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国师真是你爹,你就能解。”
想试我?我冷冷一笑,道:“那你得给我个理由先。”
“理由?”
“你为什么这么想救这人?第一,你认识他;第二,你认识他身上的某样东西;第三,你认识伤他的那个刀法;第四,你认识他身上的毒。如果是前两种情况,那么他就是你的熟人,或与你熟人有关的人,你好心救他。如果是后两种情况,那么伤他的人是你的仇人,你要他活下来打听你仇人的情报,顺便看看能不能利用你对他的救命之恩让他为你做事。当然还有别的情况……”
“你有时间先分析还不快点来想办法救他。”宋怀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么急着救他?看来是前面两种情况了吧?如果是后面两种情况的话,你大可以问我有没有办法让他暂时醒一下也行。”
“你到底救不救?”
“救……”我慢悠悠地坐到床边把起脉,“不救就不是国师的儿子了对不对?第一,国师心地善良,他儿子也一定心地善良;第二,国师医术高超,他儿子也一定医术高超……”
“废话少说!”显然被我念得头大的宋怀溟急着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救?”
“不知道,我得先给他放点血。”
拿过一个杯子在那人伤痕累累的身上又加了一道,放了一杯血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再伸出舌头舔了舔。
“喂!”一把抢过杯子,宋怀溟大声喝道,“你想死吗?!”
我瞪了他一眼,也太小看我了吧?在口中细细地尝过,然后眼睛一亮。这个毒还真好玩儿,什么东西够毒就加什么,动物和植物的毒这里面都有,就像一个暴发户,也不管他的房子装修得好不好看,只是什么贵重就弄什么,东西到是值钱,就是凑在一起难看死了。
这么没品的毒,一看就知道不是行家弄的。也只会用在一般兵器的涂抹上,从他的外伤上看,应该还没有侵入到内脏和骨骼里。
我写了个方子拿给宋怀溟,“用这些草药熬水给他洗伤口,然后我再给他做点药清内毒。”
宋怀溟拿着药方子去医帐抓药,我则拿出了我那些瓶瓶罐罐。倒了一杯干净的清水,我将自己做的治外伤和内伤的药丸化到水里,再不舍地拿出一个瓷瓶,小心翼翼地打开,仔细地倒了一小点白色的粉末进去。
冰山雪莲不但是疗伤和解毒的圣药,还能令习武之人内力大增。药房里仅有的两朵,要不是因为我不会武功,觉得给自己吃了也是浪费才留下,今天这人也没这么好运能吃到了。冰山雪莲晒干后磨成粉,也只装了这么一小瓶,虽然只倒了一点点,也还是觉得肉痛。
“真该让你就那么被冲走算了,不但害得我感冒,还要浪费我的宝药。要是这样你都敢死,阎王也不敢收!”
将他的头抱到腿上,捏着他的嘴巴张开,结果药还没倒多少进去就洒了出来。
“啊啊~我的药啊~真浪费!”气乎乎地将洒出来的药擦干净,这么百年难得一见的东西居然都不喝,真想捅他两刀。
于是我只得自己喝一口,然后嘴对嘴地喂进去,这样才终于把药喝完了。
“好了,等把伤口洗干净了就行了。”不过那是宋怀溟的事了,让他自己洗去吧。收好我可爱的瓶子们,我便拿起杯子漱口去了。
八
洗干净了手,我来到营后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下坐了下来。数了三枚铜钱,静了静心,开始掷了起来。
震下巽上,益卦。
益,利有攸往,利涉大川。
彖曰:益,损上益下,民说无疆,自上下下,其道大光。利有攸往,中正在庆。利涉大川,木道乃行。益动而巽,日进无疆。天施地生,其益无方。凡益之道,与时偕行。
象曰:风雷,益;君子以见善则迁,有过则改。
有失必有得,有损必有益;益卦,阐释损己益人的原则。这一卦就是说要诚心诚意地助益他人,必然也会得到诚心诚意的回报,获得信任与支持。但动机必需纯正,目的必须正当,且把握时机,适切运用。而受益的一方,也必须柔顺、谦虚、中正,他人才会乐于助益。不可贪多无厌,不但得不到助益,反而招致攻击。
大大地叹了一口声,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要诚心诚意地助人才会得到回报,而我助他是被宋怀溟逼的(不然那时候就把他丢回水里让他自生自灭了);而且动机要纯,目的要正当,如果要向他索取回报的话,我一定会让他来助我的“大业”,还有何“纯正”可言么?且不可贪多无厌……唉,救这个人还真不划算。
“你在干什么?”
为什么这个人每次一出场第一句台词都一样呢?我不满地回望他,道:“弄好了吗?”
“好了。”他居然坐到了我旁边,“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这要看他自己的身体素质了。”
“身体素质?”
