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第三部）沙之尘埃×海之岸————苍绯灵

“这、这里流血了！！”

指着黑月的右肩，明煌司人惊呼，硬拉着他向医疗室走去。

被明煌司人拉着，黑月转过头，看着那架损失惨重的战斗机，心中依旧阵阵的抽痛。

——刚刚那个人是楼吗？抑或是自己看错了？

众多的疑问徘徊在黑月的脑海之中。

修重楼被留在地球上，而地球上遗留的人类与月球上旅居的人类互相为敌，自己也加入了军队，那么修重楼若是因与自己相同的原因加入军队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是这样吗？是为了跟敌军有所接触所以才加入军队的吗？

脱掉战斗服，伤口清楚地显现出来。

明煌司人皱起眉头，双手有些发抖的剪开黑月的衣服。

转过头看着自己肩上的伤，并不是很严重的伤口，这样的伤口，恐怕一晚上就可以痊愈了。

但是为了不让人产生疑问，恐怕要装一段时间吧。

“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黑月从明煌司人手中拿过消毒药水。

“可是……”

“你还要去向上面汇报吧，队长！”

黑月笑了笑，用手指了指明煌司人胸前的队长标志，似乎眼前这个男人忘记了自己队长的职责。

“啊、忘记了……对不起……”

“不需要跟我道歉。”

“啊、嗯！是呢，那我先走了！”

明煌司人离开了医疗室，房间中瞬间变得安静下来。原本医疗室中的医师全部出动治疗重伤患了。

没有人的飞船，闻得到金属的冰冷味道呢。

黑月向后靠去，解下束发的丝带，黑色的长发瞬间飘落下来。

抚摸着自己的头发，黑月想象着刚刚看到修重楼的模样，那样的痛苦。

——那痛苦的表情是因为透过驾驶室看见了自己吗？

同样的黑亮长发，成为了联系两人的契约石。

“楼……要知道，少了你，我身上的光芒就完全消失了呀……”

低下头，黑月用手捂住脸。

下一次出动的时候，就要带走修重楼，两人一起离开这个充满了战火的地方，找其他安静的地方生活下去，地球也好，月球也好，或是宇宙上其他的地方什么地方都好，只要两个人能够再一起。

※※※※※※※※※※※※※

“嗯、唔……”

喉咙内有干涉的感觉，脑袋还是昏昏沉沉的感觉，修重楼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

“醒了吗？Saint？”

施彤生的声音，好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一般。

修重楼模糊的视线看得见上方的男人轮廓。

“嗯！”

修重楼用沙哑的声音答应着，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的记忆只是到出击的时候就中止了，那之后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会躺在这个地方，这一切都完全记不起来了。

“不要动，你在战斗中受伤了。”

“受伤？”

除了头部传来的奇异感觉，修重楼不觉得自己的身体有哪些地方受伤了，但是这样无力到似乎受到重伤的身体，却又像要说明施彤生所说的话一般。

“不是什么重伤。”

施彤生笑了笑，摸了摸修重楼的头。

“那么……”

“没事，你保护了大家，这次是我们胜利了。”

“是吗？”

听到施彤生的话，修重楼苍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能够打退敌人太好了，能够胜利，那么就可以保护一切了。

“嗯，下次也要努力呀！”

“嗯！”

修重楼点着头，再次闭上眼睛，只觉得身体好累，头脑渐渐变得不清楚，昏昏沉沉的难以忍受的感觉。

——睡一下应该会好了吧。

闭上眼睛，修重楼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进入了睡眠状态，但是意识却依旧清醒，恍惚中总是看见一个模糊的男人身影。

——是谁？

身上散发着熟悉的味道，很舒服的感觉，随着风，扬起的长发下似乎有张洁净的脸。

——是什么样子？

修重楼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的男人，却始终看不清那男人的样子。

阳光下，男人的嘴角似乎带着微笑。

“楼！过来……”

遥远的天边传来既熟悉又陌生的男生声音。

修重楼看见前方的男人伸出手。

——听得见……海潮的声音。

男生的身后是一片大海，望不到边际的大海，那样的蓝，那样的清澈。

——闻得到……海水的味道。

浓浓的，粘粘的徘徊在鼻间的味道。

“楼！过来！”

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温柔的，令人心安的声音。

——如此熟悉的声音，如此熟悉的场景。

修重楼搜寻着自己的记忆，找不到这样的记忆，最深处，最暗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记忆。

这样平静的时光，跟自己有关系吗？

——没有、这一定不是自己的记忆！

修重楼的脑海中响起如此的声音，他并不记得自己有渡过如此平和的时光，在海边，能够伴随着那样温柔的声音。

“楼！过来！”

自己一直是在残忍之中渡过的，并没有享受过任何的快乐。

所以自己才要加入军队，要保护施彤生想要创建的家园，要一直保护下去，然后在新的家园之中得到快乐。

“楼……过来……”

