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她————Pico山鬼

润亚见我不作声，轻轻笑了笑，问：「Brian，你有甚麽梦想？」
我只反问：「你有吗？」
「没有。」她耸耸肩，靠住我的背坐下来，将後脑刁枕在我肩上，「所以更加仰慕Fany的勇往直前。」说到後来，语气温柔到让我失神。
反手摸摸她的头，我说：「你是女孩子，大不了嫁人去，不必有大志。」
润亚咕咕笑，「我才不要成为别人的从属。」半晌，又幽幽的补了一句，「前车可鉴呢！」
我无言以对。
後来，连我跟她都坐在地上睡著了。
□□□自□由□自□在□□□
我也很想她【11】

早上母亲过来唤我们吃早餐时，见到我俩靠在一起的模样，当场面色遽变，碍於外人在场，才勉强隐忍下来。
Fany倒是一点都不在意，窝在被子里伸手磨娑起床边的黑曜石来，懒洋洋地笑道：「这东西还真管用。」
润亚走过去踢他，「赶快起来，趁现在尽人事多背点书。」
我只低下头收拾并不凌乱的笔记本子。
那黑漆漆的东西一直放在床头柜上，我始终觉得它就是我的心灵写照，润亚却老说它像我的肺。
开头她以为我抽烟是贪玩，後来见我越抽越凶，便不断在我耳边叼念每年因肺癌致死的统计数字。
念到Fany也忍不住说：「Brian，戒烟吧！我们一起戒。」
「连这一丁点坏习惯都戒掉，我就真的变成百分之百的乖宝宝了，你们於心何忍？」
那天母亲连班都没上，一见我放学回家，便拉住我问：「你知道自己在做甚麽吗？」
我早已想好说白，閒閒地开口应道：「妈妈，如果我有心追润亚，你认为轮得到Fany的份吗？」
她怔了怔，虽然还有点迟疑，但面上怒意渐渐退去。
搂住她的肩膊，我放柔声线说：「你别多心，我只把润亚当妹妹疼，而且我深爱的人是......」
「维多利亚女王，」母亲白我一眼，「我记得。」
「不是，我口味已经变了，现在全心眷恋任性而悲情的玛丽皇后。」
母亲轻拍我的头，「四大美人哪个不悲情？你就不能挑个黑头发黑眼睛的？」
如果她知道占据住我所有心神的人是谁，大概宁愿我真的爱上润亚吧！
而现实是吃过母亲准备的茶点後，她便轻松地放我回房间温习，连傍晚为Fany和润亚开门时，都一脸和颜悦色。
所以俗语会流传多时自有他的道理，癞头儿子还是自家的漂亮。
这年头光是成绩好根本不吃香，像Fany这种能玩会闹的人才能赢尽女孩子的欢心。
不过也有例外的时候。
挨过考试的最後一天，润亚竟没马上回家倒头大睡，反而笑得贼兮兮地来敲我的门，将一封信塞入我手中，说：「欢迎加入我们的俱乐部。」
「这是甚麽？」
「小筱给你的情书。」
封口已经打开，我扬起一边眉毛，「你偷看过？」
润亚眨了眨眼睛，无辜地说：「她老被你压在第二名的位置，我得先确定里面没刀片。」
「精彩吗？」
「该说的都说了，但一点也不肉麻，水准不错。」
我骇笑。
「她在信里说想约你这个周末一起去看电影。」
「我只记得她是你的姐妹淘之一，但我连她的样子都想不起来。」
「她个性跟你有点像，大部份时候见光死，而且我们都怀疑她晚上睡觉时，会拿课本当枕头用。」
我用手托住头，「很吸引，但，我没兴趣。」
润亚反应极大的弹起身来，「为甚麽？至少试试看嘛！就当是玩场游戏好了。」
「大小姐，她是个人，我不拿人当玩具。」
「Brian，你真没趣。」她用力捏我脸。
「我知道你很幸福，而且急欲分享并回馈社会，但你有必要这麽关心我的终身幸福吗？」
「因为你好久没像刚才那样放声大笑了，」润亚凝视著我，「我会担心。」
我一时语塞，半晌，才低声答：「我答应过我妈，考上大学前绝对不谈情说爱。」
她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很没趣？」我笑。
「Brian，我是真的担心。」
