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故事————漠貘默墨

他似乎觉得有趣，挑挑眉笑了出来。
伽希尔警告性地看了他一眼，"我一点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笑。"
"啊，啊，难道你不知道他的......身份？"
"知道，那又怎么样。"
"一个本不该有自我意识的半完成试验品。"
"那又怎样。"
"一个由自己制造出的空空的躯壳叫嚣着感情？"
"那只是对你来说。"
"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杰伊猛然站了起来，看着这两个人虽然针锋相对却似乎早达成了别人无法了解的共识，他觉得自己有些接近崩溃了，"把一切都告诉我。"
"杰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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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的日光总是看起来格外明亮，也格外苍白。后院里无人，几只小鸟满园蹦蹦跳跳着，四处觅食。
杰伊捧着脸颊坐在门口台阶上，双眼茫茫然看着雪后的庭院。
银发的青年远远地站在阴影里，默默看着他。
鸟儿跳来跳去，大概觉得坐在门口一动不动地孩子没什么危险性，慢慢地不是那么注意保持与人的距离。
一个轻柔的脚步声渐渐靠近在他背后停下。
鸟儿扑扑翅膀，飞得远了些，歪歪脑袋继续东刨刨西啄啄。
"杰伊。"那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唤他的名字，"在想什么？"
"唔？"杰伊惊醒一样地回头，"啊，凯斯......"
"你还是无法接受么？"
"......你指什么？"
"昨天我说的那些话，你是不是很无法置信？"
"嗯......确实是。"杰伊点点头，"直到昨天还以为自己有很多家人和朋友，却突然被你们两个告知自己根本一无所有。"
"什么都是假的。家人，朋友，曾经有过的欢乐时光......都是假的。"
"很伤心？"
"不过......后来我就想，至少，我还有伽希尔。"杰伊回头，眼睛亮亮地笑了，有些天真的模样。
"是吗......"凯斯也笑了。
"凯斯，"杰伊咬咬嘴唇，觑觑凯斯，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问，"嗯，你原本是用什么东西......嗯，制造我的身体的呢？"
"......你刚刚是在想这个？"凯斯忽然抿起唇笑起来。
"你笑什么！"
"唔，有人烦恼了一天，却不知道自己担心的事根本连影子都没有。"凯斯耸肩。
"什么意思？"
"啊，你想要知道自己的本体？"凯斯笑着，从怀里取出一条项链，"那么这个送你吧。"
"这是？"
那是一条极细的银链，末端坠着一块剔透的水晶，样式古朴。
"如果认真看的话，你会从这里面看到自己的本体的。"
"是吗？"杰伊仔细地端详着项链坠饰，"我怎么什么也没有看到？"
"认真看，孩子。"凯斯微笑，"认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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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迪瑞斯，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银发青年冷淡地问。
"我有说过自己有离开的打算么？"凯斯扬眉微笑。
"从你出现起麻烦就没断过。为什么你要跟着我们，没有理由。"
"你确定？"
"从我知道的部分来看没错。"
"不不不，我是说你确定麻烦是我带来的？"
"......好吧，我承认我的眼睛会惹来的麻烦或许也不小......但是你大概很久没怎么留心过外面的情况了吧。"
"怎么？"
"你大概不知道最近最引人注目的一笔悬赏吧。寻找著名的银血法师凯迪瑞斯.珀路，不要求追捕只要他的行踪。"
"......"
