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三界之雪焰篇————烟寒橘柚

"焰公子，你还好吧？"这时楼昱的声音在一旁响了起来，含著关心和担忧。
暗夜听了连忙回身看向雪焰，只见雪焰轻靠著楼昱，右手按著头，双眉紧皱，身影似是有些不稳。
雪焰此时的脑海里一幕幕的情景汹涌而出，让他万分痛苦而混乱，方才看著那个扑向他怀里的少年挡在他的面前，让他觉得此人此景都是那般熟悉，而挡住他们的男子身上的气息更是引出了体内一股莫名的气，在胸腹间翻腾激荡。
"恩......"雪焰终於忍受不住，呻吟出声。
"焰！"暗夜顾不上前面的男子，伸手抓住雪焰焦急地问道。
男子却突然在此时发难，身形直扑向雪焰，苍白的右手自斜里伸出，直取雪焰的右肩。暗夜和楼昱都防范不急，让男子轻松得手。
"焰公子......"楼昱忧虑地喊了一声，他已经察觉了眼前的几个人都并不普通，因而一时间也不好说些什麽，做些什麽。
"把焰还给我！"暗夜一急之下便扑了上去，和男子的一帮下人打在一处。
小砚在楼昱身後早已看地目瞪口呆，情况转变太快，让他一时还无法理解事情怎麽会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几人此时都身处闹街之外，人们都没有发觉到街角处的变化。
暗夜修为实在不高，几人合击之下便狼狈不堪，情急之中朝雪焰大喊了一声：
"焰！快来救我！"
雪焰本就痛苦不堪，如今被暗夜一喊，体内的气便愈加混乱，终於承受不住，仰天痛喊：
"啊────────"
一时间，仿佛呼应雪焰的喊声般，天空中突然雷电大作，一道闪电直直打落至雪焰的身上，抓著雪焰的男子见著闪电下落一惊之下连忙放手。闪电触著雪焰之身後便紧紧缠绕著他的周身，发出"劈啪"的声响。顿时，雪焰的长发衣衫无风自动，一股寒气自其身上轻透而出，一头黑发逐渐泛出紫色的妖芒，闪电消失的一瞬间，那雪白的额上闪现金黄色的古老符文，长发衣衫静止的那一刻，雪焰缓缓睁开了他的那一双紫色妖瞳。
狐王，苏醒。

望著眼前景象的众人早已是目瞪口呆。
雪焰一双眼冷冷地看向方才抓住他的男子。
男子见著那一双透著寒气的紫色眼眸，内心顿时叫苦不迭，谁知道他的运气竟是这般的好，随便一抓便抓到了狐族的王，他只想抓个小妖练练功顺便暖暖床而已，并不想丢了小命，这狐王也是，什麽地方不呆偏来他这蛇妖盘踞的地方，而且，这狐王身上前後的气也差太多了吧！这时也顾不上他的手下了，右手一挥，遁形而逃，打不过，逃总可以了吧。
那帮手下见老大遁逃，惊慌之下，遁地的遁地，遁树的遁树，那两个遁水的见没水可遁乱转几圈後索性幻化原形奔向一边的草丛。
"焰！你......"暗夜怎麽也没想到会见到雪焰苏醒的景象，那样说来岂非雪焰真的沈睡了一段日子？但是他明明没有......到底发生了什麽事？
一边的楼昱倒还镇定，身後的小砚早已惊地口齿大张，双眼死瞪。
"楼大夫。"雪焰苍白著脸喊了一声。
"焰......公子有何吩咐？"楼昱一时不知道称呼雪焰什麽才好，最後还是喊了一声公子，在楼昱的心中，众生皆平等，因此他并没有因为雪焰并非人类而惊慌害怕，只是方才的一番景象也著时让他震惊了许久，竟是，狐界之王......
只见雪焰向他伸出了右手，楼昱望著雪焰神色间一阵复杂，最终还是上前一把扶助了他，堪堪扶住的同时雪焰也软倒在了楼昱的怀里，昏睡了过去。

