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罗神教————越厥儿【上卷】

作者:越厥儿【上卷】  录入:03-16

      黎怀阳和空空在渡口上了一条西行的船,决定视情况而定什么时候下船。
      船在江面上缓缓的行着。黎怀阳站在船头,心中却早没了往日乘船的兴奋。
      当年黎达年做盐买卖,为方便漕运,广通盐局旗下直接设了一个船队。黎怀阳小小年纪活泼好动,非缠着自家爹要坐船玩。黎达年心想孩子虽小,但不能从小宠着,该见世面的还是得见,于是狠下心,不听黎夫人劝阻,直接把小怀阳丢给船队主管,让他好生照看着,就这样把小怀阳放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
      半个月后,船队运完盐回来,黎达年和夫人亲自去码头迎接。小怀阳一蹦一跳从船上跃下来,高兴的大喊"爹--娘--"。黎夫人一见自己的儿子,还未开口,眼泪就哗哗的往下掉。黎达年也像松了口气般,用手拍拍儿子的小肩膀,却半天没说出话来。
      黎怀阳回想着当年的情景,嘴角不由得弯起来,眼中却是抹不掉的惆怅。
      空空一蹭一蹭的走过来,站到黎怀阳旁边,歪歪头,偷瞟一眼黎怀阳,见他早游神太虚去了,立刻不满的用手戳戳黎怀阳的胳膊。
      黎怀阳回过神来,甩甩头,尽量不去想那些过往伤神之事,伸手摸摸空空的头,低头看着小人儿,笑得灿烂无比。
      空空呆了一下,随即嘟囔道:"又一个人想心事,讨厌!"
      "好好,不想了,身边有个这么可爱的弟弟在,作哥哥的还能想什么呢?"
      "太恶心了......你少说这么肉麻的话。"
      "肉麻?不觉得啊。"黎怀阳已经完全适应了空空的别扭,先不论以后如何,至少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他喜欢空空陪在身旁的感觉。
      "哼,我看你根本就是早习惯了讲这样的话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黎怀阳脑中立刻浮现出一张娇柔怡人的脸庞--晴儿。只是如今身隔两地,就是近在咫尺也叹无缘。
      想到这里,黎怀阳的脸色又黯了下来。
      空空绕到黎怀阳跟前站定,直直望着黎怀阳:"喂,我开玩笑的......难不成是真的?你以前经常会对什么人像这样说话?"
      "不,没有......"黎怀阳把眼睛移开。
      "你少骗人,看你这样子根本就是有的!"空空不依不饶,两个腮帮子鼓得圆圆的。
      "好吧,是有这么个人......"黎怀阳叹口气,承认了。
      空空一听,嘴巴立刻扁下来:"我就说嘛......"声音听着很委屈似的。
      见他这样,黎怀阳心想,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独占欲这么强,嘴里却赶紧补充:"不过那是以前的事了,现在已经没有了。"
      "真的?"那语气半信半疑的。
      "是真的,没骗你。"黎怀阳两只手捏住空空的脸颊,满意的看着空空又开始龇牙咧嘴。
      "那你发誓!"
      "唉,好吧,我向老天发誓那是以前的事。满意了?"
      "还不行!我想知道那是你什么人。"
      "是......"黎怀阳多少有点犹豫了。
      "是什么?"
      "空空啊,你就这么关心你哥哥啊?"面对空空,黎怀阳有些无奈了。
      "作弟弟的关心哥哥有什么不对?!你快告诉我啦~"
      "算了,跟你说了也无妨--她是我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黎怀阳觉得空空的身子一瞬间僵了一下,也没太在意,继续说,"只不过我和她注定今生是无缘的了,我只希望她过得幸福就好,其他的,不再想了......"
      空空看着黎怀阳呆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你不想争取吗?你这么喜欢她......"说到"喜欢"两字时,空空有些别扭的卡了卡。
      "缘尽了还如何争取......?就像你跟我说过的,有些事,人为改变不了什么......"说到这里,黎怀阳伸手抱住空空,头埋在空空肩上,"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空空身子僵硬,半晌才抬起手,犹豫的环上黎怀阳的腰。
      两人就这么抱着,站了好久......