"虽然我不了解你全部的记忆......但是看那笔赏金也知道你之前逃开的麻烦现在又找上来了。"
"你--"凯斯睁大了眼睛，而后突然侧首，像是听到了什么。
"看样子你明白了？"伽希尔慢慢笑了。
"啊，被自己出卖还真是件很有趣的事。"凯斯的惊讶只是一瞬间，随即，他恢复了散漫的优雅，"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呢。"
"什么？"看着凯斯的镇定，伽希尔开始有点不妙的感觉了。
"......你以为银血法师这名字是怎么来的呢？"凯斯笑起来，"你觉得我和你，现在谁更像银血法师呢？"
伽希尔僵住。
现在错杂的脚步声已经非常明显了，有一群人踏着旅馆老旧的木梯上了楼，迅速地接近这间吟游诗人暂住的阁楼。
门"砰"地一声打开了。
伽希尔后退至窗台，不抱希望地摇头，"不是我。"
凯斯看见领头冲进来的人，身体微微震动过后，浅淡地微笑着走上前去，"先生们，你们要的人在这里，那么承诺过的酬劳呢？"
领头的人似乎完全没在意他说了什么，挥挥手示意一下副手，神色激动地走上前，把伽希尔一把搂住，"你换了身体就想要甩开我么凯斯！"
"......我说不是我！"伽希尔咬牙，终于忍不住一拳打在那登徒子的肚子上，"你们要找的人是他！是他！"
凯斯仍然微笑，看起来很开心的在数着金币，"我没有成为传奇法师的荣幸呢，先生们。小人物比较喜欢的还是金币。"
他拿出一枚放在唇边吹了吹，重新丢进袋子里。
付钱给他的副手露出了不屑的表情。
克莱尔捂着肚子，一脸扭曲，在银发红瞳的英俊青年与褐发褐眼貌不惊人的人之间来回看了看，脸上却浮现出郑重的疑惑。
伽希尔瞪着凯斯，忽然单手撑上窗台，一跃跳下了楼。
还是太嫩。这就沉不住气了。凯斯不动声色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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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希尔跳下窗后，外面立刻传来了一片喧嚣。
副手几乎便要立刻追出去，然而看看克莱尔没有行动的意思，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凯斯才觉得一阵轻松，却发现克莱尔正定定地盯着眼前相貌平平的青年，半点没有放松的意思。
凯斯终于有些头痛的感觉了。
"先生......"副手出声提醒。
克莱尔胡乱做了个手势。
副手有些懵，犹犹豫豫地带上人往门外走去。
"先生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凯斯做出疑惑害怕的表情。
"凯斯......"克莱尔的眼睛亮了起来。
"先生您说什么？我叫杰伊.克莱希思......"
"凯斯！你是凯斯！"克莱尔坚定地说，一边大步走上前去把人紧紧搂进了怀里，"我不会认错。"
凯斯忍住翻白眼的欲望，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凯斯？"克莱尔搂着凯斯，感受着失而复得的滋味，然而怀里的人半天没有任何动静让他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凯斯有些无奈。
"......你的法力没有恢复？"
"......"
"如果你有力量应该会立刻给我施个暴炎术......或者如果不想激怒王室会至少来个水球术之类......"
那你还要冲过来？
凯斯没有什么可以说的了。
啊，不，有一句。
"难道你学不会死心么，我的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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伽希尔捂着杰伊的嘴巴紧紧贴在一起。
一队脚步声接近了他们藏身的地方。
"嘿，收队了伙计们。"突然一个声音在远处喊话。
"怎么回事？不是说要找银血法师么？"
"我也不知道。不过头儿有命令我们照办就好。"
"哦，见鬼。"
脚步声渐渐远去。
伽希尔略微松了口气。
"伽希尔，为什么这些人要抓我们？"杰伊掰开他的手轻声问。
"......"
"发生了什么事？"
"......"
"那，凯斯呢？"
"......不用管他。"
"他现在不会有危险？"
"不会。"
"你确定？"
"你关心他？"
"嗯，他还是个不错的人不是么？"
大概只有杰伊会这么想了。
"嘘--"伽希尔想了想，抱起他，迅速地绕了个圈跑到寄居的旅馆大门附近，"你看。"
两个人小心翼翼地从小巷里探头。
老旧的小旅馆从开张以来大概从未有过如此的风光。
从旅馆大门到一辆马车间，两排训练有素的士兵整齐列队，排列在通道两侧。
数十个高级法师和剑士围在华丽的马车周围。
尽管没有标明身份，但是看得出那些法师和剑士中，有一些穿着考究举动彬彬有礼，明显是贵族出身，而另外一些，则带着冒险者的老练。
不知道谁能同时找来这些身份地位不同的人。但是能够同时役使这些人的，肯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
没有人愿意惹麻烦，所以现在整条街道已经全部空了出来，没有任何人围观。
毕竟，好奇并不是最重要的事。
"伽希尔？"
"等。"
两个身影相携出现在了旅馆门口。
其中一个一身风尘仆仆的黑发青年，衣着甚至还比不上某些恭敬地站在外面等待他的剑士，然而举止中自然流露出的上位者的权威让人决不至在人群中忽略了他的存在。
另一个长相平凡，用微笑掩盖住眼底所有情绪的青年，不用说就是凯斯了。
就要走到马车前时，黑发青年突然抓住凯斯的胳膊，把他抵在车门上，然后俯身......
"他、他们......伽伽伽希尔......"
"如你所见。所以凯迪瑞斯不会有任何危险。"就让杰伊认为他们是你情我愿的好了。
"呃......那是个男人吧？"
"是。"
"......"
