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我说要追捕一个疑凶,说这个凶手在‘无月镇’在一夜间杀了两个人,一个叫荒井的教授和一个叫三宅建人的学生。我矢口否认有这样的人来过……”
说到这里,哥哥的眼光流落在我的脸上。
我不由得有些慌张,背后已经汗津津的发冷。虽然人不是我害的,但一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总是叫我害怕得要颤抖。
“怎么了小望,出那么多汗……”
他用袖子帮我仔细的擦去汗水。
“哥哥……你一早就知道的吧……”
“什么?”
“他们在追捕我的事……在荻先生家里时……不,也许是更早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的吧!”
我抬头追问他,眼睛紧紧的追逐他眼里的余光。因为我有种感觉,哥哥一定知道比这更多的东西……
阿希愣了一下,并没有避开我的追问和眼光。
“是的,我知道。”他承认着,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睫毛的阴影落在眼下好象是轻轻的覆盖了一层忧伤。
“我获得这个身体不久,就开始动身去找你。那天晚上我刚走到学校附近,看见灯光忽然灭了、还响起你呼救的声音于是我才跑进学校的,没想到能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回你。但当我带着你回家后不久,电视上就播出了学校的杀人事件。当时我就猜想他们会怀疑你的……”
“人不是我杀的啊,就由他们去查我啊……”这样一走,我不真成了疑凶了吗?可是哥哥对我一片好心我怎么忍心责备他啊!我气恼的想着却无法对哥哥说出更过分的话。
“我不希望任何人伤害你!当时我刚刚才从那个黑暗、冰冷,触摸不到你体温的地方回来,当时我只想到这些而已啊!!”
阿希的脸本是很帅气的,此时却变得那样难看……他紧紧的咬着唇,腮帮鼓鼓的呼吸着,眼睛里的晶莹几乎在下一秒就要滑落下来似的。
他的话是吼出来的,是从心底里吼出来的……
我静静的看着他,无言以对。
我无法想象一向冷静、理性的阿希也会有感情用事的一天;但是我可以想象,能再度相见、接触真实的彼此那种强烈得疯狂的感觉。因为那种心情我也曾经体会过……
原来,在阴阳相隔的那段时间里,深深地思念的不单只是我一个人……
我心激荡。
从以前开始,眼前这个男人就尽心尽力的照顾我,不断给与我更多的幸福,无论何时都关怀我、保护我……即使草木也要为他而感动,而我不过一届凡夫如何不铭感于心?!
轻轻的拉着他的衣脚,看着被风吹拂得几乎要飘起来的阿希,真的好怕有一天他会离开我。
“对不起,我不该发你脾气。其实,刚才我也听到的,你在帮我。”
“保护你是我一辈子的工作啊!”他伸手将我拉进他怀里,将我的脸埋进胸膛里。
我靠着他 ,理所当然的呼吸他的衣服上的味道。
“其实当初我也有欠考虑的地方……”他叹着气,好象在自语似的。“其实如果能和警察说清楚,你也不用跟我逃得那么辛苦啊!”
“可那些警察也追得太紧了吧。总觉得好象来势汹汹的……”我开始偏心的把罪怪在那些警察身上,为哥哥开脱。
“小望啊,这个世界上有所谓的‘人性盲点。’一个人如果过分主观的相信自己的所持的观念和观点,就会形成了一种暗示式的自我说服,最终会导致判断错误。这种事情其实谁也会遇到的。而且,那位三井先生也有他自己的难处,这是他退休前最大的案子,如果他能办好的话说不定能升职,退休后还能以高薪获得特聘。而他的上司更能获得政治上的胜利……”
啊?这是什么?好象有些明白……但好象又不是很清楚。
但是,一句话概括:人,真的好复杂;哥哥,真的好厉害……
而且,只要相信哥哥就好。
对,只要相信哥哥就好……
那时候的我,压根不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多危险。
“啊,阿希……那个,那个高山先生怎么样了?还有大叔……”
“高山……?哦,那个家伙吗?他已经死了,他的尸体飘到了岩石的后面,被发现的时候已经腐烂了。大叔好象没有飘上来,总之目前都没有消息。”
阿希说话的时候有些漠然,让人有种冷酷的感觉。可是我觉得其实哥哥心里也是觉得很悲伤的……
获救是值得庆幸的。可明明同在一条船上,获救的只有自己和哥哥,真有些不是滋味。
“哥哥,可以帮他们做个坟吧。”
我看着地面上,铺得满满的落叶,忽然觉得对人生的无常和短暂有些伤感。
“好,帮他们做个坟吧。”
哥哥回应着,握了握我的手,安慰着我。然后在我失神沉思的顷刻把我拥进温暖的怀抱里。
夜,已经深了,山里的夜很冷。
可是,在阿希的怀里,我却感觉到了春日般的温暖,这种幸福的温度一直陪着我进入梦之世界……
4、邀约*
就算我不是古建筑的拥戴者,我想我仍然会被这座城堡那种恢弘和壮丽所折服的。
我看从正面看这座古代城堡的时候是在那天的傍晚时分,血红的夕阳斜斜的照着那片金黄色的琉璃顶上,发出了让人睁不开眼的光芒!