      忽然,平静的江面上隐隐有丝异动。
      黎怀阳放开空空,两人一起朝江面上看去--只见几个身着暗红色衣衫的人施展着轻功,飞速滑过水面,径直朝自己搭乘的这条船掠过来。
      来人衣摆在空中翻飞,发出簌簌声响,腰上的黑色绢带异常显眼。
      "不好,是大罗神教!"空空大叫一声。
      其实光看那腰带,黎怀阳也猜到是什么人了,很可能刚才看病时人眼众多,被发现了,虽然还搞不清楚具体原因,但来者不善,自己又是带伤在身,着实棘手。
      船本身不大,船舱狭小,仅能容纳四五人。以大罗神教那几人的身手,根本还来不及躲进去人家就已经到面前了。
      和预计的一样,顷刻间几个暗红色身影便落在了船上,不说一句话,上来就抽刀。
      船家和桨工一看这情况,立刻弃船,跳入水中逃命。大罗神教的人也不管跳下水去的那几人,像是有预谋般,直接朝着黎怀阳和空空就杀过来。
      黎怀阳把空空护在背后,躲过刀锋,勉强接了几招,背上又开始撕裂般的痛。
      空空扯住黎怀阳,险险帮他避过一击,回手一掌击中一个暗红衣的人,又脚下一带,抄起个闲置的坏桨和另几人斗了起来。
      黎怀阳愣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是疑惑空空的功夫的时候,自己早就认定了这个谜一样的弟弟,不论他是什么人,只要自己还在,就一定要尽全力保护他。于是忍着痛,上前加入战局。
      背上的伤火烧火燎的痛,黎怀阳大汗已经冒了出来。
      空空一人对付三人,没占上风,但至少勉强是平手。黎怀阳只对付一个,却由于伤痛而渐渐处于下风。
      空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偏偏对方不是省油的灯,怎么也摆脱不掉。
      船没了桨手,可还在随江流向前行着。几个人在船上打斗,船晃得厉害。
      对方斜里一刀过来,黎怀阳勉强闪开,脚下却不注意一滑,半边身子露了空档。暗红衣人看准时机,一刀劈下,这次黎怀阳没能躲过,右手臂上顿时一条血口子。
      空空见黎怀阳受伤,手上越发狠厉起来,趁一人挥刀过来时,手腕一翻,擒住那人胳膊,另一只手冲胳膊关节处一掌下去。只听一声惨叫,那人的胳膊即生生折断。空空立刻抢了那人的刀,挥刀挡向另外两人。
      黎怀阳胳膊上血流得越来越多,身子也越来越沉,对方却没有半点手软的意思。终于,暗红衣人又一刀下来,黎怀阳抬起左手勉强架住,可对方随即一掌打向黎怀阳胸膛,黎怀阳无论如何抬不起右手挡架,生生中了一掌。
      一口血喷出,黎怀阳身子向后仰去,失足落入江中。
      江水并不湍急,但大小暗流无数,江中泥沙浑浊。
      黎怀阳只觉自己随着水流离船越来越远,沉浮间体力逐渐不支,口中灌了好几口混水,鼻腔痛得厉害,脑袋胀得像要裂开,右手臂则完全没了知觉。没多会儿,意识就渐渐远去。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黎怀阳依稀听到远处空空惊痛的喊声:"怀阳--"
      十三
      轻轻鸟声鸣,悠悠水流淌。
      黎怀阳微微眨了眨眼,强睁开沈重的眼皮,轻呼了口气,醒了过来。随即入眼的是素色的床幔,和盖在自己身上淡蓝色的被褥。空气中还有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终於醒了。"b
      一道陌生的声音传入耳际,黎怀阳呆了一下,费力的转头,挣扎著想要坐起来。
      "公子,你伤势未好,最好不要动。" 说话的人一边说著,一边走到床边,在黎怀阳能够轻松看得到的位置停了下来。
      黎怀阳这才定定神,看清楚了面前的人──
      这是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和以前家里的七叔感觉有点像,只是七叔看起来虽不苟言笑,实际上却很和蔼。而面前这人则刚好相反,面容和善,嘴角随时像在笑,可眼底竟没一丝笑意。
      黎怀阳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人绝对深藏不露。
      "......敢问前辈,这是哪里?"不开口还好,一开口黎怀阳才发觉声音就犹如破掉的锣。
      来人仍旧和善的笑著:"公子不必担心,眼下最重要之事便是养伤。我家主人这几日外出,若有疑问,等他回来再说不迟。"
      黎怀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只道:"那麽敢问前辈怎麽称呼?"