"杰伊，你......有抵触？"若是这样会很麻烦......不过我不会放手。
"不......只是很惊讶，男人也可以，嗯，亲吻？"
"......可以。"
"为什么？"
"......嗯，因为他们，很亲密......"伽希尔有些头痛。
这种问题......大概杰伊还不到明白什么叫做爱情的年龄吧。
"--伽希尔。"杰伊突然回头，眼睛亮亮地看着伽希尔。
"干、干什么？"被杰伊这样专注地看着，伽希尔突然觉得脸颊有些热了起来，难得地开始口吃。
"我们也试试吧。"
"什、什么......别、不要，杰--"
拒绝的话被柔嫩的唇瓣阻隔，同时乱掉的，还有那颗早就不再属于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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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我的凯斯......"坐在马车上，克莱尔简直一刻也不想放开怀里的人。
凯斯无奈地承受着因失而复得而激动难耐的皇帝陛下狂热地需索着自己。
柔软的唇接触，贴合，软濡的舌互相追逐，擦出细小的火花。
克莱尔是完全的沉迷，而凯斯始终半睁着眼睛，思索着。
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行为呢？
他有点好奇。
好吧，或许，感觉是很好。唔，你瞧，即使是法师，偶尔也会有欲望。
但是为什么一定要对某个固定的人这样做呢？
时常换换口味不是更好么？
而自己，又是为什么对他这种行为，这种霸道的禁锢开始喜欢......不，不讨厌的呢？
"......凯斯，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呢？居然重新换了个身体，难怪有人说珀路家族法师的力量可以挑战众神。"
"你想知道也没什么不可以，反正我也没办法再逃走第二次了。"凯斯叹气。
"真的？"皇帝陛下眯起眼睛。
"......陛下你实在是很多疑。"
"事实证明我还不够谨慎。"
"......"
"真可惜，相貌也就算了，原来那绯红的颜色很美呢。"克莱尔凝视着凯斯的眼睛。
"......大概只有你这么认为吧。历史上哪一次红眸的出现不是伴着血腥与恐慌？"
"可是确实很美啊。虽然不是红色也可以......但是可以变回来么，凯斯？"
"恐怕没有办法......其实这才是我原本眼睛的颜色。"凯斯笑着轻触自己的瞳孔，"原来那种颜色......只是因为契约。暴君陛下。"
"......要不要我继续帮你捉拿那个出卖了你的人？"
"呃？"凯斯一愣，反应过来之后有点哭笑不得，"......出赏金捉拿我的人怎么说呢？"
皇帝陛下脸上难得地有些讪讪。
"算了吧。"凯斯叹口气，意味深长地笑，"你出的那笔钱......连我自己都想要卖了我自己了。"
"......对不起。"
"嗯？"
"我......恐怕这一生都没有办法放开你。"
"......你想我说原谅你么，陛下？"
"我想你说爱我。"
"那你想吧。"
凯斯恼怒地看着克莱尔没有被他触怒，反而大笑了起来。
"凯斯......我的凯斯......"他心满意足地把法师紧紧抱住。
凯斯，你大概还没有意识到从重逢以来自己一直对我称"你"吧？
更不要说......在我面前表露出情绪。
好像......绝望的离别过后，得到了丰厚的回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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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凯斯他原来喜欢那样的人啊。"杰伊感叹，突然转头，"你和他真的是共用同一个灵魂么，伽希尔？为什么我没有觉得你和他有相似的地方呢？"
"......"伽希尔一如既往地惜字如金。
"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杰伊又说，"嗯，我想你也不知道吧，伽希尔。那......扔硬币决定怎么样？"
"......凯迪瑞斯教你的？"伽希尔嘴角抽搐了下。
"不，是一个在旅馆歇脚的冒险者。他就是这么做的。"
"......"
"凯斯离开了，以后，又是我和伽希尔两个人了呢。"
是嘛，旅馆小小的阁楼里为什么要住着三个人，只有自己和杰伊，最好。
伽希尔感觉嘴角不由自主地想要向上弯。
啊，忍住忍住。
"凯斯教了我很多东西呢，以后，我会保护伽希尔的。"
"......"
"......!@$$%$^%^$衣食住行生死存亡OOXX等等等等..................还有......可以再试试么？"
"......嗯？"
"就是亲吻。"杰伊也有些不好意思，"可以吗？"
"......"
"如果伽希尔不喜欢的话就算了。"
"......"
"不喜欢？"杰伊有些失望。
"......不，不是......"
安静，安静。
许久之后......
"......这是什么？"
"凯斯送给我的。"
"他？"伽希尔眯起眼睛。
上古的护身符，一旦认定之后就是终身的庇佑。
而且，施法者可以随时了解被施法者的状况。
......他倒是舍得呢。
......
把他赶走是对的！
绝对是对的！
"嗯。凯斯说，认真看的话，从这里面可以看到我的本体。"杰伊把银练举高，对着窗外的阳光，"可是我已经很认真了啊，为什么什么都没看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