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碎圆(男男生子)————千帆狂舞[上]

作者:千帆狂舞[上]  录入:03-19

秋子悟摇了摇头,突然伸手指了指窗前书桌上的纸笔,抬眼望向赵熙。
赵熙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写字?"秋子悟点点头。
苏平不等吩咐,走过去将纸笔拿到床前,赵熙接了过来,小心地将纸铺好,秋子悟提起笔,慢慢地写著:"我以前就不能说话吗?"
赵熙看著那笔挺拔的字迹,笑道:"不是,你不要担心。只因你落水时头碰到了池中的乱石,堵了血脉,暂时不能说话,待过得一段时日用了药会好的。"
秋子悟像是松了口气,继续写著:"如此甚好!我刚才还以为自己原就是个哑巴呢!"
赵熙见这句话口气十分轻松,心里高兴已极,忍不住抱了抱他:"我的浴火怎会是个哑巴呢?你的声音是全天下最好听的,若真是哑巴了,岂不是要心疼死我?"
画扇面无表情,素荷有些伤神,苏平恶寒:这话肉麻地,真亏大人竟然说得面不改色!斜著眼瞧向赵熙,目中已有调侃之意。
赵熙毫不在意:"你昏迷刚刚醒来,不要再写字废神了,休息一会儿吧!"
秋子悟明若秋水的双眼回望著他,赵熙轻笑道:"我陪著你,哪儿也不去,你好好休息吧!"
秋子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从地将纸笔递给了画扇,任由赵熙扶著他躺好,许是有些累了,不一会儿便呼吸细细沈睡过去。

第二十三章
屋中静悄悄地,苏平瞧了瞧床上睡熟了的秋子悟忍不住喊了一声:"大人......"
赵熙挥手制止苏平想要说的话,低声道:"我们出去说,让他好生休息,莫要惊了他!"望了望垂著头默默想著什麽的陈素荷,狠狠瞪了苏平一眼:这时候你想说什麽?不长眼睛吗?
苏平摸了摸鼻子明白自己太过心急了,歉意地笑了笑。留了画扇照顾秋子悟,三人走出屋外,来到院中的石桌前坐下。
赵熙敲了敲桌面,缓缓道:"平,当日浴火病势沈重,就近歇在你屋里,既然表妹妙手回春救了浴火一命,我今日便要将他带回我房里了。"
苏平听他一口一个浴火叫得亲热,心里翻了个大白眼:可趁了你的心了!脸上却是认认真真地,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
陈素荷一直不吭声,这时忽然开口道:"表哥,你方才说凤公子落水受伤,失了胎儿。可我诊脉时只诊得他受过重创,似是被用过什麽刑法,并没有落水之相啊!"
赵熙心里一格登,这才明白自己谎话编得不够圆满,竟被这医术高超的表妹一下子抓住了把柄,吱吱唔唔一时想不出怎麽回答她的问话。
苏平机灵,立刻接过了话头:"陈姑娘果然心细,大人,看来这事是瞒不过陈姑娘了!"
赵熙眼睁睁地望著苏平,心里惴惴不安:平啊,表妹与秋家仇深似海,你可千万莫要说真话呀!
苏平微微一笑:"陈姑娘,实不相瞒,凤公子之所以会身受重伤又失了胎儿,原因却在大人身上。"
陈素荷一怔:"这话怎麽说?"赵熙眼瞅著苏平,暗暗嘀咕:这家夥又要撒什麽谎,可千万要撒得圆一点,不要象我,两三下就给表妹抓住了把柄。
苏平说得天花乱坠:"凤公子一直住在大人老家,因前段时间胎儿不稳,不敢来京,生怕旅途奔波伤了胎儿。这段时间胎息渐稳,大人思念凤公子,原想待公务稍缓便回老家接他来京,谁知老家来信,只说凤公子早已动身,已在来京的途中。我与大人原想一路赶去迎接,谁知方走出京郊,便收到一封箭函,言说凤公子人在京郊一家野寨,大人若还想救得凤公子,便要自废武功,孤身前去。"
陈素荷失色道:"这是什麽寨子?如此蛮横?"
苏平微微一笑:"大人仍是侍郎时,曾亲自去那野寨抓了为非作歹的寨主,并将他绳之以法,这事原本已过了一年多了。岂料那寨主有一兄弟,誓死要为寨主报仇,几次三番找大人的麻烦,大人念他并无不大恶,未曾搭理他。谁知,那兄弟不知从何处得知了凤公子与大人之间的关系,竟劫持了怀有身孕的凤公子诱大人入寨。"
陈素荷听得心慌:"那後来呢?"
