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们在现场找到了火药,初步怀疑是枚炸弹。"
"哦......"他机械化的点点头,过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家里有颗炸弹,他的房东因此而一命呜呼了!
虽然他曾经在发现老贝克乱翻他的私人物品的时候诅咒过他,让他下地狱,但那只是一时气话。难道他的祈祷恰巧被某个下凡的复仇天使听到了,就顺水推舟帮了他这个忙?如果是这样的,他想撤回这个愿望,许一个对自己更加有利的,比方说中五百万之类的......
揉着因为睡眠不足而胀痛的太阳穴,他走出警局,外面天已经大亮,大街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正值上班高峰期。翘了一晚上的班意味着扣工资,附赠主管的一顿臭骂。哦,还有切莉,他昨天突然在医院遇到兰狄,就把她全忘了,不知道她买咖啡回来自己却不见人影,会作何感想。希望别又在那哭哭啼啼。
不过,这些事情可以统统先放在一边,阿贝尔需要休息,充分的休息,他怀念他的床,枕头上自己的味道可以的让他放松下来。
或许你忘了,你的床已经变成一块黑乎乎的碳元素聚合体,而你家门口牵着一圈醒目的黄线--禁止入内!--几个警察在附近巡逻......阿贝尔心底,一个理智得几乎残酷的声音提醒他。
是啊,现在他没家了,他原来的家已经沦为了案发现场,回到那里惟一可以让他感到欣慰的就是警方二十四小时不间断保护。
车撞坏了,他自己差点被杀,眼下房子也烧了,连同他的存折,他的衣服,他刚打到一半的游戏存盘......大概人只有在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才会发现它是多么重要,要不他怎么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不干了!无声的叫嚣着,心情跌到谷底,阿贝尔一屁股坐在警察局门口的台阶上,跟老天爷赌气,酸楚的品尝着数年来的努力顷刻间崩塌成废墟的无与伦比的挫败感。
天空晴得连一丝云的影子都找不到,因为所有的乌云都聚集到了他头上,阳光那么耀眼,仿佛可以照亮世界上所有最阴暗隐蔽的角落,可惜他不在太阳系。
把头埋在双膝间,他想哭,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些,但挤了半天也挤不出一滴眼泪。这不是悲剧,只是场闹剧,不是剧情的关系,而是主角,因为在生活这个大舞台上,他只是个默默无闻的群众演员,不是什么光芒璀璨一呼百应的万人迷。谁会关心他是死是活呢?就算他从市议会上跳下去,也只会给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话增加一个笑柄而已,顺便给当年的自杀人口贡献一个微不足道的万分点。现实就是这样,除了死亡,没有一件事情是对所有人都公平的。
忙着顾影自怜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被打扰了有点恼火,他抬起头,看见兰狄坐在他旁边,定定的看着他。
"你还在啊?"阿贝尔完全一副被摧垮的表情。
"警察怎么说?"
"老贝克好像是被炸弹炸死的,其他的他们还在调查。"
拉瓦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他这点聪明还是有的,再查下去也是枉然,兰狄想。突然察觉到阿贝尔有点不寻常。准确来说,难得的安静。
侧头瞥了一眼,茶色头发的青年双手托腮,一脸忧郁和不知所措的望着天空。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兰狄握了握他的肩膀,希望给他一点信心。
心领神会,阿贝尔笑了笑,勉强打起精神:"谢谢你陪了我一晚上,你应该回去睡觉,晚上还有得忙。"
"那你呢?"
"我嘛,大概暂时找家旅馆凑合一下,在找到新的住处之前。老实说,老贝克那儿的条件虽然不怎么样,但价钱还是挺公道的。"
兰狄沉默了一会:"其实你可以住在我那。"
"什么?"阿贝尔没想到他会这么建议。他承认他是挺羡慕兰狄的房子,但还是省省吧,回忆起他的另一人格......阿贝尔还想多活几年。"哦,不用了,那样太麻烦你了,我也老大不小了,自己能搞定,没事的。"
愣了一下,兰狄叹了口气--他怎么还记得那个谎言,在阿贝尔听起来却有点感情受伤的意味:"你还是介意?也是,我要是以为你已经释怀了就是个白痴。"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还当你是朋友~"阿贝尔急忙辩解,自觉也是越描越黑。
"那你接受这个朋友的提议吗?"