「我有我的快乐。」这倒不是假话。
她还不肯放弃，「例如呢？」
「例如你现在马上回家，让我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做个考上第一名的愉快美梦。」我索性动手把她往外推，一直推出大门外，「说真的，你不累吗？」
好不容易把润亚送走，我回到书桌旁坐下，用力地吐出一口闷气。
还是中午时份，家里只得我一人，我懒得走到公园去，乾脆把窗子大开，躺在床上抽烟。
萦萦白烟一缕一缕往窗外飘去，我看著看著，许是真的累了，竟不知不觉盹著。
梦中的我不再狷介地刻意走在Fany和润亚身後，而是与Fany并肩而行，他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脸上一直挂著微笑。
我问他：「润亚呢？怎麽不见了？」
他不在意地耸耸肩，将我的手牵得更紧，「放心，她懂回家的路。」
「我们要去哪儿？」
「不知道，」他侧过头来，「你也想回家？」
我直直地看进他的眼睛，太过清楚这只是一场梦，「不，我陪你。」
「Brian，如果这是现实多好。」
「如果这是现实，你不会说这样的话，我也不会牵你的手。」我低声地笑。
这情景反覆出现在我的梦内，有点可悲，又有点可耻。
但，我有我的快乐。
傍晚醒来时，母亲已经下班回家，正在厨房里忙著，一见我便说：「给你炖了汤，赶快去洗手。」
「等爸回来吃饭时一起喝好了。」
她笑嘻嘻的答：「这是给你一人的犒赏，他不会吃醋的啦！」
母亲有多爱我，我便有多爱她，如果这是没趣，我也不会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过润亚并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暑假刚开始那天，Fany一大早奉命过来把我拉到溜冰场。
我早已起床，正在收拾房间，他却呵欠频频，後来还一直在公车上打瞌睡，摇头晃脑的模样煞是有趣。
「观音兵真难为。」我忍不住笑话他。
Fany勉强睁开眼瞪我，随即又低下头咕哝，「忽然说要溜冰就冲过来把我踢下床，也不管我昨晚表演到多晚才回家，女孩子任性起来真是要人命。」
「你坚持要看那些血肉横飞的战争片时，她可没有这样抱怨过。」
「乖宝宝，你已经进化到让我害怕的地步了。」
我让他靠在我肩上，「到目的地会唤你起来，别在我衣服上流口水。」
「滚，别把我当小孩子。」Fany嘴巴里这样说，但还是老实不客气地睡著了。
润亚并不是一个人在溜冰场里等著，见我俩走近，便把身旁的人往我这边推，嚷道：「等到我快变作化石了，Brian，你负责教小筱溜冰。」
女孩含蓄地朝我微笑，长长的发，圆圆的眼，我再气闷也不想教她跟著难堪，只得牵起她的手一板一眼地指导起来。
那一天，时间彷佛特别地长。
後来我走到场外抽烟时，Fany跟了过来，低声在我耳边嘀咕，「天地良心，这事我真的不晓得。」
我掀起唇角，「我第一次有这麽强烈的认知，润亚果然是个女生。」语气平静到连我自己都吓一跳。
他顿了顿，也燃起一根烟，「你不生气最好，润亚说你那天连信都没看就把她赶出来。」
「你们谈情的时候也记挂著我？」我嗤的一声笑出来，「真是无上光荣。」
Fany也笑，「难度分分秒秒都得绵绵情话吗？多腻味。」
「说真的，如果我骂润亚八婆，你不会帮著她揍我吧？」我用力地吐一口烟。
他侧头瞥我一眼，「今天不会。」

我也很想她【12】

晚上回到家，我便给润亚的母亲打电话，问：「姨，需要暑期工吗？」
「一个人还是三个人？」
「一个。」
姨静了一会儿，笑道：「随时欢迎。」语气还是寂寥的。
行李虽然是我自己收拾的，但母亲还是一边唠叨我不恋家，一边往里面塞东西。