苏平叹了口气,眼珠子一转:"大人担心凤公子,果然一个人去了寨子,我不放心,偷偷跟了过去。唉!那贼人心恁地狠了,待大人去时,凤公子已受尽了酷刑,贼人竟将仇恨发泄在无辜的凤公子身上,用尽极刑,胎儿也是在那时流掉了。"
陈素荷"啊"了一声,垂首道:"著实可怜!"
苏平继续圆谎:"大人见著凤公子的模样便失了神智,竟然真要自废武功救心上人......"赵熙干咳几声:你编故事就编吧,何必说得这麽肉麻?苏平明白他的意思,暗暗不屑:瞧你对秋公子的那副样子,谁看著不觉得肉麻?
他不理赵熙,只叹息著:"我见著情况不好,只好现出身形制住那名兄弟!唉,好在我跟著进了寨子,要不然,只怕不仅救不得凤公子,大人自己连命也保不了啊!"赵熙气结:编个故事也要把自己编成英雄,苏平啊苏平,你真是我的好兄弟!
苏平脸色些许沈重,眼中却隐隐有了几分笑意,继续说道:"大人与我将凤公子救回府後,凤公子生命垂危,我住的院子离府门最近,索性直接送进了我的屋子,大人便急著去请姑娘前来救治!只是这件事情前後太过曲折,凤公子经此大难身心俱损,大人不忍心告诉凤公子令他凭添忧烦!"
陈素荷点点头,心下更是黯然:想不到你竟是早有心上人了,可怜我居然对你动了这番执念!
苏平瞧瞧陈素荷的神色,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暗暗叹了口气:你怎地偏偏喜欢上他了呢?只怕这份痴情终是浮光掠影,再不能在他心里留下半点痕迹了!
赵熙不太了解陈素荷的心思,只望著苏平:这小子,撒谎都不用打草稿,说得这麽顺溜!他却半点没有意识到,自己撒起谎来也是眼都不眨,随口拈来。
秋子悟一觉睡到晚膳过後方才醒转过来,微微动了一动,下体仍有些疼痛,胸腹间也牵扯出些许痛感,鼻间隐隐闻到一股清香,缓缓睁开双眼,日间见过的素衣女子正弯著腰拨动著床头的香炉。秋子悟有些吃力地挪动身体,张嘴想说话,却没能说出口来,蓦然想起自己似乎是不能说话了。
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不禁微微蹙起了眉头:这里分明不是日间所在,这是哪里?
他伸出手来轻轻地拉了拉床帐,床头的金丝帐钩发出"叮"地一声脆响,惊动了正在小心地拨弄著香炉的画扇。
画扇回头一瞧,美目瞬时亮了几分:"少爷,您醒了!"
秋子悟微微地点点头,抬手指指床头示意她将自己扶起来。
画扇小心翼翼地扶他坐好,拿了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後,轻声问道:"少爷,您饿不饿?我去拿些稀粥,陈姑娘说您现在只能吃稀粥!待过一段时间才能用食进补。"
秋子悟微笑著摇了摇头,指指窗前书桌上的文房四宝,一只手做了个写字的动作。
画扇领会,走到窗前拿来纸笔,醮了些许墨,递给秋子悟。
秋子悟执笔在手,缓缓写道:"你识字吗?叫什麽名字?以前就是照顾我的吗?"
画扇弯下腰,瞧了瞧,笑道:"少爷真是全忘了,我能识字断文还是少爷亲自教的呢!名字也是少爷取的,叫画扇!"
秋子悟双眸抬起,有些困惑地望著她,画扇解释道:"我自小被卖进太......赵大人府上,我来府上後赵大人便派我服侍少爷,我还记得当时少爷正在一把扇子上画画,便随口替我取了名字。少爷您肯定不记得了,小时候管家要我口称奴婢,少爷很不高兴,说是既是服侍您的就要按您的规矩,逼著我再也不敢自称奴婢了。"
秋子悟低头继续写:"不错,这世上之人原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能比谁低了多少去?低下之人不乏忠义之士,高贵之人却多是苟且之辈!"
画扇瞧著他写出来的话叹了口气:"少爷,您便是失了记忆不能说话,也是与别人不同的!"