“好美,好象一颗明珠。”
我由衷的发出赞美,觉得眼前的一切好象幻境一样。
“不,我觉得它好象一个用血染成的骷髅。”
这样的话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说这话的是司枷廉的表兄司景良。
他穿着白色的和服,黑色的长发飘散在风中。那双充满了诱惑的丹凤眼淡淡的看着我,嘴角泛起微妙的笑意。
我并没有答他的话,老实说,如果可以我根本就不想看见这个人。
两天前,哥哥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
我又见到了那天醒来的时候所见的黑衣男人,他是司无垠,司枷濂的叔父。虽然对哥哥一直“宗主、宗主”的叫,态度也很恭敬。但我从他眼里看出他根本就不甘心……
穿着紫色和服,态度三分高傲七分威严的女人是司无火,司枷濂的姑姑。一看那架势就是当家作主的女人。司无垠的怨恨有一半都是在谦逊低头前抛在这个女人身上的,而这个女人也不逃避,面不改色的一一接下了。
然后是上代主人最小的儿子司久郎。
最后就是眼前这个老是端着微笑,但是心肠叵测的男人——司 景良。
从他进门那刻起我就很不喜欢他。因为他的眼睛溜溜的一直注视我,那蛰人的目光好象在舔我,甚至连头发都感到他那种讨厌的感觉。当场就让我鸡皮疙瘩掉满地了……
之后,只要我落单一人,他就会贴上来搭话,专说些无聊、扫兴,甚至挑衅的话来,每当眼看着我要发火的点上,他又忽然收回所有试探的触手,无声无息的退却了。这个男人身上隐隐的飘散着一种危险的腥甜。我知道那种味道,是血的味道……
我讨厌看见他,但他好象影子一样老跟着我,于是我只有想办法与他周旋。
今天晚饭后,我为了避开他那可怕的注视到外面去散步。
不想,他竟悄然尾随而来,还在我欣赏美景的时候发表那种倒胃口的话。
我没有回应他的话,我知道如果我回应的话,他就会更加得意,进而变本加厉。
“怎么,难得我们在一起欣赏这日落的美景,绷着一张脸的人真不可爱啊~!”
他笑呵呵的着,绕到我面前,又用那双漆黑得不见底的眼睛盯着我瞧。
我努力的忽视那让人心慌的视线,没有回答他,转头就走。
可是他的身影却如风一样追了上来,拦在我前面。我皱了下眉,决定从旁边突围……可是那家伙却好象从开始就知道我的行动似的,无论我从那里突围他总能拦在我前面。
“你、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终于忍不住的朝他大喊,身体里好象充满了对这个男人的厌恶和怒气,不停的起伏着。即使大口气的深呼吸也不能平服我的激动……
“哎呀,糟糕,生气了……”他依然笑容灿烂,一副好不在乎的样子。
“不过,你生气的脸也很好看唉,好象飞舞的樱花……这绯红的脸。”他说着还故意抓住我的下巴,把眼睛凑到我面上。
我直接的瞧进那黑黑的眼珠里,那种深不见底的颜色让我总好象要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真想杀了你,把你吃进肚子里去……”
他的食指在我的脸颊上滑行,最后在我的咽喉上轻轻的一戳。
“你!”我生气的朝他挥拳打去,不料只能打到空气。他竟一瞬间就跃开了好几步远,这样的行动力真叫人吃惊!
他的眼睛好象冰冷的毒蛇,贪婪舔噬我的身体,虽然已经离我好几步远,但却好象仍紧紧的缠缚着我的身体!
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这个男人是认真的!
“你真是个魔物……”他眯着狭长的眼睛观察了我一阵,最后好象感叹似的说出这么一句耐人寻味的话。
可在我眼中,他才是魔物的典范!
“听说警察在追捕你呢。好象是关于学校的杀人事件吧?”
“你……你知道?”
听见这件事使得我的体温骤然下降到了冰点。对于这件事,在心底里,一直有我解不开的结。
“对,好象说……你是杀.了.人,对吧?”
