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们那么自私……!”
无力的蹲下,坚强的守言,从没有在哑爹面前流露过的软弱,自卑,甚至奢望,却在此时此地,一展无余。
向前跨步,拥抱,宽大的肩膀将这个脆弱的人儿抱紧,言华的心在痛,不知道为什么,这人的哭泣像极了江雁,而且那些话,也许真的是小敛的真心。
“你父母对你不好吗?”
低哑的声音,似乎在安慰,那温柔,十几年没有再出现过。
“我是孤儿,我是被养父养大的……!”
不同于哑爹的温暖,守言感觉到的是那种父亲般的关爱,还有宽大的怀抱。
“那你父母呢?”
“呵呵,我没见过我父母,他们在我一出生就不见了!”
冷笑,泪水依然挂在脸上。
“你想找他们?”
“哈哈哈,我恨他们,我恨不得一辈子不要见到他们,我为什么要找他们,为什么?”
推开言华的的怀抱,奋力的转身离开。
“或许他们有万不得已的时候啊!”
“万不得已?哈哈哈,你知道吗,我曾经想过,如果我的父母是强盗杀人犯甚至无药可救的泼皮,只要他们不放弃我,就算死,我也甘愿和他们在一起,可是他们放弃了我,从我一出生就不要我,万不得已,哈哈哈,既然不要我,又何必生下我呢!”
“也许是太爱你了吧!”
若有所思地说话,守言的控诉让言华想了很多,很多,小敛哭泣的脸,曾经江雁绝望的对视,一切的一切,是否都如同守言说的,都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和自私。
“我想我和你父母都错了!”
沉默的空间响起言华的声音,那么温柔,那么真切,那么忠恳!
对视,两个俊美的男子相对而立,是心在交流,也是情在交流。
“不要哭咯,呵呵,男子汉哭可是一件丢脸的事哦!”微笑着为守言擦着泪水,然后紧紧拥抱,“可是,难得哭一次,也是必要的!”
温柔,温暖,瞬间,守言甚至奢望,这个抱着他的男人可以是他的亲生父亲,如果是这样,或许他能原谅他的过去。
园子很静,很凉,却冻不到两个相拥的人。
此时守言眼角瞥见不远处的一个小小的身影闪过,那么胆确,那么悲哀的身影。
推开言华,跑向那个小影子,而言华也随之而去。
小小的身体不稳的跑,似乎还不时地用小手擦试着脸,守言可以肯定,小敛在哭。
加快步伐,抱住了小小的身体,感觉到了小小身体的颤动和不安。
“为什么跑呢?”
温柔的问,对上那双硕大的眼睛,还有满面地泪水。
“呜呜呜,我,我没哭,我没跑!”
小小的身体挣扎,还有扭动,似乎在辩解着自己的一切。
“好好好,那可以告诉哥哥为什么要躲起来呢?”
小敛低头,用及其微小的声音诉说着,“我,我想再看爹爹一眼,小敛想把爹爹的样子记在心里,嬷嬷说,以后小敛都不能回家看爹爹了,可是,小敛不要忘记爹爹!”
抱孩子的手微微的紧了点,守言能感觉到小敛的不舍和奢望。
“可是爹爹不要小敛了阿!”
“不,不是的,爹爹好好的,是小敛不好,是小敛笨,不乖,给爹爹丢脸了,是小敛不好,所以爹爹要把小敛送给外公!”
泪水又一次滑落,滑进了躲在角落言华的心里。
“小敛不哭,爹爹不让人送你走了!”
冲出角落,抱起因为自责而颤抖的孩子,此时的言华才感觉到,自己做的事那么自私和不考虑后果。
“小敛可以永远在爹爹身边,直到小敛不要爹爹!”
在自己孩子身上靠靠,那里有孩子特有的清香。
“小敛不会不要爹爹的,呜呜呜呜~~”
小敛死死的抱紧自己的爹爹,或许怕此时的一切是假的,只能用小小的手抱住,抱住从没有抱过自己的父亲。
守言自动的退了几步,看着言华的温柔,看着小敛的喜极而泣,也许,此时对于小敛来说,他是幸福的,因为他有个爱他不会放弃他的父亲。
而守言,却没有。
怅然所失的离开,迎着风,守言笑了,他还有哑爹,不是吗?
“如果言华是你的爹爹,你会原谅他吗?”
走到门口,却遇上了守候已久的晖陵。
“哈哈哈,你又在耍我是不是?可这一点都好玩!”
“回答我!”
突然发怒般的问话,让守言愣住了,从没看见晖陵如此愤怒,甚至是狰狞。
“我,我不知道,可,这不可能!”
“我也这么觉得!”
转身离开,留下傻傻的守言一个人,如果一切不是真的,那该多好,如果他那次没看见,那该多好,如果守言没有那胎记,那该多好!
确实,晖陵在守言沐浴的时候无意间看见那块蔓延在他手臂上的紫藤,那是范家的标记,这毋庸置疑。
深秋的风很冷,深秋的风景很凄凉,深秋的人也很悲哀。
如果你不是他的儿子,不是范家以后的当家人,那该多好!