唉,怎么搞得,从前妻到兰狄,怎么好像全世界人都突然争着要当他的朋友。阿贝尔有点为难的搔搔后脑勺,但在那双湖绿色眸子密切的注视下,只有缴械投降,点了点头。
"很好。"兰狄说。
接下来发生的事快得像阵风,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了银天使的后座上,看着远去的警局,他有种他原先的世界已被洪水毁灭,而救了他的诺亚方舟却是艘海盗船的感觉。
她被耍了!
涂成黑色的长指甲狠狠的抠进那叠黑纸白字宣判她失败的文件里。伊内莎偏头看了看睡在他身边的男人。此刻目光却带着鄙视。黑发剪得很短,根根倔强的竖起,肤色偏黑,希腊式的的下巴,脸部线条有种狂放不羁的感觉。就像他父亲年轻的时候,只是少了一分狠毒,多了一分稚气。拉起丝绸被子,替他盖住肩膀--我仁至义尽了。她轻轻的站起来,将文件抚平,放在原来的地方,再度锁紧保险箱。里面一个子都没有,只有一沓沓的账单!
曼里斯是个债务缠身濒临破产的穷光蛋!她还以为他是头肥羊呢!还好她想到了在得手之前先确认一下这场骗局能带来多少利益,否则真是百忙一场,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套牢!你这次真是害死我了,拉瓦。她穿上衣服,决定不再和那个男人合伙,他是个傻瓜。不论从前合作的有多愉快,伊内莎也不能容忍连目标的底细都还没摸清楚就行动的弱智错误。是该说拜拜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特别是骗子这行。
推开门,金发绿眼的男人正站在外面,似乎刚要抬手敲门进来。她本能的勾起一抹迷人的微笑。"晚上好。"
回应她的是一个霸道的吻,一如既往。
"已经很晚了,穿的这么整整齐齐的要去哪?"等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拉瓦放开她,言语中却带着深深戏谑,没有一丝眷恋。他和伊内莎只是玩玩,就像和他的其他情人,唯一不同的是,伊内莎更漂亮而已。天鹅般挺拔的脖子,神秘的紫色眸子充满柔情(伪装的),咖啡色,像擦了橄榄油般光滑的皮肤别有一番异国情调。淑女的举止,女王的气质,她可以让男人为她发疯。可笑的是,她却是个玩仙人跳的骗子!
"我有点事情想找你。"风情无限的拢了拢散落在背后的大波浪卷发,伊内莎说。其实拉瓦可算是现在她最不想见到的家伙之一。
"怎么,遇到了麻烦吗,计划?否则你怎么可能在这种当口想起我,很不寻常。我还以为曼里斯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中呢。"
"不是这回事。"挥开拉瓦伸过来抚摸她的手,她在心里嘲笑着他。算了,先不要把真相告诉他。她倒要看看他蠢到什么程度,何时才会发现他的雇主只是个一文不值的垃圾。而她,很对不起,要开始编织新的陷阱了。那根刚放出去的线就让它断了吧。
"我累了,想退出,仅此而已。"
为什么从兰狄到伊内莎,每个人都喜欢拿退隐这种白烂的借口来搪塞他。骗子和杀手一样,干一天就等于干一辈子,拉瓦甚至连吃惊都懒得吃惊了:"你骗不了我,老实说吧,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露出一个困扰的表情,伊内莎说:"不,我是认真的,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今天晚上,当我躺在曼里斯身边替他掖被角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我们像一对夫妇。"
"你可以得到他的钱,即使不成为夫妇。"拉瓦嘟哝道,"随便编点理由,或者雇几个人绑架你......他是个傻瓜。"
你也一样。伊内莎笑了笑,看上去似乎在说你不了解:"你不了解,拉瓦,我毕竟是一个女人,而穿上婚纱是每个女人的最终梦想。"
"还少吗,你穿上婚纱的次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是你的新郎下场往往不尽如意。"
"信不信由你,反正我赚得钱够养活我一辈子了,再多也没有意义。"伊内莎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总有天你会明白,就算拥有再多,没有一个家庭人依然不完整。打个简单的比方,你老了,谁会陪在你身边替你送终呢?"
