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醒的挺不是时候,大半夜的,渴了也没人给倒水饿了没人送饭。实在干的不行,嗓子眼直冒烟,苏方只好自己动手。屋里乌柒抹黑的,他脚在地上探了半天也没找到鞋子。急了,干脆就这么赤着脚下了床。摸摸索索好不容易摸到桌子前,一拎水壶,空的。
苏方拧着眉郁闷了好一阵子,拎着水壶往外走。走到门口,手还没沾上门框,就隐隐听见外面有人说话,苏方偏偏头,才刚琢磨自己这算不算偷听就听见外面啪一声响,似乎是谁把谁打了。
苏方一愣,脑袋还在反应中,那门便给人推开了。
星光下顾亦阳阴沉着脸,杀气腾腾。苏方脚有些软,吞了吞口水。自己......可没去招惹这家伙吧?
顾亦阳显然也没想到他在门口,两个人僵了半天。
"你在这儿干什么?"
苏方本想回他"那你在这儿又干什么?"但看他黑着脸,也没敢说,就举了举手上的水壶,算是回答了。
顾亦阳一把拿过他手上的壶:"怎么不叫人?不知道自己正病着么!"
苏方心里想:还不知道是谁害的呢!
顾亦阳过去把灯点了,一回头就看见了床边被苏方踢到角落的鞋子。他转过头去,把苏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最后把视线定在脚上。
苏方颇不自在的动了动脚趾头,干笑:"啊......哈哈!是有点凉,哈哈!"
顾亦阳没说话,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笑,吓的苏方直想夺门而出:"嗯......天很黑,没找着,又渴......哎呀!也没什么事不就是......"没穿鞋么......
顾亦阳看了看他,把水壶放在桌上,一言不发出去了。过了半刻不到,金奴便拎着个食盒进来。只可惜苏方早没了胃口,只喝了点粥就睡了。
隔日问起琴瑟,金奴淡淡笑了笑,说琴瑟主人身体不适,正休息呢!
苏方点点头,便也没再问。
一晃半个月过去,苏方的病早就好了,闲来无事,闷得无聊。金奴性格端正不似桃叶儿能跟他闹,琴瑟跟他原本就不对味,顾亦阳又是阴阳怪气,别的仆人见到他也跟见到鬼似的,躲躲闪闪一个字儿也不跟他多说。所以一闷这些天下来,伤寒是好了,却闲的全身不舒坦。
实在闷得不行,便成天想着怎么溜出去玩。
他那点心思早被顾亦阳看在眼里,瞅准了,把正蹲在墙头上的苏方抓个正着。
苏方悻悻的从墙上跳下来,心不甘情不愿:"顾亦阳,我又不是要逃!"
顾亦阳一声轻哼:"可你这怎么看都像是在逃!"
苏方站直了身子:"就算出了这桂子楼,我出得了这双峰城?"
顾亦阳失笑,他倒是真明白。
"那你这是......?"
苏方撇撇嘴 :"出去溜达溜达!"
"哦!"顾亦阳点头。
苏方看看他,咧嘴笑:"既然碰上了,何不一块去?我正愁没人带路万一回不来了怎么办呢!"
顾亦阳挑了挑眉:"正好,我也由此意。"
苏方咬牙,笑道:"那走吧......"
按兵不动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门口刚好碰上琴瑟从外面回来。见两人要出门,不由一怔:"殿下......"
顾亦阳笑笑:"出去走走,中午就不回来了。"
琴瑟面无表情扫了苏方一眼,没说什么。
苏方跟在顾亦阳后面,直到走远了才一把拉住顾亦阳:"他怎么了?"
顾亦阳挑眉:"我怎么知道?"
苏方偷撇了他一眼,无声作了个鬼脸。
双峰城不大,却热闹的很,苏方奇怪:"没想到这里还挺不错!"
"这儿是琴瑟的地盘,他的面子总是要给的。"
"琴瑟?"苏方半笑不笑的看了顾亦阳一眼:"我还以为是你的地盘。"
顾亦阳忍不住哈哈笑两声:"他连命都是我的,你说这儿归谁?"