第二十一章
“言哥哥,言哥哥……!”
惊天地泣鬼神却又甜美至极的叫声,守言无奈的从繁忙的工作中抬头,对上那从老远就能看见的小不点——小敛。
“言哥哥言哥哥言哥哥……!”
似乎是小敛的习惯,总是一下子叫三遍,而且还是一个音。
“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
守言关爱的看着小敛,自从言华不将小敛送走甚至开始关注他的生活开始,小脸变得越来越开朗,而且也越来越粘守言,也许,在小敛的心里,守言是天上下来的好人,是帮助爹爹喜欢自己得大好人。
“嘻嘻嘻,没什么,小敛想哥哥了!”
微翘的小嘴,甜甜的笑容,胖胖白白的小手还不停的在守言的脸上摸摸。
“小敛不乖了!”
守言知道小敛不是个会说话的孩子,而这个想哥哥这样的词更不会出现在小敛的脑子里,所以,呵呵,一定有人骗这个小不点。
“咦~~小敛很乖的,哥哥,小敛很乖的!”
小东西急了,大大的眼睛瞬间聚集泪水,准备泛滥。
“那告诉哥哥,这话是谁教你的?”
“嗯,不能说,小敛答应的!”
“好,那哥哥也不喜欢小敛了!”
“呜呜呜,是,是漂亮叔叔教的,他说,说这样言哥哥就会带小敛出门玩了!”
“不哭不哭,哥哥还是喜欢小敛的!”
一边安慰小敛,一边抬头,看见不远处奸笑的晖陵,早知道是他搞得鬼。
放开小敛,大步走向晖陵,“喂,臭老头,干嘛老是让我犯规阿?”
范家学徒第一戒律,无管事同意,不得离开范府一步,为者,逐出范府,永不录用。
嬉笑着,玩世不恭的靠在门边,两手环抱于胸,“想让你离开范家阿!”
“你……!”气愤,“你这几天干什么老是要我离开范家阿?”
看了一眼守言,晖陵笑了,因为你的离开,可以摆脱痛苦的责任,无休止的争斗,可以自由的飞翔,可是,这能说吗,能告诉你,你就是范家苦苦找寻了十几年的大少爷,未来的当家人?
“呵呵,因为我不想你留下,我看到你恶心!”
笑着离开,那眼神,却流露出悲哀。
“你不会是嫉妒我,怕我抢了你饭碗!”不知道什么感情撞上了守言的心,只为那句恶心。
讥笑着离开,不管守言的嘲讽。
“他会有他的理由!”
沉稳的声音从守言背后传来,回头,看见的是言华抱着傻笑着的小敛。
“他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
“可是……他说话很难听!”
言华笑了,似乎认识守言的这几个月来,他时时会笑,那不是爱情的笑容,而是包容和关怀的笑。
“他其实和你一样,是孤儿,而且还没有你那个爱你的养父抚养,他直到我收留他,他才真正的从这个世界的底层社会站起来,你应该知道底层社会吧,奸淫,烧杀,司空见惯。他奸诈是因为他要保护自己,太单纯的人不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这个道理他从一出生就明白了!”
言华很敏感,他知道晖陵对守言的关心,对于情他懂得太多却明白的太晚,他不想要在看见谁为情所伤,更何况是这两个可怜的孩子。
守言沉默了,其实守言知道,晖陵在伪装自己,在用坚硬的外壳保护自己脆弱的内在,可是他不知道,晖陵得过去是那么不堪。
“我不会劝你什么,只是让你不要伤了同样的可怜人!”
腾出一只手,拍拍这个曾经奢望过它可以是自己孩子的孩子,转身离开。
六年前,小敛出生的那天,发现他身上没有那粒紫藤胎记的时候开始,言华知道,他还有另一个孩子,因为现在,唯一可能生出范家长子的人只能是言华。
言华一向对于女人退避三舍,虽然生理上也会需要,可是言华自信自己能够不让女人怀孕,可是,唯一一次的失控,就是那个曾经在江雁身边的丝印。
六年的寻找,只找到一个痴呆的老头,诉说着一个女人为了情而生下孩子后离开的事。
抬头问苍天,是否这就是惩罚,对自己的犹豫的惩罚,辜负了江雁的惩罚,惩罚自己找不到能够继承家业的孩子,有时言华回想,自己苦苦支撑的家业,是否还是会断送在自己的手上,只因为自己没有找到那个有标记的孩子。
漫步离开,抱着小小的小敛,也许该感叹,小敛是幸运的,他不需要为所谓的责任而苦苦在舍与不舍中徘徊。
“阿~”
小家伙在言华手上扭动,无奈,言华只能将小家伙放在地上,只见小敛飞快地跑向守言,拉着守言的衣袖。
“哥哥痛痛,小敛揉揉!”
原来小家伙看见守言不小心被挂在树上赶鸟的铁栓子勾破了衣服,因为衣服本就穿得不多,而且铁栓子也锐利的很,瞬间胳膊就印出血来。
守言笑笑,拍拍比他还紧张的小敛,“没事的,哥哥不痛!”
