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第三部）沙之尘埃×海之岸————苍绯灵

看着眼前的一切，辛娅抬起手捂住自己快要发出惊呼的嘴唇，惊讶瞪大的双眼中，满是深深的恐惧。

第四章

没有一个人的走廊中，亮着夜光灯，辛娅在走廊上发出有规律的脚步声。走廊里可以听得见机器运转的声音，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安静。

透过墙壁上安装着的屏幕，可以看见地面上早已是漆黑一片。

辛娅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沾湿，紧紧地贴在身上，有种闷热的不适感，手紧紧地攥着，不住颤抖着。

辛娅的每一个脚步都不断的跟自己的心理斗争着，究竟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转过身退回去。

两个想法不断的在辛娅的脑海之中纠缠着，让她的思绪烦乱不已。

看到的那个东西让自己全身如被寒冰包裹一般惶恐不已。

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伸手可及的地方。

辛娅无力的将手放在门上，看着门边的按钮，她知道只要她按响了这个按钮，那么一切的事情就成了定局了。

最后的结果是福还是祸，无从得知。

颤抖冰冷的指尖轻轻的触碰着那按钮，辛娅的心中已经矛盾重重。

自己是无法从这里逃开的，所以即使自己知道了这一切，也根本无可奈何。

但是这个房间中的人不同，他可以做一切想象得到的事情，如王一般存在在这个基地的少年。

闭上眼，辛娅深呼吸。

那些触目惊心的资料不断的徘徊在眼前。

叮咚——

从浴室中走出来的修重楼疑惑的看着响起的门铃，转过头看着房间里的大钟。

这个时间，会有谁来找自己？

出击命令的话不会是这样安静，而如果是施彤生的话会直接进来。

究竟是谁？

带着满心的好奇，修重楼打开了门。

还未看清来人，只觉得一道阴影扑了过来，整个人撞进了一个柔软的身体，然后就是关门的声音。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反锁了。

修重楼疑惑的抬起头，看着那个紧紧搂住自己的女人。

该隐的测试员——辛娅。

——有什么事吗？

修重楼想要问，却没有问出来，皱着眉头注视着辛娅，显然对她这种无礼的态度感觉到不满。

这个突然闯进来毫无礼数可言的女人，此时正一脸的苍白，可以看见汗水从额上流下来，那纤细的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什么事情可以让这个女人受到如此的惊吓？

修重楼不禁疑惑，不满的表情变得有些惊讶。

他印象中的辛娅是强悍的女人，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到。

“你、你还好吧？”

喘了口气，辛娅抬起头看着修重楼，伸出手，想要触碰修重楼的太阳穴，却被修重楼躲开。

“如你所见，没什么不好！”

修重楼的语气有礼貌并且冰冷。

“有什么事吗？这个时间？”

修重楼再次确定时间。

辛娅的目光一直注视着修重楼的太阳穴，久久没有离开。

“这、这个……想让你知道……”

颤抖的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磁片，放到修重楼面前的地面上，辛娅低下头，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去一般。

“这个？”

修重楼拿起磁片审视着，不明白这个女人想让自己看到什么。

刚刚接受过治疗的修重楼，此时全身都透着一层强烈的疲倦感，脑中仿佛有什么被抽空一般让整个意识都有些虚无。

感觉到的事情，即真实却又如幻象一般。

现在的修重楼只想要吃药之后在床上好好的睡一觉，而不是半夜看见一个女人突如其来的闯入，拿出一张明显可疑的磁片叫自己看。

“求你了……”

辛娅的语气很淡，其中似乎带着哭腔。

是什么东西将这个女人折磨成这样？

修重楼拿着磁片像电脑走去。

开着微弱的床头灯，两个人的影子在地毯上拉出鬼魅的黑影。

看着蓝色的屏幕运转着，修重楼将磁片插入到电脑之中，点击着，读取着。

一排排资料瞬间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猛烈的撞击声，辛娅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修重楼。

猛然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倒向地面。

修重楼瞪大眼睛看着电脑，手不由自主地摸像自己的太阳穴。

“这、这是什么……”

修重楼的声音变得颤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

“终端电脑上的资料……”

“终端电脑？也就是……就是、彤生的……电脑……”

修重楼断断续续的说着，整个人无力的坐到地面上，手不断的在自己的太阳穴上寻找着什么般的摸索着。

从外面什么也摸不到。

与其他人没有任何不同。

谁会知道。

自己的脑部被植入了一张芯片。

强烈的不适感袭遍修重楼的全身，只觉得一种强烈的排斥感从自己的脑中发出。

“这里，还有这里……”

辛娅的声音从自己的上方传来，修重楼抬起头看着正移动着鼠标的女人。

“这里全部是你的身体数据，还有该隐系统的所有数据，如你所见，真正控制该隐系统的，并不是你，而是你大脑内的那块芯片。”

修重楼颤抖的扶着桌面站起来，看着不断在自己面前晃动的电脑屏幕。

“这样的芯片在该隐系统的主机上也有着同样的一块，两块相互交应才能完美的工作。”

