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苍梧————昭陵靖

"好啊，"欧阳滢点了点头，继而笑了起来，"砚云，你还记得吧，我和承枫就是在灯会上认识的，难说今年你也会遇上自己的有缘人呢。"
"......我呀，可不想再来一次了。"我摇了摇头，"自己一个人也不是很好吗？"
"一个人很孤单的。"欧阳滢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怎么会呢，"我轻笑着，"有你们在我又怎么会孤单呢？"
"那万一有一天我们都离开你了怎么办？"
"你们会那么狠心抛下我一个人吗？"我满无所谓的笑笑。即使将来面对的是分别，但只要一想起曾经的那些快乐时光，我便不会觉得寂寞，"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想总会有人愿意留在我身边的吧。"
"......嗯。"声音很轻，听不出是谁。
我扭过头，正好撞上湫磊的视线。他似乎有些慌张，说不清是为了什么。
沐聿寒站在他身旁，释然的笑着。
我冲他们笑了笑，不再多想。
================
天气突然变得意外的寒冷，我下意识的揉搓着双手取暖。
"表少爷，你真的打算和那个什么白公子一起走吗？"湫磊不安的看着我，"你们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啊！"
"......嗯。"
"你骗人！无论是少爷还是封大人请你去做官你都没有答应，为什么偏偏答应一个在灯会上偶然遇到的来路不明的人呢？！"
"你将来会明白的。他呀，可是我没有办法违抗的人哦。"惨淡的扯开一个微笑，我长舒了一口气，"好了，我三天后就要走了，你能帮我收拾一下吗？"
"不要！"说完，湫磊便转身跑开了。
自顾自的干笑几声后，我开始整理包袱，可手刚抬起来就很快无力的垂下了。
--如果你愿意的话，三天后就到逍遥居来找我吧。
那个自称为白公子的人是这么说的。
他就那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把我也不是那么平静的生活整个都搅乱了。
还真是让人头痛呢，竟然连白公子那种位高权重的人物都出动了，看来想悠闲的过日子不是那么容易了。
不过也好，他给了我一个机会。
那个人--大概也按捺不住了吧。
那么，就让这个游戏结束吧。
"......沈斌，收网。"
"是。"r
箭凄冽地划破空气，牢牢的钉在了柱子上。
"有人绑架了湫磊，说要想要人的话就让砚云一个人去城外的碑冢。"沐聿寒如往常一般冷静地说道，然而手中的纸条已被捏成了碎屑。
"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你不可以去！你明明知道那一定是一个陷阱，去了就回不来了！"楚琰拦住了我。
"不用担心，是老朋友。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老朋友？"
"你认识的。"
"......难道是！"
"嗯，就是他。"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你去根本就是去送死！"
"如果我坚持要去呢？"
"那就原谅我对你不客气了！"楚琰突然出招，我招架不及。
"住手，楚琰！"沐聿寒替我挡住了楚琰的攻击，"砚云会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冷静点。"
"你叫我怎么冷静？！砚云胡闹，你也要跟着他一起胡闹吗！？"
"我知道你担心他，只是--"他忽然转过身点住了我的穴道，"你太鲁莽了。......砚云，对不起......"
"......你也要阻止我？"
"嗯。你恨我也没有关系，无论如何，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
"那--我就对不住你们了。沈斌！"

"你终于来了--"那个人手里端着一壶酒，声音懒洋洋的，"我刚才还在想是不是叶磊的魅力不够大，你不会来了。看来，是我多心了呢，呵呵。"
"你还是老样子呀，叶秋云。还是那么--自以为是。"我不屑的看着他。
"彼此彼此，你同样也还是那么令人讨厌。"他讲话的声音还如往常那般刺耳，"好歹我也是你二哥，那么久了，也不知道来问候一声。不过呢，我这个人是很好的，既然你不来看我，那我就来看你了。"
"既然见也见过了，是时候该把磊儿还给我了吧。"