暗夜眼看著雪焰倒向楼昱的怀里，楼昱的双手紧紧地环抱著他，眉宇间尽是担忧，一双魔眼冷冷地瞪著楼昱，幽暗的深处窜上一簇火焰，转瞬即逝。
"小砚，回去了。"楼昱看著茫然中的小砚，出言提醒。
小砚猛然回神，看著自家的公子，再望向公子怀里的焰......公子，磕磕碰碰地说道："公......公子，他他......是......不是......"突然想到一旁的暗夜，不禁降低了声音凑向楼昱，"妖～～"说完尾音还颤抖抖地。
楼昱听了小砚的话一时怔怔地看著怀中的雪焰，苍白的雪颜，乌中泛紫的长发，柔韧修长的身躯，这般如冰似雪的人是妖麽？是妖，又怎麽样呢？应该害怕吗？应该避而远之吗？
"回去吧。"最终楼昱笑著回答。
"哦～～"小砚望了望身後一身黑衣浑身冷冰冰的暗夜，又看了看楼昱怀里的雪焰，忍不住紧紧靠向楼昱，公子啊，比起焰......公子来，小砚更怕那个穿黑衣服的妖～～～

等到楼昱一行回到宅子,安置好雪焰，暗夜终於按耐不住一把拉住楼昱拖到门外，抓住他的衣襟问道："到底怎麽回事？你怎麽会碰上焰的？"
"不知道这位公子如何称呼？"楼昱没有对颈项上的手瞧上一眼，只是微笑著问道。
"凡人就是烦！信不信我一掌毙了你！快说！"这小小凡人倒是沈得住气，即使知道了焰和他不是人类依然镇定自若，可恶！越看这张脸越讨厌！
"在下也是在镇外的山脚下遇见焰公子的，当时的焰公子身上伤得很重，昏迷不醒，又失去了记忆。"楼昱好脾气地一一告知。
"受伤......怎麽会......那他现在又是怎麽回事？"微微放松的手又紧紧攥住。
"焰公子体内不知为何有股气盘衡不去，以致气血不通才昏迷不醒。"
"那你还不去医！"
"这还需公子帮忙。"
"我？"
"正是，公子和焰公子既然是一起的，这样的症状自然是由公子出手更为妥当。"医妖与医人可以混为一谈麽？楼昱第一次陷入了人与妖的问题中。
"但是我和他，总之我不行......你就没别的方法了吗？"笑话，他是妖我是魔，这要我怎麽帮他？
"有是有，但是......"难道妖与妖之间也有区别？
"那还不快去！磨磨蹭蹭的干什麽！"暗夜不等楼昱说完就拉他进了房间。
楼昱最终不得不用金针渡穴之法免为一试。
"怎麽样了？"等在一边的暗夜见他收了针便上前问道。
"幸好没什麽大碍，明日再治一次就可以了。"楼昱边整理边说道。
暗夜听完便不再理睬楼昱，直接坐到雪焰身边。
楼昱看了看坐在床边的暗夜，低头沈思了片刻便转身出了房门。
"焰......"暗夜盯著雪焰有些苍白的脸，小心翼翼地呼唤著，伸手欲触摸那张冷冶的容颜，却又似想起什麽般缓缓垂落。