苏方听得直翻白眼,这个人还真不是普通的惹人厌:"那你就准备一直呆在这儿了?"
"为什么?"
"为什么?那你这些天怎么什么也没干?"
顾亦阳笑吟吟拍拍苏方的肩膀:"我自有道理!你就不用操心了......这儿的酒还不错,上去喝一杯?"说着也不管苏方愿不愿意拉着人就进去了。
两人先点了壶茶,苏方倚在二楼的窗口看热闹,忽然眯了眼睛皱了眉:"顾亦阳,你过来看。"
顾亦阳过去,看了看楼下街角处的乞丐,淡淡的收回视线:"怎么了?"
"怎么了?"苏方听他的口气就火大,忍不住就找茬:"你这地盘也有啊?"
顾亦阳好笑:"做不做乞丐是他自己的事,你倒是挑起我的刺儿来了!"说这拿眼角瞟了瞟楼下:"也不过是个废物而已......"
苏方撇嘴,离顾亦阳远一点坐下:"废物也是人命。"
"是啊!可是有的命值钱,有的却一文不值呢!"
苏方听着火起,可觉得这话似乎也没针对谁的意思,顿了顿,到底没忍下这口气:"照这么说阁下的命值钱的很了?"
顾亦阳看着他笑:"比你的贵那么一截儿。"
苏方哈一声冷笑,瞟瞟那张自以为是的脸,懒得再跟他计较。他现在是被拴在顾亦阳这根绳上了,想撇清还真没那么容易。
"你想好了没?总不能让小爷在这儿陪你一辈子吧?"
顾亦阳沉思一下:"明天再说!"
"明天?"苏方急了:"万一明天你死了呢!"
"我死了?别乱咒我!"顾亦阳笑的暧昧:"我若死了还能放你独活?"
苏方气的脑子发蒙,这个人,就从来没认真回答他过什么!咬牙切齿想骂,耳朵却捕捉到金鸣之声。
利器破风之声!
"小心!"飞身扑到顾亦阳,脸颊上一热,然后便听见"啪!""咚!"两声。
两人倒地,几乎又同时跃起身来。
顾亦阳迅速朝窗外看了一眼,回过头来,苏方已经把钉在门板上的那枚暗器拔了下来。
"小心有毒!"
苏方白他一眼,指指脸上的伤口:"有也晚了!"走到窗边,苏方往外瞅了瞅:"人呢?"挑了眉,瞪顾亦阳:"......好手段呢!啊?七皇子殿下!"
街角的乞丐已然断气,咽喉处一枚暗器,想必是刚才顾亦阳打回去的。
回过头来把暗器扔到桌上,苏方抹了抹脸上的血:"自己看看,这次可不是专门冲我来的啊!"
顾亦阳不语,瞥都没瞥那暗器一眼。
苏方冷言冷语的说他:"看来这儿也不安全了啊!你看,你不动人家可会动!你想饶人家一命人家可不领情呢!你若是再按兵不动,可就真得到阎王那儿报到了!......你死了,可别再拖上小爷!"
顾亦阳扯动嘴角微微一笑:"苏方,我想......咱们可以做个交易。"
成王败寇
两人回了八月桂子楼,苏方的伤吓了琴瑟一跳。
苏方看了看桌上装药的小白药瓶问顾亦阳:"怎么又是小白瓶?可别再是什么毒了吧?"
顾亦阳看看他,又看看琴瑟。
琴瑟笑笑:"将军想多了。"
苏方冷哼,小声嘀咕:"可是不见得......"
琴瑟转过头问顾亦阳:"这次殿下准备怎样?"
顾亦阳拿着茶盏小小沉吟:"到时候,会给你信儿的。"
琴瑟无言,微微沉默:"那......琴瑟先告退了。"
顾亦阳点点头,苏方看着琴瑟关门离开,好奇的打量了打量顾亦阳。顾亦阳被看得莫名其妙,微皱眉:"看什么?"