"磊儿？你叫得还真是亲热啊，不知道--你待会儿见到他后还叫不叫得出来？呵呵~~"叶秋云皮笑肉不笑的拍了拍手低声喊道，"叶磊。"
湫磊应声出现，一袭黑衣。
"少主。"
--好陌生的感觉。
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湫磊。
不，应该说这才是真正的他吧。
"砚云，湫磊对你真的那么重要吗？"那时，楚琰问我。
"......你应该还记得我那时说过什么话吧。"
"你说过湫磊和封昊辰很像。难道，就因为这个原因你甘愿冒险？"
我摇了摇头。
"琰，我也曾说过--我和他根本是两条道上的人。"
为了报仇而接近我，他和封昊辰的目的是一样的。
所以--我觉得他们很像。于是，我把他留在身边，看看他到底打算怎么做。
到目前为止，他做的和我想得差不多。
只是--
"很惊讶吧，叶砚云。"叶秋云笑得很得意，"你那么在意甚至不惜拿性命来交换的人竟然骗了你，我可真为你不值呀！"
"你认为--我会吗？"我淡雅的笑着，眼睛轻轻扫过叶磊。
他的身体猛地一颤，眼底泛起了一丝波澜。
"磊儿，和我一起回去吧。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伸出了手。
"......不可能的。"叶磊冷淡的开口，"只要你活着就是我的敌人，我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那，为什么还不动手呢？"
我轻跳起身，抽出长剑猛地朝叶秋云刺去。
就在即将刺中他时我却将剑锋微微偏转。
剑划过他的臂膀，一股血腥弥漫开来。
低下头，叶磊的剑刺进了我的胸膛，鲜红的血液染红了衣襟。
"你......！"他似乎大吃了一惊，"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做！？你明明知道我会......！"
"......我......只想平平静静的生活下去，这样的话......我的愿望是不是能满足了呢？"我轻笑着，身体向后一倒。
大河在身后奔腾，我闭上眼，直到河水将我整个浸没。
第五章
我仰面躺在竹筏上，随波逐流。
身边的黄狗打了个哈欠，抖了抖毛。
所谓平静的日子，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昀儿，吃饭了！"老人年迈的声音从岸上传来，亲切而慈祥。
"我马上来~~"起身用力一撑长篙，竹筏径直穿过一片青绿的芦苇地，最后停在了一间小屋旁。
"哇，都是我喜欢的菜呢！"老妇人将我拉到桌边坐下，盛了满满一碗饭递过来。
"嗯，快吃吧。"她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线。
"唔......真好吃！"
看着我的笑颜，她的笑意更浓了，眼中满是欣喜和宠溺。
"爹，娘，你们也快点来吃吧，凉了就不好了。"
"嗯，"她点了点头，眼底有些晶莹的东西在闪动，"昀儿，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这么一天，能有个人叫我一声娘，能坐在我面前高兴得吃着我做的饭......我还以为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了......"说到这儿，她的声音变得呜咽。
"夫人，昀儿是上天赐给我们的礼物，你应该高兴才对呀！"
"嗯......我真的很高兴。"
--不，你们才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是你们，给了我一个温暖的家，给了我曾经奢望的那种平静安逸的生活。
现在，我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我就是他们的儿子颜昀。而叶砚云，似乎只是我的一个梦，一个遥远而迷离的梦。
"昀儿，你怎么了？"老人拍了拍失神的我。
"......没什么。"我淡淡地笑起来。
"你一定又是再想以前的事了，不怕不怕，想不起来就算了，别太勉强你自己。"
"......没事的，爹。"我搀他坐下，饰去眼中的愧意。
--我骗了他们。那些事，不是不记得了，而是不想去想。
那天，我故意引叶磊来刺我，为的就是能跳河逃走。叶秋云应该不会想到，我利用了他吧。而叶磊大概也不会想到，他更本没有刺中我，他刺中的不过是藏在衣襟下那早已准备好了的血囊罢了。
他们还以为可以杀了我，可是到最后，死的竟还是他们。
楚琰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还有，那个人......