辛娅指着电脑上的图像。

修重楼没有说话，手紧紧地攥着，骨关节发出咯咯的声音。

“这里还有芯片改进计划，我看过了，你脑中装的那块芯片并不是以你的身体数据制造出来的，也就是说，原本该隐系统的操纵者应该是另外一个人，我对应了基地所有人的数据，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与其对应的。”

辛娅停顿了一下，偏过头看着修重楼苍白的脸。

“那么原本的架势者根本就不在这个基地中，这基地是在核爆炸之后建造出来的，若是原本的架势者不在基地中，那么就只有两种情况……”

辛娅考虑着，要不要将后面的话告诉修重楼。

“什么……情况？”

修重楼嚅动着嘴唇，发出颤抖的声音，眼中似乎有泪光在闪动。

他恐怕已经猜出来了吧。

辛娅想着，用鼠标点击着。

“一个是在核爆炸中丧生，一个是在敌方的军营中……”

“是……那样吗……”

“Saint，我想告诉你的并不是这个，这些只是一部分而已，我想说的是这个……”

辛娅打开了资料中的一个页面。

修重楼再次惊讶的看着屏幕，伸出手捂住嘴。

幽蓝的屏幕上，完美的呈现着核弹放置区的地图与各种密码的破译。

——这个是……这个是……

“若是该隐系统真是在核爆炸之前被建造出来的，那么……那次核爆炸……或许并不是一个意外……”

辛娅放开鼠标，看着身边的修重楼。

在拿到资料知道，辛娅做了很多的设想。

最后终于得到了结论，那就是这整个基地的人所信服崇拜着的施彤生，就是这一切噩梦的制造者，为了自己的欲望，而不惜毁灭整个地球。

是那样恐怖的人吗？

辛娅嘴角勾起笑容。

自己竟然为那样恐怖的人工作了如此之久，甚至用该隐系统伤害了眼前这个如此纯真的孩子。

辛娅在拿到该隐系统的所有数据之后仔细的研究过了。

该隐系统的外部系统确实对人体没有伤害，但是内部系统，也就是安装在修重楼脑中的那块芯片，极大程度的毁坏着人体的精神系统，安装在脑部的时候，如毒品般控制着人的记忆与意识，一旦被取出，或许会成为完全无意识的木偶。

成功取出的几率只有8%

辛娅计算过了。

如果不取出，那么修重楼就只有死路一条。

但是被取出，他就会成为木偶。

修重楼的不安定感也是因为那块芯片原本的主人并不是他的原因，资料上原本还有第二块芯片的启动计划，辛娅并没有给修重楼看。

第二块芯片若是被装入修重楼的脑部，那么他就完全被该隐系统控制，成了一个会活动的战斗机而已。

这一切修重楼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辛娅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修重楼走，或许是为了让修重楼带自己走吧。

施彤生根本就不是想要保护着地球，想要建造出完美的家园，他不过是被自己的野心驱使而已，所以辛娅要离开。

即使修重楼不愿意离开，辛娅也会逼着他离开。

辛娅庆幸第二块芯片还没有装入修重楼的脑内，不然恐怕一切都晚了。

“没……没事吧？”

看着修重楼震惊不语的模样，辛娅担心的问着。

时间是紧迫的，她需要以最快的时间离开这里。

对方的飞船就在离这并不远的天上，能够安全快速到达那里的，只有该隐系统，即使其他的战斗机或是飞船可以离开，辛娅都必须要带走该隐系统，不能让这个东西继续留在这里。

“我……只是……机器吗……”

Ⅱ

我……只是……机器吗……

此刻修重楼的心中，只有这样的一个想法。

过去的记忆是虚假的，现在记忆也不一定全部都是真实的，自己头脑内所有的一切都是被创造出来，是不是连自己这个人，也是被创造出来，根本就不是存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呢？

扶住桌面的手不断的颤抖着，修重楼只觉得全身发凉，身体的每一处肌肤变得极其敏感，接触到的所有信息全部传输到自己的脑中。

恍惚之中，修重楼似乎可以看见自己大脑内芯片的运作情况，一条条线路传输着筛选着信息，然后在传达到自己的身体之中。

——我究竟……是否存在这个世界上……

“唔……”

垂下头，修重楼无力的望着桌面。

“Saint……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辛娅发出疑惑的声音，看着修重楼的样子，她并不是修重楼，虽然知道这些资料对他会造成打击，但是想象不出来是何等的打击。

施彤生是修重楼最崇拜的人。

这件事情整个基地的人都知道，整个基地，只有施彤生一个人能够得到修重楼的友好对待。

“这些……你带走吧……”

将磁盘从电脑里取出，修重楼将磁盘放在辛娅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娅疑惑不解的看着修重楼，她现在是需要和修重楼一起离开这里，去对方的阵营中，告诉他们一切事情的真相。