拉瓦不屑的哼了一声。他不能想象有一个爱好撒弥天大谎的母亲,会是个什么样的家庭。
"好了,你还有事和曼里斯谈吧?我不打扰你们了,再见,他醒过来的时候替我向他问好。"伊内莎从他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的挥了挥手。
"那我要怎么跟他问好呢?"拉瓦对着她的背影说,"告诉他,你亲爱的小心肝伊内莎去创造家庭了,对象不是你吗?"
"只要给他一个吻!"伊内莎醉人的笑声中透露出冰冷的无情和残酷,仿佛魔鬼的颤音。阿贝尔。她在心里默念着下个目标的名字。已经知道得太多,此刻抽手怎么可能?
第 8 章
阳光灿烂,阿贝尔趴在白色沙滩椅上,裹着睡袍,面前摊开着一本时尚杂志。泳池周围种植着造景用的葡萄牙月桂,金盏花和薰衣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摆,送来阵阵馨香。
太阳伞下,兰狄看着他翘起来晃来晃去的脚丫,眉间又楔入一道皱痕。他在那享受,自己在干嘛?!练习调制他所谓的调酒师不能不会得十款鸡尾酒?
他让他住进自己的房子只是为了这家伙的人身安全考虑。没办法,拉瓦和他长得实在太像,在搞清楚他的委托人及原因之前,还放任阿贝尔像以前一样四处乱晃实在是送羊入虎口。而兰狄也不想把真相告诉阿贝尔,让他提高警惕(通常情况下只会帮倒忙),他还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最好这一切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落幕。
但--他可不可以不要拿什么鸡尾酒来烦他?颜色味道酒杯装饰品的组合还有由此引发的暧昧不清的浪漫情调根本就不是他理解力范畴以内的东西。他的爱好是更加刚硬的活动,射击,格斗......之类的。
"就当是我住在这里的房租吧~"阿贝尔如是说。
又一辆其安危关乎他性命还不能不开的车?哪门子的谢礼!
丝毫没察觉到背后被完美掩藏起来的怨气,阿贝尔翻过一页,懒懒的说:"马天尼调好了吗?那可是标准的传统鸡尾酒,我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就给过你配方。"
"不记得了。"兰狄的声音冷冷的说。
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像是在嘀咕:朽木不可雕也,阿贝尔又翻了一页书:"好吧,我再说一遍,对你不能指望太高。两盎司金酒,一盎司干味美思,摇混后装三角杯,装饰嘛,柠檬条或者橄榄,随你喜欢。"
心里诅咒着,兰狄拎出一支三角杯。据他所知,拉瓦在此之前一直是某人的保镖,或许是这样才导致他在追杀阿贝尔时无可救药的失败。如果是兰狄,就不会故弄玄虚寄什么炸弹了,直接守在他回家的路上,等他下班时给他一枪。结果这种生活规律,又没警戒心的普通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不用费心思猜阿贝尔死之前会说些什么遗言了,因为他肯定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喂!听清楚了你就动作快点,客人可等不了这么久!"一个不耐烦的声音打断兰狄的沉思。
"知道了。"跟着他的步调来纯属无奈,不然整天面对着同一个人,神经兮兮的等着把他从别人布下的死亡陷阱里揪出来也挺无聊的,就像守株待兔。兰狄转身,盯着琳琅满目的酒柜却陷入了迷茫: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段日子过得挺平静的,阿贝尔想,似乎生活渐渐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他辞去了超市的工作,很可惜,老板好不容易才开始看中他,但不得不放弃,离兰狄这儿太远了。
兰狄是个不折不扣地短睡眠者(约摸精神病患者大都失眠),而且作息十分规律。他每天早晨六点多就起来游泳,或者做其他的锻炼,别问阿贝尔怎么发现的,只是有时人睡觉睡到一半不得不为了某些事情而爬起来。
可笑的是兰狄还一脸严肃地认为阿贝尔也应当效仿,这绝对是对他逼他学习调酒的报复,阿贝尔才不吃这套。
不过说起新的爱好,他倒的确养成了一个--和切莉煲电话粥。当看腻了兰狄的扑克脸,她甜美略带尖细的假嗓音算是不错的消遣。阿贝尔也不明白她怎么就找回了当初恋爱时的热情天天给他打电话,反正,还是那句老话,他也没损失。只是这幢别墅的主人以后看到本月电话账单的时候可能会深深地皱起眉头。
"粉红佳人~?"