苏方奸笑两下,小声问他:"吵架了?"
顾亦阳还皱眉:"怎么了?"
苏方叹口气,面带微笑,老气横秋:"夫妻没有隔夜仇,你让着点人家啊!琴瑟这么漂亮又温柔体贴还能干的很,琴弹得也好!顾亦阳,人家可帮你看着这双峰城呢!"
顾亦阳苦笑:"苏方,他既然这么好,当初送你你怎么不要?"
苏方哈哈大笑,也不嫌扯动脸上的伤:"顾亦阳!君子不夺人所爱!你我虽不是朋友,可我这点还是知道的!"
顾亦阳盯着他这张得意忘形的脸,嘴里不知道说了句什么,起身便走了。只留下苏方还在那儿笑得不知所以。
※※※z※※y※※z※※z※※※
第二日,两人从双峰城出发,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琴瑟只送出了桂子楼,倒是金奴把两人送出了城。
"金奴不跟着你?"苏方问,顾亦阳回头看看金奴,笑了一笑:"她若跟着我,谁帮我办事?"
"办事?"苏方想问办什么事,但看了看顾亦阳知趣的没问。倒是顾亦阳自己,主动跟他开了口:"金奴......得跟着一起去洛京。"
"嗯?"苏方一时没回过神来。
顾亦阳笑两声,似乎很满意苏方的反应:"琴瑟是太子那边的人。"
苏方无语。......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没明白?"顾亦阳见苏方傻乎乎冲他咧嘴笑了笑,叹了口气:"算了!看样子你不怎么适合这个游戏!"
苏方不满的直哼哼:"行了行了!有什么好得意的?不就是桂子楼的人明里是监视你的,其实早就被你收买了么?"
"哈!孺子可教也!"
"顾亦阳!你找茬呢!?"
是夜,月黑风高。两匹快马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大队。
"顾亦阳,你说若是你那太子发现了你不在队里,会怎样?"
"怎样?怎样也晚了!事已至此,他能奈我何?"
苏方笑,好一个自狂的家伙!
西风吹面,东方微白。
苏方忽然皱眉,猛地勒马。
"怎么了?"顾亦阳回头,打马跑了回来。
苏方若有所思的看他,又回头看了看黑黑的西方。
"那......金奴岂不是去送死的?"
顾亦阳轻笑:"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强者生,弱者亡。苏方你是武将,一将功成万骨枯,你不会不知道!
苏方默然,道理虽明白,却从来都不愿去懂。战场上他苏方是从来都不放弃一个兄弟的!同样都是人命,谁会甘愿去做那送死的棋子?成仁者,毕竟少数!
各行其事
桐阳县位于陈国的边境,北临着山脉,西靠着渥河,河水两岸便是两军阵营。虽是相隔数里,却也不妨碍两军偶尔碰面,会上一会。
苏方赶到桐阳时,两军已经胶持半年,早在路上听到消息苏方就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恨不能生出翅膀飞到军营里。顾亦阳却不急,反而还讥笑他:"长上翅膀?哪里来的鸟人?"
苏方懒得理他,吃了饭赶紧赶路。
"你急什么?反正是已成定局的事,我又不会反悔。"
苏方白了他一眼,砰一声把茶壶放在顾亦阳面前:"喝水!喝完了上路!"
顾亦阳瞅了瞅苏方那张臭脸,笑得开怀。
"苏方,前面就是桐阳,再走个半天就到,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苏方气的直想拍桌子,但左右看看两个人似乎已经招惹了不少的视线,只好老实坐下压低了声音:"顾亦阳,苏家军可是我领的兵,折了损了我心疼!你那些都是你太子大哥的,少了死了你自然高兴!我看,你是巴不得坐收这渔翁之利吧!"
顾亦阳哈哈大笑,满眼的揶揄:"知我者,苏方也!"