他故意一字一句的说给我听。
“我没有杀人!!”我愤然的大喊着。
树林里的鸟儿被惊吓得飞了出去,发出杂乱的声音。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失控了!不过几句话间,我又掉到这个那男人的陷阱里了。
他歪着脑袋看了看那些惊慌的鸟儿,咋舌道:“啧啧啧,好可怕哦。小望啊,你把小鸟都吓跑罗……”
“不用那么生气嘛,如果人不是你杀的,干吗那么激动呢?不过……即使人不是你杀的,那也是为你而死的吧!!”
他的话好象一把利刃直直的刺向我的脑际,我的身体机能在一刹那都僵化了。
为,为我而死……?
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他、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你什么意思?你到底知道什么?”
我抬起眼,鼓起勇气直视他的眼睛。
“呵呵……”他漫不经心的笑着,对上我的眼睛。
“我什么也不知道。但如果你有兴趣和我聊天的话,后天晚上12点半之后,来这里找我吧……”
说罢,他便转身走了。
我想追上去,但没追了几步就失去了他的踪影,这个男人的行动真是飘忽得诡异。之后一整晚,脑海里都想着这件事情,心底的不安不断地扩大着,好可怕。
哥哥似乎为了成为这个家的继承人而努力着,一天之中除了吃饭的时候极少的看见他。因为他好象除了处理这个家族、这个岛的大小事物外还有作为继承人必须课程。于是,我和哥哥的相处的时间只剩下很少,每天见面的时候也只是匆匆的打了招呼,刚想说些心里话,他就被人拉走……。这和长距离的恋爱的有什么分别,我常常这样想着苦恼着。
但是我不愿他为我担心,所以就算我多么寂寞难过,我还是告诉他我很快乐、我平安无事。
一个人的时光总是很难消磨的,所以很多时候我都会在这个大宅子中探索。这个充满了战国味道的古代城堡真的大得可以,单是我住的樱园就到处都是连接的庭院和走廊,还有数不清的相似房间。听在这里做了很久的阿万大婶说哥哥住的梅阁会比这里还要大、还更复杂,真是不可思议!
但是今天我实在没有心思去探险,因为我脑子都被那个人的话填满了。
司景良说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我却觉得他知道什么的。而且,他当时话中好象带着什么隐秘的意思。
我实在很在意那些话……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那个男人很危险。明天晚上那个约我该赴吗……?还是干脆当作是一场噩梦,把它忘记算了?
就在我愁着脸在苦恼和踌躇的时候,阿万神情慌张的走了进来。
“小望少爷,出、出事了!”她的声音在颤抖着。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阿万在这个古旧的家里做了十几年了,会是什么事让她怕成这个样子呢?
“院子、院子里死了人!”她最后是哭出来的,脸色一下子就发白得不行了。
“死了人?”我倒吸一口冷气,怎么我身边尽发生这样的事情?
“走,带我去看看!”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我这都是与我有关的,我有责任去……
“少爷,就在那边……”
她用激动的声音说着,领着我走在前面。
穿过几条走道,绕到了靠近樱园内侍室(佣人住的地方)后侧的小院,那里有一棵长得很奇特的樱花树,树底下有一个男人趴在了血泊中。
血液大概都被土吸收了吧,所以只看见那深红的痕迹而已;但从那土壤湿软的程度来看,这人流了很多的血。
旁边站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议论着什么“那棵吸血的樱花树又杀人了……”等等的奇怪传言,但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请让一下,这里由警方来处理……”
警察来了,看来有人已经报警了。他们一边把看热闹的人往后推,一边拉起黄色的警戒线,把院子围了起来。
几个戴着白色手套的便衣开始拍照,他们把写了号码的牌子放在尸体的旁边,一个个的拍,各个角度的都有。
然后是穿着白色衣服的法医上前做尸检,而旁边的助手飞快的做记录,但看他的脸色发青一副几乎要吐的样子。
“三井正警视!”
随着一个便衣严谨的敬礼,一个身材粗壮的男人走进了那个被黄带封锁了的圈子里。
我认得这个男人,他就是那天晚上在那间屋子里和哥哥对话的男人——三井友和!
而他似乎也注意到我的目光,侧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
当时我就怔住了。
这个男人的眼睛好厉害。被他看住好象就会被吸进去似的,那样犀利的眼神,无论多狡猾的罪犯如果被这样一盯恐怕是无法说谎了的。
“三井正警视,情况是这样的……”做了基本资料收集的便衣探员向他报告着,他终于勉强的回过头去,但是眼角的余光还是不时地飘到我身上。
我总觉得自己好象被一个老猎手盯上了的狐狸一样,出了一身冷汗。
“阿万,我们走吧,我想休息……”
我转身走回房间,避开那一直“追杀”我的的视线。
“啊,是、是啊,小望少爷……”阿万有些结巴的说着,扶着我的胳膊走回去。
她的手放在我的手臂上,颤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