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无间————死无

"是的。"
咬开笔套，阿贝尔正要落笔，兰狄轻轻捉住了他的手腕。
"故事才刚刚开始呢。"他绿色的眸子戏谑的对上了切莉的，就像两个即将开始竞赛的猎手那样瞪视着对方。

第 36 章

地下室依旧是地下室，只不过从一栋房子，转移到了另一栋。曼里斯抬头了看看高墙上透出些许阳光的铁窗。挡在它前方的，是双男人的脚。他债主派来监视他以免他逃跑的。他敢打赌，这样的家伙在楼梯上面的门外也有几个。
他的双臂举过脑袋，拷在墙上的扣环上，双脚也一样，这地方潮湿而阴暗，就像某个中世纪城堡的地牢。说不定，几百年前它的确是呢。这几天他已经粒米未进，每天只有一杯清水，还得看看守的心情。他开始怀念过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美好时光，但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所有人都抛弃了他，母亲被父亲枪杀了，随后父亲以同样的方式结果了自己，遗产全留给了他的私生子，曼里斯一个子都没得到。由此可见，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糟透了。他没有钱偿还那些欠下的债，于是他豁了出去，借了五百万高利贷准备远走高飞。然而他失败了，这就是下场。
雷米想用这种方法逼他说出钱的下落。可他错了，曼里斯还没有绝望，远远没有。拉瓦，那个一直在他身边保护他的男人会来救他的，他坚信。虽然可能会因为曼里斯的欺骗大发雷霆，但他最好马上就来，否则曼里斯出去之后一定要给他一顿令他耳目一新的教训。
"你到底在蘑菇什么，蠢货......"他喃喃说，胃里泛起一阵致命的空虚，不过如果拉瓦来的时候记得带只烤鸡，他会慎重的考虑放他一马。

"戴上。"雷米看着拉瓦把枪塞进裤腰，递给他一个颈环状的东西。
"这是什么？"金发人接过去，翻来覆去的研究起来。它看上去只是个光滑的金属圆环。
"微型炸弹。"雷米说，口气平淡，却吓得拉瓦后退一步："开玩笑？！"趁他诧异的空档，栗色头发的青年轻轻一推，那玩艺便绕过拉瓦的脖子，扣紧了。
"好了。"他拍拍手，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好在哪里？！"拉瓦拼命的想把它抠下来，可惜它只是不屈不挠的缠着他，"你想把我的头炸飞吗？"
"如果你的行为超出计划，不用怀疑，我会的。"雷米笑着说，"我只是确保你不会干傻事，相信你没蠢到那个程度，认为可以从我的手心里溜走。"他举起手掌，用力的捏紧，"对吗？"
天气很暖和，但拉瓦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想起十岁他被格瑞尔捉住，逼他说出父亲的下落的时候。那时对方的眼睛里也闪烁着这样的冷光，只不过雷米的包裹在一层柔柔笑意的糖衣下。他和他一样，是个什么都做得出来的人。拉瓦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知道了。"他嘟哝道，"我假装救曼里斯出来，放倒几个守卫，假装带着他逃跑。然而拿到钱之后，就像扔掉用过的保险套一样扔掉他，是吧。"
"很高兴你对计划如此熟悉，不过仍漏了一个环节，至关重要的，"雷米笑着，"别忘了带着钱来找我，否则我按下炸弹的开关，轰得一声，你就完了。"
拍拍拉瓦的肩，他最后说："现在去吧，你们能不能活过今天就看你的表现了。"
"你很会鼓舞人心嘛！"拉瓦酸溜溜的说，挥了挥手消失在门外。