——你是谁？是谁？我不认识，不认识你……

想要说话，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阳光渐渐偏移，似乎会照亮男人的脸，修重楼喘着气，听得见自己心脏剧烈的跳动着，就快要看见了，看见男人的脸，这个一直以来不断的出现在自己脑海中的男人。

——就快要……

——就快……

意识，突然变得清醒，修重楼睁开眼睛，看见了一片黑暗的房间。

施彤生已经不在房间中了，四周一片安静，只听见空气循环其发出的声响。

坐起来，修重楼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看来施彤生所说的伤已经痊愈了吧。

伤口能以不同于常人的速度痊愈，这是修重楼身体的异样之处。

——应该是因为异变所以才有这样的身体吧，有各种各样的异变，这样的情况也并不奇怪。

医生的话在修重楼的脑海中徘徊着。

这样的异变带给修重楼的不但没有丝毫的不方便，反而有更多的好处，自己说不定是这场核爆炸唯一的受益人呢。

拖着步子走向浴室，拉开灯，对着镜子，修重楼才发现自己的脸色有多么的苍白。

眼中透着红血丝，整个模样看起来是如此的糟糕。

打开水龙头，脱下衣服，转眼间，浴室中腾起层层的水雾。

“那个男人究竟是谁？”

躺在浴缸中的修重楼喃喃自语着。

Ⅲ

打开门，施彤生看见一片漆黑的房间，打开灯，原本床上熟睡着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浴室中，传来了水声。

——洗澡吗？

施彤生将手中的药物放在了桌子上，走到浴室的门口，敲了敲门。

“Saint？你在里面吗？”

外面突然传来的敲门声音惊住了神情有些恍惚的修重楼，随即听见的是开门的声音，修重楼惊讶的缩在浴缸的角落，拉过浴巾遮住了自己的身体。

“呵……”

看见修重楼如此的模样，施彤生尴尬的笑了笑。

“我拿药过来，看见你不在床上。”

“嗯……醒后觉得有些难受。”

修重楼也惊讶自己为何会有如此防备的举动，那是没有经过大脑传播，身体下意识的举动，放下手中的浴巾，白皙完美的肌肤裸露在施彤生的面前。

施彤生眯起眼睛，打量了修重楼一阵。

第一次看见修重楼的时候，就惊讶于他的完美了。

没有任何伤痕的身体，不知道是他与生俱来的，还是因为核爆炸之后身体变异得到的。

“一定又是在浴缸里睡着了吧！”

施彤生笑着，拿起浴液倒在修重楼的身上，帮他清洗着身子。

手下抚摸的皮肤如丝般滑腻。

“没、只是……发呆而已……”

并不坚定的反驳着，修重楼靠在浴缸的边缘，抬起手，看着手上的泡沫发呆。

“彤生？”

“什么事？”

“记忆……有没有可能像洗澡一样被洗刷掉？”

听到如此的问题，施彤生微微震了一下，脸上重新扬起笑容，用轻松的口气回答着。

“怎么可能，若不是失忆，没有这种事情发生的。”

“是吗？我一直在想，我是不是失去了某一部分的记忆。”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不知道，只是觉得我现在的记忆并不完整，好像缺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医生检查过你的身体，并没有记忆丧失的情况发生。”

施彤生表现的若无其事，眼神却在不停的闪烁。

他没有想到那个叫做黑月的人竟然会有如此深刻的回忆，让强烈压制住修重楼记忆的该隐系统发生了紊乱。

“嗯……”

放下手，手臂在水面上激起水花。

——没有失去记忆吗？

修重楼垂下头，心中有着一股强烈的不安。

为什么没有失去记忆的自己却总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没有回忆起来一般不安呢？究竟是什么事情？就连今天的战斗，自己也是没有一丝毫的记忆，虽然曾经的模拟战斗时候，神经也会因为该隐系统的冲击而发生记忆紊乱，但是像今天这样完全没有记忆却不曾见过。

——究竟是什么呢？

——那个被自己遗忘掉的重要的回忆。

修重楼依旧想不起来。

※※※※※※※※※※※※※

“会难喝吗？”

看着修重楼皱着眉头将药水喝下去，施彤生问道。

“不、就是感觉怪怪的。”

放下药瓶，那种意识被剥离的感觉又显现出来了。

“我想要去躺一下！”

按着太阳穴，修重楼走到床边。身体刚刚接触到软软的床铺，整个人就觉得漂浮在空中般有点难受的感觉。

似乎看得见自己的神经中一条条的信息流动，记忆在互相传递着。

“好些了吗？”

“嗯……”

修重楼无力的回答着，半睁着眼睛看着面前的施彤生，懒懒的不想动一根手指。

每次吃了这种药，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并不是想要睡觉，而是那种意识飘到很遥远的地方的感觉。

总觉得就像灵魂出窍一般，身体轻飘飘的浮在半空中。

“可以吻你吗？”

施彤生的声音沉了下来，手轻轻的触着修重楼的唇瓣。

“嗯……”

