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剧场正在播放一则爱情片,快到结尾了,男女主角克服重重困难终于走到一起,在夕阳下彼此拥吻,温馨而悠扬的配乐奏起。
切莉一条腿踏在茶几上,偏过头目不转睛的盯着荧幕,嘴里起劲的咀嚼着草莓味的口胶糖。男人在她手中拼命挣扎,钢丝绳勒进他的脖子里,他整张脸涨成猪肝色,眼睛突出,张大了嘴巴却喊不出一个字。
不一会,男人停止了呼吸,身体像破了洞的充气玩具一样瘪下去。戴着粉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张开,松脱的钢丝绳便和尸体一道滑了下去。裹在缀满蕾丝的小洋装里的少女叉腰盯着自己的杰作,鼓起双腮,吹了个泡泡,似乎很满意。
她扎着两个高高地羊角辫,头发染成樱桃色。一张粉扑扑的圆脸,化视觉系的浓妆,尽管蹬着一双高跟绊带鞋,身材仍然显得娇小。
"对我的服务还满意吗,主人?"她装出可爱的嗓音对以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的尸体说。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便又用疑惑的口吻自问自答道:"啊,主人已经开心得说不出话了吧?真差劲啊~那么,这些就作为切莉辛苦工作的酬劳咯~"
她拿起茶几上的文件,迅速浏览了一遍,嘴边浮现出一丝微笑:"原来如此。"
把文件塞进和手套同色的皮包,她环顾四周,确定没有留下任何证据。电影已经结束,屏幕一片漆黑,显示着无信号几个大字。本想节约用电把电视关掉,无奈找不到遥控器,她匆匆离去。熬夜是美容的天敌。
拉开门,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她面前,把她吓了一跳。
"哦,对不起,我本来想提醒特纳把电视的声音开小点儿,我睡不着。"显然她的出现也把男人吓了一跳,"不过......算了,呃,你是特纳的什么人?我从来没在附近见过你。"
顺便说一句,特纳就是现在躺在客厅地板上的那具冰凉的尸体。
"你们家还有人知道你到这里来了吗?"切莉问。
"没有,我独身。"
"很好,"她露出一个孩子般天真无邪的笑容,动作连贯的从高筒袜里摸出一柄装了消声器的袖珍手枪,啪的一声,胖子仰面倒了下去,整个过程不到两秒。
"我是他的死神,"这条偏僻的街道上空无一人,路灯坏了,频繁的闪烁,周围的景色便时亮时暗,切莉俯视胖子身下逐渐扩张的血泊,如同耳语般的呢喃道:"也是你的。"
跨过尸体,她翻进停在柏油马路边的粉色跑车,疾驰而去。
第 1 章
夜总会的地下停车场似乎总是满的,阿贝尔好不容易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泊位,把车锁好。他那刚买不久的辆二手车在众多名牌的簇拥下更显寒碜,尤其是被今晚那个混球撞了之后。
想起这件事情就生气。前方红灯,他停在那动也不动,突然车身一震,感觉不妙跑出去一看,靠,整个后盖都撞翘起来了,他正刷袖子准备跟对方理论,绿灯来了,肇事者光速飚离现场。
"你有他的车牌号没有?"不耐烦地听完他的陈述,交警问。
他这才想起来:"我......我忘了记......"
交警白了他一眼,在本子上划拉几下:"好吧,有线索我们会通知你的。电话?"
阿贝尔告诉他手机:"一定可以找到的吧,犯人?靠车身上的痕迹之类的??"他需要赔偿,买辆二手车也不容易啊,凭他微薄的薪水。
"我们尽量。"交警懒懒的说,这时一个超速的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跨上摩托追了上去。
郁闷的回到车内,看见电子表闪烁着十点二十,阿贝尔心里一沉,他上班已经迟到半个多小时了!
罪恋,抬头确认了一下那几个霓虹灯组成的闪亮字母,阿贝尔掏出员工卡展示给门口的守卫,钻进专用电梯。
人声嘈杂,拥挤不堪,镭射灯光将人群照成五颜六色,舞台上,几个穿着裸露的男女在跳艳舞。和平常一样,乌烟瘴气,堕落得一塌糊涂。人们来这里花钱找乐子,放肆自己的欲望。你永远不可能猜到一个白天里西装笔挺,正襟危坐,领带快要把人勒死,一脸苦修士表情的人晚上会变成什么样子。这里是反映人心最黑暗,也是最本质的地方。
"这是什么?"
