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塔（第一篇）——炎石

“我们？”刚刚走上梯道的吉鲁尔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停了下来。他这才注意到，对方此刻已经换掉了军事培训中心那套“高贵”的银黑相间的制服，穿上了和自己相同样式的象牙白色的阿尔法基地制服，并且极其刺眼的，在外面套上了驾驶米尔普战机必备的荧光蓝的“抗冲击”夹克！

“喂！你……你的意思，你应该不会是想要和我一起……开什么玩笑！！”

“哈托尉官，请你注意，有关工作的问题，我从来不开玩笑！”丹利再次看了一下时间，“而且我们已经比预定的时间晚了整整二十分钟……”

“你——”哈托深吸一口气。尽量的稳定自己的情绪后，慢慢的回过头来。

凌晨的测飞实验，一直是吉鲁尔.哈托极其厌恶的基地飞行项目。在他的心目中，无论陨星群出现在特定飞行轨道上的几率是怎么样的微乎其微；无论基地为这种测飞实验冠以怎样冠冕堂皇的大帽子，就因为“陨星出现”这样的破理由，将飞行员从温暖的宿舍中挖出来，进行没有意义的“陨星群隐形测飞”（宇宙间排雷的一种模拟飞行），本身就意味着基地内的职业歧视和对飞行驾驶员的无意义消耗！所以，每次测飞实验中，他总是最后一个出发，第一个饶过所有障碍星群顺利回航。而后，在午餐前冲进寝室补足睡眠……

现在，居然要带一个从来没有进行过亚光速飞行的菜鸟进行测飞…而且，这菜鸟从某种角度上，看起来象水煮蛋一样的脆弱……想到这，吉鲁尔就觉得眼前发黑-------这不仅表明他不但无法在预定的时间回航补眠，更要在连午餐都要吃牙膏状的太空食品的悲惨情况下当保姆！！

“你给我听着！！”用力一拍梯道上的栏杆，哈托以极其痞气的姿态斜倚上去。“我最后一次重申，不是‘我们’！”

哈托用一根手指在丹利面前晃了晃后指向自己，一字一顿的说：“是‘我’，只有我！明白吗？？”

“现在，我们已经延时二十五分钟……”

“你他妈的听不懂人话是不是！！”吉鲁尔按耐多时的脾气终于爆发，“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和一个连星系导航仪都不会操作的-----菜鸟一起合作的！喂！你去哪里？！~喂！！那是我的战机！！”

无视于吉鲁尔的叫嚣，丹利径直的走向了梯道尽头的米尔普战机入口。

“你想干什么！我可告诉你！我不会为你开舱门的！专人驾驶的米尔普战机可不是是个人都可以进去的公共场所，你……”

而后，在吉鲁尔不敢置信的惊讶目光中，对方平静的输入了开舱的密码和指令，消失在泛着蓝色荧光的米尔普战机舱口。

“是谁！！这他妈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吉鲁尔回头向梯道下忙碌的检配员不满的大吼。“那家伙怎么会有我的开机密码？？！”

过了几秒。忙碌的检配员中有人闲闲的丢来回话：“哈托尉官！米尔普战机的开机密码本来就是监察员和飞行员公用一组的！你自己一直是单独驾驶，所以不知道吧……哈托！！你的‘苹果’——“

在惊叫声中，青绿色的米尔普战机发出了一声启动的低吼，缓缓的向着上空的飞行跑道抬起了机首……

“该死！那个笨蛋居然……”

丢下一句咒骂，吉鲁尔.哈托象飞一般快速冲向自己的战机，在舱门最后闭合前，以软体动物的一样的柔韧性滑了进去！！

愤怒的飞行驾驶员沉浸在飞行权利被强制性剥夺的不满和惊诧中，没有注意到下方目睹了一切的检配员的喝彩和欢呼。他快速的穿过窄小的真空隔离舱，挤下梯道，冲进了前台驾驶舱：

“你他妈的究竟想怎么样？！！我……”

“我不想怎么样。”坐在驾驶席上的俊美监察员嘴角突然微微上扬，“我只想赶上我们浪费的时间罢了……”