我环住她的肩，笑嘻嘻的说：「海边环境好，我可以舒适地看书，还能顺道赚点买参考书的钱。」
母亲嗔道：「怎麽？你是嫌家里环境不好，碍到你念书了？」
「小的不敢。」
她叹一口气，说：「你去轻松一下也好，妈知道你念书很累，别玩太疯就是了。」
即使只得我一个，姨还是特地驾车来火车站接人。
她甚麽都没问，只说：「想留多久就留多久，不过别嫌膳食差。」
小食店的生意比去年兴旺许多，白天常常忙到停不了手，我在看似热闹却又疏离的哄哄人声中，寻到了久违的平静。
晚上我跟姨还是会坐在店面前乘凉，偶尔聊聊天，但更多时候，只是各自安静地抽烟。
姨对我抽烟一事颇不以为然，但她并没说教，苦笑一声，「我是其身不正，没资格说别人。」便不再为此置喙。
有一天，润亚也会成为这样教人舒服的人吗？
我有点期待，又有点犹豫。
如果必须像姨那样受过伤，我倒宁愿润亚继续天真任性下去。
没多久，我便发现有个男孩每天都来小食店，一坐半天，眼睛老在我身上打转。
他身材高大，脸上蓄著薄薄的胡子，但怎麽看都不比我年长很多。
坐了两个星期後，一天傍晚我沿著海边散步时，他追了过来，说：「我叫Eru。」低沉的声音有一点点像Fany，并不讨厌。
我没有作声。
他倒是不气馁，又说：「我知道你叫Brian，老板娘都这样唤你。」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连侧头都懒，我只看著前方说：「我不是你的同类。」
Eru轻声笑了笑，「甚麽同类？」
我加快脚步走回小食店。
隔天Eru继续来报道，还靠到柜台边来，指著我在翻的小说本子说：「这书不错，我也看过，不过作者上月推出的新作更精彩。」
「客人，想要点甚麽东西？」我冷淡地问。
他端详我半晌，温声答：「红豆冰好了。」
我将点餐单子交给姨，刚要转身回民宿去打扫，就见一群男男女女走进店来，其中有个女孩甫见Eru便嚷道：「原来你在这儿，真受不了你这人，大夥儿一起来玩，你却老是离群闹失踪。」
带著深意的眼神在我脸上溜了一圈，Eru才回过头去应道：「你们天天耽在沙滩上晒太阳，我可不想得皮肤癌。」
姨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只好留打消念头在店里。
那天晚上，姨问：「那个叫Eru的是你朋友？」
我吐一口烟，「不是。」
第二天Eru一进店便直接走到我面前，低声下气的说：「我没有恶意，连交个朋友都不可以吗？」
我叹一口气，答道：「我来这儿是寻求平静，不想多生枝节。」
但他还是每天来，看看书，又看看我，一副把这里当成家的舒适模样。
我终於忍不住问他：「你把朋友通通丢一旁好吗？他们会担心的吧？」
他眉开眼笑地看著我，「不会，他们一向把我当怪胎。」
我失笑，「这是值得高兴的事？」
「你肯跟我说话，当然值得高兴。」
「我不是......」
他抬起手打断我，「我知道，我不求别的，只想跟你说说话。」
「值得吗？」
「嗯。」
也许是在Eru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我渐渐收起冷硬的防御，偶尔会跟他谈谈小说，或者聊一下电影音乐。
反正他每天来光顾，就当是给熟客的特别服务好了。
过了很久，我才知道他比我还小。
见我惊讶地睁圆两眼，他有点得意地摸了摸唇上短须，嘴上却说：「我只是长得比真实年龄成熟一点，是你太娃娃脸。」
「吥，」我笑弯了腰，「蓄著汗毛当胡子，你装甚麽大人。」
「不好看吗？」
「大概只有你觉得好看。」
他静了半晌，低声道：「你笑起来真好看。」
我愣住，随即抬高声线说：「不要跟我说这种话。」便转身拂袖而去。
连我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Eru却似乎一点都不在意，隔天照样现身，还把胡子刮掉，微笑著问：「这样有比较顺眼吗？」