"你说什么？"格莱德不解的看着兰狄，"故事......故事才刚刚开始，什么意思？"阿贝尔放下笔，扬起的面孔上表情与他大同小异。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兰狄放开他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搭在他肩膀上，默默地希望他接下来的话不要让他受到太大打击，虽然那显然是不可能的。
切莉也用她酒红色的眸子注视着他，不过眼神充满嘲讽般的自信。她相信兰狄只是再耍花招，而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赢定了。这毫无悬念，即使兰狄告诉阿贝尔是她去找拉瓦杀了他也无济于事，只要她抵死不承认，装作一无所知（不得不说她在这方面很擅长），兰狄不能拿她怎么样。他欺骗了阿贝尔那么多次，再撒个谎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不是吗，阿贝尔一定会这样认为。再说拉瓦是他兄弟，谁知道他们不是串通好了的呢？
兰狄几乎看穿了切莉的想法。她以为自己要提是她去找拉瓦的事，可事实上，那只是点缀在这块奶油丰厚的阴谋大蛋糕上的一颗小草莓。他的故事远比她能想象到的要精彩绝伦，她一定会为之疯狂的。确保切莉能在他的眼睛里读出必胜的信心，他缓缓地开了口。
"一切都起源于您的主顾，格瑞尔的死，律师先生。他留下了一笔巨额遗产，得到它的人即使一辈子不工作，光靠银行利息也能吃喝不愁，记得吧，这是您告诉我的。"
"是的，"格莱德点点头，准确的说，是他被迫告诉他的，"他的遗嘱中明确指明，如果不能找到他和一个叫莉丝的女人的私生子，就全额捐赠给教会，以弥补他生前的......罪恶。"
"而您的朋友，特纳，"兰狄接着说，"格瑞尔生前的心腹，就担当起寻找寻找这个孩子的角色。"
"特纳？"阿贝尔嗫嚅道，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只是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
"你说的都没错，但我仍然不明白你提这些意图。"格莱德对这个男人很是反感。虽然他向他否认过，特纳不是他杀的，可谁知道呢？
"我只是觉得，既然阿贝尔是整件事情的核心，他就有权知道一切。"兰狄说，切回了原来的主题，"不久，循着所剩无几的蛛丝马迹，特纳奇迹般的找到了这个孩子。正当他要写信通知您这一可喜的消息时，有人夺去了他的生命。一份，"他斟酌着用词，"表明这个孩子现在身份的文件泄露了出去。"
"我想这和曼里斯不无关系，当他知道遗嘱的事情，他显得很沮丧，向我们大发脾气。"格瑞尔叹了口气，"虽然不愿意，但我必须告诉他，毕竟他是格瑞尔的儿子。"也正因为这样，特纳的死，他没有向警方报案，怕自己的猜想正是事实。
"您的推测很有道理。知道自己的父亲将所有财产留给了一个陌生人，我敢保证人在这种情况下做出什么都是情有可原的。"兰狄说，"曼里斯想知道这个人是谁，于是他雇佣了，好吧，我们且假设他雇佣了一个人去刺探特纳，当然他不能自己出马，特纳知道他的目的，不会向他开口的。"
格莱德赞同的点点头，阿贝尔只是听得入神，切莉脸上的微笑仍未消失，但看得出来，她有几分紧张，可能正在回想自己干掉特纳时有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可很遗憾，她再次错了，这也不是重点，兰狄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她根本不知道他将要说些什么，否则她会站起来干脆的给他一枪。
"理所当然，这个能干的人从特纳那儿得到了那份文件，考虑到曼里斯哪来得钱支付他的酬金，他偷看了这份文件，知道了遗嘱受益人的身份，或许是他认识的某个人。为自己打算，他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猛地明白过来，阿贝尔朝切莉转过头去。女人的表情像小鹿一样无辜，大大地眼睛迷惑的眨巴着。
她不像会对自己撒谎的样子，阿贝尔想，心里却没了底。可是，切莉从来没有骗过他什么不是吗？她总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大刺刺的毫无遮拦。放松点，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阴谋，他对自己说，兰狄只是在假设，没有一点......好吧，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点根据的假设。
令人不解的是，兰狄没有在这个问题上逗留，故意吊人胃口似的移开了："这笔交易还是挺划算的，并且令双方都受益，不花一分钱，曼里斯现在知道是谁动了他的奶酪了，他气疯了，一心想除掉他。"
"然后你的双生兄弟就出场了。"阿贝尔流利的补充道，语气里带着未消的余怒。
兰狄眩目的笑了一下："是的，然后我的双生兄弟就出场了，并且把这场闹剧搅和得更加复杂。"