修重楼的如此举动，是说明了她不愿意跟自己一起离开吗？

那么只有强行了……

辛娅摸索着口袋里的小型手枪，考虑着是否要拿出来。

唰的一声。

辛娅震惊的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修重楼，那纤细的还在发抖的魅力手指，正扣下扳机。

银色的枪口对准自己，发出幽暗的光芒。

“这……”

辛娅想要后退，腿却无法移动一步。

“你没有杀过人吧，我可是杀过很多了，多杀一个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你这是什么意思？”

辛娅再次询问，感觉到汗水顺着脸颊流入衣领之中。

“我不离开。”

“为什么？你看了那些东西，施彤生那样对待你，他想要独占地球，想要毁掉地球，难道你要站在他这一方吗？这样下去，你会成为罪人的。”

辛娅有些歇斯底里，几乎是吼了出来。

“我只知道，我现在在这里，我的任务是保护施彤生想要保护的地球，我需要做的事情，是上面传达下来的命令。”

“Saint……”

“跟你不同……”

施彤生微微放低了枪口，漆黑的双眸注视着辛娅惊恐中满是疑惑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修重楼的那双眼睛如夜幕上的星子般发出耀眼的光芒。

“我是军人！”

透过枪口，辛娅看见了修重楼扬起了笑容的嘴角，扳机完全被扣下的声音，辛娅听见那上膛的子弹在寂静的房间中发出鬼怪般的哀号。

“不要让我的第四颗子弹射穿你的心脏！”

话音刚落，就听见消音之后的枪响，灼热的温度从辛娅的脸颊旁擦了过去，子弹碰撞到身后的墙壁，发出金属清脆的声音。

——脚，要移动……

辛娅努力的动着身体。

终于，身体恢复了感觉，转过身，辛娅疯般的像外跑去，身后再次传来那微乎其微的枪声，两声之后，辛娅跑出了修重楼的视野之外。

修重楼是估计放自己逃跑的。

辛娅坚信这一点，或许他也是很想要离开的，不过碍于自己军人的身份，所以不能背叛。

辛娅向放置该隐战斗机的房间跑去，带不走修重楼，也要带走那架战斗机，虽然自己根本无法用那架战斗机进行战斗，能不能活着到达对方的地盘中，只能看运气了。

※※※※※※※※※※※※※

看着辛娅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修重楼一就举着枪，枪内还剩下最后一发子弹，对着天花板，修重楼射出了这一发子弹，枪掉落在地板上，修重楼顺着桌子的边，无力的坐在了地板上，垂下头，手捂住脸。

手上还残留着枪支留下的金属味道。

修重楼的泪不断的涌出，靠在桌边，静静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自己是不存在的，自己的记忆也是不完整，一切的事情都是假的，自己不过是被造出来的战斗机器而已。

“说什么离开……”

修重楼的嘴唇嚅动着，然后转变成优美的弧度。

“说得那么轻易，怎么可能离开……要以什么身份、要凭什么继续生活下去……只是战斗机器的我、只是战斗机器的我……”

不断的重复的那句话，修重楼的身子突然放低，整个人伏在了地板之上，微弱灯光下的姣好背型轻轻的颤抖着，脑中传来的强烈不适感，修重楼终于知道了，是那不属于自己身体的那一部分正在侵蚀着自己。

嘟嘟嘟嘟——

警报响起了刺耳的悲鸣声。

抬起头，修重楼用满是泪光的眼睛看着门口那个不断着闪着红色光芒的警报器。

——该隐系统已经启动了吗？

修重楼看着那警报器，没有任何的举动，只是抬着头看着。

他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可以启动该隐系统。

不过那个女人是该隐系统的测试员，凭她侵入终端电脑而不被发现的技术，想要启动该隐系统是很轻松的事情吧。

修重楼靠在桌面上，死死盯着警报器，外面的走廊响起了繁忙的脚步声，所有的人应该都出动了吧，这样的警报声，所有人都以为是敌人来袭了吧。

敌人——

修重楼想到了战场上面保护自己的那个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以什么原因，会让那个人保护身为敌军的自己？

难道说敌方的军队里真是如此杂乱的规矩？

若不是这样。

那么那个人所做的事情，可是相当于叛乱呀！

叛乱会被判下死刑。

什么样的人，会让自己奋不顾身，冒着死的危险去拯救呢？

修重楼询问着自己。

记忆中……没有这样的人……

心口一阵抽痛，有个不似自己的声音询问着，真的没有这样的人吗？确实没有吗？为什么会如此的难过？仿佛被判了什么般。

修重楼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那样悲伤的眼神，看见那悲伤的眼神，心底深处的某种东西似要涌出来般，自己也不禁悲伤起来。

他是谁……

若舍去自己如今的这些虚假记忆。

那个人，难道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究竟有多重要？

——可能是……生命般的重要吧……

停止了流泪，修重楼露出了笑容，转过头望向透进月光的窗户，耳边还不断的徘徊着刺耳的警报声和那繁忙的脚步声。

淡雅柔和的月光透进窗子，在地板上洒出柔和的光线，美丽的月光，但不过是用电脑做出的虚拟景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