"金酒1.5盎司,柠檬汁1/2盎司,石榴糖浆2匙,蛋白1个加冰摇匀至起泡,滤入三角杯加红樱桃装饰。"
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很好,我终于在你身上看到了希望!"在兰狄肩上拍了拍,阿贝尔端着盘子轻快的走掉了。
似乎最近他找到了一种新的为难他的办法,总是动不动就蹦出一款酒名,兰狄要是答不上来就是恨铁不成钢的一番唠叨。
"晚饭吃什么?"回答是青草蠓,"别到处乱跑,你想去哪我可以载你。"是自由古巴,让人一时间完全反应不过来。
不知世界上有没有一种鸡尾酒名叫唠叨的男人,或许兰狄该为阿贝尔量身订造一杯。那种尝起来并没有酒味,却后劲十足的。不知道他醉醺醺的会是什么样子。白皙的皮肤涌起淡淡的粉红,沉重的眼睑下目光迷离,嘴唇微皙,有点濡湿,毫无防备的样子似乎在引诱人......
大脑突然发热。我在想些什么啊......!?兰狄猛地把思绪拉回现实。
"来杯咖啡百利。"一个漫不经心的声音。
"好的,请稍等。"十七号桌,阿贝尔在心里记下,眼睛瞟过慵懒的窝在长沙发里的女人时,不自觉多看了一眼。
波希米亚风格的裙装完美的衬托出她的身材,高挑,丰满,和切莉完全不同的类型,浑身透露着成熟的魅力,像个冶艳妖媚的吉普赛女郎。
虽然酒吧里漂亮女人时常可见,但如此出众的却廖廖可数,阿贝尔可以感觉到四周雄性灼灼的目光。
等他端着她点的东西回来的时候,看见杰瑞坐在她身旁,把一杯看上去像是威士忌的饮料递给她,,鼻子几乎蹭到她脸上,目光轻佻,难掩淫邪之色。
阿贝尔在心里皱了皱眉头。杰瑞是这儿的常客,也是上了附近好几家夜总会黑名单的人物。利用长相优势,他专门勾引只身一人的女子,给她们下药,玩弄够了之后就甩。如果单是迷药还好说,但有的时候他也会再酒里掺毒品,把好端端的姑娘调教成他的性胬,甚至卖去做妓女。
今天那个守门的一定是新来的,竟然把他放了进来!
轻咳一声,阿贝尔恢复招牌笑脸走了过去,准备迎接一场周旋。
"小姐,你点的咖啡百利。"
"谢谢。"褐肤女人对他笑了一下,接过杯子。
"乐意为您效劳,小姐。"无视杰瑞的不满,阿贝尔继续说道,"喝酒的女性总是显得特别堕落而又致命的性感,不过百利甜酒的所有组合都是为了迎合女士准备的,除了咖啡以外,还可以加牛奶,苏打水,甚至茶,就看您的心情如何了。"
似乎被他的言论吸引了,女人朝他转过身来,继续给讲解着,阿贝尔不动声色的瞪了杰瑞一眼:别轻举妄动,否则我叫保安了。后者憎恶的皱皱眉头,溜走了。
"您知道吗,您刚才的处境异常危险!"等他消失在人群中后,阿贝尔松了口气,说。
女人露出疑惑的表情。
"他叫杰瑞,专门引诱年轻女性,在这附近恶名昭著。差一点您就成了他的猎物。我毫不怀疑他递给您的那杯威士忌里加了点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