"行了行了!动作快点!也不想想我失踪这一个多月是谁的主意!你们家为了皇位自相残杀,小爷家可都为小爷失踪焦心着呢!"
苏方三催两催,顾亦阳饭也没吃好,便匆匆上路了。
傍晚时分两人总算赶在关城门前到了桐阳城,街上稀稀落落的人,有些萧凉。
顾亦阳拉着苏方下了马:"下来下来!吃饭去!"
苏方气的直瞪眼,他是归心似箭,可这位七皇子却要拉着他吃饭!
"不去不去!小爷急着呢!"
顾亦阳收了笑,一本正经的蹙眉:"既如此,你走吧!"
苏方看看他,牵了马刚要走就听见顾亦阳在他身后自言自语:"大不了,本王一战定乾坤!反正这仗也不一定非得掉面子才能赢!"
苏方深吸一口气,回过身转过头:"顾亦阳!"
顾亦阳笑笑,无所谓的样子。
"你掏银子~!"苏方怒气冲冲的甩下马,看也没看顾亦阳一眼一脚迈进了酒楼大门:"我非吃死你不可!小二!小二!!"
苏方咋咋呼呼上了楼,顾亦阳跟在后面哭笑不得。
两个人点好了酒菜,不一会上齐了,摆了满满一桌子。苏方沉着脸坐着,拎起酒壶自己到了一杯,一仰脖子,咕咚喝了下去。喝完了,挑衅的瞟着顾亦阳。
顾亦阳笑笑,满了一杯,也喝了。
苏方瞪着他喝完,眉头一拧,又是一杯下去。
顾亦阳不紧不慢也是一杯。
苏方咬牙,拎着酒壶一口气儿给干了出来。
顾亦阳还是笑,却没在动。
"今日仲秋,大好的日子,我可不是为了拼酒来的。"
他淡淡说完,苏方气的眼睛直冒火,要不是旁边的小二小心陪着只怕这桌上的碟碗筷子都得去招呼顾亦阳了。
顾亦阳对店小二笑笑,示意他下去。
店小二心惊胆战出去,临走还不忘把门给带上。
前头那位少爷进门就带着一股子煞气,还是先跟掌柜的盘算好雅间里的东西值多少钱吧!
那一晚苏方是没多大记性了,上来就喝急了,有点晕。两人东拉西扯,也许都是他在找茬。总之是扯了大半夜。据后来古明说,他去接人的时候一屋子的酒气,一屋子的杂乱,苏方睡得不省人事咧着嘴一个劲的傻笑,也不知道是见了什么好吃的,哈喇子流老长。
"那顾亦阳呢?"v
古明冷笑:"你苏将军都没看见,我上哪儿见去?"
苏方白他一眼:"我不是喝大了么?"
古明盯着他嗓门就开始拔高:"喝大了?!"
"那......我不喝,他不是不让我走么!"
"他不让你走你就不走!他让你喝你就喝!苏方!你什么时侯变得这么听话了!"
苏方头大:"行了......我知错了还不行?一个多月不见我,一见我就训我!"
古明气的直哆嗦:"你还有脸提!?当初你是抽了什么疯了你!?你知道多危险么你!!你知道家里急成什么样了!!老夫人都快急死了!朝里又有流言说你叛国!!你......!你你......你气死我了!!"
苏方本来就心虚,揉揉宿醉的头,干笑:"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有事就完了!"
"是晚了。"
"完了!"
"啊,是是是!"苏方应着,站身来:"我爹呢?我先去找他!"
古明拿眼瞪苏方,没说话。
苏方径自整了整袖口,看古明没动,不耐烦:"干吗不动?气晕了?"
古明哼一声,指指床,让苏方先坐下。
"你知道我去桐阳干什么的么?"
苏方想了想。奇怪,难道不是顾亦阳透了信儿,让古明去接他的么?
"不是去接你的!"
"我知道!"
"......我是去找大夫的。"
"大夫?"苏方皱了皱眉头,脸刷一下就白了:"不......不是没受伤么?我我来的路上也没听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