过了两日，雪焰终於苏醒。
一睁眼便见到了不想见到的人，雪焰不禁皱紧双眉。
"焰！......你怎麽了？哪里不舒服？"暗夜见到雪焰醒来惊喜地上前，却发现他的脸色越渐苍白。
"你出去。"
"焰......"
雪焰不再说话，只是转首冷冷地看著他，暗夜见到这样的眼神，暗自咬了咬嘴唇，顿了顿脚，转身离开。
直至房门被关上，雪焰才颓然躺倒，他终於想起了他所遗忘的所有。
为什麽......风炽大人......到底是为什麽......请您告诉我......
乍闻风炽大人竟然是为了一个佛界尊者而甘愿毁去万年修为，他一时间真的难以置信，风炽大人难道就没有考虑过需要他的族人们吗？就没有想过他们这些爱戴著他崇拜著他的小辈们吗？竟为了一个佛界的佛陀......竟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啊......
蓦然地，他不禁想到了一个人，楼昱。想起他见到他的第一眼，那一道白色的温暖的身影；想起他清朗的声音说道"在下是镇上的一名大夫，姓楼名昱字彦卿，不知公子贵姓？"；想起他温柔地问著"是我做错了什麽吗？"；想起他递给他月饼时清雅的笑容......原来就这一个人便可以带给他那麽多的回忆，但是，他只是──一个凡人，即使再多的回忆也抵挡不了他短暂的生命和──最终的死亡，就像风炽大人一样，永远地......离开他......
他仿佛又听到了风炽大人的叹息"这果然是早已安排好的命运吗？"
也许，他明白了风炽大人为什麽要那样做......
再也无法承受般，泪珠终於自眼眶悄然滑落。

门外这时传来楼昱的声音："焰公子，可是醒了？"
雪焰没有答话，只是听著那声音怔怔地出神，门外的人见没有回答便离开了，雪焰听著那人离去的脚步声，心突然疼了起来，忍不住扬声唤道："楼昱！"
本已离去的脚步声又响了起来，门被那人轻轻推开："焰公子？你醒了？"
依旧是一身白衫，温柔的眉眼和那包容体贴的眼神。
"我饿了。"雪焰紧了紧攥著棉被的右手，最终只是说了这一句。
"我立即叫小砚端上来，焰公子稍等片刻。"
雪焰一脸复杂地望著楼昱欲离开的背影。
"楼昱！"雪焰再次唤道，带著紧张与急促。
"焰公子？"停下脚步回身的楼昱带著疑问开口，一双眼清澈明亮。
"楼昱......我......你应该已经知道，我......"平身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难以启齿。
"我知道焰公子并非凡人。"楼昱出言打断了雪焰的犹豫，"焰公子只管放心养病，我不会胡乱说出去的。"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顿了顿，雪焰烦乱地挥了挥手，"没事了，你走吧。"
知道了又如何？他们的相遇本是意外，再过不久，他便要回去了，自此以後，便是天上人间了吧......
却在此刻，楼昱"噗哧"一声笑了起来，眉眼间尽是难掩的笑意。
雪焰皱眉看向他："笑什麽？"
"现在的焰公子与我刚认识时简直判若两人。"楼昱笑著解释道。
雪焰听了楼昱的话先是一愣，而後似想起什麽一般脸上的表情渐渐冰冷："那是因为我已经，恢复了记忆。"
楼昱怔怔地望著雪焰逐渐冰冷的表情，听著他不带感情的话语不禁一愣，嘴边的笑意也慢慢收拢。
"是吗？......焰公子终於记起回家的路了。我去让小砚给你端饭来。"
这次雪焰没再唤，楼昱也没再停留。

楼昱出了雪焰的房门不久就被小砚急急拉到了门口。
"刘捕头，你们这是──"楼昱怔怔地看著门口突然出现的阵仗。
衙门里的第一金牌捕头要是没什麽天大的事向来是不用亲自出马的，但是今日不但刘大捕头亲自前来，带著两队小捕快的同时身侧还站著一群僧人，最前方的僧人还是楼昱认识的，是镇外云隐寺的住持虚见大师。
"楼大夫，你什麽都不用说，先让大师将妖孽抓了。"刘捕头用他一贯爽快的语气迅速布置了下去。
"妖孽？刘捕头，您──"楼昱正待辩解猛然想到了屋里的雪焰和他的朋友，这两人的确不是普通人。
"楼施主。"正在这时，虚见大师突然开口。
"大师。"楼昱每年都会前往云隐寺与主持对弈辩禅一番，对大师的为人也很是熟悉，如若是子虚乌有的事，大师也不会随便答应下山。一时间，楼昱有些无措。
"让我去见见那妖吧。"虚见大师充满大智慧的双眼慈祥地看著楼昱。每年他都会和楼昱见上一面，只因他早已洞察此人极有禅心慧根，但命盘之中却是难断万丈红尘，很是惋惜，只希望在他的点拨之下能有所顿悟，如今看来果然是天命难违。
"大师，他并没有为害众人。"楼昱直觉地为雪焰辩解，却也是事实。
"我不是来收他的，楼施主请放心。"说完带领著门下僧众前往雪焰暂住的小院。
楼昱有些焦急地看著僧众前去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突然想到了昨日出现在雪焰前面的朋友，又想到今日并没有见过他便立即向小砚询问：
"昨日与焰公子一起回来的朋友呢？"
"今早我见他从焰公子的屋里出来，後来就不知道了。"小砚终於回神答道。
"你确定他不在家中？"
"恩──也说不准，怎麽说......他要是真想藏在哪我也见不到啊。"小砚提醒楼昱他是非人的事实。
"这样──"楼昱思索了一下对小砚说道，"你去找一找，见著了就说焰公子有危险，让他速速过来。"
"哦。"小砚硬著头皮答应了下来。
楼昱听到小砚答应之後便立即向後院走去。