"你点的什么就是什么。"
气喘嘘嘘的换好衣服爬到吧台边,又撞见主管指定给他的重点关照对象兰狄在和客人翻脸。他是这儿的调酒师,手艺臭名昭著,阿贝尔完全不怀疑他到现在还没被解雇简直是个活生生的奇迹。
"我点的是血腥玛丽,可这明明是加冰的伏特加!"穿花衬衫的男人指着面前的高脚杯怒不可遏。
而吧台后的男子则一脸坦然,斜眼望了望桌上的饮料--不论用哪个器官,从哪个角度来判断,那都是一杯不折不扣如假包换的加冰伏特加--双手抱在胸前,理直气壮的说到:"也差不多。"
语气铿锵得阿贝尔的下巴差点撞到大理石台面,拦住扬起拳头的客人,他熟练的打圆场道:"对不起,先生,请别见怪,他是来这儿实习的,有很多东西还不懂。你想喝点什么,算在我们头上。"
看了看仍然不为所动的兰狄,又看了看一脸招牌微笑的青年和他胸前的服务生领班徽章,花衬衫男摆摆手:"罢了罢了,算我倒霉!血腥玛丽都不会怎么出来混的!"
"实在对不起~慢走~以后常来~~"阿贝尔一直微笑着目送他消失在人群里,刷的转向兰狄,却是一脸怒容。
"说过多少次了,对客人态度要殷勤,不会调的酒去问别人,不要拿八杆子搭不上边的替代品搪塞!还好这次惹到的不是什么大人物,否则砸了场子赔进去的可是你自己的工资!"
"谁敢砸我的场?"大段苦口婆心的说教就只让兰狄挑了挑半边眉头,况且他好奇的和阿贝尔关心的根本不是同一个问题。
"那不是重点!你就死不悔改是不是?"阿贝尔恨不得把抹布塞进他嘴里,失事上他以前确实尝试过,不过......算了不提也罢。
"我有错吗?"低头沉思片刻,金发男人再度扬起脑袋,"对了,你不是买了车吗,今晚怎么还是迟到?"
"嗨!别提了,"阿贝尔在吧台前的高脚椅上一屁股坐下,路上积累的怨气一股脑倾泻而出,"我被人追尾了,车也差不多报废了,我都不知道是怎么把它开到这里来的!发动机响个不停,我真害怕它会爆炸!"
"肇事者抓到了吗?"
"我太气愤了,忘了记车牌号。你可以说我蠢,我不反对,但我在此之前十分走运的从来没有为交通事故费过神,导致这场愚蠢至极的疏忽的正是缺乏经验--这种经验我宁愿没有--还好我当时在等红灯,他的速度也不快,要不然你就准备买好花,咱们医院或者天堂再会吧。"阿贝尔无奈的说,突然反应过来,"喂!你别转移话题,我和你说正经的呢!"