秋子悟摇摇头,微一沈吟又写著:"这里似乎不是我白日住的地方。"
画扇沈默了半晌,象是下了什麽决心一般,抬头毅然道:"这里是赵大人的卧房,您与赵大人早已是......已是那种关系,自然应当同居一室!"
她此时打定主意,不再让秋子悟记起以前的事情,索性帮著赵熙撒谎。却不知道,因著这谎言,日後差点要了秋子悟的性命。
秋子悟脸微微一红,继续写:"他去哪儿了?"
画扇故意嘲笑道:"这才分开多久就想了?大人去用膳了,一会儿就回来!"
秋子悟脸上的红晕一直透到耳根,手下不停:"不要胡说了,我有些饿了,劳烦你去弄些吃的来!"
画扇急忙直起身子:"少爷,你歇会儿,我这就去!"
秋子悟点点头,目送著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轻轻叹了口气:这里,真的好陌生啊!空荡荡的脑海里竟是一点影子都没有留下来。
他掀开被子,撑著双臂移到床沿,双腿垂下,慢慢套上床边的一双棉布鞋,扶著床栏吃力地站了起来,试著挪动脚步往窗前的书桌走去,想把手里的纸笔送到书桌上去。
谁知,方移动了一步,下体便传来一阵尖利的刺痛,腹中也似被什麽锐利的东西扯动著一般,疼得他眼前一黑,身体撑不住,软软地倒了下去,竟从床前踏板上直滚落下地面。
门口传来一人的惊呼声,轻风微过,秋子悟还没从疼痛中缓解过来,身体已离开了冰冷的地面,被温暖的怀抱牢牢地拥住。
勉强忍著痛睁眼一看:面前这人正是据说与自己有著恋人、乃至夫"妻"关系的赵熙!

 第二十四章
赵熙等人用过晚膳後,秋素荷自去休息,苏平回到书房查看近段时间生意上的帐目。赵熙未入仕前,有一日突然对经商产生了兴趣,拉著苏平开了几家丝绸纺。彼时,商人的地位很低,赵熙的生意虽然越做越大,入仕後却也不敢提及经商之事,因此,凡有生意上的事都由苏平暗中处理,不能处理的才送到赵熙手上。好在苏平自幼便与赵熙为伴,大凡赵熙能应付的苏平也是游刃有余,是以这几年赵熙虽然一心扑在经济仕途上,丝绸纺仍是经营得有声有色。
赵熙径自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方行到院门口便遇到前去端粥的画扇,问得秋子悟已醒了过来,大喜过望,急急忙忙推门进屋,正巧碰见了秋子悟滚落踏板的一幕,一个箭步冲上前去,紧紧将他抱在怀里。
秋子悟疼得有些缓不过来,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偏偏不能说话,只得咬住下唇强忍著。
赵熙小心地将他平放在床上,拉了锦被替他拢好,拿了块手绢轻轻地擦拭他额头上的汗珠,低声道:"怎麽下床了?你伤势未好,不能乱动!"
秋子悟见他满脸担忧心疼的模样,不由有些窝心,疼痛似乎也减轻了几分,勉强露出一个笑容,示意他不用担心。
赵熙看他伤痛时犹不忘安慰自己,心里顿觉爱怜横生,抬手轻轻抚摸他苍白的面颊:"表妹乃医中圣手,她的医术举世无双,你放心,再过一段时间就能下地行走了。"
秋子悟微微点了点头,一只手轻轻揉抚刺痛的腹部。
赵熙眼尖,瞧著了他被下的动静,索性自己探手进去,拉下他的手,轻轻替他揉抚。子悟微微脸红,侧过头去,不敢去看赵熙柔情似水的眼眸。
画扇捧著稀粥进屋时,赵熙的手还在被下轻轻的揉抚,秋子悟疼痛渐缓,有些疲惫,合了眼昏昏欲睡。
赵熙见著画扇端了粥进来,起身走到床头坐下,扶起秋子悟疲软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身上,柔声哄道:"喝点儿稀粥再睡!"他瞧了瞧画扇手中的鸡蓉粥,笑道:"这粥熬得不错啊!"