"阿嚏！"走着走着，拉瓦突然打了个喷嚏，差点在台阶上绊倒。谁在咒我？他稳住脚步。通往地下室的门出现在视野里，连同两个强壮的守卫，他闪进拐角处。为了增加可信度，雷米并未将他们的计划公之于众。也就是说，在这两个荷枪实弹的家伙眼里，拉瓦只是个逃走的人质，他们不会手下留情。
真他妈的刺激！拉瓦在心里骂道。屏住呼吸冲了出去。
即刻发现了他，守卫刷的掏出枪。j
"喂，我可是人质，你们不会想打死我对吗？"拉瓦大声说，很快他发现他判断错误了，刷刷两发子弹贴着他飞了过去。
"靠！"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拉瓦恼怒的一脚踢飞一个守卫的枪，另一个举着枪托朝他砸来，他闪过去，依葫芦画瓢给他来了一下，不同的是他成功的命中了对方的脑门。哼了一声，那个巨大的身躯昏倒在地。
另外一个拿起对讲机："紧急情况，人质逃跑了，我们需要支援！"说完他揉揉指关节朝拉瓦迈过来。
几个回合下来，拉瓦用一记肘击让他安静下来。雷米会给他多少时间他不知道，要是在他把曼里斯弄出去之前，其他打手就赶来了，那拉瓦死也饶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走到走廊的摄像头下，抗议的朝它竖起中指。
雷米在监控室的屏幕面前笑了起来，这个家伙抱怨的方式还挺有趣的。
"老大，人质跑了！怎么办？"一个手下拿着对讲机跑过来。
"再等等。"雷米淡淡的挥挥手，直到拉瓦带着曼里斯逃出宅子，坐上他在门口安排好的汽车，他叫上几个人，朝外走去。