"来点喝的吧,你肯定渴了。"兰狄说着便转身,明显是为了逃避又一阵说教。要不然刚才他还以手支头,听得一脸盎然呢!这点从他微眯的眼睛可以看出来,老实说这个人表情变化实在太难以捕捉,稍微不注意就可能错过,当然这难不倒在酒吧阅人无数的阿贝尔。
"来你个头啦!不耐烦听我念你就拿出点上进心!"阿贝尔举起一旁的空杯子砸过去,却被对方反手拦截。有点像动作片里的身手。
"谢了。"兰狄说,打了一杯冰水递过来。阿贝尔的苦口婆心就这样被忽略得连渣都不剩。"上帝啊......"他扑倒在台面上,心力交瘁。
其实兰狄是个不错的人,正直,冷静,身材高大健美,那张冷感的俊脸不知迷倒了多少女客,每晚,记手机号码的小纸条像雪片一般朝他飞来,可他只是不领情的嗤之以鼻。
阿贝尔并非讨厌他,甚至觉得和兰狄在一起比在这里工作的其他大部人要舒服多了,他口风很紧,从不打小报告,或当着你的面一套,背着你又是一套,你可以什么事情都放心的跟他说,阿贝尔只是觉得他这种棱角分明的性格不适合在夜店工作罢了,再说他根本不是当酒保的料,即使在阿贝尔的指导下,他调出来的那些东西......哦,喝不死人就是了。
"喂,难道当调酒师是你的理想,要么你干嘛来这里活受罪?知道吗,除了那套衣服,这个身份跟你一点都不和衬。"脸颊仍贴在冰凉的大理石上,阿贝尔转过头仰视着兰狄,"再说,你就算披张报纸也会有女人为你尖叫的。"最后这句话有点泛酸。谁叫他生得一张普通得丢到人堆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脸。而兰狄,刚毅的脸部线条,金发光滑的梳向脑后,举止间有种深入骨子的典雅,特别是那双深邃的绿色眼睛,让人不知不觉中就陷了进去。
"我可不想披报纸。"被阿贝尔的话所激起的想象中的画面困扰,兰狄不快的皱了皱眉头。
"证明你起码在衣着方面有着和常人一样的审美观,这我不奇怪,"他贫瘠的幽默感又一次带领他成功的偏离主题,还是说我说话就这么不着边际,或者两者兼有?阿贝尔简直懒得纠正他了,散漫的挥了挥手,"有什么原因促使你动了来这里工作的念头吗?"
兰狄偏着头回忆了一下:"也不是说我也多期望在这里工作,毕竟我从来没有当酒保的经验......"
"显而易见。"阿贝尔小声嘀咕。
"但我的一个--"突然,兰狄眨了眨眼睛,指向阿贝尔身后,"有人找你。"
"没词了?编不下去了?说话只说一半是个令人讨厌的习惯唉。"困倦的直起身子,并不是很相信他的阿贝尔回过头,真看到一个服务生挤到他身边:"原来你在这里,老大。"
"有人惹事?"他脸上的表情似乎在告诉世人他刚喝了一整箱过期牛奶,感觉不妙,阿贝尔刷的站起来。
"不是,有人把顶楼包下了。"
"哦,不错,缺人手吗,我这就来。"
"也不是。"服务生抓了抓腮帮子,面露难色。
"那--?"
"那个老板他要求所有的服务生都......"他对阿贝尔耳语了几句,只见阿贝尔的脸色刷的惨白了。
"什......什么?!"
"主管已经答应了。稍后见,老大。"服务生防备的看了他一眼,害怕被他的怒火波及,嗖的蹿不见了。
真是祸不单行!阿贝尔闷闷的将冰水一饮而尽,可胸中不满的烈焰却越燃越高。这不公平!!他无声的呐喊!
兰狄奇怪的看着他脸上一阵白一阵青:"他说什么?"
"想知道吗?我怕你会嫉妒,"阿贝尔冷哼一声,"主管给我加薪百分之三十!"
"是吗,"兰狄的口吻仍是淡淡的,"只是你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像。"
"我极度开心,开心得要死,死了还要开心的时候的表情就是这样,你记好了。"咬牙切齿的撂下这句话,他飞速冲了出去。
"四角的呢?四角的在哪?"阿贝尔在衣柜里翻找着,这里是后台的换衣间,他很少来,也根本不想出现在这里,因为每趟来都没有好事,比方说这次吧,不知是哪个变态非要让所有服务生,不论男女都穿上泳衣,领班还得再打上一个领结,太可怕了!
"呃,亮片?恶心......"把最后一条三角泳裤塞进箱子深处,他站起来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啊,你们,把四角的都挑完了才来通知我是吧!他终于想到了一个最可能的解释。嘴角不自觉地翘起来,形成一个抽搐的笑容。学聪明了嘛!!
自暴自弃的挑了一条最朴素(相对而言)的黑色泳裤套上,再正了正领结,阿贝尔极不情愿的在等身长的试衣镜前转了一圈。他真的觉得自己这身打扮更适合出现在浴缸旁边。
他把裤脚尽量往下拉了拉,不想让半边屁股裸露在外,只是本来就只有那么一小块布,尽管他想遮住更多的地方,也是徒劳。"色鬼!男的也要!变态!"唠唠叨叨的,他弯下身在椅子上把工作服整理好,眼睛一瞟,却分明看见镜子里映出一个人影!