而后。在被战机突如其来的加速度甩向舱底的飞行员眼中，和恒星A-32的光芒一样刺眼的，是他那位“美人”搭档不怀好意的夺目浅笑！

没有人知道凌晨时分的测飞实验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因为陨星群隐形测飞的过程中，除非发生了异常状况，否则，星际通讯是违反规定的。总之，在基地时间上午九时，当吉鲁尔.哈托驾驶的“苹果号”米尔普战机第一个回航的时候，倍受瞩目的“美人”监察员象任何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从容的和现场人员交代了战机运行状况。并且用他谦和的微笑，交谈时优雅的发音获得了负责战机维护的检配员的强烈好感。不过，具在场的检配员事后说：“哈托尉官尉官一直没有说话……而他的脸色，就和他身后的战机一样的绿!”
“那个家伙根本不是人！”在阿尔法基地总指挥波贡的办公室里，吉鲁尔把充满油污的手套重重的甩到了将军钛合金的办公桌上，“无论你用什么方法，我要他马上从我的工作中消失！！我不需要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把我的工作搅的一团糟！！”
“你上次来我这里抱怨的理由，我还记得很清楚，中尉。你抱怨中心派来的人都是所谓的‘废物’——向我埋怨他们的工作能力差并且没有工作经验。”已经被这个会走路的炸药包轰的处变不惊的波贡将军隐忍着自己已经开始发作的偏头痛，试图提醒这个冲动的年轻飞行员自己曾经的说过的话：“而今天早上从测飞实验的数据以及机场传来的一些反映来看，这次的监察员是十分优秀，而且经验丰富的，对这点，你应该也没有什么异意。我没有记错的话，哈托中尉，你曾经向我允诺：要是来了有经验的搭档，你愿意暂时抛弃你对总部派来的人的自以为是的偏见，做一个愿意配合我工作的合格尉官的！”

“我并没有违背我的许诺，可是，将军——”一向直来直去的吉鲁尔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困惑的神色，“我想，我要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一个会走路的计算器来告诉我，几点几分我应该去干什么！！”

“哈托中尉，我相信军事培训中心的在时间上的观念和你对这个此的认知具有一定的差距，”看着刚才甩到自己桌子上的满是机油油渍的手套，波贡将军突然觉得那位“会走路的计算器”先生已经开始给吉鲁尔.哈托中尉带来了一些微秒的影响，起码这位一向视基地内制度于无物的炸弹先生，开始遵循制度戴手套了。想到这里，他更加觉得当初接收军事培训中心贝加长官的恳请，把丹利“务必”留在基地的决定是正确的。“我不觉得单利监察员在处理工作的尺度上有什么问题，说不定这正是你开始意识到有搭档的重要性的美好开始……”

“波贡将军！”面对着总指挥微笑的脸，吉鲁尔发誓从当中嗅到了“幸灾乐祸”的味道！

妈的！！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自从那个家伙突然空降出现，给那个煮鸡蛋一样白的脸晃的头晕眼花的说除另自己后悔之至的问候之后，霉运就开始降临了。早上的“劫机”事件结束后，不但没有人责备那个水煮蛋的冒失，反而都给他那张脸迷了一个荤素不分！！该死的！而现在，就在刚才！本来应该坐在办公室整理飞行资料的那个家伙竟然又对他心爱的“苹果号”米而普战机上下其手！！有没有搞错！他才是“苹果”的真正主人啊！他向那位上午测飞中劫持了战机，并剥夺了他飞行权的所谓“搭档”严正抗议时，对方的回答竟然时甩给他一张飞行记录盘，要他去整理飞行资料！！！！！有没有搞错！！！是个人都知道整理飞行资料是监察员的工作！！！为什么要他来做！！