不过，也要多谢他们。毕竟是他们让叶砚云名正言顺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而背负着叶砚云之名的我也终于得到了自由。
只是，还是要小心，因为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心烦的时候，我总喜欢坐在瀑布下凝视那些飞虹，灿烂得令人炫目，纯净得让人心醉。整个人便在不知不觉间不可思议的平静下来。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
"这个问题应该我问你吧，小姐？你一个人跑到这荒山老林来干什么？"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年轻而且朝气蓬勃，"难道是为了看我半裸着身子站在水里？"
"那是我的事，和你没关系。"她轻松的笑起来，"不过，看到你可是个意外收获哦。"
"哦~"我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咦？好像有东西飞过来了......"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另一个年轻的姑娘急匆匆的跑过来，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小姐~~你怎么不等我呀~~~啊！！！"看到我时她突然惊声尖叫。
"小姐！你怎么可以看男人的裸体？！"
"看一下又怎么了？反正吃亏的又不是我们。"
"......"我无奈的摇摇头慢慢朝岸边走去。
"你要干什么？！你敢过来的话，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我要干什么？当然是回家了。难不成还留在这里让你和你们家小姐看呀？"
"......你家住在附近？"她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嗯，有什么事吗？"
"那你认不认识颜大娘？"
"她是我娘，你们......找她有什么事吗？"
"啊，太好了！我们终于找到了！小姐，黄天不负有心人啊！"
"啊？"
认识的人？
"昀儿，你回来啦。咦？有客人呀......"娘似乎有些惊讶，等看清来人后她手中的木盆掉到了地上，"岚儿？小姐？！"
"嗯，我们来看您了，奶娘。"被称为岚儿的女孩的表情很是激动。
"......怎么会......？"娘似乎还没有震惊中反应过来。
"说来话长了......"岚儿一把抱住她失声痛哭，"见到您真是太好了！"
"......你们进屋再谈吧。"我无奈的笑笑，转头看向那个被称为小姐的女孩时，她竟也是一脸的无奈。
"还不知道你怎么称呼？"她友好的笑起来。
"在下颜昀。敢问姑娘芳名？"
"颜凝。"说着她伸出了手，"你好。"
"......你好。"我奇怪的看着她伸出来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忘了这里是古代了！你们不知道这个的......哈哈哈......"她不好意思的笑起来，那个样子反而像个男孩子。
"哦。对了，你姓颜？"看来她与爹娘应该渊源颇深。
"嗯。"她点了点头。
"我娘是你的奶娘？"
"大概吧......她是你娘，你怎么会不知道？"
"以前的事，她没提过。"
"哦。"
"你是说小姐溺水之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听见娘的声音从里屋传来，颜凝尴尬的笑了笑。
"......这里的隔音效果还真是......哈哈......"
"什么？你们竟然还逃婚？！"第一次听见娘那么激动的声音，我止住了手上倒茶的动作。
"哈哈哈......"颜凝继续干笑，看她的样子好像恨不得马上找个地洞钻下去。
"来，喝口茶吧。"我把茶碗递给她，"你们走了那么远的路一定很累了吧，我去烧些热水，你们也好洗个澡驱走疲劳。"
"......麻烦你了，谢谢。"
"不客气。"
娘和岚儿说话的声音很大，即使是逃到外面的我也听得一清二楚。不过，好在不会让颜凝那么尴尬了。
从她们的谈话中我得知，颜凝竟是当朝权贵颜太师的孙女。三个月前，她因不慎跌落池塘而丧失了全部记忆，导致性情大变。半个月前，又因为对皇上赐婚不满，携带贴身婢女私逃至此。而我爹娘曾是颜府的下人，颜太师体谅他们年迈便除了他们的奴籍，让他们在此颐养天年。
诶，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又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第七章
"小昀，你到哪里去了？！"才一进门，颜凝就把收拾好的行李扔给了我，"我们快走！"
"出什么事了？"我狐疑的看着她，一点儿都没有离开的意思。
"没什么，就是有人见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准备开溜了。"男子透着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楚琰？！他竟然也在这里？
"颜大小姐，您能不能不要再为难我了，好好和我回去吧。"
"你做梦！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你的！"
"我还不想娶你呢！"楚琰隐忍多时之后终于爆发了，"若不是皇上赐婚，我还懒得理你呢！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人把你捆回去！"
"捆呀！谁怕谁！"颜凝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可以喷出火来。
"好！"楚琰一拍桌子大声叫道，"来人！"
"楚琰！你在干什么？你还嫌麻烦不够多吗？"问声而来的沐聿寒锁住了眉，带着少有的怒气。
"小姐，您喝杯茶，消消火。"暗暗使了个眼色，岚儿便明白的倒了杯茶递过去。
"哼！"颜凝一把夺过茶杯，一饮而尽。
"颜小姐，见笑了。还望多多海涵。"沐聿寒也不做多的解释，简单几句话后就把楚琰带走了。
"气死我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颜凝重重的一拳砸到桌子上，"小昀，你也是的！怎么也不来帮腔！？"
"我向来不善于应付这种情况......"我抱歉的笑笑，"想不到--你未来的夫婿竟是璟玚王世子楚琰。"
"那又怎么样？"她挑起眼瞪着我。
"没什么。"我坦然的笑笑，"我只是不明白，既然你已经逃婚了，为什么还要回来？"
"......那你说我又能干什么呢？"颜凝苦笑起来，眼底闪过一丝不甘，"离开那个家，我根本活不下去。既然连活下去都成问题了，那我坚持的东西也就没有意义了。"
"......是吗？"e
"嗯，"她点了点头，"所以我想，其实回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或许事情还有转机也说不定。因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