"老秃驴，凭你也想来收我？即使你家祖宗如来老秃驴来了也奈何不了我！"雪焰刚起身就见一干僧众闯了进来，心里一惊的同时万分凌厉地骂道，现在只要让他一见到光头就愤恨。
"阿弥陀佛，老衲知道奈何不了你，也不是来收你，老衲只想问你几个问题，你为何来到此处？你可知因为你的出现，这座镇中近日妖气突增。"
"哼，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还需知会你不成？"前些时日因为失忆，任妖气四溢，倒是招来不少同道中妖。
"那麽，为何你明明是妖，但身上却有仙家之气？"虚见自踏入此院就隐隐感觉到一股仙家之气，但却连一丝妖气也察觉不到，此人到底是何身份？
"老秃驴有点见识，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这麽肯定我就是妖？"雪焰对眼前的老僧开始有些另眼相看，肉眼凡胎竟然也有此境界，倒是难得。
"昨日有人亲眼所见。"虚见淡然开口。
"哦？竟有人亲眼所见？"雪焰微微低眉，右手轻捻，然後抬眼冷笑道，"可是那知府的女儿王娉婷？"昨日显露真身竟是被那王娉婷见到了，神智不清也不奇怪。
虚见先是微微一愣，又顿然醒悟，这妖好生厉害，竟有通天窥世的本领。
"正是那位王小施主。"
"那麽，你这次前来是让我来救她的了？"
"......正是。"虚见有些惭愧，昨日半夜应王知府相求，下山前往，竟然无法救那姑娘，只能前来向一个妖求助。
"救她？凭什麽？"让他救人？不杀人就不错了，何况......
"这──"
"王姑娘怎麽了？"在一旁听了许久的楼昱听到王姑娘出了事立即插口问道。
"王小姐自昨日晚间便昏迷不醒，似是中了妖邪之法。"一边的捕快开口答道。
"焰公子，你可否前去看一看王姑娘？"楼昱听完真切地看著雪焰请求道。
一阵气闷，雪焰有些怨恨地看眼前的人：
"你是在以恩相求了？"
"焰公子，我并非是因为救过你才相求於你，只是希望你能救她一命。"楼昱有些急切地解释。
"她对你就那麽重要？"话不经思考就冲口而出。
"焰公子？"楼昱一时有些无法理解地看著一脸恼怒的雪焰。
"好！我救！就算是还你一命！"说完立刻起身而出，直奔知府地处。
"焰公子......"楼昱有些伤感地看著雪焰离去的背影。
虚见大师望著眼前的两人只有无奈地摇了摇头。
"大师，让那妖就这样过去见小姐不要紧吗？"刘捕头命手下跟著前去後问著身边的虚见大师。
"无妨，他不会害王施主的，刘施主大可放心。"虚见和蔼地开口。
"那麽大师，我送你回云隐寺吧。"刘捕头好气地说道，既然请人下了山，自当送人上山。
"不了，老衲带著小僧回去就可以了。"
"那麽大师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