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抗议，那个家伙竟然说，搭档的工作就是相互补充，既然凌晨的飞行不是他进行的，作为工作的一部分，飞行时的数据记录就必须要他来完成！！他的火气瞬间飙涨到最高点，快发作的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那张白净净的脸，就好像给堵住发射口的雷射炮一样，只给一股心气憋的胸疼，却无论如何爆发不出来！！窝囊！！真他妈的窝囊！！！他吉鲁尔什么时候这么窝囊过！！！再看看地勤那票检配员谄媚的脸，他就知道他的抱怨绝对得不到公正的对待！如果所谓有能力的搭档都是这个样子的话,他就他妈的再也不要什么搭档了！！！

“我不需要一个循规蹈矩的绊脚石来阻碍我的飞行！即使没有搭档，我的米而普也是最棒的！！！”

“这个……“波贡将军用难以想象的从容态度面对着已经暴发的飞行尉官的怒火，不慌不忙的咂了一口桌上快要冷掉的红茶，然后开口：“就请你亲自和这位‘循规蹈矩的绊脚石’先生商量一下，等你们对你们是否继续搭档的结果商量出一个一至的意见之后，我会有时间听取你们的最终决定。现在，你们可以出去了。”

“你……你们？？”吉鲁尔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回头，他那位“绊脚石”搭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已经站在波贡偌大办公室的门口了。

不知道刚才的话他听进去多少……吉鲁尔心怀怨念的瞪了一眼坏心眼的上司，这才明白今天长官面对自己的坏脾气泰然自若的原因。

“哈托中尉。”波贡友善的下达了”驱逐令”.：“你们可以回去了。”

被赶出来了。

从波贡办公室出来，吉鲁尔觉得尴尬的要死。生平头一次背后说别人的坏话，竟然倒霉的给当事人抓个正着本来依他的的个性，当面发发牢骚，或者大肆指责中心那票菜鸟的缺点是很正常的，他一向最不屑的就是背后说人不是的。可是这次的搭档，虽然性格恶劣的乱七八糟，却偏偏长了那么一张骂不得的脸，让他有火也发不出来，生自己的气，以至于最后给火气淹没了理智，跑到直接负责米而普飞行计划的将军那里抱怨，没有想到……眼下，他的搭档的脸色，即使迟钝如他，也看出来是心情不好的。

“你……听到多少……“他抓了抓有点凌乱的金发，困窘的开口。

“我来这里的目的，是想提醒你，哈托中尉，请你在傍晚前完成测飞实验的数据报告，并移交到基地飞行监控中心的莱卡上校那里。”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直接把一个数据盘扔给他，语气平和的，仿佛没有发生任何事一样。

“其实，我不是我想说的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米而普的驾驶系统，是一个……很复杂而且难以操控的……每年都有很多驾驶员殉职在这套新机种的飞行计划中，它不适合象你一样那些没有受过正规培训的……”吉鲁尔艰难的寻找着辩解的话，手足无措。“当然，我并不是说否认你的能力，你不觉得我们在搭档方式上存在一定的问题吗?飞行员有飞行员的想法和执行任务的方式，而监察员就应该有监察员的样子……我们都不熟悉对方的工作范畴……”

“哈托中尉。”

丹利温和的声音打断了他。看着对方泛起淡淡微笑的脸，吉鲁尔以为对方明白了彼此的立场，可是，他还没有来得及松一口气，就听到对方淡淡的提醒：

“现在是中午十一点二十三分，离下午交飞行数据报告的时间不到4个小时了。我希望你的责任心会使你有足够的时间和智慧去成它。当然，要是需要我代劳的话，本着搭档的立场，我可以考虑。”

“我不需要别人来提醒我我应该做什么！”本来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给打的粉碎，怒火再次占据了吉鲁尔的思绪，刚刚的愧疚立刻烟消云散：“我对本职工作从来没有玩忽职守过！这一点用不找阁下来为我操心！！”

“很好，我也不希望我的搭档因为意气用事而把工作搞的一团糟。”丢下这些似曾相识的话之后，丹利扬长而去。

而被留下来的金发中尉，只觉得有冷汗顺着颈子慢慢滑下他和波贡将军说的话，那个家伙全听到了。

丹利其实并没有吉鲁尔所担心的那么生气，他正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决定补充一下凌晨消耗的体力。