"哇!"一半是吓得一半是怕的,他猛地弹起来回过头。
兰狄正站在门口,从半开的门里上下打量着他,表情让阿贝尔怀疑自己是不是饰演科幻片中的怪物,还没卸装就直接从片场里走了出来。
见鬼!居然忘记反锁!为这致命的错误,他在心里骂了自己一万遍,还有兰狄十万遍,因为他好意思不敲门(即使它本来就是开的)就这么大大咧咧的站在门口一声不吭的看了这么半天,被发现了也不晓得转移视线,丝毫不隐瞒自己的惊愕之情!
阿贝尔恨恨地剐了他一眼:"看什么看?想看自己脱光了慢慢看去!"
兰狄这才作出了点反映,"我只是......"他笨拙的指向盥洗室的方向,想要解释,却被阿贝尔狠狠打断:"你只是路过!我猜到了!"他气势汹汹的杀来,兰狄连忙侧身让他通过。
第 2 章
顶楼上的风果然很大,吹得游泳池边的遮阳伞刷刷作响。虽然衣不蔽体感觉有点别扭,阿贝尔还是照例做起他习惯的工作。说白了无非就是端盘子倒酒,偶尔不得不面对客人的骚扰。老实说,他觉得那些看中他的家伙实在担当不起色狼这个令人肃然起敬的称谓。什么眼光!
可惜世界就是这么大,这么奇怪,那种人不仅切实存在,数量还不少。要是女的还好说,有几分姿色他就倒占便宜过去了,男的么......
"你真好看,陪我喝一杯吧。"一只咸猪手很没品的摸上他的屁股,同时一个粗重的男声说道。
先在心里狠狠瞪了对方一眼,阿贝尔回过头,仍是满脸微笑,虽然难免有点抽搐:"万分乐意,不知您想喝点什么呢?"
"香槟吧。"咸猪手的主人是个长着络腮胡子的壮男,前额微秃,留着齐肩长发,看上去像是个艺术家之类的。
"哦,请您稍等,马上就来~"趁着这个机会阿贝尔飞快地溜进了洗手间,将门反锁。想占我便宜,窗户都没有,他愤愤地想。可是还是被摸到了,足够恶心一个星期的。他决定了,下班要做两件事,一,买六合彩,二,回去查查星座书,今天是不是他的本年最不走运日。毕竟短短几小时内倒霉三次也巧得不禁要鼓掌欢呼了吧!
正坐在马桶盖上发呆,突然隔间的门闩动了一下。f
错觉?他盯着它。似乎要证明不是这样,门闩又动了一下。
不会吧,执著到追到这里来?虽然阿贝尔认为自己是有张光滑的小脸,但也仅限于光滑而已,还不至于让人为之疯狂,除非那家伙一百年没发泄过了,而刚巧周围方圆百里内的人全部死光光。
还是......闹鬼......?曾经听说有人因为失恋从顶楼跳了下去,还有游泳池浮尸的传闻,但他认为那只是工作人员太无聊了瞎掰出来的,要是他,准能掰出更有创意的......一阵恶寒,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阿贝尔战战兢兢的低头从门缝里看出去,有双黑皮鞋,这时门轻轻的滑开了,一个裹在黑色长风衣里的男人走了进来。
看到他阿贝尔松了口气,是兰狄,又是他!同时又有点生气,事实上不只一点。
"怎么啦,我上厕所你也要跟来?!我什么时候变得对你如此不可或缺了?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还没出口,兰狄突然一把勒住他的脖子,将他猛地推到墙上。
"呜......"背上撞得好痛,恐怕淤血了吧。阿贝尔剧烈挣扎,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但兰狄的力气实在太大了,就像铁钳一样死死的钳着他的脖子。
"放开......你......疯了吗......"空气迅速的从肺里流失,阿贝尔断断续续的说。他看见兰狄的眼神比起平时的冷淡更添了几分阴郁,更有一种他不熟悉的强烈的杀意,只见男人另一只空闲的手伸进大衣的内口袋里,掏出了--什么,开玩笑!--一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