

这些年来，陪伴在施彤生身边的，就是这个少年。

可以感觉得到，这个少年对施彤生的依赖与信任，不知道两人是如何的关系，但是明煌司人依旧会觉得嫉妒。

“果然，这个装进去后，会觉得有些难受。”

触摸着头上的绷带，明煌司人说了，用笑容缓解房间中有些紧张的气氛。

“原来小楼一直忍受着这样的痛苦。”

醒来之后，明煌司人就感觉到了头部传来的不适感，如要吞噬全身一般的强烈不适感。

这枚芯片是按照自己的身体数据制造出来的，自己都有这样的感觉，那么修重楼的不适感，应该会比这强烈千百万倍吧。

不但忍受着该隐对自己身体的侵蚀，心底深处的记忆还不断的被抑制着，明煌司人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痛苦，但是却似乎可以触碰到那心底深处的呐喊，在这芯片被植入自己脑海中的那一刹那，明煌司人似乎感觉到了修重楼所有的记忆，悲伤的，喜悦的，曾经的，现在的，很多很多，全部涌入了明煌司人的脑海之中。

“究竟是为了什么呢，这样的战争。”

将头靠在床旁的柱子上，明煌司人垂下头，看不见表情，却感觉得到周身传来的无奈之感。

“曾经有人想要杀死我。”

明煌司人的声音压得很低，让黑月有些心惊，他没有什么兴趣去了解修重楼以外的任何人，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如此平凡的男人，却有想让人杀死他的想法，为何？

“曾被誉为天才的那个我，已经葬身在那场火之中了，醒来时，我就成为了一个平凡的人。”

明煌司人抬起手，拉起衣袖，可以看见，那白皙纤细的手臂上，有着一块颜色很浅的疤痕。

“救我的人，是想要杀死我的那个人，被他救出，然后接受治疗，发生了那样的爆炸，被安全的送到了月球。隐藏了曾经的身份，成为一个看似平凡的人，进入了军队，成为了战斗机的驾驶员。”

明煌司人的声音中带着哭腔，低低的声音在这狭小的空间回荡着。

“究竟活着是为什么，为了增加更多的错误，还是为了弥补曾经的错误，说实在，我也不知道了，只是就这样活着，有人需要我，我就活了下来。若不是看见你对修重楼的执着，我根本就忘了，我也曾经有爱的人，也曾经快乐的生活过，也曾经……”

突然低下头，明煌司人用双手捂住脸，肩膀不断的抖动着。

“也曾经……被人深深的爱过……”

——施彤生！施彤生……

这个名字在明煌司人的心中不断的响起，那带着羞涩微笑的少年，那纯真的，却一脸坚强的青年，然后是那星子般的双眸中，散发出危险目光，嘴角总是噙着优雅笑容，站在顶点，却总是温柔对待自己的男人。

是他改变了他的一生，若是没有遇到自己，施彤生不会有这样的野心，不会闯入那个他完全未知的地方。

“其实……也并不需要……”

黑月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眼前这个男人要去杀死自己最心爱的人。

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并不明白，两个人相爱，不是应该更加快乐的生活吗？为什么要彼此为敌？

“已经晚了……不行了，一切都……晚了……”

从他接受了敌人恩惠的那一天，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已经不是曾经的明煌司人了，不是施彤生爱的那个天才少年了，只不过如一条狗一般，在敌人的身下苟且的活着，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无法公开。

伸出手，黑月将明煌司人搂入怀中，感觉到自己怀中这个人瘦弱的身体不断的颤抖着。

夜渐渐的沉了下来，狭小的房间中，只剩下哭泣的声音。

修重楼平稳的睡在床上，没有做梦，睡得很安详，这些年来，从来没有如此安详过。

Ⅳ

“明煌司人，出击准备完毕！”

“航线清理完毕，现在进入倒计时，五、四、三、二、一，全体，出击！”

舱门打开，球型的战斗机，冲了飞船，天空中，划过了绚丽的光芒，斑斓的色彩在那渐渐变得蔚蓝的天空中展开。

※※※※※※※※※※※※※

“施先生，施先生！”