“就是他自己的身体情况。”不烦闷地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你没有必要知道。”
如果目光能杀死人,宋怀溟现在已经被我千刀万剐了。
“京里来了密旨,召我本月回京。”
当然,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过几天你就和我一起回去吧。”
要带我去给宇文慕验货吗?
我突然将脸凑到他的眼前,一手搭在他肩上,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他的一支胳膊上。宋怀溟显然被我这一举动惊到,不过面部表情却还是万年扑克牌,让我有那么一点不爽。
“在这个非常时期叫你回去……”阴侧侧地对他笑着,我在他耳边诡异地说。
“这些事不是小孩子能够乱猜的。”他一把推开我站了起来,“有空就收拾一下吧。”
说完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开。我哼哼了两声,躺在了树阴下,望着无云的天际发呆。
那个不划算的家伙在三天之后终于醒了过来。只是醒的时候有点戏剧化。
当时我正用那个“损己益人”的方法给他喂药,谁知前两天还没反应的木头却突然睁开了眼睛。在非常时刻,我小小地愣了一下,然后他便一掌拍上我胸口,轻松地将我打飞。
“咦?”他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我的功力……”
呕了一口血,我阴阴地看着他道:“你吃了我的冰山雪莲,当然功力大增……”
他惊讶地看着我,好像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没有大碍便下床来走到我身边蹲下。
“是你救了我?”
如果情况允许,我会选择杀了你……
“是啊……只是现在……后悔了……”努力地想撑起身,却被他一下子抱起,放到了刚才还躺着他的床上。
“对不起……”他一脸真诚地道着歉。
好吧……态度还算诚恳,就饶了你吧。
“谢谢你救了我,但我是男子,不能以身相许,所以,刚才的事就算没发生好吗?我会用另外的方法感谢你的。”
于是,我又呕了一口血出来。
“啊,刚才误伤了你,你还好吧?唉,这样吧,我就让你多亲几口,以做补偿?”
有绳子么?我要勒死他……
“唉呀,你怎么脸都青了?”
那是给你气的!我狠狠地瞪了他两眼,摸出治内伤的药丸吞下。
“看来你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啊……”
“是啊,当时被那群人追杀,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命真大啊……”
“嗯,我从小运气就特别好。”
“那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运气会有用尽的一天呢?”
“嗯?”
他还没有明白过来的时候,我拉动了手腕上的暗线,一根银针从袖口飞出,却在刚刚发出的那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气弹了开来。
宋、怀、溟!每次都要坏我的好事!不过那家伙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点?
“你醒了?伤好了吗?”看都不看我一眼,宋怀溟便对那人说道。
“已经好了,多谢二位相救。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拂晓关。”
“拂晓关?那不是东溟了吗?我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这种低级的撒谎……这人是真白痴还是装白痴?我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只是看样子,他并不认识宋怀溟?还是由于某种原因……装的?
介于他的智商,我只能选择前一种情况。
“至于这一点……我也很想知道。”宋怀溟的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严肃,“我想锦润公子是不是因为太过思念令尊,才来到东溟的呢?”
“你认识我?”被称为“锦润公子”的青年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终于正常了点,“你知道家父在哪儿吗?”
“我皇听闻公子光临,特派末将接公子上京。既然公子已经好了,那我们明日便出发吧。我想令尊得知公子到来,现在必定是十二分想要见到锦润公子了吧?”
没想到扑克脸说出威胁人的话的时候还满帅的。我看那只“锦润公子”的脸一会儿青一会儿白,变得是不亦乐乎啊。
“啊对了,”临走的时候,宋怀溟看了我一眼,“令尊也很想见到清明公子呢。”
什么?!这家伙!已经跟宇文慕说了吗?
“原来,你也是来救你父亲而被抓的吗?”那一只无限感慨地对我说,“他们真是太欺负人了,我想,如果我二人联手,一定可以将令尊和家父救出的!”
我又差点呕了一口血。谁要跟你联手!还有,不要拿我的智商跟你比!这么笨还来救“令尊”呢!真同情那个不知名的老头儿,不被你害死都被你气死了!
失而有得,损而有益。遇到这个大笨蛋,“损”是已经有很多了,还真的会有“益”吗?
第二天一大早,宋怀溟只带了二十骑轻骑兵,便将我和那位“锦润公子”装上马车,飞快地向盛京的方向赶去。这使得我对盛京的现况和“锦润公子”的身份更加感兴趣了。而那位实际上是被“押送”的当事人却是一脸呆头鹅的表情,坐在车里一动不动。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照现在的速度,不出十日便可赶到盛京,到了宇文慕的地盘,想做什么就由不得我了。虽然我要逃走很容易——洒一包药把所有人放倒便可——但我得想个办法把那只呆头鹅也偷出去。以他现在的呆样,跑不出十里就会被抓。
准确地说,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好奇心实在是我很大的一个弱点,可我非但没有想要去克服它,反而时常乐在其中。
也许对于一个死过一次的人来说,生命有时候真的很随意?