“小敛摸摸!”
看见血的小脸执拗着不肯离开,回头看言华没说什么,也就放大胆子要求了。
而言华也知道小敛喜欢守言,便也就不管了,转身离开,“帮我看着小东西!”
“小敛吹吹,痛痛飞飞!”
笑着看着小敛一本正经的动作,守言宠腻的随他,本就不是很深的伤口,让小东西自我满足一下好了。
就看见小东西的小手不停的拉着守言的衣袖,让他的胳膊更加露出来,好检查里面有没有受伤。
“哇~哥哥花花漂漂!”
好笑的看着小敛,这小家伙似乎忘记了伤口的事情,还一个劲的撕守言的衣服,要看里面紫色的胎记,还误以为是花。
“这是胎记,不是花!”
虽然守言也知道,他的胎记要比别人来的大而且怪异,可是毋庸置疑,这块胎记是他从小就有的,而且样子还是如同紫藤一样的生长。
“不是花花?阿,这个爹爹也有,可是爹爹大大!”
夸张的陈述着他的发现,却引来两个人的惊讶。
言华回头,刚刚听见小敛的问声,他已经开始注意了,却没想到听见的是这样的情况。
飞快地跑到守言的跟前,看见的若隐若现的紫藤,言华想哭,想笑,想大声地叫,告诉所有人,他找到他的儿子了,可是,言华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看,看着守言迷惑的眼睛。
伸手,轻轻的触碰守言的肌肤,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颤抖。
“如果我是你爹,你会原谅我吗?”
低哑的声音,里面是奢望,是渴望,是祈求原谅的种种。
“你是我爹?就因为这胎记?”
守言不是笨蛋,他知道为什么言华问他,因为他可能真的是他的孩子。
言华彷徨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孩子,十六年,他居然有个十六岁的孩子,而且那么懂事。
“你知道吗?我爹曾经无数次的要告诉我,我亲爹是谁,可是我选择不听,你知道为什么吗?”
平静的说话,似乎一切发生得不是他自己的事,是别人的。
“因为我恨我的父亲,恨不要我的母亲,我不想原谅他们你知道吗?”
擦去眼角的泪水,“可是,可是我曾经想过,如果你是我爹就好了,你知道吗,认识你的日子里,我,我无数次的奢望过你可以是我爹,可是,可是……”
被言华仅仅拥抱,“孩子,我会对你好的!”
守言靠在言华的身上,上面是自己父亲的味道,“我该感谢苍天还是该怨恨呢?”
紧紧地抱住,或许,对于守言来说,他所谓的只是对父母奢望的转换,谁都想要自己的父母,谁都不放弃。
“不要怨恨,我该感谢他,把你送还给我!”
喃喃自语,是说给天听的,也是说给守言听的。
“不,不是天,是我爹,是我爹把我送到这里来的!”
推开言华的拥抱,此时守言才知道,原来哑爹逼他进范家做学徒,为的就是这个。
“你爹?你爹是谁?”
确实,知道范家紫藤秘密的人不多,而且,当守言提到他的养父的时候,那情,似乎在绽放。
怔怔的看着激动的言华,守言似乎感觉到什么了,却又无从知道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别人总叫他哑爹,因为我爹是哑巴!”
彻底的陷落,如果和守言的相认是上天的恩赐,那么江雁呢?言华知道,对他的伤害已经不能原谅,让他又如何去相认呢?如何去挽回,哪怕从没有放弃爱他的权利。
守言很巧妙的回避了名字,但却还是看见这个一直精明的男人失魂落魄的样子。
看着他转身离开,那步法不稳,甚至发虚。
尾随而去,却看见他进了一栋阁楼。
“江雁,这是你给我的恩赐吗?”
没有发现有人跟随,只是一个人来到这个谁都不可以进入的地方“梦雁归阁”。
“江雁,能不能原谅我,能不能再看我一眼,江雁?”
哭泣,却没有泪水,抚摸着墙上十几年来画的画像,惟妙惟肖,每一笔,都寄托着画者的心,画者的情,画者的血。
“江雁,我以为你恨我,可是,你却为我养大这孩子……!”
无声的徘徊,抚摸着江雁离开后为他布置得一切。
守言跨门而入,其实他知道,哑爹心里有个人,有个他这辈子不能忘却的人,只是没想到会是他的亲爹,范言华。
“他不恨你!”
回头,对上那双迷离的眼睛,“他曾经对我说过,不要恨任何人,包括曾经舍弃我的父母。其实恨一个人很难,很累,也很痛,所以他不恨,永远不会恨自己爱着的人,即使有人会说他傻,现在想想,其实他在对自己说,不是吗!”
后面那句话是哑爹第一次喝醉酒,用那酒在桌上写的,哪怕那次守言是偷偷的躲在角落偷看的。
“不恨吗?你不会懂的,如果他恨,他怨,我可以承受,可是,他却只懂得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