我只好摆出笑脸，答：「比较像地球人。」
姨後来又问过我：「那人真的不是你朋友？」
我还是答：「不是。」
我不需要这样的朋友。
知道Eru的朋友联袂离开只得他一人留下那天，我又忍不住说：「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我不觉得是浪费。」
「一个夏天的快乐，值得吗？」
「我不知道，」他直直地看著我，「我不在乎。」
会说这种话，明明又不似我。
我低下头苦笑，他这样子，倒是有点像Fany。
Eru总是在我散步时死缠上来，见我不想说话就配合地保持沉默，我便不再坚持，随他跟在身旁。
一天回到小食店，甫进店门就有人朝我怀里扑来，我脚步踉跄的往後退，背後马上又挂了个人，好不容易压住惊看真切了，才发现是润亚和Fany。
润亚伏在我身上委屈地说：「你就那麽狠心丢下我们不管吗？我们不是铁三角吗？」
「你真想我，会等到现在才来？」我没好气地戳她的脸。
Fany在我耳边低笑，「她天天嚷著要找你，是我太忙没空陪她过来。」
暖烘烘的气息拂过我的耳廓，酸麻的感觉从脖颈一直漫延过半边身子，我僵硬地回肘把他撞开，抱怨道：「你重死了，滚开。」
他笑眯眯的说：「看在我苦苦哀求才能跟公司请到三天假的份上，你别生气啦！」也不管我如何回答，又缠了上来。
我叹一口气，放弃挣扎，低下头对润亚说：「我没生气。」
她扁起嘴，「真的？」
「好吧！有一点。」
「同样的错我不会再犯第二次。」
「最好是。」
「小筱对你赞不绝口，说你脸都快僵硬掉了，还一直保持著微笑。」
「嗄？」我皱起眉。
润亚将脸埋在我胸前，小声说：「我只是想说，有你这朋友我很骄傲，Brian，我爱你。」
我心软到极点，抬手环住她的肩，「好好好，我也爱你。」
Fany索性从後把我跟润亚同时抱住，笑道：「我爱你们。」
我只好也笑了，「既然我不生气，请问你们可以放手了吗？这里是店面。」
润亚抬起头抱怨，「Brian，你真没趣。」
「客人都快被我们吓跑了。」

我也很想她【13】

等到他们俩终於肯放开手，我才发现Eru还站在不远处看著，他见我回过头，打了个手势示意再见，才转身离开。
入夜後Fany再三嚷道：「晚餐吃烤肉吧！难得来到海边，当然得吃这个。」
「我不要，跟你说过多少遍，我吃了那个会长痘痘。」我也再三反对。
但润亚已在姨的帮忙下翻出了活动烧烤炉，在店面外张罗起晚餐来。
我瞪著Fany问：「你根本就是来玩的吧？」
他又黏过来挂在我背上，死皮赖脸的说：「难道你不想看到我们？」
「不想。」
Fany顿了顿，放开手转身走开，我以为他动了气，没想到他又回过头来，认真地看著我说：「不管你怎麽想，可是我想见你。」
我心头一阵狂跳，鼻尖跟著涌起酸意，急忙别开脸。
还好姨进来说：「炉火点不著，你们男生赶快出来想办法。」
Fany这个祸害低应一声，便帮忙去了。
隔天他与润亚又不管我的意愿，硬是把我架到沙滩去。
润亚这回穿了一件鲜红色的连身泳衣，招摇依旧，但添了几分可爱。
「漂亮吧？」她仰起头问。f
我笑，「虽然胸脯一样小，但的确漂亮。」
她冲过来踢我一脚，气道：「乱讲，我一个月至少有几天是C cup。」
我实在提不起勇气问她「有几天」到底是哪几天。
Fany脱下衣服後过来拉我，说：「看你还是一身白，来这麽久根本没下过水吧？」
他长期练舞，身段又壮了不少，胸是胸，腰是腰，肌理分明，线条炫目。
我坐在太阳伞下紧紧地抿住唇，半天才勉强开得了口，「我就是不想碰到海水，不可以吗？」
「Brian，」Fany蹲下身来看著我，「我知道你不会游泳，但有这麽可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