画扇轻声一笑:自赵熙亲自将秋子悟抱进自己房间後,就这半天功夫,整个尚书府上上下下全都知道老家来了位凤公子,原是赵大人青梅竹马的爱人,身体不好。虽然男男相恋的事让人总觉得不自在,但是尚书府里规矩甚重,又有一个象是长了顺风耳的苏管家,因此,并没有人敢背地里随便议论。
一帮子下人听说了画扇原是在老家专门服侍凤公子的,瞧著大人对凤公子那股子粘糊劲儿,便连厨房里的厨娘也不敢造次。听画扇说要给凤公子熬些稀粥调养身体,厨娘笑脸如花,熬出来的稀粥粘而不腻,鲜美爽口,竟比平日为赵熙做饭也要精心几分。
秋子悟神智已有几分迷糊,被赵熙一扶一抱,倒是清醒了几分,瞧见画扇坐到床沿举起汤匙准备喂他,脸上一红,伸手接过画扇手里的汤匙就著画扇端著的粥碗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赵熙搂著他,颇有几分心满意足。想了六年了,原以为自己这一生不会与他有什麽牵扯,谁又能料到现在居然将他抱在怀里,肆意怜爱!他悄悄地挽紧了秋子悟,轻声道:"慢慢吃!"
秋子悟微微挣动了一下身子,过於亲密的动作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又怕伤了赵熙的心意不敢大力挣扎,只好低著头喝粥,眼睛只看著粥碗,连瞟都不敢瞟一眼面前的画扇。
好不容易,这顿磨人的晚膳算是用完了,赵熙扶著子悟慢慢躺下,替他拢好被子,画扇端著空碗走出了房门,秋子悟轻轻吐了口气:终於安心了。
赵熙好笑地望著他放松的模样,抚著他的脸颊继续吃豆腐:"有这麽不好意思麽?我们以前便是如此,不要紧,画扇早已瞧得多了!"
秋子悟忍不住横了他一眼,别过头去,不再看他。赵熙低声道:"你先睡,我去书房,还有些公务需要理一理,过会儿再来陪你。"
秋子悟柔顺地点了点头,闭上双眼,吃饱了之後人越发觉得倦怠,不过半柱香的时间便已睡得深沈。
赵熙仔细地查看了一下锦被是否盖得严实,不放心他一人睡在屋里,直等到画扇回来才离开去了书房。
画扇默默地坐在床尾的木椅上,瞧著赵熙对秋子悟的态度实不象是虚情假意,但愿自己此次推断不要有差,要不然......她轻轻地叹了口气:若是赵熙也与那姓云的一样,自己便是死了也无法弥补罪过!
她静静地坐著,一会儿觉得自己这麽做是对的;一会儿又害怕赵熙变脸,害了少爷,心里举棋不定、惶惶不安。
赵熙办完公事,在书房内梳洗後回屋歇息,正见著画扇犹疑的脸色,双眸定定地瞧著床上熟睡的秋子悟,忽明忽暗的烛光下,满是忧虑的神情。
赵熙缓缓走进屋内,盯著画扇瞧了半晌突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你在担心什麽?担心我对秋公子不利吗?"
画扇吓了一跳,立即回过神来,站起身向著赵熙福了一福:"赵大人!"
赵熙微一摆手,走到床头瞧了瞧秋子悟的脸色,坐在床沿上:"你很担心,是不是生怕我对秋公子虚情假意、伤害於他?"
画扇默默走下床踏,"咚"地一声跪在地上:"大人,少爷这二十年来未曾过过舒心的日子。太师未败之前,心忧太师及大少爷造孽太重,落难後又受尽折辱。画扇之所以帮著大人撒谎,是看著大人对少爷实是有情。但愿大人诚不欺我,善待少爷!"她忽地抬起头来,目光坚定:"若是大人骗了我,日後画扇便是做了厉鬼,也要搅得大人一生不得安宁。"
赵熙脸一沈:"你在威胁我?"
画扇惨淡地一笑:"我自幼跟在少爷身边,他的禀性我最是了解。少爷表面上为人坚韧,其实他心地极软,便是有人害了他,他也会为那人找出理由来。少爷遭此大难,心志早已受损,若......若是再有什麽事情,便是我死了变做厉鬼又有何用?大人,画扇别无所求,只求大人不要骗我,善待少爷!"
赵熙定定地瞧了她半晌,忽地长长地叹了口气:"你确实是个忠肝义胆的丫头,难怪他便是在牢中自身难保之时也念著你。你起来吧!也不怕你知道,我六年前曾见过他一面,当时他救了一名在路上差点被马车撞飞的小孩。自那次之後,我便对他念念不忘,谁知其後得知他竟然是奸臣秋申之子,我原以为这辈子与他不会再有交会,岂料上苍毕竟是怜我的,竟让我与他还有同床共枕的机会!我怎会错待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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