      "老夫追随主人多年,只是下属,姓名之类无关紧要,如今在这山庄里,公子就直接称呼我岚总管吧。"
      不待黎怀阳答话,岚总管转身走到茶几边,端起汤药,唤了一声"怜秋",很快,一个长相俊俏的丫头即应答著走了进来。
      "服侍公子把这汤药喝了吧。"
      "是。"怜秋伸出双手,恭敬的接过岚总管手中的汤药,坐到了黎怀阳床边。
      "公子,以後有什麽需要只管和怜秋说,老夫这还有事,先退下了。"
      黎怀阳挣扎著想要坐起来,怜秋连忙把药碗放到一旁,伸手扶起他。
      "岚......岚前辈且慢。"
      岚总管停下脚步,转过身,探寻的眼光直视著黎怀阳。黎怀阳也未回避,同样直视岚总管,半晌,笑著说道:"谢岚前辈搭救。"
      岚总管脸上表情未变,眼神却不易察觉的闪烁了一下,仍旧天塌不惊的微笑著回道:"去谢我家主人吧。"随即走了出去。
      黎怀阳怔怔的想了一会儿,回过神,发现怜秋正盯著他看,见他发觉也并未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很大方的笑了。
      黎怀阳第一次遇见这种女孩子,不免好奇:"姑娘在笑什麽?"
      怜秋听了他的称呼,笑得更灿烂了:"公子叫我怜秋就好。"
      黎怀阳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耳朵,正不知怎麽往下接话,怜秋就开口了:"岚总管好像对公子的印象不错。"
      黎怀阳正愁摸不出事情的起始,听怜秋这麽一说,也就接著问:"哦?你怎麽看出来的?"
      怜秋端起碗:"公子,先喝药吧,一边喝药一边说。"
      闻言,黎怀阳抬手想接过碗,可这时怜秋竟端著药碗躲开了。
      "公子伤重不便,还是由怜秋来吧。"说著便拿起小勺小心翼翼的舀了一勺送过来。
      药都送到了嘴边,黎怀阳只得一边张口喝下,一边听怜秋细说。
      "我来这山庄时间不长,但和岚总管接触的还算多的。岚总管平时虽然总是看起来在笑的样子,但其实我有点怕他的,说不清楚为什麽,但刚才看他对你好像就没有对我们那样的感觉。"
      "就是因为这个?"黎怀阳有点不解。
      "当然不是。公子你是庄主和岚总管一起带回来的,但那之後岚总管可比谁都关心你的伤情,三天两头过来探问。要知道,岚总管可不是屑於做这样事的人。"
      刚说完,怜秋立刻後悔:"啊,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黎怀阳挥了挥还能移动的左手,微笑著说:"没关系,我也没那麽想,你继续说吧。"
      怜秋看了黎怀阳一会儿,见他真的没介意,於是接著说:"我想说的是,伺候人这等事都应该是我们下人来做的,岚总管在这山庄地位仅次於庄主,若是得到他关心的人,那必然是不得了的。这几天,估摸著你要醒了,岚总管都亲自端药过来呢。"
      黎怀阳看了看坐在床边的这个女孩子,笑容开始不住的扩大,这当真是个善良单纯的人呐。自己经历了家变,无论做什麽事都开始谨小慎微,疑人之心也不再当成是笑话。如今见到怜秋,忽然很羡慕她可以如此自在,不用瞻前顾後。
      "希望如此吧。"黎怀阳冲怜秋笑著,发自内心。
      怜秋忽然有点脸红,随即缓过来:"公子,你是我见过的第二好看的人。"
      黎怀阳心想,小女子怀春了,那第一人肯定就是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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