控制室中传来了焦急的声音。

“什么事？”

“发现敌方战斗机。”

“全体准备迎战。”

“是！”

所有人快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整个基地，拉响了出击的警报声。

看着监视屏，施彤生的脸色突然大变，随即，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是一脸的惊讶。

“该、该隐？怎么会……”

看着显示屏上出现的那颗眩目的光球，施彤生惊讶的站起身，打翻了放在桌上的咖啡。

不，让他惊奇的并不是出现在天空中的该隐，而是里面坐的那个人。

那茶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带着悲伤笑容的脸。

这一辈子，他都不会忘记的人。

“司、司人……怎么会……”

听到这个名字，站在不远处的医生，手中的资料落在了地面，惊讶得转过头，愣住了几秒，迅速的跑向控制台，推开施彤生，目光锁定在了显示屏上。

是司人，不会看错，虽然成长了一些，但是依旧不会看错。

众人惊奇的看着主控制台上的两个男人，脸上带着惊讶与不可思议的笑容。

“混蛋，司人没有死，为什么你没有好好的查查。”

医生抓起施彤生的衣领，将他摔了出去。

“我……”

施彤生的心中是惊讶，还是欣喜，不知道该如何表达的心情。

司人没有死，他完全没有想到，但是为什么司人会站在敌方的军营里？为什么会坐在该隐的驾驶台上？

该隐？

突然，施彤生如想到了什么一般，猛然奔向该隐的控制台旁，打开电脑，看着数据一条条的被显示出来，最完美的控制数据。

“怎、怎么会……”

他将芯片植入了自己的脑中，将那块如死神般的芯片。

“施，施先生，部队已经出击了，命、命令……”

看着长官和医生突然出现的异样反应，周围的人有些不知所措，小心询问着，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混蛋！”

捶击着桌面，施彤生脸上突然满是愤怒。

“除了该隐，其他的，全部给我打下来，一个也不要剩下。”

“是、是！”

命令发出，所有的机体升上了天空，基地外面，响起了一片枪火的镇魂曲。

※※※※※※※※※※※※※

不愧是以自己的身体数据制造出来的东西，控制上，竟然比驾驶普通的战斗机还要简单。

明煌司人躲避着周围的枪林弹雨，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隐藏在基地里的那个人。

越来越近了，从辛娅带来的资料上，已经清楚地了解了整个基地的构造，所以明煌司人现在清楚地知道施彤生在什么地方，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笑容，加快了速度，明煌司人驾驶的该隐，降落到了地面。

五架战斗机，突然出现在了该隐的周围。

“精神转移，一号机，三号机，四号机。”

被抽离的感觉，只是一瞬间，却足以让人有从地狱走出来的感觉。

一号机的视野，正对着基地的大门。

三号机与四号机在周围打退着迎上来的敌人。

抬起武器，明煌司人深呼吸着，一道刺眼的光芒闪过，眼前出现了巨大的火花。

“一道闸，被侵入，一道闸，被侵入。”

整个基地突然响起了警报的声音，扬声器中是机械的完全没有温度的女声。

——司人要做什么？

施彤生惊讶的看着那破坏一道道闸门向内移动的该隐战斗机。

就如对待敌人一般。

——我们不是敌人呀！

“施先生，请先撤离吧！”

该隐是强大的，根本不可能对抗得了。

“滚开。”

推开了走到自己身边的工作人员，施彤生向门外冲去，一只手抓住了自己。

“滚……”

“兼人……”

抓住施彤生的人是医生，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看着施彤生，动了动嘴唇。

“你要去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去找司人，还能干什么？”

施彤生想要甩开明煌兼人的手。

“你清醒点吧，他现在是我们的敌人。”

一巴掌，明煌兼人重重的打在了施彤生的脸上。

“混蛋，他是我的爱人，你的弟弟。”

回给了明煌兼人一拳，施彤生的脸上满是怒气。

“你看看，清楚地看看，现在的他是你的爱人吗？是吗？”