夜里,我和他以我们自己的方式做着宋怀溟不知道的交流——在被窝中用手指在对方手心里写字。而他却是有问必答,弄得我真不知道他是实话实说还是撒谎撒出心得来了。
他说他是西锦瑞王的儿子西门锦润,来这里是为了救被西锦送到东溟当人质的他父亲瑞王西门浩然的。
传说当年,西锦与东溟因一些外交事件起了冲突,东溟一怒之下借道天朝派兵攻打西锦,西锦为了求和,将瑞王送入东溟为质,此事才平息下来。
而八卦一点的版本则是,东溟王看上了瑞王的才色,找了个借口去打西锦,逼得西锦只得交出瑞王。
我更加愿意相信八卦版,因为那位西锦瑞王西门浩然当年的确是少年风流,才华横溢,甚至在他被送到东溟软禁了十八年后的今天,江湖上也还有着关于他的一些八卦在流传。据说西锦瑞王从小受到先王的宠爱,十五岁出宫之后,为了历练自己便到江湖上去走了一圈。这一走不要紧,所到之处关于他的传言是闹得沸沸扬扬:
首先,这位瑞王长了一张一看就是祸水的脸。一方面,但凡见过他的女人,0—100岁无不为之倾心,未婚的想嫁给他,已婚的想修了丈夫好嫁给他,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女性杀手。而他还真的在这些花痴女人中找到了自己的红颜知己,并在十八岁时便生下一子。据说当年,瑞王大婚的消息一公布,全天下的女人无不掩面而泣,而这位瑞王还火上加油地说绝不纳妾,这便断了多少女子想退而求其次地去做他小老婆的梦想。另一方面,瑞王的美色,在男风盛行的时代,更是被另一群人窥视。东溟王便是其中之一。
其次,这位瑞王在江湖上行侠仗义,赢得了大好的名声。据说瑞王武功超群,且为人正直,宅心仁厚,他所到之处,除恶济贫,一柄青锋剑一出,坏人统统跑光光。江湖中人便送了他一个“玉面王爷”的称呼,若不是他是皇室中人,还差点选了他当武林盟主。
再次,这位瑞王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博古通今,最擅长的就是填词。以前在宇文慕的书房里还有一本《浩然词集》,便是瑞王西门浩然所做的词,以我文科出身的眼光来看,那是相当的不错。才情壮志溢于言表,让人看了会为他身在皇家而伤感,感叹这样一个谪仙般的人物,却误入了尘世的淤泥。
而在他弱冠之龄便以西锦使者身份出使东溟之时,所有人都为包围着他的光荣所感动,却不知这正是他悲惨命运的开始。从此,这位传说般的人物,便真的只出现于传说之中,本人则被囚禁于东溟的深宫高墙里。
现如今,眼前突然冒出一只呆头鹅,说他就是位全身上下金光闪闪的古代版万人迷、偶像明星、女性杀手的亲生儿子,而且在你还是这位偶像明星的FANS之一的情况下,你信吗?
虽然我并没有见过瑞王,但当我看到这只呆头鹅扬着他那仅有的一条挺威风的眉毛跟我说他是瑞王的儿子的时候,我真的有想要毒杀他的意思。
如果他两条眉毛长齐,其实还是满帅的——虽然我知道那是我的杰作。但他仍然不及宋怀溟的十分之一,就更不用说那位美形的瑞王了。而唯一可以解释得通的就是,他的另一半基因的来源并不好,或者说是十分拙劣。
而身为瑞王的FANS之一,我并不十分能接受心中偶像的另一半至少在相貌上配不上瑞王。
“你确定你是瑞王的儿子?你发誓没有撒谎?你知道骗我的后果是什么吗?”在离盛京还有三天的路程时,我找了个宋怀溟不在的时候小声地问他。
“我当然是瑞王的儿子,你为什么不信我?”他的表情似乎很委屈,让我感觉自己在欺负一个小孩子。
“像瑞王那样才貌双全、文武双全的超级人气偶像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笨蛋?!”
“什、什么?”可能是没有听懂那句“超级人气偶像”,在我的愤怒下,呆头鹅已经快要哭了。
“好吧,”我暂时决定放他一马,“不管是不是真的,都先执行那个计划吧。跟你说的事都记好了吗?明天你要是坏了我的事,哪怕只错了一个不足轻重的小环节,我就让你在三天之内变成一个白花花皱巴巴的老头儿,然后受尽三年筋骨寸断之苦而死,明白了吗?”
阴侧侧的声音配上阴森森的表情,呆头鹅除了点头以外什么多余的动作都做不出来。我小小地为自己的良心不安了一下,便又重新回到了心中的那个计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