第 37 章

房间里的气氛很有张力，仿佛所有的空气都浓缩在一起，重重的悬在一根细丝上，而兰狄的任务就是要不断地拉扯它，直到断裂。他控制了一下速度和力度，接着说道：
"如果你认识拉瓦的话，就会明白，虽然他外表看起来很可怕。就是说，他脾气暴躁，斤斤计较，爱钻牛角尖，一听就不是个好人。但实际上，与某些阴谋家相比，他还是挺纯朴的。"他意味深长的看了切莉一眼，"另外他也很冲动，容易受感情控制，这不是一个好习惯，往往让聪明的敌人有机可趁。"
"等等，"格莱德皱着眉头打断他，"打断你很抱歉，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吗？"
"至少这很有趣。"阿贝尔嘟哝说，他喜欢听拉瓦的坏话，想想这家伙给自己带来了多少麻烦，他炸了他的房子......原谅兰狄是一回事，原谅他，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虽然他们简直长得一模一样。
格莱德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喷出股气，继续听下去。
"服从曼里斯的命令，他带到那份文件指向的人，也就是阿贝尔身边，伺机下手，因为一系列主观和客观的原因不幸失败--还好他失败了。"兰狄补上一句。阿贝尔突然发现，他并不是不会说话，他想幽默的时候，其实还是很幽默的。只是大多数不必要的情况下，他宁愿选择缄口不言。
"与此同时，曼里斯先前雇佣的那个人也在盘算着，怎么把这块到口的肥肉吃下肚。他很了解阿贝尔，知道对于陌生人，阿贝尔很机警。但他不需要一个滴水不漏的骗局和大票同伙就能让阿贝尔乖乖的将钱交到他手上手，甚至为此甘之如饴。为什么不呢？阿贝尔曾经爱过她，她们一起度过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不知何时代词已经变成了女性的她，这矛头太明显了，切莉摇了摇头，兰狄当作没看见，继续说下去，"计划再简单不过，她让一纸文书把他们绑在一起，如果阿贝尔哪天‘不幸'去世，一切就都是她的了，而即使离婚，她也能得到一半财产。真是低投入高产出。"
阿贝尔无声的看了切莉一眼，仿佛在问，是真的吗？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切莉攀上他的肩膀。
"可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发誓......"她细声说。
格莱德没说话，双手支着下巴，在心里掂量着每个人的表情，一举一动。
"兰狄，如果你没有证据的话，请不要......这么尖锐的指控她，好吗？"阿贝尔吞吞吐吐的说。他开始不知道该相信谁了。这就像赌博，幸运轮盘高速旋转了起来，在停下之前，谁都不知道把筹码放到那个数字上才能赢。
"当然，这只是假设。"兰狄天鹅绒般光滑的声音柔和了几分，仿佛耳语，然后又强硬起来，"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当所有的局都已设好，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她觉得时机成熟了，将那份文件寄给了格瑞尔的律师，就是您。"兰狄指了指格莱德。后者不情愿的承认了。
"是有这事，"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大概一个多星期前到的，没有寄信人的地址。我开始以为是特纳寄出的，因为那里面有他的笔迹。"
"但不可能，"兰狄打断他，"特纳早就死了。他发臭的尸体证明了这点。"
阿贝尔厌恶的撇撇嘴："发臭的，恶......"
"可我不能否认它的有效性，"格莱德头痛的说，"里面的资料都是详实可信的，特纳确实做了大量的调查，他以前是个记者，在这方面相当出色。"
"难怪。"兰狄点点头。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说了的话，能不能让我们把事办了？既然格瑞尔和我之间的关系已经解除了，我还有别的事要忙。"格莱德要求道。
兰狄没有理会他，"你刚才说他是个记者，那我想大概在捏造新闻这方面，他也相当在行吧。"

风刷刷的扫过车窗，两边的景色迅速的后退。曼里斯搓揉着擦破皮的手腕，抱怨连连。
"你怎么不干脆等我饿死了再来！？"他朝坐在驾驶座上的拉瓦吼道。没有烤鸡，不可原谅，他要好好地骂他一顿。
"知道饿你就应该......"告诉雷米钱藏在哪儿！拉瓦急忙吞下后半截。不能让曼里斯起疑心！他差点忘了他也必须扮演被囚禁起来的人质，万一说漏嘴就完了。
"应该什么？！"
"应该......平时就应该多吃点！"拉瓦傻傻的搪塞道。
"哦，狗屁！"曼里斯说，这点拉瓦赞同他。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金发人盲目的转了个弯，他可以看到后视镜中雷米的车子，远远的隐没在交通流中。
"先去吃饭，我撑不住了！"曼里斯没发现他的异样，只是捂着瘪下去的胃鬼哭狼嚎。
"你有钱？"
黑发人勾起一抹奸笑："我有个银行。"突然他发现了什么似的指着拉瓦，"喂，那是什么？！"
顺着他的目光，拉瓦的手指来到脖子上的金属环："这个......显然，他们用这个锁住我。"想起了微型炸弹的事，拉瓦握方向盘的手心渗出一层汗。
曼里斯放肆的笑了一阵："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待你？！这像狗的项圈一样，不过，还挺适合你的！"
"是嘛？"拉瓦觉得面部肌肉抽搐，"......那就好。"
按照曼里斯的指示，他们在一家超市门口停下来。周围的景物有点熟悉，拉瓦回想一下，这就是上次他抛下他的地方，换个说法，曼里斯被雷米抓走的地方。
"你搞错了，这儿没有银行，只有收银台。"拉瓦在超市的自动门前收住脚步，而曼里斯示意他跟着他一起进去。
五百万丢在超市里？那他们恐怕来得太晚，钞票这商品太抢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