按住施彤生的头，狠狠的压在了显示屏上，看着那不断入侵，斩断前来阻挡战斗机的该隐，施彤生别过眼。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是我在这里，看见我，看见我后他就会停止一切的。”

“你还不明白吗？你以为作为一名军人，会不清楚对方的最高长官是谁吗？你将月球上的那些人当作白痴吗？”

“那……那你告诉我，告诉我呀，为什么司人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要帮助对方？”

猛然推开了明煌兼人的束缚，施彤生愤然地询问到。

“你以为你做了这样的事情他会原谅你吗？你忘了那一天他在门的那一边对你说了什么吗？你以为你做了让他伤心的事情，他还会站在你的这一方吗？”

——那一天，门的那一边……

施彤生一脸的茫然。

猛然想起，大火之中，明煌司人悲伤笑容之下，那嚅动的嘴唇。

——不要在抱着统治全人类的野心了，你，还有哥哥也是……

——你们，一起生活下去吧……

——哥哥喜欢你……

——我也是……

——所以，我祈祷你们能够安然的生活下去……

——然后，我们会在天堂见面……

“怎、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丢掉他教给我的东西。是他给我的，这所有的一切，是他给我的，这权利的美好，是他带领我看到的。既然给了我，又怎么可能要拿走。”

施彤生坐到地上，失声恸哭。

爆炸声在头顶响起，整个控制室，只剩下了明煌兼人与施彤生两个人。

渐渐的，听见了该隐的推进器靠近的声音。

转过头，施彤生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该隐一号机，驾驶舱中，是那在梦中出现了千百万次的脸。

“司人……”

沙哑的嗓音，施彤生呼叫着明煌司人的名字。

兼人转过头，从口袋中拿出烟盒，点燃一根烟，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我来接你了！”

明煌司人的声音透过扬声器在大厅中响起，那清亮的，温柔的声音。

“我说过我们会在天堂见面的。”

“司人……”

“我们三个人一起……”

明煌司人的眼中流出了泪水，满脸都是。

手臂抬起，武器对准了正前方的施彤生与明煌兼人。

“我成就了你，那么，就由我来毁了你，战争，总有一方会获得胜利，所以，彤生，全当是我的自私，你和我一起离开吧。结束这场战争，结束一切。”

该隐的主体球型驾驶舱也进入了控制室，只见舱门打开，明煌司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靠近施彤生，明煌司人捧起施彤生那满是泪水的脸。

“我来接你了。”

“司人……”

抬起手握住明煌司人捧住自己脸颊的脸，整个基地，再次传来了爆炸的声音。

“赞美诗，已经响起了！”

熄灭手中的烟，，明煌兼人的语气中带着轻松，转过头，看着身旁的两个人。

手放上太阳穴上的芯片，明煌司人垂下头，吻住那久别的唇，然后微微离开。

“一号机，射程水平，开火！！”

刺目的光线袭来。

火光中，明煌司人紧紧地吻住了施彤生的唇。

※※※※※※※※※※※※※

宇宙的彼岸，那银色的星球上，传来了高昂的欢呼声。

坐在病房中，黑月的紧紧握住修重楼的手，唇轻轻的吻着，眼中，泪水淌下。

手中的手指，突然有了轻轻的颤动。

黑月猛然抬起头，看向修重楼。

那漆黑的眸子，睁开，一片木然的望着天花板，如人偶一般。

第八章

粘湿的海风从窗户飘进来，弥漫了整个房间。

打开门，黑月看着坐在阳台上的修重楼。

“楼？”

走到修重楼的身边，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微微震了震，然后又放松下来。

“在看什么呢？”

知道不会等到回答，黑月依旧问着，只希望能够有一点听见修重楼再次同自己说话。

“会不会冷？”

海风中带着微微的凉气，黑月感觉到修重楼只穿了淡薄衬衫的身体传来了微微的凉意，坐下，将修重楼搂入怀中，只觉得怀中的人顺从的靠在自己的胸口上。

光是这一点小小的信任，黑月不知道用了多少的时间。

“等会就吃晚餐了，吃完之后，我陪你到海滩走走？我们去看司人和彤生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