修重楼并不知道施彤生在说什么，只听得见他的声音，下意识的回答着。

得到了许可，施彤生覆盖住修重楼的唇，贪婪的吮吻着。

“嗯……”

意识越飘越远，修重楼感觉得到自己被人吻着，唇上有着温暖的感觉。

——这就是接吻的感觉吗？

修重楼并没有讨厌的感觉，只是感觉到这并不是熟悉的吻，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人的吻。

——曾有人吻过自己吗？

修重楼在自己的记忆中搜寻着，并没有这样的人存在着。

但为什么身体对接吻没有陌生的感觉？身体好像已经习惯了其他人的触碰，记忆，确实没有任何缺少吗？

自己是因为要保护地球所以被选出来的人，在训练场接受了残酷的训练，然后被带到基地中，成为了该隐系统的首席操纵师。

——那之前的记忆呢？

修重楼搜寻着，并没有那样的记忆。

——或许是因为核爆炸太过震惊了，所以忘记了之前的记忆吧。

医生曾这样同自己说过。

——慢慢就会想起来的。

施彤生曾这样对自己说过。

隐约中只记得自己过着快乐的生活，是和父母一起吗？有朋友吗？

一切在修重楼的头脑中都是一片的模糊，什么也无法想起，现在的他只是为了操纵该隐系统而被选出来的最优秀的人而已。

“唔……”

头，又传来了隐隐的难受感觉。

可能是因为喝过药了的关系，并不是难以忍受。

感觉得到施彤生的手在自己的身上抚摸着，修重楼并没有拒绝，并且回应着。

但是想要的并不是这个感觉。

“黑……黑月……”

呻吟出声，修重楼叫出的名字让施彤生停止了动作，抬起身，看着眼光迷离的修重楼。

——黑月，是他的情人吗？

施彤生皱起眉头，帮修重楼扣好睡衣的扣子，盖上了被子。

“该死！”

施彤生低声的咒骂着，站起身后退一步，整个人靠在了墙壁上。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脸，蹲下身子，坐在了地毯上面。

低着头，施彤生的脸埋在手中。

他知道修重楼根本不是自己爱的那个人，究竟是怎么了，竟然会对他产生异样的感觉。

只不过是看见那极度相似的迷茫目光而已。

“该死……他根本不是司人，根本就不是呀……”

那熟悉的微笑闯进了施彤生的脑海之中，茶色的头发，白皙的皮肤，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如天使一般的人。

他还记得，最后在火光之中看见的司人，笑着，流着泪，没有哀伤的眼神望着自己。

“为什么会死掉……为什么？司人……”

施彤生的肩膀颤抖着，嘴角弯成悲哀的弧度，声音中透着哭泣的沙哑。

房间内很暗，淡淡的灯光给整个房间铺上柔和的光芒，躺在床上的修重楼，依旧意识迷离，皱着眉头，挖寻着自己记忆最深处的空白。

※※※※※※※※※※※※※

穿过走廊，明煌司人看见了站在窗户旁边的黑月。

外面下着雨，雨水在玻璃上留下划痕，将整个世界分裂开来，黑月站在窗边，出神的望着飞船外的雨。

“黑月，你的伤？”

走过去，明煌司人出声询问，似乎吓到了黑月。

黑月有点震惊的转过头来，注视了明煌司人一阵，才反应过来。

“小伤而已。”

“有什么心事吗？”

作为队长，关心属下的精神和身体状况，在明煌司人来看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况黑月，对他来说有种难以拒绝的吸引力，似乎总想要注视着他的存在。

——是为什么？

——或许是因为像那个人吧。

“没什么！”

黑月冷淡的反应让明煌司人有些尴尬。

“谢谢你那时候救了我。”

注视着明煌司人，黑月这才想到了礼仪上应该向眼前这个人道谢才对，毕竟那时候是他救了自己，否则自己可能早已跟着战斗机坠落到地面，被炸的尸骨无存了。

“不、没什么……”

脸上扬起绯红，那时候只是很自然的出手，身体完全没有接受到大脑的指挥。

“但是一直这样会给队伍的整体带来困扰，你是队长，应该考虑到多方面才对。”

“呃、啊！是呀……应该是这样的。”

明煌司人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成为队长，身体的素质在所有队员之中算得上是比较差的了，驾驶的技术也只能算是中等，没有高超的技巧，也没有特别好的策略，作为队长应该做什么，明煌司人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做为副队长的我也那样大意，所以我也有错。”

黑月是副队长的身份。明煌司人认为刚开始应该是决定的黑月为队长才对，为什么会从队长的职位上被换下来，明煌司人实在想不通这一点。

“其实……那时候有点在意……”

有些吞吐，明煌司人考虑着该不该问。

那个时候，自己的队长机显示出来小队中每个战斗机的情况，黑月那个时候的整个系统都是如此的紊乱。

是发生了什么？

以黑月的平时情况来看，明煌司人并不认为他是那种上了战场会手足无措的人。

“不、没什么……”

不能告诉任何一个人自己参战的目的是要寻人，更何况是队长级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