一直以来丹利都自认是一个生性平和的人，即使给不负责任的上司一脚踢到了这个位于银河边缘蛮荒地带的阿尔法基地，对自己所面对的待遇也没有多大的抱怨和不满。事实上，自从那次事件之后，对他来说，只要还在银河系服役，什么地方都没有所谓。

不过这次的搭档却是出乎他意料的野蛮而且自以为是。对于性格张扬而且没有本事的人，他在培训中心见多了。而且，他最早所隶属的团体，几乎个个都是个性乖僻的家伙，所以在见了形形色色的人之后，吉鲁尔.哈托给丹利的感觉只是一个没有大脑的，对自己疆域敏感，利用条件反射来驾驶米而普战机的单细胞原生物。从今天清晨短暂的接触，他更加坚信了自己的观点.面对带了这种带了无毒蛰刺的原生物，只要不去理会他没有意义的鞭毛摆动，直接给予他一定的刺激，它就会为了安全而向自己希望他前进的方向蠕动的。

两人接触二十四小时。

在此期间，吉鲁尔对他美丽的搭档的印象从“水煮蛋”升华到“会走路的计算器”
而丹利对他的搭档的看法则从“鲁莽失礼的飞行员”降低到“没有时间观念，凭本能驾驶战机的单细胞原生物”

双方的印象均为：恶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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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炸弹碰到核弹

命运女神一直是个任性的家伙，一旦迷恋上谁就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对讨厌的人则毫不客气的将大把的霉运砸到他身上。吉鲁尔.哈托深信自己就是最近就是不受她眷顾的可怜虫。

“你说什么？”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口，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要我搬家？？！”

在他对面，对他的坏脾气一向有所耳闻的后勤工作人员惶恐的解释：“事情是这样的，中尉，上次飞行训练计划结束后，基地又补充了一批新血……所以基地的年轻军官的单身宿舍现在有点紧张。上面开会决定：所有官衔在上尉之上，还有合作三年以上的飞行搭档，都搬离单身宿舍，到刚刚竣工的军官寓所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吉鲁尔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他们说话的重点：“我不过是个中尉，而且，我也没有什么飞行搭……“

该死，他想起来了——虽然合作才短短一天，可是他的确是有一个所谓的“飞行搭档”。

“就算我有搭档，可是我们合作才不过一天……”他试图想让眼前的工作人员明白，无论如何，自己也不属于此次搬迁人员……

“恭喜啊！”一头卷发的迪多从旁边的宿舍探出头来。“听说你今天就要摆脱这个鸟笼子一样的单身宿舍，搬到军官寓所去了？”

“你胡说什么！我要去的话，你也跑不了！”吉鲁尔做了一个粗鲁的手势，“这群家伙是搞错了，再怎么说我也不符合这次的搬迁资格……”

“啊？？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不好的预感在他心头浮现。

“你的搭档啊！虽然顶着监察员的文职，可是，那位空降兵的职位可是校官啊！看来你是沾他的光了！”迪多这次的语气是完全的羡慕了，“啊～～我也好想搬到有自己的厨房和会客厅的寓所里去啊……你这次还不是一般的好命，不但分到大的房子，又有美人在侧……”

“啊！？那个家伙不是刚刚从培训中心出来吗？？怎么可能是校官？？？”当下，吉鲁尔觉得思维有点混乱。

“拜托，就算你是一个只会‘飞’的白痴工作狂也请你稍微有点常识好不好，有哪个培训中心出来的菜鸟一下子就能操纵米而普战机……你难道就不能用你那贫瘠的大脑稍微想想——”迪多好笑的看着自己的老对手那张因为吃惊而显得有点白痴的脸，“我上午听说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了，然后刚才去问候了一下人事部门的的美人——知道吗，你那位搭档可是有着不输他那张脸的华丽背景哦！他可不是什么培训中心的幼校生，而是星系核心某部门分配过去的委培生哦！虽然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原因，他自己拒绝了委培部门的回调令，才会给分配到我们这里来。”

“等等……”直到此刻，吉鲁尔才明白搬迁的真正意思，“你的意思是……我和那个家伙……分配到同一个军官寓所？？”